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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誰心知 第4章

半個小時之後,瀾溪吃完了東西,便給沈嘉棠打了個電話。等他來的這段時間,她剛好回房間化妝換衣服。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沈嘉棠的電話打了來,說他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瀾溪直接在電話里道︰「你就在車里等我吧,我已經弄好了,馬上就到。」

幣斷電話,她並沒有急著出門,而是轉過身,從鏡子里從頭到腳重新將自己打量了一番。

她平素里不愛化妝打扮,但自身的先天條件十分好。中等高的身材,完美的曲線比例,水亮的眼楮,白淨的皮膚。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而一個女人的好看,必要的時候,便是一種最有利最捷徑的成功砝碼。

她對著鏡子里的人,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幾分冷淡,幾分嗤嘲。

傍晚時分,因為天色還早,趕上晴好的天氣,天邊的晚霞映襯得天空十分美麗。

車就停在小區的門口。保安室的人假裝巡邏,在門口晃過來又晃過去,不停地朝這輛高檔的轎車直打量。

因為在他們這種檔次的小區,還從來沒見有眼前這樣的好車出現過。

沈嘉棠坐在車里,將車窗打開了,意態閑適。知道人家一直偷偷打量他,他也不以為意,徑自听著音樂,等他要等的人。

找顧瀾溪做他的女伴,他不否認自己有意圖。對她一直存著防備的心思,而平時單只是公事上的相處,他無法有足夠的條件來觀察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他很想看看,她私底下會是怎麼一副樣子。今天的宴會,他對她說會有很多商界名流參加,如果她真如他猜測的那樣,對經商有著明顯的企圖,那麼他可能就需要更加防範一些了。

與她合作,也是想看她的真實態度。而合作可以,他可沒打算讓她撬自己的牆腳。

也許,這就是他邀她為伴的唯一目的。雖然有時候她的笑容,偶爾也會令他產生一絲困惑。可是他沈嘉棠是什麼人,但凡與他交過手的人都應該知道,必要的時候,再冷硬傷情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身邊並不是真的缺乏女伴,他知道有太多女人看中了他身家與能力,而他卻不想對自己的感情應付了事。感情面前,他從來都只隨母親,固執、單一,一旦喜歡了,就希望是一生的事。在這種心態下,他很難再對著自己看不上眼的女人假裝和顏悅色,寧願去找像顧瀾溪這種讓他覺得有趣的人。

不經意地抬頭,便看到一抹火紅的顏色出現在視線里。因為是毫無防備下的一眼,令他本能地愣了幾秒,遲遲忘了回神。

初見的那一次,她從出租車上走下來,身上是最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裙打扮,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平時她也並不是那種妝容精致喜歡打扮的人,一般都是綰著頭發,白襯衫黑西褲,從來沒見穿過裙子。

也正是如此,偶爾一次的盛裝出現,才會令人有眼前一亮的驚艷。

沈嘉棠坐在車里,遠遠看著她漸漸走近,不否認她一旦打扮起來,的確有迷倒眾生的本錢。也許不是所有男人都會對她臣服欣賞,但迷倒鐘柏青那樣一個性情雅痞的人,應該是不在話下。

彼瀾溪的另一面,穿著最女性化的裙裝禮服,還是一般人不敢穿的火紅顏色,怎麼看,都是嬌媚動人,風情畢露。她今天,是本著搶走準新娘風頭的目的去的嗎?

未走至近前,她已經面帶著歉色道︰「抱歉,臨時接了個電話,耽誤了一下。」

沈嘉棠已經下了車,走到另一邊,紳士十足地為她拉開車門,笑容溫然地回道︰「沒關系,時間還早。」

行車上路,瀾溪看了沈嘉棠一眼,想起來似的道︰「對了,沈經理帶雪楊先走了,說是有事情要談。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去了沒有,希望不要遲到才好。」

沈嘉棠微笑著回︰「兆彥做事穩重,不會遲到的。」

瀾溪在心里想,他表揚起自己弟弟來,倒是毫不含糊。但願沈兆彥那小子,會對雪楊客氣一點。

她回了他一個笑,假裝放心了。

沈嘉棠閑聊似的問一句︰「你跟羅雪楊是同學嗎?」

瀾溪心里其實已經有數,必是沈兆彥已經對他說了些什麼,他是想來她這邊探點口風的吧?

「她是低我一屆的學妹,不過我跟她感情很好,像親姐妹一樣。」

沈嘉棠繼續道︰「那她有沒有男朋友?」

瀾溪免不了有些意外,沒想過他會問這麼直接的一個問題。于是她假裝撇開話題地笑道︰「沈總,你怎麼會想起來關心人家女孩子的這個問題?」

沈嘉棠嘴角隱隱噙著一抹笑,看她一眼,語氣閑適地道︰「顧小姐,你明知道個中原因,又何必跟我裝糊涂呢?我和你一樣,也不過是想關心一下自己弟弟的感情問題。」

瀾溪見他態度坦蕩,加上自己對沈兆彥的印象還不壞,于是收起玩笑的心思道︰「她至今仍是單身一個人。當年他們之間的事,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我只能說,雪楊有她自己的立場和理由,分手之後這麼多年,她其實日子並不好過。」

沈嘉棠將視線轉回前方,笑了笑回道︰「兆彥的性格我了解,十分的固執,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至于他們之間誰對誰錯,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瀾溪揚了揚眉梢,點頭道︰「說得沒錯。感情的事,對或錯從來都是當事人自己知道,其他任何人都無權置噱什麼。」

沈嘉棠听了她這句話後,朝她看來一眼。然而他並沒有再接話,只是彎了彎嘴角,專心開車。

項華南訂婚宴的地點設在他新購的豪華別墅里。

別墅位于市東郊,傍水而建,風景與居住環境都是絕佳的。當然,價格也是絕佳得令人瞠目咋舌。

瀾溪免不了在心里想,有錢燒得慌又剛好貪圖享受的人,就會買這種房子來住。

不出意料,今天晚上看來項華南的確請了不少人。他們到的時候,通往別墅的水泥路上全都停滿了各式高級汽車。

待沈嘉棠在門童的引領下停好車回來,瀾溪已經前後左右將四周的地理環境打量了一番。這一帶的別墅群都蓋得挺囂張,單一棟也佔地有三百來平方米吧?修得像個小爆殿似的三層洋樓,樓前是一大片的花園庭院。

沈嘉棠走到她身邊,對她伸出胳膊示意,「我們進去吧。」

瀾溪對于眼前這種場合其實算不得熟悉,見他胳膊伸了過來,一時還略作了一下猶豫,然後才將手挽過去。

全當社交禮儀,她根本不該心生旁騖才是。

門口有服務生為他們領路。他們來得應該是算晚的,所以此刻一路走來,並沒有遇到其他什麼人。

走至台階下,服務生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退開了。

沈嘉棠低頭看了瀾溪一眼,突然冒出一句︰「你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等下跳舞的時候可能會不方便,到時候記得抓牢我。」

瀾溪听了之後好一陣詫異,隨即皺眉道︰「訂婚宴,不應該是宴會嗎?吃點喝點就好了,干嗎還要跳舞啊?」

「你不會跳?」他笑,看她皺眉發牢騷的樣子,身上那一絲風情萬種的氣質也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不過,也不錯。

「會是會,不過跳得很一般。」她頓了頓,幾乎是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道︰「我舞技不好,等下如果不小心踩了你,你可就多包涵了。」

沈嘉棠到現在才有了一絲覺悟的念頭。他找她,其實沒預算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麻煩,而現下由她的表情看來,似乎正是如此。

進到主客廳,準新郎神采飛揚地迎上前來。

「歡迎歡迎!兩位可都是我的貴客,難得今天還一起來。」他對沈嘉棠伸出手,握了握。

轉到瀾溪這邊,瀾溪以為他也是隨便握一下了事。誰知道他突然把頭一低,便是一個輕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沈嘉棠的眉目間閃過一絲冷然之色。

而瀾溪直覺的反應就是想把手收回來到衣服上擦一擦,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皺眉的沖動。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小家子氣,雖然這個項華南果然是一派公子的做派。

她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項總你怕是留過洋回來的吧,不過我們F市這邊,可不太興這種太洋化的禮儀啊。」

項華南被她諷刺了,也不生氣,反而嬉然一笑道︰「早就听聞了顧小姐的大名,前幾日相見,那時候顧小姐衣著樸素,遠沒有今日這般光彩照人。我看了,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欣賞之意,才會有了剛才情不自禁的舉動,還望顧小姐包涵。」

瀾溪在心中冷笑一聲,他這種孟浪放肆的舉動,是欣賞別人該有的表現嗎?

沈嘉棠笑了笑道︰「項總,又有客人來了,不耽誤你招呼,我們先進去了。」

項華南也沒有再賴著不走,笑著留下一句︰「二位請自便。」接著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瀾溪自顧嘀咕一句︰「沒事找扁型的。」

一旁的沈嘉棠將她的話听得十分清楚,終是忍不住,呵然笑了起來。

瀾溪抬起頭,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還好意思笑,他好歹身為別人的男伴,居然看著自己的女伴被別人公然佔便宜,也不知道反省一下。

等一下千萬別跳舞,千萬別讓他落到她手里,否則她不會腳下留情的。

在偌大的客廳里來回轉了一圈,沈嘉棠認識的人太多,幾乎踫到一個就會寒暄幾句。

大家寒暄之余,就免不了對一旁的瀾溪投來關注的目光。待介紹完畢之後,什麼樣的眼神跟表情都有,最多的,當然還是蔑然跟不屑。

鐘柏青去世還不到一年,她這個繼承了他所有遺產的未婚妻,臉上非但看不到一點沉痛之色,反而穿得艷光四射,一副巧笑嫣然的樣子。鐘柏青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十分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吧。

瀾溪看人眼色的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她知道今天會來面對一些人,故意以艷麗的姿態現身,為的是看清楚,誰才是能與她有合作可能的人。對她的言行舉止大加鞭策不齒的人,顯然不可能跟她有什麼合作機會,只有那種明知她身份卻還會對她展露友好的人,才有可能成為彼此互利的合作伙伴。

而由她跟著沈嘉棠這一圈轉下來,她在心里笑著想,看來大家還都挺願意扮演衛道士的角色,多半的人都不屑與她為伍,頂多看在沈嘉棠的面子上,應付性地與她聊上幾句。

如此看來,那個行為可惡的項華南,遠比這一群人要可愛多了。

眼看訂婚儀式即將開始,瀾溪與沈嘉棠站在會場一角,壓低了聲音對他道︰「你看,沈經理果然沒帶雪楊過來,也不知道兩個人跑哪去了。」

不過說歸說,她並不怎麼擔心。以雪楊與沈兆彥的關系,他絕對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看起來好像恨得厲害,實際上還是愛的吧。不愛就不會恨,有多恨,其實就有多愛。

沈嘉棠也是一派閑適笑容,低聲回她︰「說實話,與其讓他們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倒不如讓他們兩個多點時間相處。」

看來關于這一點他們兩個算是難得的戰線統一了。

有人靠了過來,目標是風儀從容、笑容溫雅的沈嘉棠。

「沈總,真巧今天能在這里踫上。听說你喜歡騎馬,改天有空一起約著去玩啊。」

其實眼前的陣仗,瀾溪今天晚上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無非是美麗的單身女郎們,見到金光閃閃的鑽石王老五,或含蓄或大膽地前來邀約,妄圖自己能成為殺出重圍的那個人。

眼前這一個,長得也還不錯,而且看起來性格率直豪爽大方,沈總無聊的話不妨考慮一下。

沈嘉棠連眼都未眨一下,臉上的笑容依舊,示意一旁的瀾溪道︰「抱歉,我有女伴了。」

對方不死心,看了瀾溪一眼,表情頗為不屑,「我知道,可是她並非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一個雖未入門卻已經正名的女人,怎麼說也算是鐘家的人了吧?

瀾溪被她剛剛那鄙視的一眼看得心里很不爽,于是惡作劇地手一伸,挽住了沈嘉棠,笑意盈盈地道︰「那可不一定哦。」

對方起初不信,但見沈嘉棠仍是臉上帶笑,遲遲也不否認,最終只得神色黯然地離開了。當然,看瀾溪的表情更加嫌惡了。

瀾溪見人一走,便將手收了回來,不滿對沈嘉棠道︰「你這人不厚道,我現在想想,你找我做女伴,該不會就是看準了我的身份吧?你是不是覺得反正我在外人面前也沒什麼好名聲,索性再多添幾條也沒關系?」

這個沈嘉棠,利用人利用得還真得心應手。雖然她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怎麼詆毀她,但名譽被人利用了,那自當又是一說。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正色,靜靜看了她一眼,否認。

瀾溪挑眉,自嘲地一笑,「有沒有也算了,反正已經這樣了,就當是你欠我一個人情。」

不遠處,一對準新人已經走到了臨時搭起的台子上,應該是訂婚儀式要開始了。

主持人簡單地宣布了致辭,然後用洪亮的聲音介紹道︰「下面,有請我們準新人的家長上台來!」

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一個地方,一名年近六旬的老人笑眯眯地自人群里走了出來,站到了台上去。

瀾溪眯眼看過去,語氣困惑地道︰「那不是市土地資源局的陶局長嗎?」偶爾也能在報紙新聞上看到他,所以她才會認識。

沈嘉棠微微皺了皺眉。市土地資源局的局長會以家長的身份出席,那他應該是女方的家長了。他何其敏銳,下一刻就已經知道了項華南邀請他來的目的。

不免漾出一抹冷笑。

丙然,主持人在上面介紹,那個陶局長是準新娘韓芳菲的舅舅。而韓芳菲自小苞隨舅舅長大,算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

如此一來,事情可就有趣了。難怪項華南年紀輕輕就肯踏入婚姻的牢籠,原來是想靠上這座大山。

瀾溪進公司也有段時間了,對東盛與華信之間的爭斗也是有所了解。原本東盛因為基業更大一些,本來在房地產那一塊要佔一點優勢。但由眼下看來,項華南這一招算是扳回了一大成。

「終于知道了,原來項華南邀請我們來,是想向東盛示威的。」小孩子似的把戲,本可以不用理會。只是將來萬一他真要去走後門,起碼要比東盛方便得多。

她看了看沈嘉棠,他還是一派的平和神色,仿佛根本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你都不擔心嗎?」

他回了她一個笑,「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們濱湖新區那個案子,你就不怕項華南趕過來插一腳?」

沈嘉棠仍是微笑著,回道︰「擔心與否,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與其擔心已成定局的事情,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應付。」

必于這一點,瀾溪不得不在心里欣賞他一下。危機降臨的時候,一個成功的企業領導者,要的就是這種淡定穩重的氣質。她承認這一點上,她還差了一些火候。

「那現在怎麼辦?」她覺得再待下去也沒意思,打算建議他離開。

怎知他的回答卻是對她伸出手來,笑著做出邀請,「音樂起了,賞光跳支舞吧。」

瀾溪心想,他還真是有耐力跟雅興。

也罷,他身為公司的首席領導,他都不擔心,她跟著操什麼閑心?

嘴角一彎,她抬頭微笑,將手交到他的掌心里。

舒緩的音樂,優雅的步調,沈嘉棠的舞跳得極好。

瀾溪也沒有撒謊,她對于這種上流社會社交禮儀里才有的東西,並不十分精通。大學的時候倒是跳過,但也就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半調子,勉強不會踏錯舞步而已。

因為鞋跟太高,她總感覺自己有崴腳的危險,分神的結果就是踩了沈嘉棠很多腳。

而他卻是始終眼也未眨一下,自始至終一派的氣定神閑,唇角帶笑。

瀾溪這個時候想的是如何讓自己能順利跳完全場而不出丑,倒也沒了心思去故意踩他,半場跳下來,也算漸入佳境。

身邊一道白影閃過,敢穿那一身扎眼白西裝的人自然非準新郎倌莫屬。項華南領著未婚妻韓芳菲旋過他們身邊,笑對沈嘉棠道︰「沈總,不介意交換一下舞伴吧?」

因為算是正常的社交禮儀,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沈嘉棠便笑著點頭,準備松開手。

怎知瀾溪一個旋轉,將他拉離幾步遠,然後轉過臉對項華南一笑,半是玩笑地道︰「不換。項總今天訂婚,所有的舞當然都是屬于您未婚妻的,別人哪敢隨便搶?」

沈嘉棠對項華南笑了笑,帶著瀾溪轉向會場的另一邊去。

瀾溪雖然裝作不經意,也看到了韓芳菲那副閃過愕然的表情。不過別人懷有什麼心思,都不關她的事。

「你不喜歡項華南這個人?」沈嘉棠笑問。

瀾溪抬頭睨他一眼,理所當然地回道︰「為什麼我要喜歡他?」雖然他長得不錯,但性格太糟糕,而她偏巧對他那種吊兒郎當的人不待見。

「可是看樣子,他似乎對你印象不錯。」

瀾溪好笑地想,他這還算是含蓄的說法吧。項華南那副德行,分明是花心的毛病犯了,見到稍微長得周正點的女人就一副要孔雀開屏的樣子。

「那是他的事。」

幾圈轉下來,舞曲終于到了尾聲。瀾溪見很多人都退了場,便也不想再繼續跳下去。腳下的高跟鞋還是很危險,她實在很希望現在就能結束了回家去。

「我們也回座位吧。」松開手,轉身欲走。

沈嘉棠大概是沒料到她說風就是雨的態度,松手晚了一步,瀾溪的一只手被他帶到,人也失去平衡,朝後栽倒去……

「小心!」他動作迅速,手一伸,剛好將她接了個滿懷。

音樂到了最後一點尾聲,幾乎所有的人都退下場去,偌大的會場中央,就只留下他們兩人這樣一個姿勢曖昧的場景。

短暫的靜默之後,周圍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打從顧瀾溪這個女人今天跟沈嘉棠一起出現,眾人就開始猜測他們之間有曖昧。更別提中途兩人還不時地低聲耳語,半點不知道避諱,完全不顧及別人的非議之聲。看來外界對她的揣測是真的,若非一個狐媚一樣的女人,又如何有本事混到今日的地位上?

不知廉恥不守婦道的女人,真是多看一眼都覺憎惡。

會場中央的兩個人,無視別人的議論之聲,依舊一副從容自若的姿態。

沈嘉棠扶著瀾溪,關心一句︰「沒事吧?」

瀾溪搖搖頭,因為自己大半肩膀被他摟在懷里,總是覺得有些尷尬,臉也微微熱了一下。不過這樣的心襟動搖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即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地笑道︰「看來穿高跟鞋也是要有天分的。」

隨意環視了一眼四周,將眾人精彩的表情收進眼中,她伸手挽住沈嘉棠的胳膊,笑道︰「我們回座位吧。」

經過了她一晚上對沈嘉棠的友情相助,再加上剛剛那樣一個曖昧的擁抱,她會成為眾矢之的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洗手間向來是別人嚼舌根的最佳選擇場所。

瀾溪在里面,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說︰「你看看那個姓顧的女人,丈夫才死了多久啊?居然就跟東盛的沈嘉棠搞到了一起。當初我就跟燕如提過醒,像那種年紀輕的女人,哪個不是狐狸精?偏偏燕如一時心軟,還是讓那個女人得了逞。」

瀾溪听著她的話,忍不住在心里發笑。看來她能繼承鐘柏青的遺產,還要感謝張燕如的手下留情。

另一個年輕一點的聲音接話道︰「就是,雖然長得是不錯,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居然也好意思勾引沈嘉棠那樣出色的男人。人家什麼條件,多少的名門淑女都不要,會看上她?」

貝引沈嘉棠?听起來倒是一個不錯的提議。畢竟像這種人人艷羨的事,也絕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如果哪一天她真來了興致,把沈嘉棠收至裙下,外面這些吃不著葡萄的女人,會不會想生吞活剝了她?

她忽然覺得事情變有趣了,尤其她這個人,好巧不巧,是那種別人越打壓越鄙視,她活得越自在的人。

臉上的笑意未收,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那兩個嚼舌頭的女人一見是她,當下露出尷尬的表情。尷尬之後,便是不屑的鄙視之色。

瀾溪走到洗手池那里洗手,笑問一句︰「二位太太貴姓呀?」

人家見她笑意盈盈的樣子,心里反而沒底。年輕一點的那個,火氣也盛一些,抬起下巴看了瀾溪一眼道︰「我姓劉,我丈夫是風揚百貨的總經理,怎麼樣?我說出來你要報復不成?」

瀾溪笑了笑道︰「原來是江太太,火氣怎麼這樣大啊?是因為江先生一個晚上都沒有邀請您跳舞嗎?您看,江先生跟您少說也有十多年夫妻,什麼樣的舞沒與您跳過?邀我跳舞也不過是社交禮儀,哪能與您的持重身份相比擬呢?」

江太太氣不過,咬牙切齒地道︰「不要臉還敢拿出來炫耀!沒見過男人似的!」

瀾溪眉目轉沉,冷笑一聲道︰「那又如何,我有這個本錢,你沒見這滿場男人都與我十分投緣嗎?包括您先生。」

對待不要臉的人,她的方針是比對方更不要臉。臉面算個什麼東西,她只要掙得自己心意平順就行了。

年紀大一點的那個女人趕緊過來勸,瞥了瀾溪一眼道︰「年紀輕輕,也不怕人家笑話,勸你還是本分一點做人的好。」

這個老一點的女人瀾溪認識,豐采廣告的老板娘。今天晚上她女兒也來了,同樣出現在向沈嘉棠示好的行列里,可惜未能殺出重圍。她這個當娘的現在出言警告,是在為女兒鳴不平嗎?

「何太太是吧,令千金剛剛還約我們家沈總一起騎馬呢,可是沈總平時公事太忙,也抽不出時間來,真是可惜啊。」

她笑看二人一眼,表情無辜地道︰「剛剛兩位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建議,你們說我如果去勾引沈嘉棠,算不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倘若真成功了,將來一定不會忘了請兩位喝喜酒。」

將話說完,她越過她們二人,先一步走了出去,才不管身後那兩個女人還要如何地鞭撻她。

直到坐回位子上,她仍是一臉的笑意。

沈嘉棠見她笑得古怪,便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瀾溪拿起手邊的酒抿了一口,閑閑地回道︰「沒什麼,體驗了一把當壞人的感覺而已。」

他也知道她不會細說是什麼事,便笑了笑,不再追問。

瀾溪卻想起了正事,看他一眼道︰「現在市土地資源局的局長可成了項華南的舅父,你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

一整個晚上下來,他果真是半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濱湖新區那個開發案也有她的心血在里面,她可不想看到它半途熄火。

沈嘉棠表情閑適,被追問如此認真的問題,居然還有工夫幫她斟酒。見她一副等候下文的表情,才笑了笑道︰「你也擔心嗎?」

這話問的,真有水平。她也是公司的股東好吧?難不成他卻給忘了嗎?

「那是當然。下個月就要土地競標了,如果我們標不下來,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費。項華南或許不一定有像東盛這樣敏銳的眼光,但他起碼知道跟風。加上他擁有先機條件,萬一他真插一腳,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虧她之前還那麼辛苦才搞定匡浚那邊的事。

沈嘉棠听著她的話,知道她是真的開始關心這個案子。他雖沒有給出明確保證,但說的話已足以讓人安心︰「這件事我心里有數,不會讓它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你不用太擔心。」

正經話題好像的確不適合在這種場合里多談,瀾溪剛剛也是一時興起才聊的。想了想,突然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她問對面坐著的人︰「我問你件事,你對豐采廣告老總家的那位何小姐,印象如何?」

沈嘉棠對于她說的人,半點印象也無,笑回道︰「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

瀾溪其實對他的這個答案也是意料之中,于是道︰「既然如此,你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他挑眉,「怎麼說?」

她笑了,回道︰「我犧牲形象,又幫你打發掉了一個愛慕者,你說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欠了我很多人情了?」

原來如此。他也笑了,點頭道︰「人情我先記下了,什麼時候你想討還,就來找我好了。」

瀾溪揚起眉梢,毫不客氣地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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