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難得糊涂 第五章 醉酒

好冷……

是啊,這是理所當然的,酒後畏寒,她卻睡在桌子上,當然會冷,不過,她不想動,完全不想動。

好冷,但是不想動。

明知道這樣下去一定會傷寒,但是還是不想動。

夜很靜,靜到耳邊似乎可以听到隔壁的人翻動書頁與呼吸的聲音,他們怎麼還沒睡呢?趕了一天的路,宴席又開到這麼晚,難道不累嗎?

借著幾分酒意,她漸漸陷入淺眠,意識還沒有失去,甚至可以清楚地思考,身體卻似乎不再是自己的,連手指都沒有辦法動一下。

如果七兒在的話,看到她這個樣子,肯定又要大罵了。

想到七兒發怒時的樣子,她在心中輕輕地笑了起來。

「吱。」

輕輕的關門聲令她已經有些朦朧的意識突然一頓,關門嗎?要睡了嗎?

是啊,是該睡了……沉浮不定的意識依舊四下游走著,她習慣了晚睡,現在雖說已經不早了,但是卻還沒有到她平日入睡的時間,如今淺淺地打著盹,也只是因為今兒個喝了不少的酒,但是無論如何喝,卻依舊無法讓她沉睡。他們肯定與她不同,記得大爺說過,他家的小弟行事非常喜歡守規矩,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從來到時辰必睡,到時辰必起,無論是作息還是行事,都規律得很,如果不是尚會變通,他幾乎要當他的二弟是一本會走動的規矩手冊。

不過,他好像很討厭她,記得早間剛剛見到他時,他便是滿臉陰郁,似是十分不快,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嚴家二公子。應該沒有見過面吧?皺著眉思索了下,意識雖有些朦朧,但依舊確認,長得這般俊俏的美人,若是見過,定不會忘記才對。

想起他俊俏的臉卻一直力持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到底是哪里讓他這般不滿,不過對她來講倒無所謂,反而覺得他的樣子挺有趣,明明在生氣,卻並不對人發怒,也不出言無狀,只是一臉冷冷地兀自調適著,絕不遷怒于人,實在正經得可愛。

不過,總是那麼一本正經的表情,倒是有些可惜了那張俊俏的臉。

她一直認為,美人麗質,冷有冷的味道,熱有熱的風情,溫柔若水也很動人,但若總是保持這般死板嚴肅的表情,實在了然無味。

如果他生氣失控,那神情將會如何的精彩生動?或若是真心笑開,又不知將是如何的動人心神啊。

想到這里,她在心中失笑,忍不住有些躍躍欲試,或許逗美人開心有些困難,但照目前他莫名的敵意看來,不惹他生氣都不大可能吧?瞬間,居然有些期待接下來的日子了。

一陣冷風吹過,透過房門下的縫隙吹入廳中,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意識漸漸又清醒了一些,風中帶來一股清新的味道,陌生中又有些熟悉。她忍不住仔細分辨了下,突然警覺地發現,屋中原來並非只有自己。

她維持著平緩的呼吸頻率不變,小心側耳傾听,原本因酒意而有些飄忽的意識迅速集中了起來,確實有人在小廳中。

一旦注意到了,便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被這個味道所包圍住了,這個味道很好聞,很干淨,有些熟悉……

腦中快速分辨出了來人,雖有疑惑,卻並沒有起身詢問,心中的戒備稍稍放松後,意識又漸漸有些渙散,原來是他。雖然喝了酒有些鈍感,但今天一直和他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怪不得她一直沒有發覺他的存在。

天色這麼晚了,這嚴二公子不去睡覺,在這小廳里發什麼呆?

她記得小廳里什麼都沒有吧?難道是出來喝水?還是因為起夜?不過,此時她可沒有精力與他打招呼,算了,隨他去吧,大概,過會兒就會回去睡了吧?

保持著姿勢不動,她迷迷糊糊地想著。

「進屋去睡。」猶豫了半晌,直到見她因為夜風打了個冷戰,嚴謹終于下了決心,走到胡涂的身邊,輕輕開口喚道。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清淡中似乎尚有一絲惱意,不過倒是格外好听,用來催眠正好,腦中迷迷糊糊的,慢了半拍才理解了他的意思,與淺眠糾纏著的意識終于清醒了過來,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緩緩睜開眼楮。

「呵呵,二公子,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嗎?」靜默了一下,維持著伏在桌上的姿勢不變,胡涂緩緩地用略微沙啞的聲音開口笑問。

「咳……要睡,回房去睡。」見她連頭都沒有抬,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掙扎了一下,終于還是說出了已經猶豫了半天的話。

「多謝二公子關心,在下只是有些薄醉,在這里稍事休息,醒醒酒便會回去睡了,二公子不用管在下,請自去休息吧。」听到嚴謹的話,胡涂無聲地笑了笑,微微轉過頭,透過發絲的間隙看向一邊高大的人影。

他在煩惱什麼?雖然看不到表情,她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似乎正在為什麼事情掙扎猶豫著。

听到她的話,嚴謹眼中閃過一絲惱意,什麼稍事休息?明明都已經睡著了。

「……我扶你。」靜立了半晌,嚴謹轉頭看了看在夜風中微微顫動的房門,終于不甘地低低開口道。

听到他的話,胡涂有些驚訝,使盡全力撐起頭,單手托著腮,慵懶地看著一邊看來有些不自在的人。夜色深沉,她的視力受阻,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卻奇異地可以感覺到他的掙扎懊惱。

「呵……既然二公子這般關心在下,那就有勞二公子送在下回房吧。」腦中靈光一閃,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莫非……他方才一直站在廳里,就是在煩惱著要怎麼「解決」她嗎?

情感上討厭她,道義上卻又不能眼看著她睡在廳中傷風,所以一直站在那里猶豫?

換了是她,如果是討厭的人,才不會管他傷風不傷風呢。

想到他煩惱的模樣,突然又有些莫名地開心,這個人果然是正直得可愛,這般善惡分明,客觀公正,不任私人的惡意影響了判斷,實在正直得可愛啊。

什麼關心她?這個女人真是不知恥。

被她的話搞得又是一陣惱火,嚴謹忍住拂袖而去的沖動,定定看著她嘴上說著要回房,人卻撐著頭呆在那里不動。

咬了咬牙,他深吸了口氣,只得主動伸手上前撐起她的手臂,想扶起她就好,卻完全沒想到她居然剛一離開桌子的支撐,整個人便如一攤爛泥般滑了下去。

心中暗暗低咒了聲,嚴謹眼疾手快地撈住她的腰,一時間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只得讓她無骨般虛軟的身子靠在他堅實的身軀上,這才勉為其難地令她「立」在原地。

「能走嗎?」忍耐著推開她的沖動,嚴謹僵立在原地皺了皺眉,幾乎不抱希望地開口問道。

「呵呵,在下汗顏,今兒個實在是不勝酒力,失禮,失禮……在下知道二公子宅心仁厚,請二公子好人做到底,多多擔待……」全身的重量都倚靠著嚴謹的手臂支撐方能不滑下去,胡涂雖強撐著心神,但也只能無力地抓著他的衣襟。

今天喝得真是不少,雖然意識清醒,但是腳下如同踩了棉花,完全找不到地板,剛剛在會場里還好一點,但出了門一吹風,酒勁又反了上來。剛才全靠著童兒一路拖著她才回得來,現在小睡過後,疲意一下子上涌,這身子幾乎跟不是自己的一樣了,任是心里如何想,就是動也不動。

靶覺到他全身不自在地僵硬著,她心中忍不住失笑,這麼明顯的排斥?他不會又扔了她吧?

「在下手足無力,還請二公子多多擔待……」千萬不要扔了她啊……她可不想一天被人當作垃圾一樣扔掉兩次啊,而且現在情況不比之前,她可沒有力氣自己爬回房,要是現在被扔掉,恐怕只能乖乖地呆在這里與地板纏綿一夜了,頭抵著嚴謹的胸膛,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凝聚心神,使盡全身的力氣抓緊他的前襟。

好暖……

也不知是他的身上太暖還是她身上太冷?額頭下的堅實胸膛散發著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她忍著一頭扎進去的,又用力吸了兩口氣,被胸膛捂熱的清爽氣息竄入鼻間,突然感覺頭腦好像又暈了一些,好香啊……

又香又暖,實在讓人垂涎欲滴啊,她可是很怕冷的,而且一到冬天就手腳冷冰,怎麼也暖不過來,本來就不太易睡的夜晚便變得更加難以入睡,這麼香,這麼暖,讓她都忍不住想要直接睡下去了……

懊惱地低頭看著她的頭頂,嚴謹有些進退不得,听她的聲音倒似十分清醒,完全听不出醉酒的感覺,但是她滿身濃濃的酒氣與這全身無力的模樣,卻也不是想裝就裝得出來的。

被她柔軟的身體靠在身上,再加上混合著濃濃酒氣的體香撲面而來以及披散的發絲滑過他的手臂,每一樣都在提醒他,這個人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兩人這般的姿態又是多麼的逾禮。

想到幾乎是自己主動陷入如今這般無力的情形,實在讓人感到不快。

忍耐地閉了閉眼楮,深吸一口氣,嚴謹咬著牙,微一俯身,一手滑至她的腿彎,將她橫抱了起來。

四下沒有一絲燈光,但黑暗卻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視線,大步穿過小廳,嚴謹伸腳頂開房間,一路暢通無阻地將胡涂帶到床邊,如同燙手山芋一般迅速放下懷中的人。

「……放手。」本欲扔下她便起身,沒想到她全身無力手勁卻不小,人都躺在床上了,手卻拉著他的衣襟死活不放開,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伸手撐住床,恐怕要被她拉回去了,俯身懸在她上方,嚴謹咬了咬牙,低聲輕喝。

「多謝……二……公子……」當身體接觸到床鋪,才終于知道她有多麼疲憊,心中長嘆了口氣,眼楮早就無法控制地的閉了起來,貼上床的瞬間,她迅速被睡神攻陷,听到他的喝斥,她頓了一下,似乎終于反應過來,緩緩松了手,感覺到嚴謹轉身要走,她連忙有些口齒不清地笑道。

听到她似是含在口中的道謝聲,嚴謹有些疑惑地停住已經邁出的腳步,卻見她早已經閉起眼楮,呼吸更是漸漸平緩,似乎瞬間就已經睡著了,眉頭忍不住又緊緊鎖了起來,她這麼快就睡著了嗎?

不明的惱怒涌上心頭,嚴謹無法置信地盯著她平和的睡臉,她就這樣睡著了?就在他還在她床邊的時候?

怒瞪著她突然因為畏寒而蜷縮起來的身子,握了握拳,咬著牙重新走回床邊,用力抖開棉被蓋到她的身上,看著她因為溫暖而漸漸舒展的眉頭,嚴謹陰沉著臉,僵立在床邊,只覺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讓人氣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