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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寓言 第10章(2)

「你少來這套。我告訴你,那個解雨明天不準嫁給元皓。」她直接命令自己表哥不許把地下情人推銷給她的前男友。這關系,還真是錯綜復雜得很。

「那請問,你讓解雨嫁誰呢?由你帶給元皓的創傷該由誰接解雨的班去撫平呢?」紀澤脈在電話那端冷笑一聲,「而且請你別忘了,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這樣阻撓前男友的婚禮,似乎不妥吧?」

一時語塞。是啊,她已經沒有阻止的資格和權利了。再說,他一定是很愛那個解雨才會下決心娶她為妻的吧。如果知道了真相,對他不又是一次重大的打擊。怎麼辦?如何才能兩全?

教堂門口擠滿了聞訊前來的雜志記者,各方賓客也陸續入席。一對佳偶將在這個莊嚴肅穆的地方誕生,一段才子佳人的童話將在這里劃上幸福的句點。眾人都翹首以盼,只希望那個神聖的時刻能早些到來。

元皓不時抬腕看表,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透過隔簾的縫隙向堂內張望,她還沒來。她該不會不來了吧?還是賀仲翔不讓她來?自禮服的上衣袋中掏出那張已經被胸口溫度熨熱的紙來,小心翼翼地攤開,滿目都是她漂亮的字。她會來的!她一定會來的!隱隱間,心里就生出這種默契的感覺來。

俊眸轉至身邊端正擺放著的四方禮盒。這里面裝著的,是他給新娘的驚喜。不是給旁邊那間房中那個準備扮自己新娘的人,而是自己心上的那個人兒。

「新郎,時間到了。」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在門外叫了一聲。元皓連忙又朝堂內張望了一眼,仍是沒來。他無精打采地站起身,知道自己該開始扮演新郎的角色了。

教堂上方的喇叭中傳出悅耳的《婚禮進行曲》。

她怎麼沒來?

新娘緩緩步入禮堂。

她怎麼沒來?

新娘由她父親攙著朝他含笑走來。

她怎麼沒來?

神父莊重地念著新郎的誓言。

她怎麼沒來?

「那麼元皓,你願意娶解雨為妻嗎?」神父慈祥的雙目中寫滿了鼓勵和期盼。

他只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臂禮的人卻已經開始起哄——

「快說願意。」

「願意。」

「我願意。」

他始終沉默著。

「好,很好。」神父忽然說著,仿佛已經听到了他的承諾。這是怎麼回事?他並沒有說過呀。

「神父,我並沒有說呀。」他詫異地問。

「說什麼?」已經望向解雨的神父目露不解。

「我願意呀。」元皓有些著急。

神父眼中含著無比的寬容,聲音也是那麼柔和︰「孩子,說一次就足夠了。」

元皓錯愕地瞪大了雙眼,眼看著神父以相應的誓言相應的語氣詢問解雨。

「那麼解雨,你願意嫁給元皓為妻嗎?」

「我願意。」解雨微笑地答著,臉上滿是溫婉的幸福。

「我反對!」一個由門口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原本的一片喜氣洋洋。

「我反對!他們不能結為夫妻!」

是她!她終于來了!

「你的反對理由是什麼?」神父似乎踫多了類似的事情,並不像堂上其他人那樣震驚和意外。

「因為我懷了新郎的孩子。他不可以不給我一個交代,就娶別的女人,他更沒權利向上帝宣誓只愛著那個女人。」一番話猶如炸彈立刻引燃全場。

懷孕了?元皓回過神來,又驚又喜的目光落在喻顏的月復部,卻發現穿著收腰窄身裙的她,絲毫沒有懷孕七八個月的跡象。驚訝的黑瞳移至她唇邊那抹淺笑上,頓時明白了,那又是她慣用的「喻式」謊言。他不自禁地,唇角也上揚起來,望向她的眼卻再也移不開了。她好美,和每晚夢中出現的時候一樣美。

「你必須為我們的孩子負責。」指責他的語氣又冷又硬,而那雙含笑的眸子已泄露了太多的秘密。

「好,我負責。」他緩緩向她走去,完全忽略了身邊那個笑容僵硬的「新娘」,「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會放你走。」說罷,伴著在場眾人的抽氣聲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不怕我逃回澳洲?」她發自內心地笑著,如初春的陽光般明媚。

「海角我都不怕。」天涯海角,他跟定了。

「那現在就走?」她偷偷去瞧身後的新娘,好像眼中含淚,滿月復委屈。沒辦法,她原本真沒打算搶親的,可是誰讓他這樣摟著自己不放了。唉,誰讓自己扮慣了壞女人的角色呢!

他點頭,原本就是一場為了她而設計的婚禮。如今能被她主動「搶」走,真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結局。

望著兩個漸行漸遠的人,被眾人圍成一團的解雨頓時淚如雨下。有沒有搞錯?明明說好是她甩掉新郎做個瀟灑的逃跑新娘,怎麼待那個喻顏一出現就全亂套了?他們怎麼可以不按給出的劇本演呢?現在竟然變成他跟著別的女人跑了,扔下她獨自面對一切。不要啦!這讓她以後怎麼見人?由的棄夫倒成了棄婦,她虧大了啦!紀澤脈,想用區區三百萬讓自己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沒門!

在喻顏的復式房內,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

「什麼?原來是這樣!」天哪!听完元皓一番話,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被該死的紀澤脈給騙了。

「那你為什麼會遲到?」他真懷疑她再晚些到,自己說不定會被莫名其妙地推入洞房。

「還不是我那個變態的表哥,早上竟然派了兩個人立在門口說是不許我外出。」這紀澤脈做戲還真做得夠地道的。想到自己這麼聰明的人竟然被他當猴耍,真是恨到牙癢癢。

「那你是怎麼趕到教堂的?」他輕輕挑起她的一縷發,繞在指間把玩著。真是享受極了同她膩在一起的感覺。

「那個……那個南京路好像比我走時又多出了幾家店面。」她竟然也有這種硬轉話題的笨拙時候。

「顏,」深眸直直注視著她心虛的雙眼,「不許回避話題。」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補上一句,「不許撒謊。」

「世界上最笨也是最有效的那種方法,用床單。」她靈機一動,用賓館床單才得以安全著落。當然,這也多虧了她是住在二樓。

「你瘋了!」搭在她腰間的手臂本能地收了收。

靶覺到他的緊張,她心里涌過一陣甜意。

「以後不允許做這麼危險的事了,知道嗎?」他輕托起她小巧的下頜,給她下了禁令。

「哪來這麼多以後,我又不是職業搶親手。」她小聲抱怨著。

被她難得一見的可愛逗樂了,他輕啄了一下仍微噘著的粉唇,「你想搶別人的丈夫,我還不讓呢。」

一听到「丈夫」這詞,喻顏仿佛被電觸一般,本能地跳離元皓的懷抱,「該死!我忘記了一件事情。」是的,她把自己的丈夫忘記了。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可她畢竟不是自由之身。

元皓自她的神情立刻了解到了一切,眼中的喜悅也漸漸凝重起來,「你會和他離婚,對嗎?」他問得那麼輕聲,因為實在不夠確定。大半年的時間,整整七個月,她都是在他的呵護下生活著。七個月,即使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也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搖著頭,為自己那麼渴望自由又那麼害怕傷害了賀仲翔而矛盾痛苦。

「顏,不急。我們慢慢來。」他不要看到她這樣兩難。一切的錯都在自己,若不是自己當初的傷害,她又怎麼會失去理智地向賀仲翔尋求溫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反復地說著,茫然而無措。

「丁冬,丁冬,丁冬……」持續有禮的門鈴聲表明有客人來訪。

元皓皺眉,自己鮮有客人,會是誰?

「刷」的一下打開門。門口立著的,是個有著灰色眸子的高大洋人。

「你找誰?」是不是走錯門了?

「你好,我找賀夫人。」來人一口流利的澳式英語。

「賀夫人?」濃眉因這個稱呼帶來的不悅而擰結,卻還是閃身為來人讓出路來。

「我就是賀夫人,有事嗎?」已經听到門口那段談話,喻顏禮貌地笑問。

「你好,我是你丈夫的律師John。」洋人同喻顏握了握手,來意卻頗讓人費解。

「仲翔讓你來這里找我的?」喻顏納悶。他自己為什麼不來?不是說好辦完事情就會趕來的嗎?

「是的,他讓我轉交給你一份東西。」John自包中掏出一個大大的信封來,是她熟悉的牛皮紙質地。

難道……難道是仲翔發現了自己藏著的那些素描圖?可他沒必要讓律師從澳洲趕來只為了讓自己知道,他發現這些圖了吧?

有些不解地打開信封,發現里面放著的並非那些圖,而是兩份英文文件,她拿至眼前仔細一看,竟然是離婚協議書!立刻翻到最末頁,果然,「賀仲翔」三個中文字簽得剛勁有力。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希望律師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賀太太,你只要簽名或蓋章,那你就自由了。賀先生說,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相識四周年禮物。希望你會喜歡。」賀先生還挺有創意的,竟然送離婚協議書給太太做禮物。

「他……」喻顏未來得及說,聲音已哽咽,鼻尖泛起的是對他濃濃的虧欠。她最不想傷害的,就是這個從來只是默默給予自己愛的男人。他怎麼可以這麼好、這麼縱容她?這輩子,她都償還不清了。

「我不能簽。」平復了一下情緒,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夫人,先生說了,如果你是按自己的心願選擇了離開,他雖然會痛苦,但感謝你的尊重和誠實。如果你違心地留在他身邊,他會痛恨你的虛偽和對他的褻瀆。」

他要的不是報恩,不是愧疚,更不是沒有心的軀殼。那樣無意義地捆綁,只會讓兩個人天長地久地痛苦。

讀懂了律師捎來的話,她握著筆的手顫抖著,簽下了「喻顏」兩字。她可能這輩子都沒簽過這樣彎彎扭扭、毫無美感可言的名字。在挺拔的「賀仲翔」旁邊,「喻顏」顯得古怪而可笑。難道是字如其人嗎?這不知是太過震驚還是激動所造成的結果,卻仿佛暗契了他們之間的宿命。

一朵紙制的百合被遞至她鼻下。喻顏詫異地拿過來,細細端詳,竟然是當初他送自己的那朵。怎麼機緣巧合之下,又到了他的手上?

他微笑著,為她展開那朵花,花心里的秘密一覽無遺。那一排排絹秀美麗的字體,無不敲打著他滾燙的心髒。

「顏,我愛你。」他以額輕抵她的,溫柔的氣息被她長長的睫毛扇開。

「我也愛你。」她笑著,說出了在心底藏了許久許久的那句話。

心為之一顫,這不是黑暗的夜,這不是迷亂的沉睡中,這是她清醒的白天。終于,他听到了她親口傾訴。

輕吻上渴盼了如此之久的唇、那張會逸出讓他心顫話語的唇。這吻,將會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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