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顏踏著高跟鞋,快步向寫字樓大廳前行。眼前卻突然閃過一個人影,險些將她撞倒。
「紀小月?」眼前這個人雖然與最後一次見到時已截然不同,卻仍自那可愛的兔牙能辨認出就是紀小月。她和那個喬建之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了,否則她不會憔悴成這樣。
「喻總監。」知道躲不過,紀小月只得怯怯地叫了她一聲。
她會出現在這里,那無疑的,目的只有一個了,「你來找元皓?」
「不,不是的。」她慌忙地搖著手。
「那你來這里是……」原本不干她的事,可是想到元皓因為她,至今仍有的陰影,卻不由自主地多問了一句。
「我、我、我先走了。」紀小月說著,扭身就奔走了。
喻顏若有所思地踏入電梯。她是回來找元皓的嗎?
「顏。」她應聲回頭,卻正好撞上他早已等候著的唇。被迫放下手上的咖啡壺,她微笑著配合他的惡作劇。
「元皓,」待他饜足後,滿意地躺在沙發中喝咖啡時,她才緩緩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了嗎?」
「誰?」隨口問著,他拿起桌上的晚報。
「紀小月。」喻顏微笑著,望向他的眸子卻有些緊張。
被報紙擋住表情的人,聲音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波動︰「哦。是嗎?」
「元皓,她會不會是來找你的?」她也以一副不痛不癢的口吻問著。
「不會吧。」回答的人仍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似乎太用心關注報紙的內容,只听到翻報紙的聲音卻沒了後話。
喻顏有些忐忑的心稍稍安了下來,將桌上的空咖啡杯收進廚房。
報紙後面,那雙黑瞳里卻因為方才的那番話起了波瀾。
紀小月,這個同喬建捆在一起的名字,她竟然又出現了!唇邊,浮出一抹俊逸容顏上罕見的冷笑。
「顏,你到家了嗎?我臨時要去會一個同學。你在家等我。」他略帶歉意的聲音讓她感覺自己像是黏他的不懂事女人一樣。其實明明是他整天黏著自己才對。
最近他似乎都很忙。有一個大客戶要應付,再加上他那些出外留學的同學差不多都兩年研究生學滿,所以應酬也多了起來。不過這對她來說,倒是難得的輕松。嘴上雖是這麼說,可是習慣了他的陪伴,再孤身一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自五月相戀至今,已經整整半年,一向都是由他來安排夜間活動的。不如……去購物吧,秋冬季的新衣應該已經上櫃了吧。因為骨折的原因錯過了春季,又因為他而耽誤了整整一個夏季,再不趕快,連秋季的尾巴都要抓不住了。
「小姐,不好意思,這張信用卡被凍了。」賬台服務員掛著職業的微笑將卡遞回給她。
她抱歉地重遞一張,心下卻已猜出了幾分端倪。掏出電話來,直接撥通那個好久沒聯系的人。
「喂,顏嗎?你總算打來了。」紀澤脈那性感的男音透過電話傳來。
「他把我的信用卡給凍了?」她向來沒有跟他繞圈子說話的興趣。
「是啊,不過老爺子可是準備了一張金卡作為你的訂婚賀禮。」懶懶的笑聲傳到她耳中,分明是容不得她抗拒的嘲諷。
「呵,可惜我不是靠他養活的寄生蟲。」喻顏掛斷電話。
自收銀員處接過新買的衣服和信用卡。她心中生出煩悶來,不願就這樣回家,把新買的衣服扔入寶馬內,決定徒步去不遠處的人民廣場變逛。一直听公司的女孩子們提到香港名店街內的裝飾首飾又漂亮又便宜。雖然沒了那家伙的資助她不見得不能維持自己的生活品質,但是……能省則省吧。畢竟不是用冤家的,而是用自己的了。
喻顏打量著手上小巧的海豚銀戒,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也能淘到心儀的東西。原本被凍卡事件給弄壞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這樣時尚又廉價的地方果然是年輕人的聖地,不僅人多,親密相擁的小情侶更是隨處可見,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浪漫的味道。她下意識地打量著一對對擦肩而過的情侶,揣測著他們會走到一起的原因是什麼。他們又是否愉快呢?
眼前一對正在挑選情侶手繩的男女迫使喻顏停下了腳步。那男人正耐心等待著女人的細細挑選,顯然他是有些不耐煩的,但仍在女人的要求下頻頻伸手讓她試戴看中的手繩。終于,女人選定了中意的手繩,男人立刻掏錢付款。兩個人互相為對方戴好手繩,相視一笑中,漸漸靠近並擁吻起來。
好浪漫的一幕。為什麼她的眼角開始濕潤,為什麼她的心開始顫抖,為什麼她想走卻移不開步子?是被感動了嗎?是被眼前這溫馨的畫面感動了嗎?是為眼前這兩個曾經分開的人又走到一起而欣喜嗎?還是因為曾經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而驚訝呢?
元皓隱隱覺得有人始終在注視著自己,本能地轉頭去看,笑意卻如被凍僵停在了唇畔。他只覺大腦「轟」的一聲,根本無法思考、無法言語、無法呼吸。腦海只是不停地、反復地、周而復始地閃過那個疑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喻顏會出現在這里?為什麼喻顏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元皓。」戛然而止的親吻讓紀小月莫名其妙,輕喚著愛人的同時,雙眼順著他仿佛被施法般不能再動的雙眼望去,竟然是喻顏。
紀小月望著眼前兩個眼里只有對方的人,不懂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人之間出現了什麼問題。
「元皓。」她一直比較害怕面對喻顏,更因為喻顏清楚知道她曾經的背叛而心慌,于是只能拼命搖著元皓搭下的手臂,希望他能給出反應。
喻顏轉頭拭了拭頰邊的淚,轉過頭時,已經換上了她那再招牌不過的淺笑,「紀小月、元皓,好巧。」她主動走上前去,大度地同這對被自己無意發現的小情人打招呼。
「喻、喻總監。你好。」紀小月尷尬地垂頭輕語。
「你們復合了,恭喜了。」她始終微笑著,加深的弧度一如心中撕開的裂口。
「喻總監,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可這次,我們是真心在一起的。希望、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她一直都怵眼前這個女人。不過,如果她真能看透人心就該看到,這次自己是真心實意地想同元皓重新開始。
喻顏睨了眼怔怔望著自己的元皓,轉而對紀小月笑道︰「你也知道的,元皓一向都為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我的祝福還是免了。」她做不到。她可以強撐著笑,可以假裝沒事,可以面對他們仍談笑自如,可是要她祝福他們,即使知道是做戲,她仍無法說出口。
算了,還是不要在這里惹得人家不自在了。
「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她轉過身去,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開始決堤了。
「真沒用!」她低吼自己,卻越是凶自己越是止不住淚水的肆虐。
唇邊露出一抹慘笑來。她太高估自己了,還以為自己經歷了人世間種種,早就將心磨煉得比鐵石更硬了,誰知卻還是這樣沒用,為了一個根本不愛的男人,為了一個活睡枕,為了一個她以為痴心愛著自己的男人,竟然說哭就哭了。
「喻顏!」眼見著那個倔強的、越走越遠的身影幾乎要縮為一個黑點時,元皓才意識到,她在離開。她在一步一步離開自己。不,不是這樣的,她不可以就這樣輕易地離開!沒有她的生命,他該如何繼續?不行,他必須把她追回來,他要向她解釋清楚。他要給她一把刀,讓她捅自己幾下也好,但是,她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永遠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眼看著元皓竟然發狂般地呼喊著喻顏的名字並要放步去追,已經猜到兩人之間可能存在關系的紀小月驚得臉色煞白。
「元皓,你和她……」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元皓愛的是自己,始終是自己!
元皓冰冷的黑眸卻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唯一的!」
「不、不,那我呢。」死命拽著他的袖子,她阻止他去追那個不遠處的人。
「你?」元皓笑得無比殘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什麼叫痛苦!」
一把甩開她的束縛。那自他身後傳來的慘叫是如此撕心裂肺,很清楚地顯示了他的報復成功。只是,時間、地點都錯了。而更主要的是,那個全世界最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這樣的成功代價值得嗎?如果事先老天告訴他要冒險用喻顏來換這成功,他寧願自己永遠永遠沒有冒出過這個愚蠢的報復念頭。他不要,他後悔了,她剛才同紀小月的那番話言猶在耳。
「你們復合了,恭喜了。」
「你也知道的,元皓一向都為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我的祝福還是免了。」
還有更早更早以前的那一句。
「我有潔癖。所以這張吻過我的唇不許再吻別的女人,這雙抱過我的手不許再圈住其他女人,這個讓我溫暖的胸膛不許再停泊別的孤單靈魂。」
他必須追上她。否則,他可能連見到她的機會都會永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