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起,了然開始躲著劉洋了,她說不清自己內心深處在想著什麼,只是覺的應該躲開他,他給的玉墜項鏈也重沒有帶過,小心的收起來放到盒子里,看著那個盒子,忽然有一種感覺,就是把自己關在里面了。
她的這種舉動引起許多人的憤怒,其中最激烈的就數薛冰了,她冷笑著說了然不知好歹,說她跟本不清楚自己心里想的什麼,連性子那樣溫和蘇曉也站在薛冰的一方。
以前只要了然生氣,他總是可以想出一百種花樣來逗她,而這一次,劉洋卻再沒有出現,連校園里了然也沒有遇到過他,他仿佛忽然消失了。
終于學期結束了,同學們開始陸續回家,了然沒有去找劉洋,獨自一個人早早的收拾了,自己跑回家去了,回到家里小如和幾個相好的同學都回來了,幾個人長時間沒有見面,此次相見狠不得天天都粘在一起,于是今天你住我家,明天我住你家,天天在一起翻著花樣的玩。
了然問起馮子敬,小如告訴她在北京沒有回來,了然問他們如何了?小如做出一臉幸福狀,了然才知道原來她已偷偷去過幾次北京了,她父母給的生活大多都花在路費和電話費上了。
了然雖然知道最終的結局,但此時听見她這樣說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只是祝福這一切幸福都會長久下去,就算不長久,它也算是在學生時代留給小如的最珍貴的禮物吧。
小如問起了然的生活,了然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可講的,除了同劉洋一起去一次黃山,總算是見識了一下國家名山的風采,其余似乎什麼也沒有。
「是嗎?」小如抿嘴笑了問︰「我可沒有覺的你的生活平淡無奇,你似乎一直在說劉洋這樣,劉洋那樣的,好象你們兩個挺和的來,每天的生活都充滿了歡樂,比我和馮子敬都快樂!」
「劉洋是什麼人你不了解嗎?」了然笑了回答︰「換做是你在那里,也是一樣的,如果當初你同我們一個學校,那樣才好。」
「是嗎?」小如笑了笑忽然說︰「你見過林白嗎?」
「沒有,怎麼忽然想起問他?」听到這個名子依舊讓人感到不舒服。
「我也是才听子敬說,說他家在高中的時候出過事。」
「什麼?」了然心一沉。
「在高二的時候,他家似乎出了一件大事,好象是林白的爸爸被糾纏到一個經濟官司里,最後听說還是韓琳的爸爸出面幫的忙,林白經過那次事件打擊,人消沉了好些。這件事本來子敬也不知道,兩個月前他們在一起喝酒,林白和韓琳吵架了,韓琳當眾給林白難堪。韓琳走後,林白就喝醉了,把這件事說了出來,然後。」小如小心翼翼的看了了然一眼說︰「子敬不讓我告訴你,可是我還是覺的告訴你比較好,林白他喝醉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說他對不起你,說若不是出這件事,你們早就在一起了。」
了然的心沉到無底深洞之中,她難以想象那兩年林白是如何度過的,他面臨的是怎麼樣的家庭壓力。
「了然?」小如小心的說︰「你知道就好了,我們大家實際都知道,從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你一直有心結的,我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打開這個心結,讓你知道你們沒有在一起,並不是你不夠好,而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就行了,現在你和林白已不可能了,他不可能離開韓琳,而你同他是注定是有緣無份的,」
了然茫然的望著小如,心里堵的說不出話來。
「了然,別想太多了,子敬一直讓我勸你,多注意一下劉洋,他一直對你很好的。」小如後來又說了許多許多,了然一句也沒听見下去,她的腦海里反復只有林白站在操場上向她笑的樣子,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最痛苦的人,沒有想以他竟承受了更多別人不能承受的壓力,站在相愛人的面前卻不能說一句我愛你,看著愛人歡喜高興,他卻獨自吞食著種種痛苦。
了然的心縮成一團,整整一夜難以入睡,第二天,一早起來,便望著家里的電話發呆。
這樣呆了兩天後,她終于撥通了林白家里的電話,電話那頭「嘟嘟」響了兩聲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那頭響起︰「喂?你好!那位?」
了然的心開始狂跳,心里亂轟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誰呀?」林白繼續在那頭問︰「誰呀?說話呀?」
「是我!」這兩個字不知道怎樣才從了然的喉嚨里擠壓出來,以至听著聲音都有些變了。
但林白還是听出來了,話筒有短暫的安靜,然後是林白壓抑的帶著喜悅的聲音︰「了然,是你嗎?」
了然沒有做聲。
「了然,我知道,是你。」林白的聲音充滿喜悅︰「你不要掛電話,不要掛電話,你在哪里?在家里嗎?」
了然心里酸苦陳雜,百種滋味涌上心頭,淚珠滾落下來。
「你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林白在那頭焦急的說,還沒有听見林白有過如此的聲音︰「你出來好嗎?我正好也有話給你說,你出來,咱們在河堤上見。」
林白依舊年輕英俊,站在河堤邊的柳樹下邊有一種玉樹臨風的灑月兌,若是用樹來比喻他和劉洋,劉洋象一棵松樹高大寬厚,而林白就象一棵白楊般秀挺。同學們常常評價說,如果林白生在古時候,一定就是那白面的書生。
「出什麼事了?」林白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
「沒有。」了然微笑的說︰「你還好嗎?」
「告訴我,出什麼事了?」林白固執的追問。
「林白!」了然仰臉望著他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家出事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韓琳可以幫你的事?」
林白一怔,臉色難看起來,轉了頭沒有吭氣,半響問︰「誰告訴你的?」
「還不想讓我知道嗎?」了然問︰「看來你的心里真的沒有把我放的象你說的那樣重,這樣大的事韓琳可以知道,我卻不能知道。」
「了然?」林白喚她。
「我如果知道,你需要韓琳幫助,我們可以一起找韓琳的,不是嗎?有必要陪上自己的感情嗎?」了然繼續說︰「這二年你過的愉快嗎?韓琳愉快嗎?」
「不要說了!」林白不耐煩的打斷她。
「我就是要說,你太自私了!林白!你簡直不象我所認識的那個在球場上奔跑的林白!」了然不依不饒的說。
「不要說了!」林白大吼︰「我知道這件事上我的確太自私了,但是你有沒有看見過自己的爸爸哭?」林白的臉色發青,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媽媽天天以哭洗面就算了,我去找爸爸,他坐在那里,就坐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林白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去看守所送過人沒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爸爸帶著手銬,就那樣被人領進看守所里,我的隔著門,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背影在一夜之間蒼老的嚇人。」
「過了幾天,我想辦法找人去看他,他一見到我淚水就下來了,我爸爸呀!一輩子都是要強的一個人,他竟然哭了,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哭了,我當時就想,我要救他,就是陪上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他,比起這些,幸福算的了什麼?愛情算得了什麼?」林白的眼圈泛紅。
了然開始後悔自己所說的話,她手腳無措的站在那里,呆呆注視著他怒火沖天的瞪著自己。
「在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來臨的時候,我們忽然覺的自己很無能,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為什麼我不能阻止?」林白轉了頭不去看她,在身邊的欄桿上坐了下來,目光散亂的落在寬闊的河面上︰「我們不可能一直不長大的,有許多責任和道理需要我們去背,這些忽然來臨的時候,我們真的很無力,不管你多不情願,你都得去做。」他轉了臉注視著了然一字一字清晰的說︰「就是給我一次重來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我雖然痛苦,但我不後悔!」
了然說不出話來,的確她的生活一直是這樣如水樣的平靜,她所經歷的也不過就是所愛的人站在對面卻永遠無法說出︰「我愛你!」三個字,這些同林白家里發生一切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在現實的重擊下,感情不值一錢。
「我知道,你恨我!從高二那年我故意離開你,我就看出來了,你恨透了我!」林白長長出了口氣︰「那天在學校,我狠心的離開你,我不是不知道你心里的感覺,但我沒有辦法,我當時的情況,讓我感到前途一片渺茫,我不能帶你什麼歡樂,不如放開手去。」
了然轉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淚水,河面上的風大了起來,扯著她耳後的碎發用力的扯打著她的面孔。
「你終于回來了?」了然剛走屋里就看見媽媽坐在客廳里等她,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是夜里十一點多了,的確有幾分晚,于是笑著說︰「和幾個同學在一起說話,不知不覺說的晚了。」
媽媽想必已在沙發上等的睡著了,揉著眼楮說︰「同誰說話呢?說了這麼長時間。」媽媽邊向臥室走邊說︰「劉洋已來過三個電話了,听你沒有回來,一直在追問你去了哪里,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停下腳步轉過頭關心的問︰「然然,你不是同劉洋吵架了吧?」
了然忙搖了搖頭,微笑著說︰「媽,別亂想了,快去睡吧,我這就給他回電話去了。」
媽媽想說什麼,想了想什麼也沒有說進臥室去了。
了然徒然的把自己拋到床上,深深埋進被子里面,四肢沉重的抬不起,心卻如潮水樣的起伏著,她舉起一只手在燈光下看著,那樣縴細白皙的手指,指尖上淡淡的縈繞著一份屬于林白的獨特的茉莉花香氣,一個下午一直到晚上,他就那樣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似乎一放開她就會消失了一般。
「叮」的一聲電話鈴聲響起,把了然嚇了一跳,她才想起,她家的電話在她的臥室有一個分機,了然跳起來去接,電話拿起來,就听見那邊急切的聲音問︰「阿姨?了然回來沒有?」
是劉洋!
了然呵呵的笑了起來,幾天來的別擰消失了,了然竟有一點渴望听到他的聲音,原來好心情真的這樣重要,竟可以讓一切尷尬都化解掉,劉洋在那頭听見,也笑了起來說︰「臭丫頭,去哪里了?這樣晚才回來。」
「和幾個同學們一起出去玩了。」了然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明知對于劉洋,他們是有約定在先,一切不過是一張紙的協議,她還是害怕他的擔心,對于下午發生的一切不想告訴她,她為自己的思想感到可笑,難道一場游戲也有許多責任在里面?
「玩的開心嗎?是不是快玩瘋了?連個電話也不記得給我打了。」劉洋在那頭故意問。
了然微笑起來,她似乎都可以隔著電話看見劉洋此時的表情,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笑容,便笑著打趣他說︰「在學校你不是認為我耽誤你出去找漂亮學妹了嗎?現在我不在,正好放你大假。」
「唉,別提了,現在追漂亮妹妹都很花錢,我算了算還是你很便宜。」劉洋在電話那頭呵呵的笑了起來,了然心里莫明一酸,怎麼也笑不出來,想了一下問︰「劉洋,放假了,你為什麼不回來?」
「本來是打算找小妹妹的,誰知道沒有成功,現在只好等你回來了,你可別玩瘋了,該回來就快點回來吧。」劉洋回答。
了然知道他說的是假的,心里覺的有什麼被壓著,總是拔也拔不出來,便沉默著沒有說話。
「了然?」劉洋的聲音忽然變的低沉起來︰「回學校吧。」他停了停說︰「我想你了!」
了然的心霍然而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心知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听起來還是挺動人的,停了好一會兒,嘻笑著說︰「你又來欺騙我這樣純情的小女生。」
劉洋那邊許久沒有回音,了然屏住呼吸靜靜的听著,只能听見他粗重的呼吸,在他身旁有汽車的鳴叫,他在哪里?他看來不是在學校,了然正想問他,他卻忽然嘻嘻哈哈的說︰「是呀,小丫頭學聰明了,竟然不上當,哈哈,對了,你下午同誰在一起玩呢?」
「當然是小如了,還有誰呀!」了然想也不想的回答。
電話那頭的笑聲猛的一停,稍停劉洋平淡的說︰「哦,我想也是,不然誰還能讓你回來的這樣晚,同學找我,要走了,下次再聊。」
「是女同學嗎?」了然打趣,但那邊卻一點聲音也沒有了,接著電話「啪嗒」一聲被掛上,了然一愣,望著話筒發呆,心里想劉洋這小子什麼時候變的如此古怪,難道真是女同學找他。
了然倒希望真是有女同學找,這樣他們的那紙協議就到期了,而且誰也不會認為欠對方什麼。
生活一下變化太大,了然幾乎有幾分接受不了,林白成了她生活中的全部,他騎著自行車帶著她走遍市內每一條大街,包括他們曾經在一起呆過的每一個地方,甚至跑到五中去看,只是因為學校管理的嚴格不能進去,兩便買了兩個冰淇淋坐在學校對面的路基上,看著學生們進進出出,只要看見一個同他們有幾分相似的,就互相爭的指來指去的看。
林白是一個喜靜的人,大多時候都沉默著,了然卻喜歡熱鬧,同他相處在一起大多時候,都是了然一個人講,而林白默默的做一個听眾。了然有時候不滿意,就會讓他說些什麼,他就會說喜歡听了然講話,弄的了然滿心的甜蜜。
實際上了然有時候跟本不知道林白在想什麼,但她卻從來不在乎,了然的愛情觀是只要相愛,任何難題可以相互幫助著解決。但是她這個觀點曾被小如狠狠的打擊過,小如說她不現實,生活是建立在了解和信任的基礎上的。
了然雖然對她的說法不屑一顧,但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靜靜的去想,自己是不是錯了,因為她從沒有經歷過一次真正的戀愛,她只是在苦苦的單相思之中度過了自己十年的青春歲月。
小如對于了然的這種做法,只用了三個字概括,那就是︰「死心眼!」
「孟了然,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最死心眼的人就是你!愛上了一個不愛你的人,還以為自己是在為愛等待!不值呀!」小如常搖頭嘆息。
了然笑著反駁問︰「你還說我,你不是一樣?同馮子敬分開,過去這樣多年,你還不是老樣子!」
「但我們曾經擁有了,我經歷過在我的生命里最炫美的愛情,你呢?你擁有過誰?沒有經歷過一次真正的戀愛,了然,你這樣等待不值的。」小如語重心腸的說。
現在她終于重新擁有了這十年的時光,她終于可以同林白在一起,雖然她是那樣的不了解他,但是她很知足,這一切不是她一直努力追求的嗎?相互的了解是需要過程的。
再次回到學校,電話成了了然的全部,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小如的錢全部花在電話費和車費上,她也真有一種沖動,想到北京去林白,她常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捂著自己的臉想,自己是不是太幸福了。
然而劉洋卻象人間蒸發一般,開學後近一個月也沒有見到他,開始的時候了然不在意,後來就擔心起來,跑到男生寢室去找他,開始幾次沒有找到他,後來終于把他堵在男生寢室的樓下。
一個假期沒有見,劉洋瘦了許多,也黑了,遠遠的看見她停下了腳步,眼楮不如以前那樣明亮,帶著一抹黯然。
「你晚上有空嗎?」了然問︰「我想請你吃飯,順便同你談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