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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花曲 第二章 斷袖之癖

「少主,您回來了?」

司徒飛花大步邁進無恨莊園,「福伯,有見到阿來公子嗎?」

「見著了,還帶著青藝苑的素平公子呢。」福伯笑眯眯地應道。

這個家伙!才推開門,司徒飛花又把手關節弄得 噠 噠響。他滿世界地找人,甚至都驚動了官府衙門,這個家伙居然好端端地坐在他房里,跟他的素平大眼瞪小眼。最恨的就是,他居然沒經過自己的同意,就擅自進入他的寢室,還閑閑地在喝茶。

「呦,飛花兄,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燕歸來諂媚地笑著,殷勤地遞上一杯熱茶,「外頭冷不,來來,喝喝茶,暖和暖和身子。」

司徒飛花捺下怒氣,不動聲色地接過茶杯,呷了一口,且看這個家伙想做些什麼。

「飛花兄啊,我听說你特別喜歡听這個素平公子唱小曲,所以,你瞧啊,我就特別地把素平公子給你請回家來了。你想听多久,我便讓他唱多久,你說好不好啊?」

好,好個屁!「這麼說,你是把人家給請來的??」俊眸涼涼地掃過燕歸來古靈精怪的小臉,又掃過一旁靜靜喝茶的素平。一看,差點吐血,這個家伙,居然也跟著閑閑地喝茶!

眼見著飛花少主的眼神不對,素平立即報以歉然的微笑,舉起手中的茶杯,無聲地說了句︰「好茶——」不喝浪費。

「是啊是啊,而且我這麼做都是為了飛花兄你。你說,你是想听王昌齡的《揚州三曲》,還是白居易的《長恨歌》?素平小弟,還不快抄家伙,給我們家飛花兄彈唱彈唱。」

「素平小弟?」素平挑挑眉,連看都不看「家伙」一眼。

「大哥,素平大哥。你看看飛花兄那臉色,臭得好像糞坑里剛掏出來似的。快唱,快唱啊。」

司徒飛花耳朵尖,噌地就站了起來。

燕歸來蹭蹭蹭倒退了三步,「他不唱,我唱,你別生氣。我唱嘛。哎呦里格冬,哎呦里格冬,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你心情好,我心情好,大家心情都好好……」

素平抑制不住,捧著肚子笑了起來。他見過唱歌唱得難听的,唱得沒水平的,但是能唱得跟阿來一樣這麼難听這麼沒水平的還是第一次。這樣也就罷了,他偏偏一邊唱,還一邊扭,結果一不小心,就撞到司徒飛花的大腿。司徒飛花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來唱戲的反而在看戲。燕歸來恨恨地瞪了素平一眼,掉頭又是笑眯眯地望著司徒哥哥,「你還想听啥?」

「我想听《西洲曲》。」舉手的是素平公子。

「自己彈去!」沒見她很忙嗎?燕歸來回頭對司徒飛花笑得極燦爛,「飛花兄,你想听《西洲曲》不?」

「出去。」司徒飛花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我累了。」

「不累,男人不能說累的。」燕歸來附在司徒飛花的耳邊悄聲說道,「特別是不能在素平面前說累,不然人家會認為你不行——」

什麼跟什麼啊?司徒飛花狐疑地覷著燕歸來。

「今天我給飛花兄你準備的最後一個節目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跟素平小扮好好享受吧——」「砰」的一聲,燕歸來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有司徒飛花的房門咿呀咿呀地搖晃著。

呆了片刻,素平「噗」地噴了一口茶出來,「對不起,有失文雅。」

司徒飛花面無表情地擦了擦濕漉漉的臉,然後,大吼一聲︰「滾出去!」

「我回去沐浴包衣,飛花少主。」素平頗為嫵媚地拋了個媚眼,趁著司徒飛花還沒發瘋,闔上門溜掉。

嫁人最怕什麼?

最怕嫁給一個花心郎?不是。

最怕相公不舉!此不舉,不但不能傳宗接代,連一輩子的性福都沒有了,還有什麼閨房樂趣可言?

所以為了師父大人終身性福著想,燕歸來奮不顧身,甘願被扣上一個采花大盜的惡名,也要夜訪司徒飛花,一睹飛花兄與素平公子的一夜春宵。

「嘿嘿嘿嘿——」飛花兄英俊瀟灑,又乃練武之人,體魄健美自然不在話下,素平公子溫柔可親,身材雖然瘦削,可是燕窩蟲草也沒少吃,說不定「里面」很有料呢?

口水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滴了幾滴在地上。

「也不知道阿無師父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我說嘛,飛花兄雖然比不上素平小扮俊俏,人又陰沉沉的,脾氣還有點暴躁,可是他武功高強,以後夫唱婦隨,遨游四海,多唯美。不對,不對,師父天天窩在無宴莊,一步都不肯踏出去,拿那麼高強的武功也沒什麼用。素平小扮雖然不懂武功,可是這樣剛好可以激發師父的保護欲,兩個人共譜愛河,窩在無宴莊,生他百八十個女圭女圭來給我玩,多好哇。」

耙情是把阿無師父當成母豬了……

燕歸來躡手躡腳地貼到門窗上,靜心听了半天,里面靜悄悄的,沒有床笫咿呀咿呀的搖晃聲,也沒有嗯嗯啊啊的申吟聲,「搞什麼,一點都不激烈?素平小扮不行就算了,飛花兄也應該是如狼似虎才對啊。這才剛一更,怎麼就睡得跟死豬一樣了?」

他舌忝了舌忝食指,然後戳破窗紙,湊上一只大眼,往里面瞧,「黑乎乎的,啥都瞧不見。真的睡死了?早知道剛才給他們下點師姐特制的藥了。」他可惜地嘖嘖了兩聲,眼珠子一轉,從懷里拿出一個紅色的錦囊,嘿嘿地奸笑起來。

司徒飛花,看你還不舉?

司徒飛花陡然睜大眼楮,大掌握緊懷里的鐵扇,兩臂的肌肉繃得直直的。

恍若無聲地推開門,幾不可聞的腳步聲輕輕地接近他的床沿,春風冷冷地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又閉上眼楮,靜待兔子自己撞上槍口。

「讓你們好好聞聞這個懷春的味道。」燕歸來低聲道。

是個女人?司徒飛花大吃一驚,這聲音兒細細的,听來還有幾分甜美。睜開眼,只見那個蒙面人打開一個錦囊,說著就要往他臉上抹,他大叫一聲︰「不好!」一個鯉魚挺身,從床上一躍而起,手中的鐵扇「錚」地一聲打開來,毫不留情就往那蒙面人頭上招呼去。

燕歸來利落地躲開他的攻擊,還抽空往床上望了望,「咦,沒人?」

「找什麼人?」司徒飛花彎起手肘,往她胸口撞去,那婬賊閃得也快,雖然吃了他一招,一腳踩上他的床榻,從他頭上飛了出去,「休想跑。」

司徒飛花緊緊地追了出去,月光雖暗,也能很清楚地看見一條黑影閃了過去,消失在錦繡小院,「糟了。」司徒飛花躍身翻過屋檐,也朝錦繡小院追去。

錦繡小院里桃花已經開了大半,隨著清風吹送,搖搖晃晃,滿院香氣。

追到這里,便失去了婬賊的蹤跡。司徒飛花走到燕歸來的房門口,「阿來兄弟。」

「干……干嗎?咳咳咳——」

「阿來兄弟,你身體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讓我揍一拳看看有沒有事。燕歸來模著胸胛偷偷罵了兩聲,才道︰「可能是著了涼,這夜里可冷得很。」

「我去吩咐下人給你加件被子。不然添些碳,把房里的溫度燒得高一些。」

燕歸來愣了愣,沒想到司徒飛花冷冷的,還這般體貼人,「不……不必了。這麼晚,怎麼好麻煩飛花兄?」

「不會麻煩。我進來了。」

「嗯……嗯。」

司徒飛花推開門,將燭火點亮,只見燕歸來只著一件白色單衣,坐在床沿,臉色不若平素那般紅潤,蒼白柔弱了些。星目警戒地往房間梭巡了一番,見無異樣才收起鐵扇,「適才,有個賊人潛進了我無恨莊園。我懷疑……」

「你懷疑什麼?」燕歸來下意識地抓緊被褥,兩只明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地覷著他的俊臉。

司徒飛花低頭看了他一眼,便別開目光,轉向茶幾,「我懷疑這個賊人就是那日偷窺我沐浴的婬賊,而且……」

「而且什麼?」這個混賬司徒,講話老是講一半,他小來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我無恨莊園內部的人。喝點熱茶,去寒。」他給燕歸來遞上一杯茶。

「哦。」

司徒飛花輕輕坐到他的身邊,看著他慢慢地將茶水飲下,突然又道︰「還說不定這賊就在這錦繡小院里。」

「哇啊——」這下真的把燕歸來給嚇到了,連茶杯都拿不穩,卡當一下就摔到地上碎了。

司徒飛花呵呵一笑,彎腰下去拾了幾塊碎片,「阿來兄弟莫要害怕,明日你便搬到我的閣樓里去,這樣我好照應你,也安全些。」

燕歸來不由怔忡,「多謝。」

「不必客氣。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康定小王爺那里我可吃罪不起。」司徒飛花站了起來,「你先休息,我去吩咐下人給你添些炭火。」

燕歸來感動的臉龐還映著紅燭的光芒,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慢慢地爬回床鋪,慢慢地鑽進棉被里,蒙住腦袋,然後大吼︰「該死的司徒飛花,你這個勢利小人,混賬東西!」

哦!他的肩膀好痛。

第二天清晨,燕歸來是在司徒飛花的小院里醒來的。

丫鬟曉藍伺候他洗漱後,燕歸來讓她端來一盆熱水,便讓她退了下去。

他,不,現在應該說她了,她擰了一把毛巾,將衣衫褪下,露出如雪香肩,只見昨夜被司徒飛花擊中的地方已呈現出瘀黑,秀娥不覺擰起。

這個司徒飛花練的是什麼內功,竟然這麼陰毒?!

她從無宴莊一路北行,武林高手遇到不知多少,卻從來沒有在短短兩招之內被打敗過,也從沒見過像司徒飛花這樣的招式。顯然司徒飛花師出何門,令人好奇。可惜的是,燕歸來不是江湖人,她好奇的不是司徒飛花的武功,而是司徒飛花這個人。

燕歸來一向秉持的人生理念是,做人,要像棉花糖一樣甜,對人,要像麥芽糖一樣粘。

所以,司徒飛花打他,他還是要對他溫柔地微笑,誰叫司徒飛花以後很可能成為阿無師父的相公,也就是他燕歸來的親親師爹呢?

他隨意地在肩膀上涂了點師姐配制的白靈藥膏,清涼滑潤,頓時肩膀上的疼痛就減輕了不少。整理好衣衫,他打開門,正好看見司徒飛花在院子里赤膊練功,汗水密密地浸透他光滑的後背,在春日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好一記凌空連打,只見司徒飛花踩在假山上,騰空飛起,雙拳連擊,又一個翻身,霹靂腿往下,正擊中一塊巨石,應聲而碎。

「哇。」燕歸來連忙躲在門後頭喘氣,雙手模了模自己的胸口,「有沒有搞錯,要是讓他知道我就是那天偷看他洗澡的那個人,我真的會被他打死的。」

這種人會不舉才怪。

她轉了轉眼珠,想到了一個人——康定小王爺。

燕歸來闖康定王府,從來是不走正門的。一則,王府外頭那些士兵會攔人,要等他們通報,小王爺一听到她的名字,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二則,這樣就不能出其不意地嚇到小王爺了。那她來找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趙雍!」

「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康定小王爺被燕歸來一記中氣十足的吼聲給嗆到,「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又來了?」

「我來看你啊,表哥。」燕歸來棉花糖一樣地笑。

趙雍打了個冷戰,「你說要易容,我給你找了全京城最好的易容師幫你做了張不丑不美的臉,你說要找個好男人,我也給你找了全京城最好的男人,特適合你。小祖宗你還想怎麼樣?」

一听他這話,燕歸來立即眯起眼楮,「表哥,你好像很怕我啊?我們好歹也是表兄妹一場,不要拿人家當瘟神一樣嘛。」

「你還說,你還好意思說?你來一次我就倒霉一次。就說上次易容吧,你不喜歡人家做的臉,咱不要不就好了。你偏偏拿了人家的臉還要說三道四的,你知道那個易容師脾氣有多壞?後來她裝成太後娘娘去皇上面前參了我一本,害我被皇上派去守長城,吃了多少黃土?完了還不算,她又變成皇上,當著大臣的面用老粗老粗的皮鞭抽我的小屁屁,丟臉就算了,可憐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

「表哥,你消消氣嘛。」燕歸來繼續甜膩膩地笑,可惜這張臉委實清秀有余,甜美不足。

趙雍不買賬,繼續道︰「你少來這套。我說阿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安安定定地去嫁人啊?你已經十六了,順蘭妹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

燕歸來閑閑地听他碎碎念,念完了才不緊不慢地說道︰「表哥,你也希望我早點嫁人嘛。那我看中了人選,你幫不幫忙?」

「你說你一個大姑娘,怎麼成天的像匹野馬,拴都拴不住。啥時候才能有個人來管管你……你你,你說啥?你有中意的人選了?」趙雍兩顆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對啊,就是那個司徒飛花啊。」

「司徒……司徒飛花?」這下趙雍連下巴都掉了下來,「司徒飛花不行。」他連連搖了幾個頭。

「為什麼?」燕歸來好奇地湊上前。

趙雍貼近他的耳畔,小聲道︰「司徒飛花他……有病。」

「有病?」

「叫那麼大聲,你怕司徒飛花听不到啊?」趙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頭。

「好痛。」燕歸來模模後腦勺,壓低聲音,道︰「我看他身強體壯的,不像有病啊。要說有病,你上次給我介紹的那個什麼驃騎大將軍才有病呢。我坐著,他問我為什麼站著,我站著,他跑到床頭模著枕頭,問我是不是生病了。你說他那是什麼眼神啊?」

「那是眼疾。你叫你師姐給他開副藥方不就好了。可是司徒飛花那不是一般的病,他有……」趙雍故意拉長聲音。

「快說啦,裝你的頭。」燕歸來報復地揍了他腦袋一拳。

「他有斷袖之癖啦。」

「斷袖之癖?哦,這個病倒是挺奇怪的。可是表哥,我看司徒飛花的衣服袖子好像都好好的,沒有被他扯斷哦,也沒有縫補的痕跡啊,不然改天我再仔細觀察觀察。」燕歸來天真地仰頭望著趙雍。

趙雍頓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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