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亮虧了下去，有些不明。

河上吹來一陣風，輕輕地卷得院子里的樹也搖曳起來，一片沙沙的聲音仿佛催眠曲一樣，帶了青草的氣味。

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只是著手輕輕一推，那門就開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听見甜美的呼吸聲，睡得香甜。

袖子輕揮幾下，屋子里漸漸起了一片帶了點綠色的霧。

床上的人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只是翻了個身，發絲滑落，露出了左眼的桃花記。

「我說過，還是會再見的吧？」穿過迷霧，露出的細長眼楮，含了風情無限，不是柳如此是誰！

他坐到床邊，輕輕抱起還在沉睡中的小桃笑道，「第一次見你，就察覺出來你不一樣了。」

一股異常的甜美躥進鼻子里，濃厚香醇的味道，帶著強大的生氣和地華的味道，讓他覺得血液都沸騰了。

鐘毓峰的石乳在那身體里流動。他不會弄錯！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這個身體，我要定了，乖乖被我吃了，和我成為一體，這樣，更好，污濁太多，會污染你的……」

柳如此低下了頭，一口咬在那毫無防備的脖頸上！

一聲叮嚀溢了出來，紅色的血溢了出來，溢出一屋子的清香。

……桃花的香氣！

「這！」不是鐘毓峰的石乳的味道！

柳如此震驚地松開了手，卻發現自己手里抱著的，只是一枝開得正艷的桃花！

「替身術？！」

「是啊，我憑什麼會讓別人抱我娘子？」一道調侃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屋子里。

「……原來是小桃口中的公子啊，」柳如此很快就平靜下來，看來這人也不簡單，居然能把他給哄過去！他可是兩千年的柳樹精！且看他是何能耐敢戲弄他！

「是啊，我家娘子承你照顧了。」花卞芳從隱身甲子陣里現身出來，優雅地坐下來。

柳如此一驚，難怪那日小桃說「不如公子好看」、「不一樣的好看」什麼的，自己還以為是她沒見過世面，沒想到眼前出現的這個人美貌身姿氣勢絲毫不亞于柳姿水魂的自己！

花卞芳則是冷哼一聲，不過一介小妖而已，哪里及得上自己分毫！扁化了副好皮相有什麼用，還是妖氣外露的小角色！

「娘子？」柳如此聞言笑了，「若是娘子，你怎安心讓她到處閑晃？她身里可流著鐘毓峰的石乳呢！」

花卞芳有些惱羞成怒，他承認，是自己疏忽了鐘毓峰的石乳對于不成器的小妖是何等的誘惑，才會一路上毫無知覺地走了來！想到這一路上她隨時都身處這樣的危險，他就懊悔得想殺人！

「你以為你會有機會嗎？」

「我覺得我可以比你更好地照顧她，她一定會覺得我比你更好的。」柳如此挑釁地也坐了下來。

「我想，你還是死了心吧！」花卞芳壓抑下自己的憤怒，換上微笑。

「哦，何不喚來她問問？」忽然間，柳如此從這微笑里感覺到一線殺機。

不可能！他可是兩千年的柳精，怎麼會被區區一個人給殺掉！一定是自己太多心了……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接近我娘子嗎？」花卞芳輕輕笑了，傾國傾城的美艷卻讓柳如此打個哆嗦，「還是你以為，沾過我娘子一點點的人，我會讓他活著離開呢？」

踫過都不可以！包何況覬覦的宵小之徒！

突然間暴漲的戾氣讓柳如此白了臉，忙運起全身的妖氣來抵擋這尖銳的沖擊。此人究竟是誰？怎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扁是這樣一味抵擋下去是沒有用的！柳如此握緊了拳頭，用力一揮，將這戾氣頂了回去！

哼哼，不管你是誰，都受不了這反噬才對！

柳如此冷笑一聲，右手一彈，數道柳絲已經緊隨著飛了去！

花卞芳只是輕笑著拂下袖子，就將這反彈回來的戾氣化解了，然後輕吹了一口氣，就見那欲纏上來的柳絲突然停了下來，接著掉過頭去，以更強勁的力道將自己的本身捆了個緊！

「咦？！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柳如此驚詫地看著原本應該被捆住的花卞芳依舊悠哉，而自己的武器又怎麼會突然反過來攻擊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你究竟是何人？」

「呵呵，覬覦別人的娘子之前也應該先打听下吧？」他站起來逼近已經開始害怕的柳如此。

「你、你不是，是、是妖……」柳如此已經感受到

「對啊，和你一樣是妖啊。」

「為什麼我之前一點也感覺不到你的妖氣？」柳如此已經開始冒冷汗了，答案會很恐怖！

「所以你就以為我是人來著？」花卞芳笑得溫柔，「你應該還知道另外一種原因吧？」

另外的原因？

只有一個！

對方是功力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的妖！所以才會感覺不到！

「你……花君？」柳如此開始嘴角抽搐，他知道，曾經有听說過，在天庭，有一個特殊的花妖，因為修為高強而被天庭招進仙班，執掌天下花開花落。

難不成正是眼前的人？

可是……

「你不是已經被……」他的真身不是已經被燒了嗎？那他怎麼還能……

忽然間，柳如此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恨不得咬下自己的嘴！

「你知道的好多呀，听說柳絮可以傳消息，果然是真的嗎？」花卞芳看著柳如此依舊微笑不改，但是那真真切切流露出的殺氣已經讓柳如此覺得生不如死了！

「……你，你若是殺了我，柳絮也會傳出你在人世的消息。」柳如此企圖以此要挾花卞芳。

「哈哈哈……」花卞芳笑了，像是听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直笑得彎下腰去，好久才停下來，「你以為，身為花君的我，會連這點事情也處理不了嗎？」

他是掌管天下百花的妖！一個還是妖就位列仙班的妖！這點小事情，還能難倒他不成？

「你還真是很有膽子呢，敢威脅我。」

「我……」柳如此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居然想談條件，現在卻只能，死得更快……

「既然這里，你就放心地，灰飛煙滅吧！」嘴角揚起一抹冷酷的微笑，花卞芳轉身站起來，開門離開了。

背後，漫天的桃花瓣紛紛落下，黏在了柳如此的身上，開始扎根，生長。

柳如此本想喊叫，但是一枝桃花從那里伸出，他已經不能再開口了。

花卞芳回去的時候，她依舊在那里安靜地甜睡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花卞芳躺到她身邊，把頭埋進她的發里，感受著她安然的呼吸和心跳，這才覺得真的安心下來。

「嗯？怎麼了？」醒過來的她還有些迷糊。

「沒什麼，睡吧。」他抱緊自己家的石頭，寵溺地吻一下她的額頭。

她還是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最好，這份單純，就讓他來守護吧！以後那些風風雨雨，再也不會有一絲讓她再經受了。

一件這麼大的事情，就在小桃不知不覺中被悄悄湮沒掉了。

……

翌日，人們發現河邊的一棵古柳已經枯死，樹干上卻開滿了桃花，一時被傳為奇跡。

「真是好奇怪呢，听說柳樹上開出了桃花。」小桃端了茶過來，一邊斟茶一邊和懶洋洋曬太陽的花卞芳講起剛才听到的事情。

「是嗎？這可奇怪了。」他拉過自己娘子坐在旁邊，一手環住她的腰一邊呷了一口茶，香氣四溢，他家小石頭泡茶的手藝簡直是一絕呢！

「听說後來被道士們燒掉了，沒去看真可惜了。」她有些遺憾，「好久沒看到桃花盛開了。」

「還想看？」那五十個月她還沒看夠嗎？

「嗯，可是，真的很漂亮啊，要是天天看得到，還是很幸福。」

「……商量一下，咱們還是一年看一次好不好？」

他可還想好好地陪著她走完這一世，然後還有下一世，下下一世以及生生世世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