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的近視有五百度,請問,你想配框架眼鏡還是隱形眼鏡?」
「隱形的日拋型,多少錢?」
「這一款水潤保濕型的,一盒五對,七十五元,買五盒的話,可以享受會員折扣。」
五盒?呵,恐怕她連這一盒還沒用完,眼楮就已近視到了六百度。
「我只要一盒,麻煩您快一點,謝謝。」
她以上衛生間為由,躲開他走進了眼鏡店,但願他沒有因為等得不耐煩而跑到衛生間門口守她。
不知他是畏懼人群還是因為害怕迷路,他跟她跟得很緊,一路上,他都牢牢地攥著她的手,寸步不離。
有好幾次經過內衣店她想進去買內衣,都因為顧忌他的存在,她過門而不入。而他似看出她的想法,在經過另一家內衣店時,他牽著她走了進去。
當導購殷勤地詢問︰「先生,想為女朋友挑選什麼樣的內衣,我們這里應有盡有,如果不介意,我可以給你做個介紹。」
她紅著臉咬著唇站著不動,他笑著對導購講︰「棉質的,S號的,可愛一點的,最好有卡通圖案。」
「先生,文胸呢,是70A還是70B?」
導購一邊說一邊往一一的胸口瞟,尉遲來臉上笑意更盛,他捏緊她的手阻止她掐他掌心的力度,勾著嘴角做出一副思考狀,「唔,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一一,你說呢,是買70A還是70B?或者,是70A減?」
听到他說「70A減」,導購「撲哧」笑出聲,然後迅速咳了一聲,建議道︰「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女朋友量一下。」
唐一一立刻跳起來,她抱著他胳膊就要逃出內衣店,可他卻不放過她,勾過她的腰,在她耳邊低喃︰「一一,如果你害羞,我可以幫你量。」
「什麼?!」唐一一瞪大了眼,以為自己听錯,然後毫不猶豫地踩了他一腳。
「哈哈——」
听到他暢快的笑,她羞得無地自容。
然後,他推她進入衣帽間,對導購說︰「我的小女友臉皮很薄,拜托你動作輕柔點,千萬不要嚇著她。」
當門合上時,導購一邊幫她調校肩帶,一邊說︰「你好幸福哦,男友又帥又溫柔,真令人羨慕。」
男友嗎?听到他說「我的小女友」,她的心里好甜好甜。
「一一,你跑哪兒去了?」
看到她,他立刻迎上前,不安地上下檢視她一番,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以後去哪兒,都讓我陪著,你一個人不要亂跑。」
有人擔心的感覺真好,雖然有時候,那種擔心純粹是多余。
她主動牽住他的手,笑答︰「我就是一個人亂跑才長這麼大的,所以,不用擔心我,我懂得如何安全地生存。」
她懂?才怪。
似是為了應證他的判斷,當他從衛生間出來時,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對她施以不安全的對待。
那個男人步步進逼,她則節節敗退。
「唐一一,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你以為單憑你一句不認識我,就能抹殺我們之間的關系?老實說,我對你可是日思夜念,久久難以忘懷呢!」
「滾!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呵,喊人?你就只會這一招啊,喊人,嘁!當年,你不是也喊來了人,可是有誰信你?你以為,現在會有所不同?」穿著夏威夷花襯衫的男人將唐一一逼貼在圍欄上,臉上滿是譏誚和嘲諷,「唐一一,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則,場面會弄得很難看,屆時,恐怕丟人的會是你。」
「是嗎?」
尉遲來冷冷地問一聲,手伸向男人的後肩,把他用力推到一側,然後自己快速擋到唐一一面前,擺出防御之姿。
男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待他站穩身子後,臉上浮現了然神色。
「我說呢,原來是有了護花使者。」男人吊兒郎當地晃著腳,痞痞地說,「嗨,老兄,看你和我們也不是一路人,怎麼,你也迷上了這小東西?也對,小甜點嘛,偶爾吃一吃,回味無窮,只是,請你招子放亮點,玩玩可以,千萬不要被她給騙了。」說到這里,他刻意停頓一下,滿意地看向臉色蒼白氣得發抖的唐一一,繼續補充道︰「老兄,看在你我都想染指她的分上,我這前輩不妨提點提點你。」
尉遲來冷眼瞪著他,握手成拳,沉默不語。
「她是小偷,是慣犯。老兄,看你蠻有錢的樣子,也難怪她會盯上你,我建議你回家盤點盤點,趁著還沒造成巨大的損失,趕快離開她,有多遠躲多遠,否則,將來你會後悔莫及。我可是純粹出于好心,你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多謝,你叫什麼名字?」
尉遲來淡淡地問,聲音里听不出絲毫情緒,只有站在他身後的唐一一知道他的背挺得有多直有多硬,而那個笨蛋卻還在自我吹噓囂張到不行。
「我?呵,說到我的名字,我怕我一說出來會嚇死你。在南區,我可是只手遮天,人見人愛人見人怕的大哥大,他們都叫我花哥,只要你讓開,不要攔著我帶這小妞兒回家,以後來南區,只要亮出我花哥的名頭,我絕對會罩著你。」
「花哥是嗎?」尉遲來露出微笑,態度誠懇,「幸會幸會。承蒙花哥指點,小弟我不勝感激。」說著,他攬過唐一一,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左捏一下右捏一下,嘴里嘖嘖有聲,「嘖,如果花哥不說,小弟我還真沒看出她是小偷。花哥,這樣好了,我先押她回去,待我盤點一下家什,若是沒有丟東西,明日我定親自將她送到你家門口。這里是點茶水錢,還請花哥笑納,花哥若是不介意,可否留個地址給小弟,我們既有一面之緣,也算是個朋友,改天登門拜訪,一來把她歸還給你,二來能重酬答謝,不知花哥意下如何?」
「你小子真上道,既然話說到這分上,花哥我就一切好說。」
男人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他遞來的一疊鈔票,然後回贈一張名票,臉上得意非凡。
臨走前,他沖唐一一吹個口哨,志得意滿,「小辣椒,明天我等你哦。」
等他一轉身,尉遲來立刻拉著她閃進了商鋪之間的過道,然後七拐八拐,繞到另一邊的滾梯,快速下樓,奔出購物中心,攔了輛Taxi,回家。
一路上,他都緊抿著唇,攥著她的手,一言不發。
他很生氣,很生氣。
坐在他身側,唐一一強烈地感覺到了他身上勃發的怒氣,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語言是如此蒼白,與其說些無謂的字眼,不如保持緘默。
只是,他在氣什麼呢?氣她騙了他?氣她是小偷?氣她竟然招惹那樣不堪的男人?
一回到院里,看到熟悉的石榴樹,看到樸素的木條椅,看到慵懶的大白貓,唐一一松弛下來,軟軟地坐在大白身邊,等著他來三堂會審。
可是,審問遲遲未來,他只是看著她,眼中帶著憐惜和心疼,最後坐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里。
「你這個小笨蛋,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以前是怎麼傷害你的,我會一點一點傷害回去。」
縱是她再怎麼會想象,她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根本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他就相信她是個受害者,他的信任到底從何而來?因著這樣毫不遲疑的信任,她眼眶迅速積聚了滂沱的水汽,十幾年來所受的委屈齊齊襲上心頭,一一化作了腮邊淚。
「對不起。」他說。
听到這三個字,她的眼淚更是洶涌下墜。
原來,他剛才不是生她的氣,而是生他自己的氣。
可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系,就算要說對不起,那也是另有其人。
「一一,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苦嗎?這麼多年了,她一直覺得生活苦不堪言,有好幾次她都想放棄活著,可是當听到他這樣說,她卻突然覺得那曾經受過的苦難似乎都變得輕薄毖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