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世襲女管家 第十七章 離家出走

中央商務區的金融街,高樓林立,寸土寸金。

有家私房菜,就開在金融街最黃金的地段,位于十字街口的拐角,這里的平均租金是四十元一平米一天,照此均價,這家佔地一百多平米的底商鋪子,一個月的租金至少要十二萬,再加上水電煤氣和其他雜費食材費,一個月不備上二十萬,簡直應付不來。

可是,老板娘卻將小店經營得風生水起,應付起來游刃有余。

老板娘叫羅錦素,二十九歲,第一次見到她,君莫惜還以為看到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靜靜地坐著就是一幅畫,看到她,很溫柔地對她微微一笑,那一笑就似春風拂面,輕易就撫平了她的緊張。

「阿錦老板娘,這就是我的閨蜜,為愛逃跑的阿寶姑娘,請暫時收留則個。」

阿燦大大咧咧地坐到羅錦素身邊,順帶把阿寶也勾過去,三個女人擠在沙發上,嘀嘀咕咕,很快就混熟。

有家私房菜,從此有了三名員工,一個老板娘,兩個服務生。三人都很懶散,一天只做兩頓飯,一頓只做一桌酒席。如果有商務訂單,一般五千元起價,老板娘親自擬菜單,親自掌勺,阿燦和阿寶負責打下手。沒有商務訂單時,她們會在門口貼出菜單,接受拼飯預訂,一桌十五人,人均六十元標準,通常由阿燦和阿寶負責組織聯絡練廚藝,這類單子利潤很低,純粹為攢人氣。

君莫惜在這里做了一個月,私下算了一筆賬,感覺小店根本是入不敷出。

阿燦悄悄說︰「這房子是阿錦買下來的,不算房租的話,我們是可以收支平衡的。」

阿錦很愛喝紅酒,每天客人散去後,她都會端出酒杯邀她們小酌一口,這時候,君莫惜就會躲開,因為,酒,很輕易就勾起她不願觸模的記憶。

阿燦的追夫計劃進展得很不順利,每天喝酒時都要吐吐口水,不把那個不開竅的小狽男大罵一頓,她晚上就睡不著。阿錦經常听她一邊罵一邊笑,常常笑得掉眼淚,大嘆「年輕真好」。

阿燦可不吃她那一套,遞個白眼過去,嗤道︰「少來,說得你好像老太婆一樣。阿錦,你才二十九,不知道的人以為你才二十四五,所以,不要在我們面前裝前輩。」

君莫惜抱著水杯直點頭,她很喜歡老板娘呢。

老板娘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可是她從來不講,每當話題扯到她頭上,她都會笑著揉亂她們的頭,一笑帶過。

晚間的閑聊,是三個女人最享受的消遣。

這天晚上,阿燦一邊剝蝦仁,一邊繼續臭罵小狽男。

「小氣鬼,喝涼水,打破缸,割破嘴,娶個老婆吊死鬼,生個兒子一條腿。」

君莫惜抬手指著她,笑罵︰「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阿燦「哼」一聲,牛氣哄哄地道︰「老娘才不嫁給他,他就是用五十米的加長林肯來迎,老娘都不屑看他一眼,哼,臭小狽男,有什麼了不起,一天到晚鼻孔朝天,老娘才不在他一棵樹上吊死,老娘明天就琵琶別抱。」

君莫惜好笑地搖頭,「真酸哪!老板娘,這話我們好像听了有一百遍了吧。」

阿錦笑著伸出二根手指,糾正︰「不,兩百遍。」

「喂,你們兩個,人家這麼悲慘,你們還落井下石,看我不堵上你們的嘴。」

阿燦一個利落翻身,君莫惜就被壓在了沙發上,兩人鬧成一團,笑不可抑。

當阿燦不小心將手中的蝦仁塞進君莫惜的鼻孔,君莫惜突然猛力將她推開,手忙腳亂爬下沙發,掩著嘴沖進了衛生間。

听著從衛生間傳出的干嘔,阿錦和阿燦面面相覷,一人一個扒在門框上,異口同聲地問︰「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聞言,君莫惜扶著洗手池的手一抖,人差點就栽到了地上。

三秒鐘後,她沖到了對街的藥店,再回來時直接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任她們怎麼敲門,她也不理。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生間的門緩緩打開,君莫惜低頭出來,一言不發地蜷進沙發,臉白如紙。

看到這種表情,阿錦嘆了口氣,走過去輕摟住她的肩,柔聲勸︰「回去找他吧。」

不!她把臉埋進膝蓋,拼命搖頭。

這件事,誰知道都可以,就是他不可以。

阿燦瞪了她一會兒,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我給他打電話,臭小子,別以為他是少爺,他就敢胡作非為,我和他沒完!」

「別,」君莫惜抬起頭,一把奪下她的手機,啞聲道︰「我、我親自和他說,你別管了,求你。」

那一晚,她蜷在沙發上,宛若石像。天色發白時,她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如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在醫院門口徘徊了很久,她走進去,掛號,排隊,化驗,確診。

當醫生問︰「這孩子,要還是不要?」

她捏著手指,囁嚅了很久才開口︰「我、我……」

醫生抬眼看了看她,打斷她的話︰「頭胎,我們一般建議你生下來。看你年紀輕輕,結婚了沒有?」

她立刻低下頭,絞著手指,喉嚨似哽住了般,一個字也吐不出。

「回去和你男朋友商量一下,如果想要這個孩子,就趕快去領結婚證辦準生證,如果不想要,就盡快來醫院做手術。你們這些小孩兒啊……」

醫生搖頭嘆氣,不再說下去,君莫惜咬著唇抓起包就往外沖,連病歷都忘了拿。

回到街上時,已近中午,白花花的陽光照著,身上卻一陣陣發寒。

不想回去面對阿錦和阿燦關心的表情,卻又不知道還能去哪里,放眼四望,竟然找不到一個安心的容身之處。突然,就想像流浪漢一樣,往臉上蓋一張報紙,睡到公園的條椅上,不必想今夕是何夕。

抱著雙肘,君莫惜失魂落魄地走。

經過街邊公園時,看到不少推著嬰兒車在樹陰下逗弄孩子的父母,不由得坐下,痴痴地看。

一見嬰兒揮著胖嘟嘟的小手咿咿  咧嘴傻笑,她就忍不住貝起嘴角,只是,當手撫上尚見平坦的小骯,心里就一陣陣抽緊,偏開頭時,眼淚跌落而下。

最後,她真學起了流浪漢,用報紙蓋住自己的臉,將自己放平在了木椅上。

莫向與接到通知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她流浪漢的睡姿。

在她旁邊佇立了很久,她都沒有感應,全心全意縮在報紙下抽搐,報紙上被暈染開的墨跡,說明這是一頭愛哭泣的傻鴕鳥。

他輕輕揭走報紙,報紙下的人兒無所覺地閉著眼咬著拳頭,淚水如溪流,細水長流。

一個多月沒見,日思夜念,終于見了面,才知道這積累的思念有多麼沉多麼厚多麼滿多麼重,好似到了臨界點,輕輕一踫,就承受不住。

蹲,莫向與將指抵在她眼角,故作輕松地調侃︰「笨蛋,給你一個月的假期,你就用它來流淚嗎?還是說,你想念我已到了相思成淚海的程度?」

沉浸在個人小世界里的君莫惜,冷不丁听到他的聲音,抽噎聲頓時停止,抬起手背抹了把淚,將手背覆上眼楮,露出微小的指縫,遲疑地朝外張望。

當看到那個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她一骨碌就站了起來,拔腿就跑。

「既然我打算現身,就說明你的假期宣告結束,你以為我會允許你對我視而不見冠冕堂皇地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嗎?」

很輕易就抓住她的胳膊,止住她逃跑的勢頭。

扳過她的身子,莫向與旁若無人地將她扣在懷中,額頭貼上她的額頭,鼻尖抵上她的鼻尖,輕佻地問候︰「嗨,寶貝,別來無恙乎?」

仍處于受驚狀態的君莫惜還在糾結他的憑空而降,腦子里在想什麼,嘴巴就配合著問出了口︰「你、你怎麼在這里?」

這段時間,她還以為她隱藏得很好,誰知道這麼快就形跡敗露。

莫向與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尖,勾起了嘴角,「你以為呢?這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到了現在,你難道還沒有清醒認知?你夫君我可是很善良大方的,你看,我慷慨無私地在大婚前賜你一段告別單身的長假,可你倒好,怎麼能把一個好好的假期過得如此淒淒慘慘,真是辜負了為夫的一片好心。」

听出他話里端倪,君莫惜的腦子迅速轉動。

「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哪兒?」

莫向與用額頭撞撞她的額頭,不答反問︰「你說呢?小傻妞兒!」

看到她吃驚的表情,他不再說話,直接將她摟住,借由擁抱來消解心中排山倒海的思念。

這一個月,竟似比四年還要漫長難熬!

回過神來的君莫惜立刻狠狠跺了他一腳,見他吃痛地拉開與她的距離,她冷著臉道︰「松手!」

「如果不呢?」他心情很好,不受威脅地仍然用雙手扣著她的兩臂,氣定神閑。

就是這副表情,這副吃定她吃死她沒商量的表情,一個月來在她的夢中不時出現,不分午睡還是晚睡,驅之不淨陰魂不散。

她咬牙,握拳,吼︰「滾開!」

他只當沒听見,胳膊圈著她的腰,搖頭輕笑,「寶貝,從今天開始請注意胎教,千萬別動了胎氣。這里,有我們共同的寶寶,我們要為它負責。」

如果君莫惜之前對他一早就掌握她的行蹤尚有懷疑的話,那麼,到了這時,她已篤信不疑。

呵,她怎麼斗得過他,在他面前,她永遠是手下敗將,不但將心輸得徹徹底底,連身體也背叛得徹徹底底。

這懷抱,好懷念,好想靠得久一點啊,可是……

咽下胸口的酸澀,君莫惜抬頭一笑,笑容滿是嘲諷,「莫少爺,你恐怕搞錯了一件事實,這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請不要自作多情。」

「哦?」莫向與用力壓向她的腰,嘴角含笑,「那你倒說說看,它是誰的?小泥鰍的?笨妞兒,栽贓也請變個花樣,不要將同樣的錯誤連犯兩回,這會讓夫君我很沒面子,好歹將來你也是惡魔夫人,騙人的伎倆怎麼如此弱智?還有,小泥鰍和你青梅竹馬,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你怎麼忍心如此陷害他?最毒不過婦人心,說的是你嗎?你放心,我早已想過,無論這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打算將其歸入我的名下,看,我如此愛你,有沒有很感動?好了,你玩也玩累了,這下可以乖乖回家了嗎?」

听听,她成了貪玩胡鬧一闖禍就離家出走的欠扁「小孩」,而他則是那個寵溺縱容想方設法哄她回家的無奈「爹地」。

君莫惜沒有注意到他在說「我如此愛你」時陡然變得低沉的嗓音,也沒有看到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她咬著唇一徑思索著第二方案,到底怎樣才能讓他死心?

讀出她的心思,莫向與眯了眯眼,再次在她腰間施力,「不要說會讓自己後悔的話,我現在心情很好,不想動腦筋去想什麼懲罰人的方法。」

收到他的威脅,君莫惜卻毫無懼意,笑笑地望著他的眼楮,忽略掉他眼中洶涌的情緒,淡淡地開口︰「在你的陰影下生活,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你害我過了那麼多年慘淡無光的日子,就算我們是天生的仇人,這仇也該報了吧,所以,可不可以請你發發慈悲放過我?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你。」

听到這種話,莫向與眼中一窒,火氣開始凝聚。

緩緩松開手上的力道,他直直盯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蛛絲馬跡,可是她是那麼坦蕩蕩,揚起的下巴帶著明晃晃的嫌惡,厭惡的眼神幾乎差點就讓他縮回了手。

只是差一點而已,畢竟,她想和他斗,道行還差那麼十幾二十年。

她的最大弱點就是沉不住氣,只要和她比耐力,她肯定會露餡,而他深諳這一點,也很會利用這一點。

所以,在莫向與閑閑地看了她十多分鐘一句話也沒說後,她敗下陣來,眼神從堅定變得閃爍,神色由平靜變得焦躁,語氣由淡漠變得急促︰「莫向與,從今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大力地用手砍向他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可是他硬若磐石,抿著嘴涼涼地盯著她看,一動不動。

用手扳不倒他,她就加上了腳,手腳並用,擊打之聲「砰砰」作響,手掌麻麻發疼,可是他不松手就是不松手。

他需要這樣的痛來保持冷靜,盡避來之前他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是听到她說這些鬼話,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受了影響。

良久,他才低低地開口︰「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就不可以?」

「為什麼?!」一夜未睡,飽受心理折磨,又哭又打嚴重消耗了體力的君莫惜,頭痛欲裂,「你還問為什麼?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非得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好,你想死個明白,我就成本你。呵,為什麼,因為我討厭你,我不愛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有多遠滾多遠,再在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這個理由夠不夠?莫向與,請你有點自尊,不要再來招惹我,好不好,好不好?」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吼的,嗓音高昂而嘶啞,就像夏蟬的絕唱,有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他冷冷地看著她,嘴角習慣性地向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聲音平穩︰「君莫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有演員的天賦?可惜,你編排的劇情太過老套,無法滿足我這種高標準嚴要求的觀眾。你不愛我?嗯?」

隨著上挑的「嗯」之音,他的鼻尖咄咄逼人地撥撥她的鼻尖,眼瞼低垂,掩去不帶溫度的眸色,嗓音輕佻︰「真是心口不一的小東西。如果你不愛我,怎麼會借酒壯膽對我投懷送抱,怎麼會想要給我生個孩子,還這樣那樣染指了我一個晚上?」

「閉嘴!」君莫惜立刻尖聲打斷他的敘述。那個晚上,那個該死的晚上,不要若無其事地在她面前提起。

莫向與嘴角的嘲諷更甚,「怎麼?偷了我的種就想跑,你以為我會讓人白白佔了便宜而不去追究嗎?」

「屁!」氣急的君莫惜眼圈再次發紅,又是這樣,又是這種局面,明明每次吃虧的人是她,偏偏他就是能裝成一名受害者出現在她面前。

她握著拳,咬牙切齒,「明明是你,是你誘惑我,是你主動的,我、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躺著享受而已?呵,君管家,如此說來,對于那一晚的事,你是記得很清楚嘍?既然不是酒後亂性,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交代?」

他抬起眼簾,懶懶地看著她,視線不慍不火,卻看得君莫惜吞了吞口水,手心里滲出了細密的薄汗。

那一晚,她確實是清醒的,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只是當時她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騙自己說是一個夢,騙自己說,反正第二天她就要走了,所以臨走前放縱一回,就當是取回多年受他欺負的賠償,結果,她真的得到了賠償,沒想到卻是一個寶寶。

寶寶呵,眼楮明明亮亮純淨清澈如同淡藍的晴空,小腿兒小辦膊肥肥嘟嘟如同女敕女敕的藕節,笑起來燦爛得如同不敢逼視的艷陽,哭起來又令人心軟得如同嬌女敕的蛋黃,那樣一個肉肉的小東西呵,如果長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即使是有著和他一模一樣欠扁的表情,她也會喜歡啊。可是,沒機會,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

君莫惜吸口氣逼回眼中的淚,重新握緊了拳,偏開頭望著不遠處的嬰兒車,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放心,我會給你交代。明天,明天,我就去醫院把它做了。」

「做了?」听到這句話,莫向與偽裝的平靜全面瓦解,火氣沖冠而上,「你竟然想把我的孩子做了!君莫惜,我有沒有事先警告你不要說會讓你後悔的話?可見你沒把我的話听進耳里!很好,我會讓你記住,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輕易說出口!」

「你想做什麼?」警戒地望著他,君莫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雖說以前她也經常激怒他,可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那眼神,就像受了致命傷的獸,閃爍著非死即傷的狠絕,那繃緊的下頜,就像做好準備隨時等待咬破她的喉嚨。

看到她的緊張,他冷笑地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不等她做出反應,他已一個利落地彎身,將她甩上了他的肩頭。

「放我下來!」

他邁開腳,不顧路人的側目,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就認命吧,君莫惜,除非我死,否則,你就必須乖乖呆在我身邊給我生下孩子!」

懊死的!竟然想把他的孩子做掉!她知不知道當他得知他就要當爸爸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他知不知道他對她的懷孕寄予了多麼高的期望?他還以為她成了他孩子的媽,她就會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看在孩子的面上,賞他一個「夫君」頭餃。可她倒好,不但不高興,還哭成個淚人兒,還大放厥詞,叫囂什麼不愛他,說什麼「如果可以,希望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他」!呵,還說什麼他欺負她,如果他當真下工夫欺負她,哪可能讓她養成這種「起義軍」的激昂派頭!他根本就是太寵她太縱容她太對她睜只眼閉只眼了,所以她才敢說出什麼把孩子做掉的混賬話!

火大的莫向與一路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車,大力甩上門,繃著臉踩下油門,快速將車駛了出去。

君莫惜咬著唇,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側頭看著窗外極速往後退去的街景,胸口悶痛。

他抿著唇,直視著前方,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地開車,可是她的抽泣聲越來越大,那種極力壓抑的聲音比放肆的號啕更折磨他的听覺神經,他咬緊牙根,松開,再咬緊,最後終是沒忍住,憤憤地扯下紙巾扔到她腿上。

總是這樣,每次理虧就用「淚彈」來轟他,偏偏他就是缺乏抵抗力,盡避從小到大早身經千萬戰,可是,她的眼淚仍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不準哭!」他憤憤地又扯了好幾張紙巾扔過去,「把頭轉過來!」

想把脖子扭斷嗎?窗外又沒有上演悲劇片,她哭成這樣,到底想怎樣?明明是她嚷著要做掉他們的孩子,明明他才是那個最該哭的人,這會兒她倒變成了最淒慘的人。當他孩子的娘有那麼痛不欲生?還是說,跟他在一起,當真是一點也不甘願,當真是生不如死?

煩躁地扯掉頸間的紐扣,莫向與一拳砸向方向盤。

不把事情搞清楚,他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上禮堂。

去她的兩情相悅,去她的什麼不可以,她若想和他耗,他就陪她耗一輩子。

如果不能一起上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獄,他不在乎!

莫向與陰沉著臉,將車子開得飛快,上了去郊區的高速路後,車速立刻飆到了一百八。

他身側的小可憐兒抽泣聲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幾不可聞。

當車廂內安靜得只剩窗外的極速風聲,莫向與不禁擔憂地望向那個快扭斷脖子卻安靜得有點過分的小腦袋。

不由自主地減慢了車速,他騰出一只手想看看她在做什麼,哪知手剛踫到她的後腦勺,她僵直的脖子就打個旋兒,將頭垂掛到了胸口前。

笨蛋,哭著哭著就能睡著,存心就是考驗他心髒的承受力。

心里暗罵著,手卻自動轉到椅座旁,將椅座調到最舒適的角度,以便讓那沒心沒肺的家伙好好補眠。

看到她紅腫的眼以及眼底的黑眼圈,莫向與抿了抿唇,再度踩下油門,快速駛往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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