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展昭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輕輕一滑丁月華的五花大綁便被松開。
重獲自由的丁月華驚訝的盯著展昭,她明明看到展昭喝下毒酒頃刻間便倒在了地上,可是此刻,將她救起的正是本該倒在地上的展昭啊!忍不住,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你還活著?你沒死?」丁月華話語哽咽,虛弱的身體依靠在展昭身上,瑟瑟發抖。
「自然沒死,否則我們二人真要在地府相見了。」展昭是在說笑,話語中卻滿懷關懷之意,並暗中用力扶住丁月華的身體。這才昂首面對眼前的三人。「我們今天就清清賬如何?」
樂荷慌亂的站起身,退到那陳儒的身側。「你明明喝了毒酒……」
「你的毒酒自然是真的,我喝下去也是真的,不過展某早就服過了解藥。」展昭微微一笑,解釋道。
「你服過解藥?」就算身上虛弱的不行,丁月華還是忍不住錘了展昭的胸口一記。「害我為你擔心,死展昭!」
「你想我死?」展昭挑眉。
「不!我不是……」暈了暈了,怎麼覺得展昭忽然就靈牙利齒起來。
「以為你沒死,就能逃得掉嗎?」那陳儒臉上盡顯陰狠之色。「為了奪劍,我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打算,門外幾十名弓箭手隨時待命。」說著,陳儒抬手拍了兩下,又從外面涌進來四個大漢。「這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要想逃,先過他們這一關。」
「展某不會逃。」展昭神色瞬間變得肅然。「展某今日的目的,是抓你入開封府定罪。」
陳儒哈哈大笑。「我有何罪?毒殺你?」
「不僅如此,我父母的死、狄家七十一口,那有那些因為你要奪劍,而無辜慘死的人都等著向你討債。」
「為求得寶劍,就算殺再多的人,陳某人也在所不惜。而且僅憑你一已之力,想要拿下我,那是做夢。」
丁月華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于是拉了拉展昭的衣袖。「咱們現在人單力薄,你有把握嗎?」
「我可以護著你先出去。」
「那就是說,無論是要抓、要逃都沒把握。」丁月華忽然用力抓住展昭的手臂。「不要管我了,你快走,搬救兵,再來擒他們。」
罷才,看到展昭就那樣倒在了地上,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丁月華再也不願承受。只想讓展昭安全,只要他能夠好好的活著,就算是讓她去死,她也無怨無悔!
丁月華那堅定的神色,讓展昭的心弦被重重的拔動。但他不形于色,只道︰「讓展某先走?你怎麼辦?」
丁月華慢慢垂下頭。「這一切都怪我,如果當初就說明自己的身份,你也不會被困在這里。現在你沒死,已是萬幸。記得你曾說過的,天下可以沒有展昭,卻不能沒有包大人。現在我要說,天下可以沒有丁月華,卻不能沒有展昭。」
展昭蹙起眉頭。「展某何時說過天下可以沒有展昭,卻不能沒有包大人?雖然這是事實……」
「都這樣的緊要關頭了,你還理會那麼多干什麼?」丁月華著急,難道要和展昭解釋,這句話是她從電視上听來的?而且眼前形勢緊急,也無法和他再詳談。「你還是走吧,不要管我了。」
「一起走!」展昭也回丁月華一個斬釘截鐵,丁月華昂望著展昭的俊顏,此刻的他,變得更加高大、更加雄姿勃勃,直讓丁月華一時忘了身處之地,心潮澎湃起來。
「好了你們兩個!」陳儒大喝一聲。「再商量也是枉然,你們注定要死在這里,不如就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那我們倒不妨試一試。」展昭沒有配劍,只好將那把匕首執在手中。
「怎麼堂堂南俠不用劍,改用匕首了?」後進門的四個大漢笑著,一齊朝展昭沖了過來。
「你們這是以多欺少。」眼見戰事已起,丁月華叫著,已然被展昭推到一邊安全的角落。
「一切有我。」展昭堅定的說,已經和那四個大漢戰到了一處。
「就算是展南俠,也沒有用!」一旁等待時機多時的樂荷,這時陰險的一笑,繞過正在纏斗的展昭,直向丁月華逼近。「你早已經失血過多,體力難支,應該沒有力氣和我一戰了吧。」
丁月華沒想到,自己竟然變成了弱女,要受惡女脅迫了。「你這個女魔頭,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威脅展昭的。」丁月華咬著牙,勉強扶牆站穩身體。
「你想……」
「她想殺了你!」
樂荷的話被打斷了,丁兆蘭、丁兆惠卻已然同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一同趕了過來。
進了門,丁兆惠不但接下樂荷的話茬,還高聲表功道︰「展南俠,外面那些弓箭手已經被衙役們抓起來了,我們哥倆可是不負重托。」
「多謝!」展昭說著,已將與他纏斗的四個人,打退了三個。
「看來你也不用我們幫忙。」丁兆惠看向丁月華的方向。「妹妹,哥還是來助你一臂之力吧!」說著,丁兆惠便沖向了樂荷,丁兆蘭則來到丁月華身邊,扶住了她。
看著眼前情形,丁月華有點蒙了。「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將這一干人等都送進開封府,我們再詳談,現在你且先休息。」丁兆蘭邊說,邊將一粒藥丸放進丁月華的嘴里,轉眼,丁月華便昏睡在丁兆蘭的懷里。
丁月華這一休養,就是整整十余天。這些日子,一直是丁兆蘭、丁兆惠在身邊照顧著,听他們言道,也了解其中一些內幕。
原來,當初和丁月華接觸,展昭便覺得丁月華與其他女子不同,日漸時久,便對丁月華的來歷產生了興趣。正巧那日同丁月華逛街,進了飯館吃飯卻遇見一丁兆蘭、丁兆惠二人。剛開始展昭也只是覺得這兩個人眼熟,似曾相識,並未放在心上,誰知給丁月華買完糖葫蘆回來,卻剛巧听到三人的談話,心中不免多出許多疑惑。所以那日展昭只托人將糖葫蘆交到丁月華手上,而他則追隨著丁兆蘭、丁兆惠的蹤跡而去。而這一去,就牽出了個驚天的大陰謀。
展昭追上兩人,互相打過招呼方知丁兆蘭、丁兆惠正是丁虎之子,此行正是尋找展顏而來,怎知找到狄俊的住處,卻根本不見狄俊足跡,一時躊躇。展昭曾經見過丁兆蘭、丁兆惠,當即坦然道出自己的身份,同時表示兄弟二人所去之處,確實是狄俊的家,可是狄俊不在家中,卻是罕見。回想十余年前狄家滅門慘案,以及江湖傳言陳儒為收集曠世寶劍,造殺孽無數,展昭便有心追查下去,丁兆蘭、丁兆惠亦願意助其一臂之力。
接連幾天的查訪,他們探出兩件事。一是狄俊被發現死在荒郊野外;二是丁虎知道自己三個子女要到開封,必會拜會一代名俠展昭,所以在丁月華一行走後,找來家丁送拜貼往開封府去,怎知不但拜貼路上丟失了,連家丁也死于非命。而偏偏就在此時,有自稱丁月華的女子,拿著那封丟失的拜貼找到了開封府,這才發生之後的事情。
「展昭果然心思縝密,而你們也果然無情。」事情原委已知,丁月華心底卻燃起了無名之火。
「我們哪里無情了?」丁兆惠叫起來。「我們在幫你未來夫婿,你還說我們不好?」
「他是不是你們未來的妹夫我不知道,但你們總要顧著我吧!不把話和我說明白,害我幾次闖進狼窩,你們想我死啊!」
「如果把話說清楚了,你的表演可還有那麼真實?而且展昭曾幾次三翻言語相激,想讓你退出,可是你就是不听,偏偏攪和進來。」丁兆蘭將丁月華拉到桌邊坐下。「你可還記得上次悅來客棧失火?就是展昭跟在你身後保護你,發現有人故意縱火,不顧整個計劃可能穿幫的危險,救了你。」
「月華!雖然我們一直想釣陳儒那條大魚,卻也一直顧著你的安全,我和你二哥就一直跟在你左右,如果你有事,我們即時會出面阻止。而且你當真以為自己身體棒,失了那麼多血也不會死?」
「那是為什麼?」丁月華佯裝不經意的問道。
「當日,展昭故意傷了你,放你逃走就是知道我和你二哥守在外面,可是誰知後來的情形就難以控制了。」
「你們是說我被人暗算的事情?那暗算我的人是誰?」
「就是在展家祖屋里,那個老者。」丁兆惠接口。
「是他?」丁月華記起了那個人。
「當時我們就發現有人跟蹤你,因為你的傷不會致命,所以沒有露面,直到確定你被他帶到展家祖屋,才同展昭會合。」
丁月華豎起耳朵。「他說了什麼?」
「自然是要救你。」
「救我?」丁月華哼了一聲。「我看他和那個樂荷逍遙的很,怎麼會想到救我?」
「妹妹,到底是展昭過血給你,你才保住的命,現在這麼說,是不是太無情了?」丁兆惠急了。
丁月華愣了,沒想過,救她的人會是展昭。
「當時你失血過多,我和大哥都怕你有事,和展昭商議後,趁夜色,我們三個人一同潛入展家祖屋。本來我和大哥都想過血給你,可是展昭卻說……」
「他說什麼?」
「他說是他傷了你,而你本是他的未婚妻子,救你是他份內的事。後來回到開封府,他身體虛弱的不行,吃了公孫先生不少的藥丸,才勉強未被樂荷看出破綻。」
丁月華心頭一陣酸澀,沒想到,展昭會以這樣的方法來救她。
「月華!」丁兆蘭的手重重的拍在丁月華的肩上。「去看看展昭的左臂吧,那里還留有刀疤。
當丁月華再踏入展昭的院落,卻仿若隔世一般。
沉沉月色,房前立有供桌,上面香爐里燃著青煙,還供著幾尊牌位。展昭此刻正跪倒在供桌前,看著那幾尊牌位發呆。
丁月華悄然走近,盯了展昭半晌,才輕輕喊了一聲。「展昭。」
自丁月華踏進院里,展昭就知道是她。但,他卻沒有勇氣回頭,太多的是非、太多的疑惑,最終他沒有動,只道︰「展某要先行謝過姑娘。」
「謝我?」
「沒錯!如果不是姑娘多有犧牲,別說是展某的血仇,就是其他死在陳儒手下的無辜亡魂,也得不到安息。幾日以來,展某未曾親往致謝,還請姑娘諒解。」
在這微涼的月色里,展昭的聲音也似秋水一般,帶著微微的涼意。不是他對丁月華無情,只是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丁月華,他一生的心之所系呵!丁月華,他唯一愛上的人。
展昭的話,落在丁月華的心上。是呀!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展昭,可是展昭卻從未曾登門。她會覺得難過,覺得不開心,但她卻從不曾說出口,也不曾奢望。因為她自己犯過的錯,自己又怎會不清楚?今天要不是哥哥們慫恿,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對展昭。
「其實沒什麼,那只是苦肉計,我不會怪你。」
「但展某一直心底難安。」邊說,展昭拿出攜于官靴里的匕首,輕輕放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見到那匕首,寒光閃爍,丁月華的心也跟著一寒。
「展某有愧姑娘,請姑娘懲罰。」回想當初刺向丁月華那一劍,那鮮血涌流的樣子,展昭至今心痛猶然,卻要裝作毫無憐惜。但依當時的情勢,為了博得樂荷的信任,卻是唯一的法子,所以對丁月華,他的愧疚、他的心痛甚至比他所言還要重上何止千倍。
丁月華瞠目結舌。「你那一劍,難道不是為了辦案?不是為了公理正義?」
展昭深吸一口氣。「是為了辦案,是為了公理正義,但展某不敢說,其中沒有一點私心。」
「你是指,你的親人?」丁月華再看供桌上的牌位。「展昭是什麼樣的人,或許我比你自己還要清楚。無論是他的公而忘私,還是他的大義凜然,我信他當時想的只是無辜枉死的好人,而且就算是為了親人又如何?亦有情可原!」
「不!展某所做的一切,並未得到姑娘的許可。而且就算得到過許可,展某也依然要受罰。」展昭從地上拾起匕首,高高舉起。「姑娘,幾日來展某未去看望姑娘,是無顏面相見,也是與姑娘之間的淵源,讓展某心緒未平。」
「展昭。」
「請姑娘嚴懲。」展昭語態堅定。
「不!」她又怎麼會傷害展昭?
「如果姑娘不願懲罰在下,展某不妨自裁。」說著,竟然舉著匕首,就要往胸口刺去。
丁月華慌亂奪過匕首,用力丟去一邊。「我怎麼會傷你?而且,你已經為此受過懲罰了!」丁月華跪坐在展昭的身邊,驀然抓住展昭左臂,將他的衣袖撩起。那里,手指長的一道刀疤,赫然入目。「這就是你對自己懲罰,是你救了我的命,展昭,一切都夠了,我甘心、我情願好不好。」
展昭轉頭看著丁月華焦急的神情,已然動情。想要說些寬慰的話,撫平她的不安。但忽然想到了什麼,展昭卻忽然神色蕭肅。「展某還是要謝謝姑娘,其中對姑娘的得罪之處,姑娘的委屈之處,展某心里明白,今日不能報答,日後只要姑娘有求,展某必當全力相報今日之恩情。」
展昭話語淡淡而語,其中滿是生疏。丁月華心里一緊,听出了其中的玄機。「你這是在生我的氣嗎?」
「姑娘對展某有恩,展某怎麼會生姑娘的氣?」
「就是因為你喜歡我才會生氣,而你手臂上的傷就是證據。」
展昭月兌開丁月華的手,衣袖自然將那道刀痕掩蓋。「當日展某救姑娘,一是因為姑娘受傷,全是展某之過,展某一直心懷愧疚,卻又不能回報;其二則是因為父輩曾有聯姻之意。如今你我無緣,又何需固執?」
「你騙人,我們是未婚夫妻,怎麼會無緣?」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轉。「你曾說過,我是你十幾年前就鐘情的人。你還說過,你之所以改名,就是因為展昭這兩個字,是我喜歡的。你更說過,就算我做錯了事,依然不會改變對我的情意。難道你都忘了嗎?」
「展某自然沒忘。」展昭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樹下。「展某承認,對姑娘用情頗深,但既然與姑娘無緣,也就不必糾纏了。至于姑娘的恩情,展某說過,會找到適當的機會報答。」
「你,你亂講!」
展昭轉身,毅然看著丁月華。「自從你入得開封府來,你可曾有過一句真話?你可曾告訴展某,你就是丁月華?記得那日,展昭邀姑娘小酌,曾問及姑娘身份,姑娘當時並未言明。後來姑娘也曾多次有機會說明,姑娘又可曾表露一、二?」
丁月華垂下頭,她確實無理在先。
「既然姑娘想與展某相交,自當以誠相待,姑娘沒有。現在再想當日在小飯館你和丁兆蘭、丁兆惠兩位俠士的對話,展某全然明白了。」
丁月華瞪大眼楮。「你明白了什麼?」
「丁泵娘解除婚約之心堅決,去找狄俊,不也是為了此事?」
「展昭,不是這樣的。這話三言兩語根本沒辦法說明白。」丁月華搖著頭。「反正我是愛你的,你不能就這樣打發我。而且我們早已經有婚約在先,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開你。」說著,便沖進展昭的懷抱,緊緊抱住他。「我說過,我不認命,現在我也要告訴你,無論你要不要我,我依然不認命,不要離開你。」
展昭無言的看著丁月華,心頭的情牽又怎是外人可以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