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頂樓咖啡室,外科醫生卓情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面前放了一碟小點心和一杯黑咖啡。她一頭長發挽作發髻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一張精致的臉上娥眉淡掃,唇紅如畫,鼻若蔥管,有些傲氣的下巴微翹著。她穿著一件有著彩虹七個顏色的絲綢襯衣,一條白色的長褲,青春靚麗的她不像一個醫生。
卓情悠閑地喝著咖啡,今天她值班,才做完了手術跑上來喝杯咖啡輕松一下。她用小勺攪著咖啡,邊輕聲對著手機耳麥說話。
「然然,下次你做什麼事之前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一聲,不然你讓我如何向爸爸媽媽交待?」
卓然,她唯一的弟弟在電話那邊賠笑︰「情姐,下次一定提前向你報告,好不好?」
卓情嗤之以鼻,「卓然,你只有在要利用我時才叫我姐姐!我都搞不清你是要利用我還是真情使然了。」
卓然也笑,「卓情,你只有在最不高興時才叫我卓然,不然你就老是然然,然然地亂叫,弄得我的同學朋友們都以為我是你養的一只狗。我知道你真的生氣了,我道歉啊!下次我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見。」
卓情被卓然的一番話說笑了,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她正要說什麼,听到內線廣播︰「外科卓醫生,林醫生,請到七號手術室,有急診。」
卓情站起身,對卓然說︰「對不起,晚上再問你吧,我有急診了。」她說完邊往外走邊關掉了手機。
從醫生的專用電梯下到十五樓,她的專屬護士夏雨萌迎了上來,「情姐,病人是個警察,是槍傷。急診章醫生已經做了初步的處理。病人現在深度昏迷,血壓降低……
卓情在她的幫助下穿上手術外套,邊說︰「好,我清楚了。血庫聯系了嗎?調病人的血型過來!」
「醫生,我的血型和呂延一樣,我輸給他!」一個男性急急的聲音從旁插了進來。
卓情聞聲有些惱怒,這是手術室,這人怎麼闖了進來。她抬眼,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這男人眼楮里深深的痛苦讓她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他充滿陽剛線條的臉繃得緊緊的,兩道濃眉緊鎖著,深邃的眼楮深不見底。卓情敢打賭,他的眼楮可以鎖住任何泄露他思想的光芒,此刻的痛苦外泄只是在他不想掩飾下流露出來的真情。這個有著好萊塢硬派明星氣質,帥得出奇的男人,他的名牌T恤,牛仔褲上都是血漬斑斑,雖然已經凝結成塊,但見慣了血漬的她一眼就能識別。
卓情掃了他一眼,平和地說︰「謝謝你!你可以先到外面去等候,如果我們有需要,會和你聯系的。」
她說完轉身走進了無菌室,讓雨萌為她戴上口罩,手套。兩分鐘後,她站到了手術台上,冷靜,沉著。透過口罩上方,她和急診林醫生交換了一下會意的目光。
雨萌在旁報出了病人此時的血壓,心跳,脈搏,呼吸。卓情听完點了點頭,從容地用鋒利的手術刀劃破了病人的肌膚,血迅速涌了出來。卓情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估計手術不會很順利。
三個小時後,卓情縫合了呂延的傷口,走下手術台。雨萌上來幫她擦去額角的汗,她才洗干淨手,雨萌又遞過一杯牛女乃,她一飲而盡,對雨萌笑道︰「謝謝!」
雨萌笑道︰「情姐,晚上記得到KTV來玩啊!」
卓情微笑,「我回家換了衣服就來。」今天雨萌的生日,她雖然很累了,也不想掃她的興。
走出手術室,她看到剛才那個帥氣的男人正和一個漂亮的女人說話。那女人一頭半長的發是深紫色的,發下一張精致有型的臉,唇彩也是紫色的。一個時尚的小女生,卓情心想。
「我不管,我愛的是你。」
小女生的聲音大得讓卓情皺起了眉,她一向不喜歡這樣大呼小叫的人。季東!原來他的名字叫季東。
季東低聲說了句什麼,小女生叫起來︰「今天他向我求婚了,我拒絕他了,我怎麼知道他那麼倒霉啊!」
「夠了!」季東憤怒地大聲吼了出來,隨即馬上意識到聲音在這寂靜的醫院里高得有些過分,他又將聲音壓低,對她不知說了些什麼。一會,小女生憤憤不平地轉身走了。季東惱怒地回過身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然後他看到了卓情。
卓情漠然地和他對視了一眼,對他的行為有些不齒。他的朋友在里面生死尤關,他卻和他朋友的女朋友在此談情說愛。她越過他,不屑一顧地往前走。
「醫生,我朋友呂延怎麼樣?」季東焦急地叫住她。
卓情回頭,冷冷地說︰「他暫時沒事了。不過,我希望他醒來後不會發現生不如死。」
她的話明顯擊中了他,他比她高很多的個子仿佛承受不了他的體重,令他搖晃了一下。卓情突然覺得自己很惡劣,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又不在她的職責之內,她為什麼要義憤填膺地跳出來針對他呢?暗暗嘆了口氣,她走開了。
晚上去到KTV,雨萌和一大群朋友正在唱歌。卓情听他們唱歌聊天,倒也有趣。不知不覺喝多了茶水,她出來找洗手間。在走廊里,她遇到端著酒水的服務生,她側身讓了讓。轉過去,看到一對男女在包房外吵架。女的正面對她,她認出是下午在醫院里和季東吵架的小女生。
男人個子很高,一件深綠色的名牌圓領T恤,一條深藍牛仔褲,一雙價值不菲的藍黑相間的休閑靴。背影讓卓情眼熟,不會是那個季東吧!正想,他激動中轉過的臉讓卓情看見了,果然是那個季東。卓情不齒地搖搖頭,他的朋友還不知死活地躺在醫院里,他卻還有心情和他朋友的女朋友在這里廝混!
卓情有些鄙視地越過他們,進了包房。雨萌他們正在切蛋糕,雨萌遞了一塊給她,感慨地說︰「情姐,你知道嗎?今天也是那個叫呂延的警察的生日,我看他的病例時發現的,他比我大五歲,今年二十八!」
卓情有些恍惚,二十八,多年輕的生命還來不及享受,他差點就與之失之交臂,這樣想就越討厭那叫季東的家伙。朋友,怎麼可以這樣欺騙!
聚會散了,卓情獨自開車回家。在高速路上岔路時,她轉向了醫院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弟弟卓然將會是未來的警察,她突然關心起今天這個過生日的警察。下了高速路,她在醫院門口的商店買了束花。
住院處值班的護士看見她,有些驚訝。她微微笑了笑,捧著花往呂延病房走去。在門口她站住了,看到呂延虛掩的病房里透出微弱的光。借著光,她看到呂延床頭坐著季東,他的手上托著一個蛋糕,蛋糕上的蠟燭就是房中比較亮的光源。
卓情站在門邊看著他們,季東一動不動地望著沉睡的呂延,蛋糕上的蠟燭光五顏六色地投影在他臉上,讓他的臉顯得有些恐怖。他的身軀都融在黑暗中,似披著疲憊的外衣,讓他高大的身形顯得有些傴僂。卓情看著他,想起很久以前有個同樣相似的夜晚,她也同樣在黑暗中放逐著自己,她不由得對他生出些許憐憫,早先對他的怒氣不屑也淡了。許久,季東吹滅了蠟燭,病房中一片黑暗,只有監測儀的熒光屏在顯示著一個生命的生命指數。
卓情在心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把花送給了護士小姐們。
「我愛你,不是呂延,他和我沒有關系!」倩茹嘶聲叫喊著。
「夠了!你太殘忍了!呂延他那麼愛你,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他?」季東忍不住地狂怒嘶吼。
「那是他賤,他活該!我早已經和他說清楚了。是他犯賤!」倩茹瘋狂地大叫。
季東再也忍不住想摔她一巴掌,然後他的手一空,他一驚,猛地醒了過來。
「先生,你沒事吧?」病房中正在做清理工作的雨萌見他一頭冷汗,臉色極差,忍不住必心地問。
「哦,沒事。」季東用力甩了一下頭,站了起來,腿有些麻木,窗外已經發亮,他竟然在病房里坐了一夜。
雨萌看了看床頭精致的蛋糕,微笑著說︰「昨天是他的生日嗎?和我一樣,我昨天也過生日。」
季東听了看了她一眼。小護士清純如水,有一雙秀氣的眼楮。他看看她的胸牌,夏雨萌。
「夏小姐,呂延是你照顧啊,請多多費心照顧我朋友。」
靶覺到季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雨萌臉紅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季東微笑著伸出手,「我是陸季東,夏小姐,呂延就交給你了。」
雨萌紅著臉飛快地踫了踫他的手,「別客氣,叫我雨萌就可以了。」
季東有些好笑地看著臉紅得像柿子的雨萌,不忍打趣她。他往洗手間走去,打算隨便洗洗就回警察局。
他把臉放在冷水管下用力沖洗,抬起頭,他看向鏡子。鏡子里他的臉有些木然,他用力撫了下,舒緩些表情,他不想出去太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