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這座相鄰大漠的城市雖然沒有龍舟穿梭,卻也家家戶戶掛遍艾葉,空氣中也交織著雄黃酒和蜜粽的味道。
「救命——救命——」驚恐的求救聲響起在流風樓外。
「救命——救命——」求救聲越發的厲害。
「救命——救命——」仔細听,求救聲中有悲愴之氣。
「救命——救命——」求救聲中還有絕望的呼喊。
……
絕望地呼喊了半個時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她軟綿綿地倚住了門,仿佛隨時都能暈倒,這時她瞪圓了眼楮,才發現掛在門上醒目的牌子——「端午采艾,暫停營業。」
原本楚楚可憐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出師不利,恨恨地踢了大門一腳,又是一腳……黃花梨木雕就的門窗「 」作響。
「敢問姑娘,這門可曾與你結仇?」蹙了眉,來人歪著頭問。
「干你甚事?」答案便是白眼兩枚。
來人身後的人面面相覷,這、這、這是什麼世道?
已經踢累,抱膝坐在流風樓前,試了試嗓子︰「救命——」神色慘然,我見猶憐。
「救命——」神色淒婉,氣若懸絲。
周身掛滿重物的諸葛懷瑾舉步維艱,「然兒,為何——」
「噓——」以指抵唇,「有免費的戲看!」
女子掏出了面菱花,仔細勻散面上的胭脂,拉下幾綹鬢發,讓頭發稍微地顯得凌亂,拍打羅裙的間歇,不忘喊︰「救命——」
「紅綾?」諸葛懷瑾不敢置信地問。
「瑾哥?」諸葛懷瑾口中的紅綾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便撲進了諸葛懷瑾的懷抱。
「瑾哥,救我——」說罷,白眼一翻,作勢就要昏倒。
「姑娘姑娘——」沈從然隔開欲昏倒而未昏倒的紅綾與諸葛懷瑾的距離,見識過剛才生龍活虎的表演,誰還會相信,她能昏厥,「這門,跟你無愁無怨,你踢它作甚?」踢她的門便是了,還敢搶她的男人,當她沈從然是病貓嗎?
「瑾哥!」柔媚嬌軟的女聲,根本不搭她這個路人甲的腔,仍然惦記著諸葛懷瑾一人。
「紅綾,你這是——」周握瑜剛剛唱罷,紅綾便粉墨登場,是巧合,還是……諸葛懷瑾打算靜觀其變。
「紅綾遇人不淑,我那無良的夫要把我賣入青樓,我費盡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瑾哥,救我!」
諸葛懷瑾躲開紅綾撲上來的身形,指指胸前的掛件,「紅綾,這是臭豆腐!」
紅綾迅速地逃開,嫌惡的神色溢于言表。
諸葛懷瑾趁機拉過置身事外的沈從然,「內子!」
沒有情敵見面分外的眼紅,沈從然只是盤算,這門,是不是該換成一扇紅木的?當然,銀子要眼前的這位姑娘出!」
「紅綾見過姐姐!」柔媚地一禮,眼中閃爍著不以為然。
沈從然暗暗好笑,古往今來,小妾見大婦都應該是這個模樣吧!
「客官嚴重了,小女子年方二八,應當比你年幼!」年方二八,此二八非彼二八,二十八是也。
「客官,倒是奇怪的稱謂!」紅綾雖然模樣不差,但是過量的胭脂和香粉,讓她顯得老氣非常。紅綾轉向了諸葛懷瑾,問道︰「瑾哥,一別數載,然兒姐姐,可曾有消息傳來?」關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沈從然失散多年的親姐熱妹。
「進來進來——」利落地撥開了鎖孔,沈從然大聲招呼看戲看得入神的看客。
擺上板凳,盛來盤脆香的瓜子,端上些刺玫味的腌梅,示意大家團團坐定,看戲嘛。
「瑾哥,當年然兒姐姐因我而離家,紅綾自責不已,日夜難安……」紅綾聲淚俱下,唱作俱佳。
「往事已矣,更何況我已然找回了我的然兒!」諸葛懷瑾絞盡腦汁想要擺月兌這種尷尬的境地。
「然兒姐姐現在何處?紅綾當年有眼不識金瓖玉,還失手打過姐姐,每每思及,心若刀割……」
沈從然丟了把瓜子入口。她打過她?好,這筆賬也要算在她踹的門里。
「然兒心懷若谷,定然不會計較前塵往事!」諸葛懷瑾的視線越過了紅綾直直地落到了沈從然的面上。
「肉麻!」暗啐了聲,沈從然把攢在口中的瓜子皮噴將出來,稍微用力,沾了口水的瓜子皮盡數粘在了紅綾身上。
「哎呀呀,春來綠珠紅杏春影梨落金霜……快幫紅綾姑娘打掃干淨!」「打」字說得殺氣騰騰。
一雙兩雙三雙……小手在紅綾身上拍拍打打,力量拿捏得得當,不露痕跡。
「哎——」紅綾想要昏倒。
諸葛懷瑾慌忙閃開,他可不想無是生非,惹來無妄之災,傻乎乎地當他的妻奴便好。
紅綾無人可依,昏倒之勢已成,只好倒在了地上。
「瑾哥!」拿住腔調,沈從然喊得有模有樣,「紅綾妹妹昏倒了,可怎生是好?」雙手也攀上了諸葛懷瑾。
久違了的軟玉溫香,諸葛懷瑾頗為享受,「然兒以為如何便如何!」有妻萬事足。
「那好,听從你家老板的吩咐。春來,扶紅凌姑娘去樓上歇息,梨落,去請鐵拐王給紅綾姑娘看病!」
「鐵拐王?」諸葛懷瑾嗅到她發際的刺玫香。
「對啊!」城中最富盛名的鐵匠,拿手的絕活便是給剽悍難馴的馬釘掌。她拽緊他的衣襟,「不行嗎?」
「行!」只要她肯留在他的身邊,讓他愛她,就算是將天捅破了又何妨?
她歡歡喜喜地執住了他的手,閃入了內堂。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好,念兒念得好!來,娘親親!」
「念兒,不可驕矜,時時要思進取!」
「是,念兒听爹爹娘娘的話!」
「乖!」兩人齊聲夸獎,父嚴母慈兒孝!其樂融融的情景落在了別人的眼中,就像硌在眼里的沙子,看一眼,都覺得生疼。
「哎呦——痛——」紅綾低聲叫痛,同時一串清淚滑下。
沈從然不無同情地掃了眼紅綾腕子上的淤紅,這鐵拐王真是敬業,果然把紅綾當馬給治了!
「紅綾妹妹,不妨事吧?」沈從然站起,「這天香膏治療外傷有奇效!」論起惺惺作態,沈從然絕對是個中楚翹。
紅綾卻不理會她的好意,淚汪汪的眼睇向了諸葛懷瑾。
「諸葛兄,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紅凌姑娘也曾與你有過肌膚之親,訂過白首之盟,怎麼也不出聲探問?忒薄情了吧?」不請自來的周握瑜陰陽怪氣。
諸葛懷瑾道︰「我與紅綾,使君有婦,羅敷有夫,薄情二字談何說起?」
「對哦!」她大力地點頭附和,「紅綾妹妹也說過,是良人負心薄幸。紅綾妹妹的良人是哪里人?做什麼營生?」
「這——」紅綾求救的眼神瞟向了周握瑜,「紅綾下嫁給江南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