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顧晴荷突然尖叫了一聲,聲音大到紀嫣然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外加一句追問︰「你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剛才去教務處交材料的時候,踫到了人事處的小胡,她說我們學校新來了一個心理老師,是個大帥哥!」
「男心理老師,不會是心理變態嗎?電視不是常說那些個心理專家研究心理,最後自己變成了心理變態!」紀嫣然說著,卻遭到了顧晴荷的一記白眼。
「嫣然,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煞風景?如果你不要這麼犀利加毒舌,相信你早就嫁出去了!第一個相親的男人,你嫌人家長得太丑了,第二個,你說他不到一米八,不要……」
紀嫣然不再多說什麼,任由顧大媽碎碎念。
五分鐘後,顧晴荷歷數了紀嫣然的相親失敗記後,終于覺得口干舌燥了,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又繼續說︰「今晚的教師節晚宴,下班了一起去?」
早在開學的教工大會上,和藹可親的校長就宣布了這個消息,說是展延的老師要共慶屬于自己的佳節。
紀嫣然正想要答應,眼楮一瞥看到了桌上的記事本上大大的寫著「照相機」三個字,只好無奈的說︰「下班了我還有點事,待會酒店見吧。」
「好的。那我就先去認識大帥哥了!」顧晴荷得瑟的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備課本,開始做起正事來。
窗外的大樹上,一只喜鵲停在了枝頭,撲騰著翅膀,唧唧咋咋的叫著,仿佛在為展延慶賀著喜事。
放學的時候,穿著校服的學生們從校門口魚貫而出,紀嫣然也是挽著手提包就往數碼城里沖去。
一家又一家的店鋪內鱗次櫛比的數碼產品晃得紀嫣然眼花繚亂,好在一旁的銷售人員舌燦蓮花,加上她自己也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最後紀嫣然挑中了一個索尼新款的價值八千元的相機。
刷卡的時候,紀嫣然心疼的要死,這幾乎就是她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了,如果不是那個殺千刀的偷拍狂,她指不定拿著這八千塊去哪里享受了,何必要遭受這平白無故的飛來橫禍!?
說到底就是那個猥瑣男的錯!
紀嫣然在心里畫了個小人,貼上了猥瑣男偷拍狂的標簽,拿著小針狠狠地戳著詛咒著,等這個男人來找她拿相機的時候,她一定小女子動口不動手,好好的損那男人一把,以泄心頭之恨!
從數碼廣場出來,紀嫣然一看手表,還有半小時就到開席的時間了,她連忙攔下一輛出租車往酒店趕去。
盎麗堂皇的東方假日酒店坐落在浦江之畔,法國設計師獨特的城堡式建築風格,讓人仿佛置身在宮殿的同時,又能俯瞰江水悠悠。
紀嫣然走進酒店的時候,迎面正好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走在最前頭的男人面如冠玉,眼神沉著。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清楚的看見男人狀似不經意的掃了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可是男子很快的便扭過了頭不再看她。
現在的紀嫣然哪里還有心思在乎這些不相干的小事,找了最近的化妝間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因為上班的關系,她連妝都沒有畫。顧晴荷就常羨慕的說︰「嫣然你的皮膚吹彈可破,根本不需要化妝品的點綴。加上你那雙會笑的眼楮,我要是個男人啊,都會折服在你的石榴裙下!」
正想著,手提袋內的電話就來了,紀嫣然一看是顧晴荷,也沒接。拿出包里的絲巾在脖子上隨意的搭了搭,最後確認一下自己的裝束,就提起東西往宴會大廳而去。
大廳門口醒目的拉著橫幅,上面用豆大的字體寫著「祝展延高中各位老師節日快樂!」
紀嫣然在服務生的引導下進入了廳內,人群三三兩兩的站著,相熟的老師正熱火朝天的聊著。紀嫣然一眼就認出了顧晴荷,此刻的顧老師正站在大廳中央,背對著嫣然,手舞足蹈的和她面前的男老師聊著天。
難得看到我們的顧老師如此外露的花痴!紀嫣然好笑的走了過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打著招呼︰「晴荷,我來了!」說完抬起頭,有些好奇的想要看看讓顧晴荷手舞足蹈的是何方神聖,結果這一抬頭,眼珠子都險些瞪了出來。
「你……你……」
彼晴荷一見到好友來到,連忙挽起了紀嫣然的手臂,先是掐了她一記,「怎麼現在才來?晚宴都要開始了,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不接。」
紀嫣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瞪大了眼楮望著站在她們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端著紅酒杯,一雙桃花眼眨了眨,笑眯眯的看著她,眼底閃著濃濃的驚喜之色。紀嫣然只覺得腦子一熱,真是冤家路窄!她惡狠狠地瞪視著男人。
這一幕落在了顧晴荷的眼中,看著好友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位新來的心理老師,她心底滑過一個念頭,這兩個人站在一起也是男才女貌的美麗風景啊,于是她連忙挽起嫣然的手臂,殷勤的介紹︰「嫣然啊,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展延新來的心理老師。他叫做——」
「敝姓齊,單名一個雲字。」齊雲卻突然開口,主動做起自我介紹。他禮貌的伸出手,臉上的笑容玩世不恭極了。
新來的心理老師齊雲,紀嫣然心里有團火在憤怒的燒著,恨不得把這個什麼雲的燒成火燒雲。
「嫣然,你在做什麼?快點自我介紹啊。」顧晴荷在她耳邊小聲的提醒著。
紀嫣然看著面前隨意笑著的齊雲,嘴角的笑容抖了抖,禮貌性的說︰「我叫紀嫣然。」
對面的齊雲笑呵呵的看著她,伸出的手還僵持在半空中,顧晴荷看不過去了,直接牽起紀嫣然的手遞了過去。
齊雲握住那張縴細的手,雖然手的主人是那樣的不情願,暗暗使力想要掙月兌開來,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拉扯大。
紀嫣然看到那樣的笑容就討厭,心里「咯 」一聲閃過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齊雲掬起了她的手放至唇邊,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以無比溫柔的聲音說著︰「很高興認識你,紀嫣然小姐。」
紀嫣然的反應是直接把另一手提著的相機袋狠狠地砸了過去。
東方假日酒店的停車場內,一輛黑色的奔馳安安靜靜的停在角落里,進入的車輛燈光掃過來,只看到駕駛座空著,後面的位子上隱隱約約有個黑色的影子,一抹暗色的熒光或明或暗,青煙繚繞。
當這一縷青煙燃至一半的時刻,司機先生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三哥,我去查了下,今天是展延高中在酒店舉辦教師節晚宴。」司機的聲音充滿了恭謹,把打听到的情報一五一十的匯報給後座的男人听。
後座的男人沒有任何動作,輕輕地「嗯」了一聲,車上再度陷入了沉默。
司機也是跟著男人也有兩年了,剛才從酒店里出來,男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對頭,當時他是先到停車場來開車,所以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怎麼樣的插曲。只知道男人一坐進車內,面色是難得的凝重,而且立刻吩咐他去查下今天的東方假日酒店到底在舉辦什麼活動?
男人手上的煙靜靜燃燒著,他並沒有吸,好像只是享受著這煙飄零的唏噓的姿態,男人深深的吸了口氣,指尖似乎還留有一絲的溫度。
車窗外的暗夜繁花,終究將會被日光吞噬,記憶中的蒼茫,深深淺淺的輾轉了人生。
「小陳,你說一個人怎麼樣算快樂呢?」沉默了許久,男人輕輕地發問。
小陳模了模頭,如丈二的頭腦模不著頭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信誓旦旦的表著忠心,「我的快樂就是天天跟在紀哥的身邊,為你排憂解難。」
「呵呵,」男人笑了,笑聲如紅酒般醉人,「是啊,每個人的快樂都不同,人各有志,當人學會了選擇,就會走上一條自己想走的路。」
「小陳,你說,如果那人是笑著的,也就是快樂幸福的吧?」男人的聲音破天荒的帶著一絲脆弱。
「紀哥啊,我是個粗人,什麼都不懂。但是我家那口子每次真心笑著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很幸福,自己也會很滿足,因為那份幸福是來自于我的。所以三哥,我想你說的是對!」小陳慎重的下著結論。
後座的男人眼神一凝,隨即莞爾,不再多說什麼,輕輕的說了句「開車吧」,就合上了眼楮養神。
車子剛駛上寬闊的柏油馬路,小陳又听到車後的男人報了個地址,立馬打了方向盤轉了方向。
那是這兩年來男人每每到了深夜都會去的地方,靜靜的坐在車內,看著某個未知的地方,直到整幢大樓的燈都熄滅了,男人才會吩咐他開車。
霓虹燈有一下沒一下的投在後座的男人身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何必跋涉記憶?何必探尋未來?沉默而克制,一切點到為止。也許,僅僅記憶她笑臉的那一瞬就足夠了。
結束了教師節晚宴後,齊雲提著被人砸過來的相機回家,一直到家門口,都還一直咧著嘴笑著。
進了家門,才發現一樓客廳里笑聲陣陣,他換了鞋走進去,就看到爸爸媽媽端坐在沙發內,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放松,還有一道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大波浪卷發,婀娜多姿。
齊雲頓時眼楮一亮,快步走了過去,「姐,你什麼時候回國的?都不通知我去接你!」
被點名的美女回眸一笑,雖然千嬌百媚,但是笑容中自有一股爽朗,她熱情的擁抱了自家弟弟,沒好氣的說︰「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哪知道你夜生活這麼豐富!」
齊雲大呼冤枉,「今天是我去學校報道的第一天,正巧又是教師節,所以就參加了晚宴。」話雖然是對著齊悅說的,眼角余光卻打量著沙發中的另外兩個人。
齊父是個標準的軍人,這兩年更是身居要職,哪怕是在最放松的時刻,也是腰桿挺得直直的,听了兒子的話,嚴厲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都是你媽把你寵壞了,由得你任性妄為!」
「爸——」齊雲拖長了聲線,滿滿的都是委屈。
齊父犀利的目光直視著兒子,口氣沒有半分的柔軟,「當年我讓你讀商科,結果你好好的偏要跑去學心理。跑去國外混了兩年,回來就跑你校長伯伯那里去做老師。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的胸無大志?」
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三個人臉上都為之一僵。
齊雲模了模鼻子,難得沒有多說一句,低著頭看著膝蓋,臉上的神情看不分明。
好在齊母及時出聲緩和了一下場面,「好啦,兒子女兒都回來了,你也上去早點休息。」說著就推了推齊父。
「別給你校長伯伯添麻煩惹是非!」臨走前齊父還不忘再次叮囑一番。
齊雲聳了聳肩膀,對著跟在父親後面上樓的母親做了個致謝敬禮的動作,轉過身來坐在了齊悅的身邊,好奇的問︰「姐,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大概半年吧,」齊悅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靠在沙發上說,「最近和寰宇醫藥集團有個項目要談,關于組織人腦記憶的高端技術。」
「準姐夫舍得離開你這麼久?」齊雲調侃道。
齊悅斜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弟弟的開刷,反倒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延庭也回來了。」
「一起回來還不開心嗎?」
「再過幾個月是延庭小弟的忌日!」齊悅幽幽的說。
齊雲點了點頭,聰明的不再多問下去。準姐夫本姓石,石家的事情他亦有所耳聞,莫約五年前,石家發生了一場變故,石家最小的兒子意外去世,也使得這個蒸蒸日上的警察世家對于政途心灰意冷,舉家遷往了美國。
這些也是齊悅和石延庭成為未婚夫妻後,齊雲從姐姐口里听來的。
齊家和石家可謂是門當戶對,一個是政界,一個是警察世家,不得不說這是天作之合。可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如齊悅和石延庭這般幸運,真心相愛卻也門當戶對?
當年如果讀了商科,現在的自己又會是怎樣?齊雲伸了個懶腰,眼角的余光掃到了被扔到一旁的相機,勾起嘴角笑了。
至少現在這樣也不錯……
他看了眼客廳里的大鐘,打了個哈欠,一副很累的樣子,「姐,我累了,先上去睡覺了,你也休息吧,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又陪了爸媽這麼久,你也累了?」
齊悅點了點頭,望著弟弟往樓上走的身影,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成天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了,轉眼之間他也長大了,她抿緊了嘴唇,啞然出聲,「齊雲,謝謝你。」
「嗯?」正在上樓的他動作一頓。
「謝謝你承受了爸爸的怒氣,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齊悅說。
齊雲沖她朗然一笑,「自家姐弟,客氣什麼!」
對于齊雲一意孤行學心理的因由,最了解的莫過于齊悅。有些話,兩個人心底明了,就無須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