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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算哪根蔥 第8章

尹清霧沒有走遠,在醫院附近逛了一圈,又去附近的小吃店買了些吃的坐著一點一點消滅掉後,轉頭朝醫院走去。

她也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做,只是既然都跟老媽說了是來見他的,太早回去準沒好事,但心里的那一絲特別柔軟的觸動又是為何呢?

手機短信里寫著——「女兒,回家記得把保溫杯帶回來交代。」她知道老媽精明的程度,或許這樣可以解釋她為何氣憤走掉之後還要再回去的理由吧。

走廊上干淨而整潔,三三兩兩的人,有些家人扶著病人來回穿梭著,她走到病房門口又停住了腳步。門是虛掩著的,她透過那道縫可以看見他的床位。他就斜靠在牆上,後背的枕頭墊著。他低著頭,劉海覆蓋住了他的眼,修長的手指捧著保溫杯,似在咀嚼著什麼。

那個保溫杯……她的眼一頓,月兌口道︰「你吃了?」

莫夕涯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眸在踫觸她的剎那揉入一絲亮光,瞬間消散,「你……」她又回來了。

「呃……」她輕咳了兩聲道︰「我忘記拿回我的保溫杯。」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淡笑,笑容里含著春日的暖色,「我睡醒肚子餓了,剛想找吃的就看到這個了。」

「哦。」她悶悶地應了一聲,推門走進來又重新給關上。

她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一邊,順手拿起旁邊掉落的報紙開始看。不要跟他說話!

「你干嗎坐那麼遠?」他看了她一眼,好笑地看著她小貓般蹲在一邊的姿勢。

不要理他,她心里想著。

「呃,我才剛開始吃,你要不要來一口?」他好心地問。

沒听見,不要。

「哦,不要的話我都吃光了,媽媽還真好,給我弄了烏骨雞湯,里面竟然還有栗子,嗯……」

「喂!」她忍無可忍「啪」一下合上報紙,兩手擰了擰,把報紙卷起來朝他拍去,「不要用我最喜歡的栗子引誘我!」

這是老媽給他弄的什麼鳥湯,她不稀罕。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握住她再度拍下來的報紙,雙眼直勾勾地望入她起了波瀾的眼底,「清霧,我們和好吧。」

她頓了頓,手指的關節在曲卷的同時似也能听得見自己骨頭「咯 、咯 」的聲音,但馬上又轉為一臉的憤怒,「干嗎?你想和好再讓我媽做湯給你吃啊。我告訴你,等你出院我就不要負責了,我們各走各的,不擋道。」

「但莫老頭和莫老太已經知道你在這里了。」莫夕涯看著她,接近左心房的位置不知為何抽緊了一下,「我說的和好不是指之前的斗嘴,我想要的是……」

「想都別想。」她沒好氣地回絕。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又強制地壓抑住,不讓心底某個原始的渴望跳出來搗亂。她順了順氣,面無表情地牽動嘴角笑了笑,「莫夕涯,你以為我們還是十七八歲的小少年嗎?我有我的人生要走,我不可能為了配合你再次亂了我的步伐。」

當初嫁給了他,抱著滿懷的希望與堅強,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挫傷里,獨自留在角落里舌忝傷口,她不希望自己的下半生還要這樣過活。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他沉吟了半晌,徐徐地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協議和好,你搬進我家,在我家人面前裝夫妻。」

「憑什麼?」她冷笑,「為了讓你免于相親宴?」

他當年那麼自私,沒想到過了一年還是如此。人的本性難改,如同他失落的心,無法找回般。

他搖搖頭,「我可以答應你任何的條件。」

「我沒什麼條件。」她嗤笑,「現在我有房有車有工作,我什麼也不缺,我只缺一個老公,但可惜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難道你要答應我給我找一個完美老公嗎?」

他靜默著不語。

「莫夕涯,做人不要那麼自私。」她幽幽地道。

「要怎樣,你才答應我?」他問。

她輕笑,手指陷入掌心里,泛紅不知疼。

「你要怎樣的完美老公?」他試著再問。

她仰起臉,輪廓分明的臉上,有著白皙的膚色與紅潤的氣色,但眼底的迷離卻似一團霧氣看不見底色,「只要他的心還在,可以一輩子寵我,愛我,疼我,惜我,便是完美老公。莫夕涯你可知道當年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來說服自己跟你結婚,但……最終的證明我還是錯的……」低喃著,她隱忍的淚水奪眶而出,「莫夕涯,既然我們已經離婚,就不要再來打擾我現在清靜的生活。」

「你等等。」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清霧……」

「干什麼?」她接近怒吼,瞪著他的眼里布滿了紅色,「又想對我說對不起嗎?你省省吧,我這輩子最討厭听到的就是從你口里說出來的這三個字。」

因為這三個「對不起」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愚蠢,讓自己陷入深潭里掙扎不出。

「不是,你听我說。」他一把拉過她,她掙扎著就要掙月兌,他整個人壓住了她。

她倒在床上,白色的床褥帶著春日暖洋洋的氣息,她瞪著他,咬牙道︰「我不要听。」

「清霧……」他放柔了聲音。

她又掙扎著,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

他的臉漸漸低下來,看似就要貼上她的臉頰。她一個心慌,狠狠地提腳踹了他一腳,他悶哼一聲,痛苦地背過身去。

坐起來,她憤恨地道︰「沒有人可以勉強我做任何事。」

在她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又試圖拉著她,她一甩手,「啪」的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手腕間的白光一閃,瞬間消失在窗口。

相同驚愣的兩張臉。

靜默之後,她喃喃道︰「我的手鏈……」不敢看他臉上鮮紅的手掌印,不知如何開口的道歉。

這是第一次,她打了他。

為了復合。

她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這一次他沒有追出來。

她快步走下電梯,朝那方的後花園走去。手鏈從樓上掉下來,應該還在的。她彎著腰找,可是翻來覆去也沒有在草堆里找到那條手鏈。

回去如何交代?不僅沒有把保溫杯拿回來,把老媽送的定情信物也給弄丟了。

低垂著頭,任輕風吹拂臉頰,發絲繞過耳邊飛揚在臉頰上,輕微的癢。下過雨的地面顯得有點濕,綠色的草叢里沒有明顯的痕跡。手鏈那麼細小,若落在里面也很難找出來吧,除非是掛到某棵樹上了。

她仰起頭,看著旁邊的幾棵大樹,意外地在半空與莫夕涯矗立在窗口的眼對上。一絲狼狽與慌亂驀地竄上心頭,她撇開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後花園。

手鏈……暫時就先算了吧。

她的背影在拐角慢慢地消失,莫夕涯站在窗口望得出神,還記得當初她對他說︰「我就只離你一個轉身的距離,你愛我,轉個頭就可以看到我。」

當時他沒在意,只是淡淡地笑著,目光卻落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他不知道,當尹清霧慢慢走遠,不再是觸手可及的時候,他才發現……某些被隱藏的東西漸漸地浮出來。幾乎在夢里淹沒了他的思想。

窗台上還掛著一潭的水漬,雨後的天空里含著一些清草的香氣,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她剛才在找什麼嗎?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輕然地撫著,掛在嘴角的是一抹清淡的笑容。

手機在震動,他接起,「喂,姍杉。」

「莫老太問你們何時回來住,她要騰個房間打掃干淨。」花姍杉道,自從一年前莫夕涯宣布尹清霧突然出國留學後,他自己也搬離了祖宅,住到了公司的附近。

莫夕涯沉吟一陣,沒有回答。

「夕涯,在听嗎?」花姍杉繼續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有。」他低低地嘆息,「姍杉,你讓她隨意安排吧。」

餅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知道該叫花姍杉一聲「姐姐」還是「嫂子」。無論是哪一個稱呼,都在阻隔他心靈的跨越。

幣了電話,他看了一眼雨後天晴的湛藍天空,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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