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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戲 第3章(2)

她點點頭,忽問︰「說到西瓜,他們幾個會不會有事?」

「不會。」他看著她,小指微彎。「要不要打賭?賭阿發他們那些能跑的也都跑光了?」

她想了想,推開他的手。「才不要咧,我穩輸的。」

他笑了聲。「安啦,有認識的警察,不會有事。」

「為什麼會認識警察?不會被找麻煩嗎?」

「不會。有沒有听過一句話?警察是有牌的流氓。」

她瞠大眼,喃道︰「好虛偽哦,表面好像是保護人民,是正義使者,原來私下跟黑道也有關系……」這就是所謂的黑白掛勾?原來是真的!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辦案要有線索,從我們這里最方便得知;我們一些生意需要打點,跟他們博感情才有好處。」

游詩婷無法理解這樣的關系,只覺得成人世界復雜得難以想象,黑不黑、白不白,那干嘛分黑白?

「就像我們花店後面的生意來說好了,要不是文哥跟局里很熟,那種命案或事故的案件哪有可能每次都輪到我們做?都是他們打電話通知我們哪里有尸體,讓我們去收的,事後再給他們紅包。」

「做那個真的很好賺?」游詩婷好奇不已。死人錢真的比較好賺嗎?連警察都來分紅包?

「當然。不好賺誰要開這種店。」

心念一動,她開口就說︰「那我也去做好不好?」

楊景書錯愕不已,呆了好幾秒才問︰「你?」

「就是我。」她用力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工作?是去看尸體、抬尸體!」

「我知道啊,你們能做的事我為什麼不能做?」

「你是女生!」太荒謬了,她一個小女生要跟他們去抬尸體?

「女生就不能抬尸體?」她不認同地抬高下巴,又說︰「我想靠自己賺錢。我媽雖然會留生活費給我,可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她拿錢,她在外面有什麼樣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如果哪天她回來跟我說她找到第二春了,我還能跟她住一起嗎?我沒什麼才能,書也念不好,以後要靠什麼賺錢?」

他不認同,道︰「你可以去念幼保科、美容科,以後去幼稚園帶孩子、去幫人家做頭發。這個只是暫時性的工作,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做葬儀、幫人抬尸體,更別說你一個女孩子要做這種工作。你去學個一技之長,將來開美發院什麼的比較實在,絕對好過做這行。」

「美發那個賺不多啦,幼稚園老師薪水也很少,你就讓我去做做看嘛,也許我做得比你們好哦!」她抬高面頰微腫的臉蛋,目光晶亮地看著他。

這樣就能有更多機會與他相處了吧?以前以為他就是去看看場子,或是打架爭地盤,那些事她一個女生根本做不來,但抬尸體應該沒問題;她想時常看見他,就算他現在身邊有張柔柔也沒關系。

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不知道怎麼做才對,但她知道搶人男朋友是可恥的,她並沒有要搶,也不會讓他知道她喜歡他;她只是想要偷偷喜歡他,只是想要能夠時常看見他,只是這樣而已。

楊景書從沒想過未來有一天,他真走上了殯葬服務這途,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公司。很辛苦,但每回完成一件工作,他對生命的熱愛就更深一層,這大概是做任何工作都得不到的成就感。

拎著防風背心走出辦公室時,眼皮下微微一跳,他止步,低下眼簾,好一會時間,才又舉步,經過員工休息室時,他听見員工夾雜笑聲的交談。

雖說平時為家屬或往生者服務時,他要求員工必須是嚴謹莊重的;但私下時間,他其實更喜歡他們這樣說笑。這工作壓力不小,特別是長時間面對家屬的悲傷,他也擔心他們情緒受影響,所以在不影響公司形象的範圍內,他是允許他們大聲交談的。

敲了下門板,他推門步入休息室。

「楊先生。」

「老板。」幾個談笑的員工見著自家老板,出聲招呼。

他們的老板很低調,對外或對內,自介都是負責人;可按理說,一家擁有副理和經理的公司,再上去那位不就是總經理或是董事長?但他從不這樣介紹自己,僅說他是負責人。除此,他不喜歡有誰喚他總經理或是董事長,所以後來他們見了他,不是一句「楊先生」就是一聲「老板」。

老板沒什麼架子,不責備人,事情沒處理好他最多就是稍微提醒一下下回應該怎麼做;他生活習慣良好,吃方便素,不煙不酒不嚼檳榔;他對家屬有禮,對員工客氣,他空閑時常做的便是在辦公室抄寫經文。也許好脾氣就是這樣培養出來的。

他外型是出色的,當然比不上那些偶像明星,但也算俊秀,尤以那雙眼陣最迷人。他的瞳仁深黑,睫毛是連女性看了都要自嘆不如的縴長,看人時總是很專注,好像要把人看進心里;就是那樣的眼神特別勾人,會讓人誤以為他在放電。

沒見他有什麼健身習慣,可他體態良好,修長的身形包裹在深黑西裝下,更襯得他英俊挺拔、斯文穩重;若不對人說他從事殯葬業的話,誰都要以為他是白領上班族。

像這樣的男人,總會有個如花似玉的伴侶,但是至今,他們沒人見過他身邊有過女人,即便是公司元老級的職員也不曾見過。

坦白說,殯葬業者除非早有對象,否則要有對象實在不容易。然而老板並不是沒人要。曾有家屬在親人告別式辦完後,跑來跟他表明心意;他先是裝傻,最後婉轉地告訴對方他孩子都十歲了,嚇得對方誤以為自己差點成了小三,直跟他鞠躬道歉。

明明是他拒絕對方,最後弄得好像對方多對不起他似的。他們甚至想過老板搞不好是同志,要不,怎麼會跟王經理感情那麼好?

「老板,你吃飯了沒?」阿坤滿嘴油膩,嘴里塞著食物,口齒不清。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點再吃。」楊景書輕輕頷首,再開口時,他勸道︰「阿坤,你吃飯速度慢一點,別這麼急,小心噎到。」

「不會啦,都習慣了。」阿坤擺擺手。

楊景書只是笑了笑。他沉靜的目光在桌面輕掃一圈,忽然走向阿坤。「手機是你的沒錯吧?」他拿起阿坤面前的手機。

阿坤點頭。「坐這樣,手機放在口袋會有點不舒服。」

楊景書把手機置回他面前。「是會不舒服,有時放後面褲袋,坐著坐著還會滑出來。」

「嗯嗯,對耶!」助理猛點頭,一副找到同好的興奮表情。「我上次就是這樣把手機弄丟了,因為它滑出來,不過我沒注意到。」

楊景書噙著笑,提醒阿坤︰「我們做這行,手機很重要,你等等別忘了把手機帶走。」目光一轉,看著從他一進來就直盯著他瞧的張啟瑞,道︰「啟瑞,公司麻煩你了。」

張啟瑞看看他,只是點了下頭。

「副理,老板又要去找尸體了?」楊景書離開後,助理看著張啟瑞。

他對老板這個人真的很好奇。其實他一開始是要進入大公司的,但是履歷投出後都未有回音,才跑來皇岩。

皇岩這家公司不像那些集團經營的大公司,全國各地都有駐點,他們除了在醫院設有事業處外,就是和殯葬處合作。尺了事業處那邊是王經理在負責,總服務處這邊則由張副理負責。

他從待了一年的觀察中發現,老板除了會去收命案尸外,就是做遺體縫補修復的工作;除此之外,偶爾接到學校邀請他去做相關方面的演講,其余大小事都交給王經理和張副理處理;他甚至連公會或殯葬處的會議也讓經理或副理出席,他不插手員工的工作,像是對他們無比信任。

他的觀念有些特別。誰開公司不是為了賺大錢?曾經有員工建議他應該像其它企業那般賣生前契約,可他並不願意;皇岩內部沒什麼升遷考試,員工又問起為什麼不像那些大集團一樣辦內部考試,他說他不希望因為一些業績獎金制度讓整個服務變成一種商業;他也不希望員工為了考試成了公務員,每天做著一成不變的工作。

最重要的一句話,他說︰主角不是禮儀師,是往生者。

像老板那樣不開發客源,他一度想過會不會哪天公司就倒了,畢竟比不上集團經營;但就是那句「主角不是禮儀師,是往生者」讓他對他的老板有了信心。

事實也證明,皇岩的生意奇詭地好;大概是和殯葬處合作的關系,無名尸和命案尸便成了皇岩的服務來源……雖然他不喜歡服務命案尸。

「你怎麼會這樣問?」張啟瑞瞟了助理一眼。

「我發現他很少出去啊,重點是他剛剛沒穿外套。」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肯定哪里又有尸體。」阿坤以一種老鳥的姿態說著。

穿外套是公司規定。制服代表公司門面,除了告別式是中山裝外,平日定是黑色開領西服和白襯衫,平時在辦公室內可以不著外套,但面對家屬時則必須穿上,那代表一種專業形象;再有,外套胸口都有別針式的個人小名牌,讓家屬看見服務人員的姓名,也較能讓他們感受到誠意。

但有另一情況下可以不穿外套——意外現場收尸或接體時,因為穿著西裝多礙事;不過像這種冬天倒是可加件背心,因此從老板沒穿外套又帶著背心這點來看,他去找尸的可能性很大。

聞言,張啟瑞笑了聲。「他有可能去買東西啊,他總要吃要用吧,不穿外套不代表什麼。」

「他說他有事,他沒說他要出去買東西。」助理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有帶著背心,老板有說辦私事不能穿著制服。」特別是背心,因為背心後方繡有皇岩生命禮儀六個大字,有些民眾對這行業還是有所忌諱,為了不給人不舒坦的感覺,老板不大喜歡他們穿背心在外頭晃。老板最讓他們這些員工埋怨的就是這點,除此之外,他真是個不錯的老板。

「他是老板,有必要跟你交代那麼詳細嗎?」張啟瑞嘴巴上這樣說,心里大概知道不出多久時間,他就會接到楊景書的電話。

「那坤哥你說嘛,你覺得老板是不是去找尸體?」助理看向阿坤。

阿坤點點頭。「其實我懷疑老板有個聞尸鼻。」

「你不要把他講得那麼恐怖啦!」女同事揚聲說。

「你以為你現在是推理家?還是在寫恐怖小說?」張啟瑞白了他一眼。還聞尸鼻!

阿坤用一種扞衛清白的表情說︰「我之前也懷疑你看得到那個,後來果然證明我猜得沒錯呀。」

鮑司的同事後來都知道他們的張副理有陰陽眼。他一次在為一個自殺的往生者辦法事時,差點被鬼上身,據說是那自殺靈知道他看得見靈體,有事請他幫忙,他不願,惹惱了那只靈,還企圖上他身。

雖說在當時做法事的法師處理下,事情是解決了,但也為這個工作又增添了一筆靈異傳說。

「是不是做這個工作,很容易見鬼啊?」女同事歪頭想了想,又說︰「但是我從來沒遇過什麼奇怪的狀況,難道是我八字比較重的關系?」

張啟瑞扒光剩下的飯,收拾好空的便當盒後,看著那位女同事,冷冷地笑了笑。「你八字重不重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你體重真的比較重。」跟他女朋友有得拚了。

他又笑了下,起身走人,身後是女同事羞憤的抱怨聲和同事的朗朗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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