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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出狀元 第12章(1)

「春河呢?」賀元從駿馬上跳下來,將韁繩丟給一旁的馬夫後,大步走向自己的院落,一邊問著春生。

「二爺,春河一早就去了門下省的進奏院。」

「進奏院?」賀元想了下,恍然。「今日是最新一旬邸報刊行的日子。」

春明看了看天色,道︰

「這時候,也應該要回來了。二爺有何吩咐嗎?」雖然跑腿的工作是由春河專門負責,但他們幾個貼身小廝對其他人的工作也是隨時可以暫代上的。

賀元悶聲走到書房門口,才道︰

「算了,沒事。」

春生不愧是首席貼身小廝,除了服侍主子細致謹慎還嘴嚴外,察言觀色的功夫更是修練得爐火純青。就算這兩日主子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但春生仍然敏銳地發現二爺的心情很不好,因此一直非常小心地伺候著,不敢有絲毫大意。

而春河,之所以專職跑腿,就是因為他天生嘴甜,很容易與任何人打成一片。放眼京城各家各戶的門房、各個衙門的差吏,不管刻薄的、嚴肅的、古怪的,就沒有他攻克不了的人。雖然外人看來他是那般伶俐,但春河這人其實有點缺心眼——至少,他此時完全感應不到主子的心情很差,而且那個讓主子心情很差的人,這陣子最好提都別提起。

「二爺,這是最新一期的邸報,小的取回來了,要不要馬上給白公子送

去?」才提到春河,春河就出現了,而且一沖過來就提了那個不應該提的人。

春生默默地退到二爺身後,盡可能地離春河遠點。

「給白公子送去?誰告訴你這邸報要送給她的?」像是這兩天壓縮在心底的莫名氣悶終于找到出口,他看著春河,面無表情地問。

「可……不都是一直取來送白公子的嗎?自從去年秋天白公子中了舉人之後,二爺您就吩咐小的,每旬都要跑進奏院討要邸報給白公子寄去的,您忘了嗎?」春河覺得二爺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能因為白公子人在京城,就把這件事給忘啦!這些邸報對考生很重要的,因為策論考的都是時事,必須經由邸報來隨時了解朝廷動向。

賀元當然沒有忘。但對于春河「好心」的提醒,卻感到很不爽。不爽在于,他這兩天都刻意不去想起那個混蛋女人了,偏偏還有這樣不會看人眼色的楞子頭來提醒,讓他兩日的成果功虧一簣!

他現在又想起那個女人了!

看著春河手上捧著裝邸報的匣子,就無法不去想,再十日就要大考了,她現在究竟書讀得怎麼樣了?

還有就是……她真的要考嗎?

就算賀元有絕對的把握可以保住她的項上人頭,但女扮男裝去應考,到底是犯罪,且是最嚴重的量刑——欺君之罪。一旦被揭發,後果難以想像。這樣「名震天下」的方式,恐怕她也不想見到。

賀元不用太深入去想也知道,白雲從去年參加鄉試,就是打定主意要去做某件事;而那件事,純粹一個小遍村的女孩兒是辦不成的,她得有個能靠近上位者身邊的身分,而科考,是天下寒門唯一的晉身機會,當然,也是她的。

哼!那個女人,是當他死了嗎?!

寧願一個人鋌而走險,也不願考慮找他幫她一把。

若她對他上了點心,就會知道他在京城的地位,從而利用他的能耐,不會一意孤行,將她自己置于如今這般境地。

這些日子以來,賀元拉著她,帶她踢球、盯著她模仿「天下冠軍帖」、不停地對她講述京城的種種、朝廷的種種,甚至是皇家重點人物的種種,希望盡快幫她融入京城這個環境。該懂的、該注意的、該討好的都對她說了個明明白白,只希望能讓她在身分揭發後不必獲罪……

他們一直在忙,忙得都沒有時間好好談一談,關于白雲為什麼要考狀元的真正理由——當然,白雲說過,是為了昭勇侯。

隱約說過,昭勇侯即將大難臨頭,她得幫他。

白雲不是個熱心腸的大好人……好吧,事實上小遍村就沒一個好心人。他們在幾百年的貧窮里,只學會了堅強且不擇手段地活下去,而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真遇著了好人,也會把對方當蠹蛋看吧?

賀元一直在等著白雲對他開誠布公。在這兩日之前,他認為一切最好都等到春闈結束,白雲的壓力大減之後,兩人再好好談個清楚,但如今,賀元不願意了。如果白雲有誠意,重視他這個朋友,就該盡早告訴他,也好讓他早做準備。

而她不肯說,只代表了她不想借用他的力量,或,不認為他幫得上忙。

不管答案是哪一個,都讓賀元氣悶,因為這會讓他之前忙活的一切、為她擔憂的心,都顯得愚蠢至極。

所以,他絕對不原諒她——在她道歉之前。

他只是氣她對他不信任,才不是因為在意她過度關注昭勇侯,所以質問她是不是看上昭勇侯那個老男人,結果被她一句順嘴說出的話——我跟他是沒前途的,想文武勾結也指望不上他——給惹毛了。從這句話開始,他們吵架了。

「那如果指望得上呢?你就立馬勾結去了是吧?!」當時他腦袋莫名發熱如火燎原,成串星火從嘴里沖出。

「你發什麼火?我這只是在開玩笑的啊。」

「那你怎麼不拿我開玩笑?偏要說他?你清高得不屑和我這個權貴勾結,卻想過與他那個落魄庶子勾結的可能性——」

「別叫他落魄庶子,人家好歹是個侯爺,更是個大將軍。」她插嘴道。

「對!我只是個不能襲爵的幼子,更是個紈褲,沒上過戰場,自然就當不成大將軍!我一無所有,所以不值得你上心,對吧?!」賀元怒聲道。

「你哪里一無所有?你身上隨便哪個物件,把我賣了一百次也還買不起。還有,你別去跟趙思隱比,你們完全不一樣——」

「趙思隱?你對他已經熟到可以直呼姓名了嗎?我與你認識了十年,你也是到了京城之後才叫我名字的!現在想想,我都要懷疑起你是不是根本沒記住我叫什麼名字!不然怎麼每次你回信時,都只叫我‘賀二爺’!」

「賀元、賀二爺,你今天是專門來找我吵架的嗎?你可不可以講理一點?」

見白雲竟然一副很忍耐、很懶得跟不理智的人計較的表情,賀元直接爆了!

「白雲!你這混蛋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氣什麼?!」

「我當然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找我吵架,又吵不贏我,于是更生氣了。」

听到白雲說這種混帳話,賀元果然如她所願的更生氣了。

然後,吵架終止于兩人覺得對方不可理喻、言語幼稚,于是幾乎同時地,他們撇開臉,轉過身,一南一北地離開了鎮寧庵,都忘了那日前去的初衷是為了什麼……

那真是一場毫無意義又幼稚的吵架,賀元承認。但是……對付她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只是一味的好,是沒用的。日子過得太平,她就不肯用腦袋想了。當賀元對兩人如今的關系隱隱不滿意時,就不允許她呆楞過日子下去,她得去想,想他!

對于他,她從沒上心過,反而一心撲在昭勇侯身上;可笑的是,她連昭勇侯是何長相、是何身世處境,全然一無所知,但她就是關心得不得了。

如若她對他的用心有對趙思隱的十分之一,他或許就不會發這樣大的火了。

所以,他沒有錯,錯的全是白雲,她太過分了!

就在賀元沉著臉月復誹著白雲的不知好歹、目中無他的種種惡劣行止時,春河正躡手躡腳地準備離去,賀元不經意一瞥,語氣不善地叫住春河——

「春河,你上哪兒去?」手上拎著放邸報的匣子,是要上哪兒去?

春河驚跳起來,腳下一個不穩,滑了下,致使額頭重重撞在門框上,發出很大的一聲「叩」,听起來就很痛的樣子。

就在春河頭暈腦脹、努力地想直起身回應二爺的問話時,卻突然被門外沖進來的人給撞個正著,就再沒有力氣起身,整個人仰倒在地上挺尸去了。

「春明!」春生見魯莽沖進書房的竟是向來冷靜的春明,不由得大吃一驚。

「你這是怎麼了?」

春明連忙向賀元告罪,並不理會自己也撞得一身痛麻,躬身道︰

「二爺見諒,小的無狀,晚些時候再去領罰。二爺容稟,方才下面的人來報,紀小芳姑娘被昭勇侯府的人給打了!」

「紀小芳?,」賀元瞪著春明,一時想不起此人是誰。

「二爺,紀姑娘是白雲公子的同鄉,如今在明宣侯府廚下當差。」春生連忙說明。

是她!她怎會被打了?打她的竟還是昭勇侯府的人!昭勇侯找她並不是為了要揍她吧?明明只是想從紀小芳嘴里打探「白妹」的消息不是?

不用賀元出聲問,春明連忙接著報告︰

「命人打紀姑娘的是昭勇侯的侍妾。那名侍妾是桂嬤嬤的女兒,一直很受昭勇侯寵愛。今日在南街上偶遇紀姑娘,一言不合,便讓一旁的健熬出手打人了。

平日負責盯桂嬤嬤的人見情況不對,連忙回來稟報。」

「那現在如何了?」南街離國公府所在的金陽大街並不遠,平常走路不過兩刻鐘,騎馬也就一下子的事。

「應該還在打。」這是春明根據對紀小芳的戰斗力所做出的判斷,然後接著報告道︰「小的已經讓馬夫將馬重新上鞍備好,已經在大門口候著了。」

「很好。」賀元點頭,立刻大步往外走,路經倒地不起的春河時,腳步頓了下,看了春生一眼,才走人。

春生不愧是首席小廝,將主子的意圖理解得非常透徹,就見他一手拔起被春河緊抓在手上的匣子,拔蘿卜似地費了點力氣,但匣子仍然到手了,腳下也沒絲毫耽擱,與春明一道緊隨二爺出門去了。

昂責盯桂嬤嬤的人機警跑回來報告情況是對的。

因為事情已經發展到不是幾個下人打完架、協調完就能了事的了。

紀小芳與昭勇侯府的下人打架,她勝了,輕敵的兩名健熬敗了;連帶著健熬的主子也一時閃避不及(事實上是沒料到紀小芳膽大至此〕,被撲打過來的小芳給一拳呼到角落去唉唉痛叫,哭得梨花帶雨,脂粉糊滿面,哪還有先前的囂張樣。

接著,與小芳約好今日見面詳談的白雲出現了。

與白雲前後腳之差,昭勇侯剛覲見完皇帝,準備回府,南街是路經之地,卻沒料到會遇到桂嬤嬤,她正神色匆匆地領著幾名健壯的僕婦與家丁往南街坊市的方向沖去。

在听到他的侍妾在南街被打了時,昭勇侯臉色沉了下來,領著桂嬤嬤等人,一同前往侍妾被毆的地點,同時在心中立即想過幾個可能︰這次出手的是嫡母的人?還是庶兄弟們的手?或者,是他那個被關在鎮寧庵的元配家人?

他們就不能消停點嗎!真以為天下太平無事,可以放心在宅里成日勾心斗角爭權奪利嗎?真是太天真了,而且無知得嚇人。

帶著這樣隱怒的情緒,以至于當昭勇侯看到行凶之人時,才會錯愕得一時回不了神。打人的竟是紀小芳?幾次相邀,都被她油滑地躲開,甚至連兩天前在鎮寧庵偶遇,他親自上前請人,最後竟還是被逃月兌掉了。正想著下次直接派人去明宣侯府討要人,讓家衛綁了人過來,看她還怎麼逃,結果,就在這兒遇著她了。

此刻,錯愕中的昭勇侯,不得不因為這個情況而多心了起來——莫非這個紀小芳並不只是個單純的丫鬟,她背後或許還有個主子呢。

而,就在昭勇侯正忙著出神兼陰謀論時,賀元也到了。

賀元一到來,第一眼看到的當然是白雲那個讓他氣了兩天的混帳女人;隨之,便發現了趙思隱的存在。至于紀小芳……那是誰?滿大街一堆男男女女路人甲,他委實沒有白雲的好記性,記得住這些平板如一的面孔。

他走過去,與白雲並肩站著,伸出右手扯住白雲的手臂,將她拉離周邊的人遠一點——至少遠離趙思隱專注目光的方位;但眼楮卻不肯看向她,並且表情很好地保持著冷淡疏離,一副旁若無人的姿態。

如果不是他手抓得這樣緊,白雲都要懷疑賀元壓根兒沒看見自己站在這兒呢。這人……怎麼自欺欺人成這樣?

「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低聲問。

「哼。」

「……好吧,你先繼續氣著。解決完小芳的事,咱們再好好談談。」她在心底嘆氣,表情可不敢露出分毫無奈或忍耐的神色,一逕地低眉斂目,並小心探看著他的臉色。

「哼。」

嗯,這次的哼聲比起上一聲依稀溫和許多,至少白雲覺得火藥味沒那麼重。

好吧,就當作這表示他賀二爺同意了。

就在兩人默默練著眉來眼去、心領神會神功時,小芳那邊的事件也有了新的進展——

「老爺……您要為奴家作主啊!這惡婢……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奴家……您看,把奴家的臉都打壞了……嗚嗚嗚……」

「紀姑娘,又見面了。」趙思隱將撲向他的侍妾給扶往一邊,交給桂嬤嬤照顧,然後才淡淡地對小芳道。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我是明宣侯府的人,與你昭勇侯府一點關系也沒有,可你們偏偏一直糾纏不休!先是那個老女人,然後又是你,接著連你的妻子也來了。一個要問,一個要請,一個要打的,真是夠了!」小芳雖然是個奴僕,可她是明宣侯家的奴僕,要她去對別人家的貴人卑躬屈膝,那是沒門兒的事!所以對昭勇侯從來就沒有客氣過。

雖說今天這場架她打贏了,沒給小遍村丟臉,可任誰遭遇到這樣的無妄之災,都不會有好聲氣吧?紀小芳覺得快要被這家人煩死了。

「你的意思是,先動手的是這些被你毆打在地的人,包括我的侍妾?」昭勇侯淡聲問。從臉上與語氣上都看不出情緒。

「這不用腦袋想就能知道的吧?我就一個人,今日被府里派出來辦差,怎麼可能會不自量力地去找一群人麻煩?再說從她們的衣著來看,就知道家大勢大,我一個丫鬟向天借膽也不敢招惹啊!這個女人身邊跟了兩個丫鬟、兩個僕婦,一照面就打人。她們五個,而我一個,要不是實在跑不掉,你當我願意把她們打倒在地啊!」小芳語氣潑辣,得理不饒人,說了個盡興之後,才有空心疼起自己衣服上的破損,恨聲道︰「害得我好好一件衣服都扯破了!」

要知道,大戶人家一堆怪毛病,當主子的成天光鮮亮麗也就罷了,還不許下人穿有補釘的衣服出門。小芳為著這個規矩,多年來小心翼翼地對待衣服,簡直比照顧自己老娘還精心。沒想到這件今年春天新發下來的衣服,沒上身幾天就破掉了,簡直讓她痛不欲生。

「你這潑蠻子!不惜人命而惜衣物,此等狠毒心腸,天理不容!」沒待趙思隱開口說話,見女兒被打得淒慘狼狽,桂嬤嬤滿腔怒火再也忍不住,猛地整個人沖上前去撕打紀小芳。

多年來因為趙思隱對她的尊重,她過著仿如主子般養尊處優的生活;加上女兒成了侯爺的愛妾,在趙四爺的勢力範圍里,從來只知有桂姨娘,不知有主母。

別嬤嬤一家子日子好過極了,尤其是這兩年多來,侯爺襲爵,桂嬤嬤簡直滿府橫著走都沒人敢說什麼,更別說有人給她氣受了。

可多年來的富貴生活並沒有消除掉她骨子里的潑辣蠻橫,再加上她忍這個鬼丫頭很久了,此刻新仇舊恨一同涌上,若不能將紀小芳撕成碎片,哪能消心頭之恨。

「桂嬤嬤!」趙思隱完全沒有想到向來舉止嚴肅有度的桂嬤嬤竟會有潑婦的行止,才想伸手拉回她,卻已經晚了——

「啊!」這是桂嬤嬤淒厲的哀號。

沖得太猛的桂嬤嬤拐到腳了,身形一個踉蹌,煞不住地往牆上撞去,正面貼合在牆上,撞了個結結實實。瞧那力道,把臉撞平都有可能——

「阿娘!」桂姨娘好不容易才哭完一場,此刻見娘親竟然為了幫她討公道而受傷,尖叫出聲,撲了過去。在路經紀小芳時,怒聲質問︰

「你這個該死的狐媚子怎麼可以躲開!」

對,就是因為紀小芳突然閃離,桂嬤嬤才會因失去攻擊目標而撞牆,都是這個狐媚子的錯!

「我沒想躲。」小芳不爽地回道。小遍村的人,哪有怕打架的!

「是我拉開她的。」白雲很是斯文地開口說道。

「你?你是誰?!」桂姨娘讓身邊兩名健熬去扶桂嬤嬤,瞪著白雲問。

「我是她的同鄉友人。」白雲隨口說了句,接著道︰「我們不懼打架,卻也不打老人。所以,我拉開了她。」

小芳悄悄扯了扯白雲的衣擺後,以眼神詢問著︰咱小遍村幾時有這樣的例啦?

在小遍村,只要翻臉打架,誰還管男女老幼啊,敢出手相打就要有挨揍的覺悟,不然就別打。

白雲以眼尾瞥了小芳一下,示意稍後解釋。畢竟正常人實在很難以簡單的眉目去傳遞超過一句話以上的意涵,至少白雲很確定自己做不到。

小芳乖乖退到一邊。有小雲出頭,她萬事放心,所以她又有空可以繼續哀悼身上這套慘遭辣手摧殘的新春裝了。才上身沒幾天就穿壞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要怎麼修補才不會讓人看出來破掉過啊……

小芳退居成路人,但事情當然還沒完——

「你一定是故意害人的!我阿娘這樣沖過去,沒人扶著,就會撞到牆上去,你的居心太險惡了!侯爺,您看這兩個人,把我阿娘害成這樣——」桂姨娘指著白雲罵了一通後,臉上表情迅速改變,換成楚楚可憐樣,就要找家里大人討公道。

「是啊,隱哥兒,您要給老奴作主啊……」撞得一臉鼻血、掉了兩顆牙的桂嬤嬤雖然還沒有從頭暈與疼痛中緩過來,卻在稍稍擦干淨臉上的血後,便讓兩名僕婦攙扶著,虛弱至極地走過來,一邊唉聲訴苦。可惜鼻音太重又兼有點漏風,致使她的聲音听起來充滿了一種與其慘狀全然不搭的趣味感……

白雲就站在小芳近旁、桂姨娘面前,當桂嬤嬤走過來時,昏花的老眼漸漸清明,她本想趁機狠狠瞪一眼紀小芳,卻不料找錯了方位,瞪錯了人——她瞪的人是白雲。

白雲的目光早就定在桂嬤嬤臉上了。

當兩人的目光對上時,白雲露出了一抹非常溫雅謙遜的微笑,目光盈盈,笑容柔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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