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日走進書房後卻並不做什麼,只是坐在里面唯一的椅子上,仰頭打量著房里滿滿的書,眼中的焦躁漸漸平息,表情變得十分平和,甚至微微帶起了笑意。
這里是他的「密室」。
雖然白家人都知道這里,但卻是他一個人的密室。
只要呆在這里,他的心情就會很好,無論心情曾經如何煩躁,一旦進入這里,就會變得十分平和。
看著樓里排列得滿滿的書,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
這個樓是他們兄弟共同建立起來的,為他建立起來的。
他一直是一個無趣的人,不像大哥那樣能干,也不像幾個弟弟那樣多才,而對于周圍人們所謂的忽視,他其實也不會覺得太難過。
如果有的人天生喜歡熱鬧,那他應該就是甘于安靜的人。
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最讓他感到舒適的事情就是窩在書房里靜靜看書。
他也喜歡熱鬧,但卻只是喜歡看著兄弟們開開心心,熱鬧地聚在一起,也許他從小就是一個怪孩子吧。
雖然對于成為暗部首領這件事,他的家人都覺得很對不起他,但他其實十分開心自己可以親手守護自己愛的人。
他是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人,可以通過暗部的身份為他們做些什麼,使他覺得很快樂。
對于他來說,最在意的事,莫過于家人的平安幸福。
而若說再有什麼在意的,那就是擁有好書了。
一開始只是喜歡讀書,而後來大哥見他喜歡,開始不時送書給他。
然後,漸漸地,他的兄弟們也會順便在出門時收集一些難得的好書帶回給他。
擁有的書越來越多,他也開始習慣收集書籍,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擁有了一座書樓。
書是他喜愛的事物,其中也凝聚著親人們對他的關心,他一直珍之愛之。
所以,他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可以這樣對待書,不愛書的人也就罷了,一個喜歡讀書的人,怎麼可以那樣對待書。
雖然知道她也愛書,但是她是愛「看」書如命,只要有得看,書的命怎麼樣她就不管了,自古看書要守禮,她這樣看書,簡直是所有愛書人的恥辱。
要是讓這樣的人進了書樓……
用力甩了甩頭,他臉色因為那慘烈的情景有些蒼白,絕對不可以,雖然認同她對書的熱愛,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能尊重書本身的人,他絕對不能讓她進書樓。
白家二爺被人強烈地愛上了。
這是白家人近來一致的感覺。
原本沒什麼存在感的二爺因為這件事,漸漸成為了白家名列第一的熱話題人物。
白家的下人從來不知道自家二爺原來跑得這麼快,而且功夫居然這麼好。
雖然白家的幾位公子都有練武,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二爺動手。
不過,這幾天,他們卻突然發現,二爺的輕功可真是好啊,居然什麼地方都能躥得上去……
無論在哪兒,在做什麼,只要見他突然飛身而起,他們就知道那個大膽的丫頭又來了。
呵呵,現在的丫頭啊,可真是膽大得不行,相比起來,他們二爺就有點太害羞了,人家丫頭都主動送上門來了,他居然還跑,真是不解風情啊。
「二爺……」小書走進院子,高聲叫道。
「二爺剛剛離開了。」看到她,僕人愣了一下,突然了然地笑了起來,怪不得二爺剛剛話才說到一半就急著離開,原來……
「二爺?」
「……飛到那邊去了。」听到她的聲音,丫頭轉過身,一只手輕輕抬起,指了指不遠處還沒有完全消失掉的黑色身影,另一只手掩著口,曖昧地格格笑了起來,怪不得剛剛走在她前面的二爺突然就飛走了,嚇了她好大一跳,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兒了呢,真是的,一個這麼害羞一個這麼大膽,真是讓人受不了……
「二……」
「……」呆呆抬著頭的白管家听到她的聲音,先是表情怪異地看了一眼,然後伸手指了指一邊的屋頂……
白管家欲哭無淚,看著丫頭飛快跑走的背影,暫時還沒有辦法從剛剛受到的沖擊中適應過來。
他現在依舊不能相信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麼,他一向穩重淡然的二爺啊,居然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一下子就躥上了屋頂……
屋頂啊……
「二爺?二爺……」
有些驚恐地看著樹下大聲叫著他的丫頭,白雲日無力地閉上眼楮。
已經十天了,她居然還沒有放棄,而且還有越來越猛的趨勢,之前她只是工作的間隙跑來找他,現在卻開始成天追著他。
他為了躲她,已經很久沒有陪大哥上議事廳了,她明明有那麼多工作,為什麼她成天追著他跑,什麼活兒都不干,居然都沒人來管她?!
「奇怪,明明剛剛看到了,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靠著樹干,她困惑地喃喃自語。
好累啊,而且好想看書,好想看書……
她順著樹干滑坐下來,長長嘆了一口氣,最近為了追他,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看一會兒書了,她已經忍不住了,她要看書,她一定得看書。
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她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
坐在樹干上,白雲日俯視著底下已經看得痴迷的女子,輕輕松了口氣。
罷剛她靠在樹上實在嚇了他一跳,就怕她突然抬起頭,不過看到她開始看書,他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這個女人啊,一看起書來就雷打不動。
漸漸靜下心,他看著她有些凌亂的頭頂,對于目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無奈,她就這麼想看書嗎?想看到居然不顧矜持,不顧流言,這樣追著他到處跑,連大哥都已經開起玩笑,看到他就戲謔地問怎麼今天沒見他帶著「愛慕者」一起來。
愛慕者。
想到這個詞,他的心微微一動,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
她是愛慕,但是,她愛慕的卻是他的藏書樓。
唇邊泛起一個微微的苦笑,他迷茫地看著她的身影,實在說不清心里這莫名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到底要拿她如何是好……
午後的院子非常安靜,風和日麗,池邊的大樹下坐著一個綠衣女子,無視發被風吹亂,女子只是著迷地看著膝上的書卷。
樹上,側坐著一名黑衣男子,以閑適的姿態倚著樹干,頭微微垂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一直一直,專注地看著下方的人兒……
一直看著,一直,一直……
她可以肯定,白雲天在有意折磨她。
垂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握著拳,她忍住想要嘆氣的沖動,低著頭,盡力裝出一副端莊大方的大家丫頭的模樣。
天知道,其實她已經快要發瘋了。
她突然被調任為客院的上茶丫頭。
在別人眼里,這應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情,從一個最低等的燒火丫頭一躍成為近身丫頭,可謂是別人求也求不到的事了。
但是,對于她來講,卻可以肯定是一場災難。
守在這里,看似體面又輕松。
但是對于她來講,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呆在這里,她必須隨侍在主人身側,不能言,不能語,更不能偷懶看書。
不能看書,對她來講,是件痛苦得要死的事情。
而且她是一個局外人,一個觀察者,一個習慣了月兌離事外的觀察者。
呆在這個房間里,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離得太近,好像有種她也即將成為這個廳中的一部分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