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楞的看著他。
他剛才在做什麼?
以前他也很喜歡這樣描繪她的輪廓,而剛剛他就是在那麼做。
這又是下意識的舉動嗎?
唉,看來她得買本書,好好來研究失憶者的言行了。
燦顏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她加班,一定是鳳撼銳親自送她回去,而司機和高碩也一定不見人影。
她問過他們兩個怎麼不在,他只淡淡回一句,「人家也是有家庭生活的。」打發了她。
不只如此,輪班制度也讓她覺得很古怪。
為什麼總是輪到她加班?
盡避加班有加班費,可是每次加班時,鳳撼銳一定也在,還會把她叫進他的辦公室里一起工作。
雖然是真的有事要做,也雖然都有加班費,不過也太常加班了吧?
這樣跟他朝夕相處,讓她的心每天都在搖擺不定,有時希望他永遠都不要想起她,那麼她就可以一直安心的待在他的身邊,有時卻渴望他會突然想起她是誰,會知道她在他的生命里,不只是一個辦公室助理而已……
「怎麼吃這麼慢?不好吃嗎?」
正當她陷入沉思,思緒無比糾結的時候,他開口了。
她如夢初醒的一抬眸,看到對座的鳳撼銳目光沉靜,正在打量著她,至于打量什麼,卻叫人捉模不透。
方才跟海山集團的吳董開完會之後,正好是午餐時間,他婉拒了對方的午餐邀約,她以為他還有別的行程,也就沒有多間。
離開海山集團之後,司機就把車直接開到這里來,高碩跟司機也一起用餐,不過不同桌,而且還離得非常遠。
這間義式餐廳很有情調,一到門口就可以感受高級餐廳的魅力,菜單里對主廚有篇巨細靡遣的介紹,他曾在義大利米其林三星級的餐廳進修五年,擁有深厚的底子。
她點了最簡單的西紅柿肉醬義大利面和海鮮濃湯,甜點則要了容易見真功夫的提拉米蘇,才嘗一口就被味道給折服了。
忘了多久沒吃到這麼高級的義大利面了,她特別喜歡吃義大利面,在一起的時候,他雖然知道卻礙于經濟因素無法常請她吃,有時她會買餐廳的義大利面外帶裝進保鮮盒里佯裝是自己煮的,跟他一起吃。
至于他是對這方面沒概念所以沒發現,還是知道卻沒點破就不得而知,總之那段日子,他們真的過得很快樂……
「總裁,你喜歡吃義大利面嗎?」她突然問他,現在她已經可以很自然的叫他總裁了。
司機不可能自作主張把車開來這里,所以一定是他的指示。
就跟白斬雞一樣,她要當成另一個巧合嗎?
「說不上喜歡。」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不動聲色地說︰「但是這樣跟你面對面吃著義大利面卻讓我覺得很熟悉。
她心跳加快了。「哦?怎麼個熟悉法?」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神情柔和的說︰「好像曾經跟某人一起吃過,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人。
「是……是這樣嗎?」他的話讓她的心緊緊一縮。
會不會在他死前都想不起她?那他們相愛的那些時光又算什麼?只是她獨自擁有的回憶嗎?
一種矛盾的情緒抓住了她。
她曾希望他忘了她,忘了她帶給他的傷害,可是他真的忘了她,她卻是如此的痛苦。
「如果我曾經愛過一個人,現在卻忘了她,我會很遺憾。」他深邊的目光一眨也不眨的停在她迷蒙的雙眸之上,像一張網把她緊緊的裹住,似是想要看透她。
她心悸的看看他,潤了潤嘴唇,艱難的說︰「可能沒有那樣一個人。」
他勾了勾嘴角,雙眸染上了一層深意。「也可能有,不是嗎?」
她滿心震顫,卻無力的不知道自己能回他什麼。
受到西南氣流扶帶熱對流的影響,北台灣下起了豪大雨,氣象局已經發布了豪雨特報,山區累積雨量飄破了四百毫米。
雨勢真的很大,能見度超低,鳳撼銳熄火停好車,迅速撐著傘走到副駕駛座那邊,褲管立即就被雨水打濕了,他也不管,很快打開車門。
「謝謝門燦顏連忙下車,她沒想到他會撐傘餅來接她。
今天張媛茹也一起加班了,但張媛茹有開車,因此不勞總裁相送,最後當然又是沒有機車也沒有汽車的她被鳳撼銳送回家。
「氣象報告難得這麼準。」他調侃地說。
「對啊……」她也認同。
他忽然摟住她的肩膀,護著她往大樓里走。
她渾身一震,雖然知道他是因為這樣比較好走,兩個人比較不會淋到雨,所以才摟著她的屑,可她還是控制不了身體的自然反應。
以前只要撐起傘,不管是大熱天還是雨天,他都會這樣摟看她的肩,還會說她的肩膀好小……
「段燦顏,你的肩膀好小。」
她微微一楞,睦目結舌的看著他。
什、什麼?他在說什麼?
仿佛沒察覺她的不對勁,他笑道︰「女人的肩膀不全然都是像你這麼秀氣的,我看過有的女人的肩膀比我還寬,我想那摟起來一定很糟糕。」
她澀然的揚起嘴角苦笑。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
他什麼都忘了,潛意識對事物的喜惡還是沒變,以前他就不喜歡大嘴、大肩膀、大腳丫的女人,看來現在也是一樣。
進入大樓之後,他很快就松了手,收起雨傘。
看著雨勢越來越大,雷聲隆隆,她很擔心他回去安不安全?
「啊……」他忽然按住太陽穴。
「怎麼了?」她緊張的問。
「頭好痛……」他緊緊燮著眉心。「車禍後遺癥,好像要想起某些事情時就會頭痛欲裂。」
「要不要去醫院?」她焦急不已的看著他。「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看起來好痛苦,那場車禍一定很嚴重,當時是誰在身邊照顧他的?又是誰陪他走過復健之路的?
「不用了……」他緊鎖著眉。「我到你家休息一下,我有帶頭痛藥,吃一顆就沒事了。」
「那我們趕快上去吧」她只想趕快讓他服藥,解除痛苦,沒想別的。「先告訴你,我家很小,只是間五坪的套房,你將就一下。」
又是一個諷刺,以前他就住在麻雀籠般的小套房里,現在換她了。
「是租的嗎?」他們一起進入電梯,看到她按了五樓。
「當然是租的。」
他老早就想看看她住的地方,今天終于找到機會。
這個傻女人,父母幫她大哥做保而破產,大哥還不出巨款,帶看妻小躲在大陸避不見面,父母則因為本來就持有外國護照,事發後很快避居海外,只剩她一個人在台灣面對債權人,還要把父母每月的生活費匯去國外。
如果他沒有假裝失憶,在他們重逢之後,她會把自身的情況告訴他嗎?
她開了門,順手打開室內的燈,把包包往地上的懶骨頭一扔就進屋了。「我去倒水給你,你快把藥拿出來。」
他拿出藥罐,倒了一顆出來,又收起藥罐。
有備無患,這只是普通的維他命。
吃了「藥」之後,他坐了下來,閉上眼楮,假裝在恢復。
她憂心仲仲的看著他那深鎖的眉心。「很熱吧?我去開冷氣。」
第套房原本就有冷氣,但平常再熱,她也舍不得開,因為電費是自己要付的。
她希望可以節省一點,多存點生活費給避居國外的父母,她父親的關節這一年來惡化了,她想買些保健品給他吃。
「等一下就會涼了。」見他閉著眼,她又情不自禁趁機偷看他,看到他褲管濕了一半,好想拿吹風機幫他吹干。
「你衣服都淋濕了,去換掉。」
他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他是眯著眼楮在偷看她嗎?
不,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想也知道是常識,他衣服都濕了,她能不濕嗎?
套房里一目了然,沒有別的房間,也沒有隔間,她拿了衣服到浴室換。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又神奇又五味雜陳,她沒想過,他竟然有走進她住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