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著兩人走到樓梯的盡頭，眼前看到的景象讓一向冷淡的蕭泫然都瞪大了眼楮。

在百來級樓梯的盡頭，竟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女子閨房，豪華的檀木大床、雕刻精美的梳妝台、銅鏡、錦榻，還一把古箏，懸掛著的透明綢紗直瀉至地，但最讓他們吃驚的是一幅掛在牆上的陳舊古畫——

畫的背景很明顯是一個涼亭，周圍種滿了各種高大的樹木，把這個涼亭密密地圍了起來，讓它成為了自成一方的天地，流水自涼亭旁邊的假山清清地流下，幾只小鳥用尖尖的嘴巴喝著水。靜謐祥和的涼亭里，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錦衣華服，卻都是中國古代才會有的服飾。女的坐在涼亭的中間，白衣勝雪，襯得烏檀長發更是晶亮光滑，縴蔥瑩白的十指撥弄著手下的古箏，低垂著的臉，眉毛清淺，帶著淺淺笑容的臉沖淡了眉目間的冷清，眼角含春。男的斜倚在梁柱上，眉目冷漠，身子修長挺拔，青衫長袍拖地，低斂著濃長如女子的眼睫，像在沉思又像在細細地看著撫琴的女子，但勾在臉上的笑容，帶著微不可測的溫柔，讓他清冷的氣質頓時溫潤了起來。

但最令他們吃驚的不是這間房間的奢華，也不是這幅畫的畫工精巧，而是畫中的人，赫然就是——蕭泫然和凌筱嵐？！

「天啊！」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畫中的人，董時章驚訝不已地扭頭看向站在身旁這張，自己看了十幾年的臉孔，「里面的是你？」

「很像吧！」突然響起的聲音在這間地下的密室里發出了一浪一浪的回響，听起來像是從很遙遠的時空發出的聲音。

蕭泫然一驚，斂眉，收回眼，定了定神，回過頭看向說話的凌太君，臉上已是波瀾不驚。

「為什麼會有這幅畫？」

為什麼這里會出現這樣的一幅畫？！

「他是你的前生，他叫凌如塵。至于你——」丟下了驚人的話後，凌太君轉頭看向董時章，擰眉，說︰「你前世叫董凌晨，是凌如塵的結拜兄弟。」

「……」董時章無語地看著她，半晌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您該不是想要告訴我，泫然和凌筱嵐是一對，而我剛剛好，就是那個拆分他們的凶手之一吧？」

「沒錯，」凌太君看向臉色靜如止水的蕭泫然，語氣低沉地繼續說道︰「凌家的太上君叫凌如若，是凌家千年才出現一次的靈女，她擁有預知、醫治的能力，她帶領凌家走向了另一個輝煌的時代。而凌如塵則是凌家中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二十歲即一統江湖，成了武林盟主，但他亦正亦邪的性格卻讓凌家的人又恨又愛。永遠生活凌家大宅不許外出的凌如若，在她十五歲的那年，她第一次看到了凌如塵，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不久，家族里就有人發現了有著親生血緣的兩人竟摒棄世俗的眼光，相愛了。為了保護凌家的靈女，凌家家族的成員與太上君的未婚夫合謀殺死凌如塵，但他的武功實在是太厲害了，沒有人可以打贏他。這時候，也同樣不願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世人唾罵的董凌晨加入了他們，董凌晨建議他們下藥迷暈凌如塵，然後他把他帶走，他們則把凌如若藏起來。原本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凌如塵根本就不會對董凌晨有防心。但壞就壞在，凌家的人根本就不願意他再生存在世上，所以他們給董凌晨的迷藥其實是一種軟骨散，讓凌如塵失去了一身絕世武功，到時候要殺他就易如反掌——」凌太君目光深沉地從面前臉色各異的兩人臉上滑過，不動聲息地再度開口——

「最後凌如若和凌如塵逃走了，太上君的未婚夫蘭桂竹帶人去追他們，凌如塵受了重傷，不知為何獨獨救不了他的太上君，只得傷心欲絕地眼睜睜看著他死在她面前。」

听完她的話，董時章已是呆愣得張大嘴，半刻說不出話來，臉上轉來轉去的神色，看得出，心中在翻滾著萬丈的波濤。

蕭泫然卻依然是面不改色地冷看著她，片刻，他語氣清冷地說︰「那麼他們就投胎到了我們這一代？」

「不，」凌太君嚴肅地搖搖頭，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年華逝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是很痛苦的，出生就不被允許離開凌家的太上君是被寂寞養出來的女子，她不願意獨自一人被留在世上。所以凌如塵曾經跟她許過諾，說即使死也不會再放她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但最後他還是食言了，他死之前交給了太上君一顆藥丸說是毒藥。但太上君醒來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冷清的凌家大宅。她沒有再次尋死，她獨自一人靜靜地生活在凌家，直到死去的那天才說，要讓凌如塵嘗試一下等待的寂寞。所以她死後，靈魂一直在凌家游蕩，不知過了幾百年，她終于忍受不了對他的思念，她去投胎了。但不願他們相遇的凌家長者們卻使法把她的記憶抹掉了，而凌如塵也在長久的輪回中，記憶被凌家的長者一點一點地冰封了起來。然後，就是筱嵐的出走和遇到你之後的事。」

您相信人有前生今世嗎？

蘭楓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蕭泫然心一跳，覺得有什麼不明的東西在心中要沖破出來，抿抿唇，冷冷說︰「那與我無關，即使有前生今世，又怎樣？即使我上輩子真的是你口中的凌如塵，凌筱嵐也真的是那個女子，那也與今世無關，存在現在的只有蕭泫然和凌筱嵐。而我現在想要的只是凌筱嵐，無關她上輩子是誰。」

「無關？你們會再次愛上對方，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銳利的眼神在這名已過半百的老人臉上出現，「而且，你听到這些事情不也覺得有熟悉的感覺嗎？不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嗎？」

他臉上的臉色雖然不變，但听到凌如若孤獨地過完一輩子時，他微微抽搐的嘴角是逃不過她雙眼的！

這讓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為之驚心的目光，卻絲毫影響不了蕭泫然，他說︰「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的強調，即使那些事，真實地發生過，也是上輩子的事。」

「只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當初是你放棄她的，現在就不要再招惹她了。」凌厲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蕭泫然，現在的凌太君已經不再是剛剛那個只是看起來有些古板的老人，而商場上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鐵娘子。

蕭泫然沉默地看了看她，一臉若無其事地轉身，淡淡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的凌如塵，那麼你應該很清楚，我既然來到這里就沒打算空手而回。」

說完，沒有再去理會他們，步上樓梯，就要離開這里。

董時章也一臉奇怪地看了看沒有任何動作，沉默地看著蕭泫然離開的凌太君以及一直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的黑衣，思索了片刻，董時章還是快步跟上了剛走到轉彎口的蕭泫然。

但，出現在面前的景象卻讓他戒備了起來。

原來拐彎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垂首恭敬地站在他們出去必須要經過的路中。

蕭泫然冷冷地看著他們，同樣沉默不語。

「那麼不容易才把你引來這里，你以為這麼容易可以從這里走出去嗎？」背後蒼老的聲音在寂靜的地底下回響更顯得陰冷。

凌太上君留下來的家訓不允許凌家的人隨意傷害他，但這次是他自己找上門的，怪不得她，她不會再允許同樣的事發生在她的孫女的身上。

只要他不存在，不存在！

她的話剛說完，黑衣男子中的兩個，突然抬起頭，一語不發地出招，招招凌厲，直擊要害，似乎真的欲置蕭泫然于死地。

董時章心一涼，心寒地看著其他低著頭一動不動的黑衣。

他們是想用人海戰術，就算泫然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經得起他們這樣長時間的輪流上陣的！

兩個身影同時出現在一扇門前，沒有想到會遇到人的兩人剛想擺開打斗的姿勢，就發現了對方的身份。

「是你？」凌普君收回手，一臉不解地看著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是我。」蘭楓也大大方方地收回手，承認地聳聳肩。

「你來這里干什麼？」

「你又來這里干什麼？」

沉默，兩人不語地看著對方半晌。

「看來，我們想要做的事是一樣的。」蘭楓勾唇一笑，伸手推開雕花的木門，率先走了進去。

凌普君也跟著走進。

躺在床上的人眉心微蹙，冰冷的月光流泄在她白得透明的臉上，小小的身子陷在豪華的鵝毛大床上，更顯得瘦弱，女子像被什麼吵到似的，一個轉身，被子滑落，露出了她手腕上的紅色手鐲表，晶瑩剔透。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穿白色綢衣，臉埋在同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懷中，頎長的身子和瘦弱的身影似乎快溶進骨子里般的親密。女子不知道低聲說了些什麼，面容冷俊的男子眼中一抹溫柔滑過，低頭看著女子，柔和了冷淡的面貌，同樣驚才絕艷的男子，眉目間染上溫柔的笑意，是可以讓寂寞的空氣都顯得香甜靜謐，讓人看了也會會心的一笑，不願出聲驚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