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清澈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圓盤般的月兒高掛,凝霜的月光流瀉,使得修剪得非常整齊的花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像被月光凍傷的傷痕。涼風吹過,炎熱的夏夜頓時涼快了不少。被吹動的樹木,不時驚起一兩只蝴蝶,震動著翅膀,與熒火蟲共舞,給這個寂靜的夜晚帶了一些生氣。
一身白衣的女子赤腳站在走廊上,手扶著橫梁,手腕上大紅的手鐲表在月光下散發出妖艷的光彩,讓女子皓白的手腕看起來,白皙晶亮得近乎透明。女子抬著頭,淡白的臉上,眉毛清淺,迎著光的臉微微勾著完美的弧度,眼內卻是一派的平靜無波,風不斷地吹起她的衣擺,烏黑的長發直泄到腰際,被吹起完美的弧度。不時有一兩只小蝴蝶在她身邊飛舞,但她卻像看不到一般,紋絲不動。
「女乃女乃。」清朗的男聲帶著恭敬,在她背後響起,讓一直擔憂地專注看著前方女子的老人嚇了一跳。
回過頭的老人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緊緊抿上的唇角讓她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威嚴,但此時,在這個一向精明能干的老人的眼中,只看到了,她對自己孫女兒的關心和擔憂。
「你怎麼在這,不是讓你去守著凌家的圍牆,不許任何人闖進來的嗎?」看到來人,老人臉上難得外露的擔心,霎時轉為嚴厲,平靜地打量他的眼楮帶著銳利。
「女乃女乃,普君剛剛想去檢查一下筱嵐這邊的防衛嚴不嚴密。」凌普君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緒,恭敬道。
「筱嵐這邊不用你管,你到其他地方檢查去吧!」凌老女乃女乃朝他揮了揮手,淡淡吩咐道。
「普君——不是很懂女乃女乃的用意!」
守住其他地方,卻獨獨不用在筱嵐住的地方做防衛,她的用意就像是——故意要把某些不正當來訪的人逼到筱嵐這里來。
「你不用懂,你照做就是了。」凌老女乃女乃掃了他一眼,轉身離開,示意他談話到此結束。
沉吟地看著她離開的蒼老背影半晌,凌普君轉頭,看向那個沐浴在月光下的閑靜女子,幽深的雙眼深處波瀾不驚,看不出心思。他沉思了片刻,方舉步向她走去。
「筱嵐。」
听到身後熟悉的聲音,凌筱嵐愣了愣才回過神,轉回頭,及腰長發在空中劃出了一個美麗的弧度。
帶著溫柔寵溺笑容站在她身後的是凌普君。
「……二哥。」收起臉上茫然的神情,凌筱嵐對這個疼愛自己的兄長露出了一個恬靜的笑容。
凌普君習慣性地跟著一笑,說︰「沒有生二哥的氣?」
凌筱嵐低著頭帶著自嘲意味地一笑,搖搖頭。
錯的不是二哥,而是她,錯在她竟放任自己依賴上那名冷淡的男子,錯在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他!
一直都高估了自己的冷漠,直到離開的那一刻,才發現原來她這麼容易就會貪戀起他清冷卻讓她安心的氣息,才發現原來心痛來得這麼的快這麼的讓人措不及手。
風吹過,這樣的夜晚里,吹起的是一地的寂寞與思念。
業務部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來人推門的力氣輕到幾乎讓人听不到開門的聲響,但已經是如驚弓之鳥的業務部各員工們,仍是在看到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屏住呼吸,驚恐的雙眼瞪得大大地瞪著像長出了兩個角一樣的門板。
門,終于被人從外面完全推開了!
門外站著的人讓他們更是驚恐得倒抽了口冷氣!
像結了冰的冷臉讓一向喜歡他一副女圭女圭臉的女同事都逃之不及,蕭泫然冷冷地掃過經理秘書的位置,眼楮在看到上面的女人時,狠狠地眯了起來。
覺得氣溫頓時下降到冰點的業務部各成員們很有默契地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無限同情地看著那個第101個不知死活的,一臉花痴樣地看著蕭泫然的新進女秘書。
戰爭過後,目送傷心欲絕的新進女秘書哭著離開的背影,再回頭看看無情緊閉的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業務部的員工再次很有默契地同時嘆了口氣。
真的不是他們要埋怨,業務部就快要成為繼頂樓後眾人逃之莫及的地帶了。至于原因就是,不知為何本來雖總是冷著臉,但還算和善的蕭泫然蕭大經理自從凌筱嵐奇怪離職以後就黑著他那張女圭女圭臉,越來越冷的眼神更是讓你有一種墜入冰窖的感覺,讓業務部變成了低氣壓帶,眾人遠離。
最讓人奇怪的是,他還不許公司為他配置其他的秘書,如果哪天回來讓他看到那個位置上有人,那就更是烏黑了俊臉,打雷又閃電的,嚇人極了,就好像剛才那樣,那已經是第101個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業務部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了!
夏天的夜晚特別的干淨也特別的燥熱,掛在高空的圓月倒影在花壇旁的噴水池中,被搖曳的水弄得一粼一粼的,冷淡的月光卻似乎讓炎熱的夜晚顯得沁意沁心了不少。
花壇旁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銀色的跑車,關上燈的車內,只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駕駛座上,風從被稍稍搖下的車窗吹進,從車內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周圍的空氣也添上了淡淡的氤氳酒氣。
蕭泫然趴在方向盤上,淡白的薄唇緊緊地抿著,被酒氣燻得氤氳的雙眼,冷冷地直盯著前方的大樓上唯一不透出燈光的窗戶,在幾乎都亮著的大廈中顯得空洞且蒼白。
今天已經是第5天了,自從她離開已經是第5天了!
她離開後,才發現自己對她的認識是這麼的淺薄,淺薄到她失蹤後,他只能在每天下班後開車來這里靜靜地等待,想念中的那個身影會出現。
每天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都是先看看她的座位,但每一次的每一次,那一抹溫暖涼薄的笑容依然只能在腦海中思念。
從小人人都說他的性子冷淡得就像無欲無求,而他也確實是沒有試過對哪樣東西有很強的佔有欲,這樣淡漠的性子,幾乎讓他自己也以為他會就這樣對任何事物也無動于衷地過完這一輩子。但,還是讓他遇上了她,像找回了失去了千年的靈魂,他在她溫暖涼薄的笑容下只有認輸的分。
如果上天真的打算再把她收回去,那麼它就應該在他還沒有下定決心之前,到了現在,到了他已經決定坦然接受自己心思的現在,他絕不輕易放棄。
「就知道你在這里!」帶著無奈的男聲在車外響起,蕭泫然這才收回眼,轉過頭去。
彎腰站在車外的男子俊美挺拔,一臉無奈地對他擠眉弄眼地笑著。
打開車門,董時章自動自發地坐到副駕駛座上,收起玩笑表情,不滿地看著蕭泫然,道︰「老兄,你幾天沒回家,你老弟把我的電話都快要打爆了!」
蕭泫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轉回原來的地方,聲音涼薄喑啞,說︰「有消息?」
董時章不語,靜靜地看著他,半晌,低嘆了口氣,嚴肅地說︰「你真的是非她不可嗎?」
說真的,他之前還真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愛的苗頭,怎麼現在,她一消失,他就好像發瘋似的,莫名其妙地就說非找到她不可的呢?
非她不可?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似乎自從第一次見面後,他就沒有思考的余地,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陷進她的笑容當中!
蕭泫然不語,斂下眼睫,沉默地看著他。
「算了。」董時章聳聳肩,接著說︰「我們現在討論這個問題還太早了,你先知道她身份再決定也不遲。」
蕭泫然皺眉,抬眼看向他。
「南部的凌家,你應該有听說過。」董時章一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據說這個凌家中每一代的長女,都會有一種醫療的特異能力,無論是什麼傷病,只要讓她撫模一下,不怕會治不好。所以各界的人都極力想得到她的幫助,但凌家把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致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樣貌,甚至是名字。而且,凌家的長女可以擁有凌家90%的權份,在凌家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同時,這位可以呼風喚雨的女子也是寂寞的,因為她一生中都不可以離開凌家大宅半步,連婚姻大事也是家族安排的。」
說到這里,董時章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凌筱嵐,是凌家的人?」
想起她出現在他病房的那天晚上,蕭泫然眯起眼,那天,他的確是看到了奇怪的藍色光芒,但為什麼他身上的傷沒有立刻好起來?
「正確來說應該是凌家的長女。」董時章糾正他。
那個人給他的消息不可能會有錯,雖然那個人也不敢說得太直白,不過從他旁敲左擊得到的所有信息中,和對那個叫蘭楓的男人的調查中,這個猜測應該是有90%的可能。
「蘭楓是她的未婚夫?」
「是的。」
那個能力通天的人連人家的訂婚照都拿到手了,雖然距離很遠,但模模糊糊的還是看到兩人的輪廓。
蕭泫然眯眯眼,轉頭向他,淡然說︰「幫我找一張凌家的地圖。」「地圖?你找它——」剛開始還一臉疑惑的董時章,話說到一半,即瞪大桃花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搖搖頭說︰「你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學古代的人,來一個什麼夜闖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