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幕一樣的夜，在今晚顯得更靜默。潔淨得沒有半朵雲的天空，可以清楚地看清每一顆閃著冷光的星星，上弦的月亮散發著如凝霜般的光。在煙霧彌漫的森林里，照在樹木上的月光像一層被凍傷出來的薄冰。在這里，空氣都像被凍結了一樣，周圍一片的死寂。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打破了這里的沉寂。

借著月光散發的微弱光亮，可以看清急速狂奔著出現的是一輛小型馬車。駕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一張被夜里的霧水打濕冷得青白的女圭女圭臉，看起來竟有了幾分的陰沉。

男子手中的馬鞭一下比一下急地打在馬身上，無視對于已全速奔跑了好幾天的馬兒來說，這已經是它的極限，只想著快一點離開這里。

然而，身後以輕功一路直追的黑影在空中兩個翻飛便超越了馬車，並降落在馬車前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向他直沖過來的馬車。

「吁——」急忙拉住的馬車險險地停在了離來人半個身子的地方，馬兒的嘶叫聲驚起了沉睡在樹上的鳥兒，駕車的年輕男子瞪大眼看著他。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夜，在這里沉寂。

直到馬車中的人發出了輕微的咳嗽聲，一直大眼瞪小眼的兩人才回過神來。

「你們是不可能的，回去吧。」來人的聲音略顯低沉，話中有著不知名的情緒。

年輕男子沉默地看著他，墨黑的雙眼中是一片的靜如止水。

見狀，來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說︰「為什麼？你們明明就是骨肉相連的兄妹啊，你可知道你們這樣的關系是不容于世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的，不要再錯下去了。」

然而，年輕男子卻像沒有听見他的話一般，說︰「滾！」

「你——」來人再也藏不住臉上的怒氣，咬牙道︰「你以為你們可以走得了嗎，不要異想天開了。要不是老太君讓我放你一馬，你以為你還可以留到現在嗎？還是你以為你現在還是以前那個武功高強的蕭如塵？」

「滾！」凌如塵眯起雙眼，吐出的話像帶著冰渣一樣的寒冷，卻依然只有一個字。

那一瞬間，他以為他又看到了那個在武林大會上，一招鎮壓眾人的男人。來人驚恐地不由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又想起他現在已經是沒有了武功，覺得丟臉的人抽出了手中的劍，怒道︰「敬酒不喝喝罰酒！」

說完揮劍便向端坐在馬車上一臉沉靜的凌如塵刺去，霎時強風大作，雪白的劍身大月光下反射出的竟是帶著猩紅的寒光。

然而，就在劍刺上他時——

「不要——」

「住手——」

竟是兩重音的合奏，隨著話音的落下，另一道全黑的身影從馬車的身後，翻越到馬車前，用手中的劍替他擋去了致命的一劍。

「是你？」遇到障礙的男人，向後飛離幾米後，定眼一看後，頓時皺起了眉頭。

「放了他們，不然的話，不要怪我手中的劍不客氣。」來者一臉凶狠地看著前方的人。

「董凌晨，不要忘了，他會有今天，你也月兌不了關系的，不要再在這里扮好兄弟了，你以為他會原諒你嗎？」

「不要我再說多一次，放了他們！」董凌晨手中的劍一伸，直指對方，話中是掩不住的威脅。

就在兩人毫不讓步地對峙著的時候，事情的主角卻像是置身事外一樣。

「哥，你沒事吧？」擔心卻微弱的女聲從馬車中傳出。

听到她的聲音，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依舊不動聲色，說話的聲音卻不自覺地放柔了不少，說︰「放心，沒事，你不要說話。」

「嗯。」馬車中的人听到他的話，松了口氣，听話地閉上了口，不再出聲。

「如塵，你們先走。」董凌晨頭也不回地說，雙眼戒備地盯著身前人。

凌如塵悶不吭聲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用手中的馬鞭在馬背上鞭打了一下，駕著馬車，絕塵而去。

「你以為他們可以逃得了嗎？」看著越走越遠的馬車，想追卻又受阻的人，一臉咬牙切齒的氣急敗壞。

就在他剛說完話，董凌晨便听到了，馬車離去的方向傳來了輕微的打斗聲。他一驚，看向一臉古怪神情的人，頓時明白，他為何沒有出手阻止他們的離開。

「你——」董凌晨怒目瞪向他，轉身想向他們離去的方向奔去，然而，從身後刺來的利劍卻止住了他的腳步。

「你的對手在這里呢，不知道當你趕到的時候還來不來得及呢？」說著，揮劍過去。

……

月亮已經升到了最高峰，異常明亮的月光在森林留下凍痕般的亮光時，也反射出了森林中危險的猩紅光芒。

「二哥，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再等一下，如若馬上幫你醫治。」行走在森林中深處的是一男一女的兩人，然而，說是行走，其實卻是瘦弱的女子扶著男子艱難地前進。

男子身上潔淨的藍色衣裳都已因血而變成了暗藍色，臉上也因激烈的打斗而滿臉的血污，連吐出的氣息都帶上了血腥味，只是男子墨黑的雙眼依然淡然得看不出情緒。

突然，女子的腳下一個踉蹌，兩人便不穩地雙雙跌在了地上。

「二哥，二哥。」女子爬起身，卻一點不關心自己被擦破的臉蛋，滿臉的擔憂只為趴躺在地的男子。

女子艱難地把男子扶起，讓他靠著一棵樹干坐著。

看著男子緊閉著雙眼，用手按著胸膛喘著粗氣，女子伸手想幫他拂去摭住臉的頭發，卻听到他因她不小心踫到他身上的傷口而發出的悶吭聲而驚慌地收回了手。

「二哥，很……很痛嗎？我立刻幫你治療，我立刻幫你治療，很快就會沒事的了，很快——」女子挽起衣袖，露出一只雪白晶瑩的小手，把右手輕貼在男子的右胸上，剛要閉上雙眸，卻感覺到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子緩緩張開了雙眼，平靜地看著一臉慌亂的女子。

「二哥？」女子哀求地看著男子。

男子定定地看著她的樣子半會，低低地嘆了口氣。

「如若，不要這樣。」讓他放不下心的傻丫頭啊！

「二哥，讓我試一下，讓我試一下。」清靈的小臉上是絕望的慌亂，讓人不舍拒絕。

男子抿抿唇，一把把哀求地看著他的女子拉進懷中，無視因拉扯而劇痛的傷口。

「不要讓我擔心。」男子低啞的聲音帶著不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就只有你我救不了，為什麼？」女子把臉深深地埋進男子的胸前，不一會男子就感覺到了胸前傳來一股熱熱的濕氣。

「傻瓜，這不是你的錯，你能開心地生活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男子滿眼溫柔地定定看著胸前的頭頂。

「二哥，你答應過我不會留下我的，對不對？」聲音帶著泣聲，悶在男子的胸膛。

「不會。」男子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半晌，男子才收起眼中難得顯露的情緒，伸手抬懷中女子的臉，把右手攤開在女子的眼前，手掌心中一顆紅色的藥丸清晰可見。

「這是什麼？」女子看向男子。

「血毒蓮。」男子的聲音輕得像在耳語，「如果我走了，你也可以很快來找我的。」

女子笑了，笑得燦如桃花。男子低頭在她的額頭上留下憐惜的一吻，對越來越靠近的馬蹄聲無動于衷。

夜，在這個時空凝固了下來，只有相依的兩個影子相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