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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櫻色男子 第七章 惑人的綺色(1)

喬朗的生日還沒有過。人卻先進了醫院里。

就像驗證著娜娜的擔心,事情開始往不好的地方駛去。娜娜急匆匆趕赴醫院,不放心她一個人的以綺也追趕在後。醫院里彌漫著消毒藥水的味道。走廊上盡是些憂心沖沖的人。

蘇耀坐在長廊上,雙手拇指對壓。眉頭緊扣。

喬朗斷了一根肋骨,少說也要住院一個月。

娜娜當然瘋了似的撲進去看人。好在喬朗還有手有腳,頭上胸口纏了紗布,正問護士要洗隻果吃。

以綺憐惜地瞧著蘇耀,那張清瘦的臉變得更加瘦了,當然照例掩蓋在雜亂無章的過肩長發里,左頰上有著新添的傷。

「你不順便也讓醫生看看嗎?」以綺問。

「我沒事。」蘇耀簡潔的答。

「到底怎麼回事——」門里,已經傳出娜娜的咆哮。二人對看一眼,又分別的別開眼光。

喬朗極力想要解釋,結結巴巴的,「我沒想要打架的。」

「你每次都這麼說。」娜娜抓狂,「結果呢!」

「是因為那些人要欺負蘇耀……」

「蘇耀蘇耀又是蘇耀!!」持續不滿的累積終于暴發,娜娜喊道︰「那為什麼他們不來欺負我,不來欺負以綺!不去欺負任何一個安善良民!難道世界上所有的壞人,就專門是和蘇耀過不去嗎!」

以綺明顯覺察坐在身側的蘇耀微微的抖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戳到了痛處。但馬上極力粉飾,作出如常的神情。

「你不能這麼說。」喬朗在屋內反駁,「蘇耀不會主動生事,是那些人他們不好。他自己的女朋友喜歡上蘇耀,關蘇耀什麼事。結果帶人去打蘇耀,還好我在。」

「什麼還好你在!」娜娜因為心疼,眼淚都含在眼框里打轉。再也沒有比喬朗更傻的人了。以前還覺得他是很聰明的。

「你在的用途就是當沙包嗎?蘇耀是人,你不是啊!」娜娜越講越氣。

「人家會找他的麻煩,證明他自己一定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就這樣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吧,永遠也走不出那個爛泥塘!!」

門外的以綺霍然抬頭。

連她也覺得……娜娜這話,有點過了。

以綺是最了解娜娜的人。她知道娜娜心直口快,對朋友和戀人所有稱得上自己人的人,都有一份袒護情緒。因此看他們受到不好的對待,反應也比旁人過激。娜娜是考慮到喬朗這麼一受傷,考試的事又要延誤。替他難過,為他著急。

可喬朗不是與娜娜共同生活三年之久的林以綺。作為戀人,他喜歡娜娜。但無法像了解一個人類那樣,深入的了解娜娜。他們還沒走到那種地步。

在喬朗來說,蘇耀和自己是同一種人。批評蘇耀,就等于是批評他。娜娜尖銳的語言比受創的胸口,更讓他覺得受傷。

那個咬牙切齒講出來的爛泥塘三字。更像尖刀一樣的戳痛了喬朗。

「我就是這樣的人。一開始就是這樣。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我就是一個擺地攤的小混混。」喬朗漲紅面孔,「和我來往這麼丟人的話,那我們就分手算了!」

輕易吐出口唇的字句,讓娜娜目瞪口呆。

「分手就分手!你就和蘇耀一塊過吧!!」

氣憤的摞下狠話,回家卻捏著手絹嚎淘大哭。

「他竟然這樣就要和我分手!他竟然這麼簡單就說分手。他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和他在一起,我要背負的壓力他完全不懂。」

以綺想說︰既然視戀人為壓力。不如分開算了。但這種更加刺激娜娜的話,她當然不敢說。

「分手你也說了啊。你們是五十對五十。」

娜娜淚眼婆娑,「可是我只是替他難過啊。明明都認真的復習那麼久,一住院。根本又趕不上今年的考試了。」

以綺嘆氣,「所以你吃虧啊。你總是這樣。」好心辦壞事。替人家操心,替人家著急。但偏偏說出口的話,總是那麼難听。

「要是喬朗叫你不要和我來往,你會怎麼想?」

「他憑什麼管我啊!」

「別賭氣了。」

「……可是以綺又溫柔又漂亮。喬朗根本沒理由不讓我和你來往呀!」

「那就對了。」以綺笑笑,「蘇耀在喬朗看來,也是體貼的好朋友呢。你總不能因為他和你談戀愛,就逼迫他不許搭理蘇耀吧。」

以綺有點明白喬朗的感覺。畢竟她也和娜娜在一起住了那麼久。長久生活一處的友人對自己而言,已經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就像家人一樣呢。

是絕對不可能舍棄的對象。

娜娜早就後悔了,「怎麼辦?我們真的要分手了?」

「真拿你沒辦法。」但說實話總比死撐著的個性要強。以綺無奈地看一眼臉上還掛著淚珠串的娜娜,「喬朗一定也在後悔吧。」

後者果被言中。

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喬朗不能動彈就更是心急如焚。

其實娜娜真是個不錯的好女孩。喬朗知道這一點,也有用力的去珍惜。證據就是他平常瞧著蘇耀看書都會想睡覺,這陣子卻心甘情願撿起書本。一切的努力,也不過是為了娜娜。否則他要那勞什子文憑作什麼。

以綺熬了火腿菜粥來看他。

看他囁嚅想問娜娜的情況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不禁好氣又好笑。兩個家伙一對活寶。連吵架過後就後悔的態度都一模一樣。

「娜娜明天就會來看你。」把勺子塞到喬朗口中,以綺翻翻白眼。想想這冷戰一日的吵架,還真是不夠矜持。

「現在知道害怕,當時干嘛對她耍狠呢。」畢竟還要向著自家姐妹,以綺摞話,施以薄懲。興許是受傷的緣故,含著勺子的大個子皺著眉看起來慘兮兮。

「……娜娜她不能那麼說蘇耀。」他依舊死咬這一點,很固執很固執,「罵我也好,打我也好。反正我皮粗肉厚臉皮也厚,馬上就會好了。」他看著天花板,視線有點放遠,「但蘇耀不行。他有病。」

「病?」以綺不覺放下小勺。

「心病。」

喬朗說自己還真是在一個爛水溝里撿到的蘇耀。用臭水溝或撿全不是形容詞,而是那就是那樣的環境。

「我以為他受傷了。但是看著又不像。帶去讓醫生看,醫生說是餓的。我就想,這年頭,怎麼還會有人餓暈在街上……」

但接下來,他馬上明白了這個人為什麼會餓到直至昏迷。

因為他完全沒有最低生物也具備的求存本能。

「他不要吃的,也不會笑,不說話,沒表情。整天都呆呆坐著。好像生命提前結束了似的。我急了,讓他吃,他也吃,但就像人偶一樣。完全沒有自主性。」

以綺嘗試著想了一下,卻覺得想象不出。她沒有遭受過太大傷害,也不懂怎麼有人還活著,卻就已經放棄了生存這件事。

但意外的……

喬朗的描述,卻與她心中的蘇耀,在很多地方有著說不明白的重合。其實現在,他也經常那樣不是嗎。眼楮看著虛空,偶爾沉靜下來的臉色,會讓人覺得他的一切都只是在表演。幕布拉下,他就會變回緊閉雙唇的偶人。

「蘇耀他,長得很好。也很容易惹麻煩。我得護著他,拉著他,拽著他,就算他早就好了,比我聰明,比我會辦事——」喬朗看向以綺,表情誠摯,「我還是會害怕。我怕我一手沒拉住。蘇耀他又會掉下去,掉到娜娜說的……」

那個爛泥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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