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逃妻 第九章

日子一天天滑過,江雪寒無法否認在將軍府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很多。

「小姐,你最近很愛笑呢!」連鈐鐺都這樣對她比劃道。

這個小丫頭,已經對她的將軍大人奉若神明了。

她甚至為此取笑過鈴鐺——要不要天天上三炷香,把將軍供奉起來呀!

「府里人人都把將軍當作神的呀!」小丫頭還振振有辭。「只有您擺臉色給將軍看。」

「是,人人都這樣,我不這樣,」她輕輕刮了鈴鐺一個耳刮子。「因為我不是人。」

「小姐是神母,與神相伴的神母。」當時鈴鐺笑著對她比劃。

她記得自己臉一紅,作勢又要打去,結果卻是和鈴鐺笑著擁成一團。

他出現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冒出來的。他一把把鈴鐺拎出門外,她听到他居然對鈴鐺說︰「記住——你家小姐的懷抱只屬于我。」

可是,平靜的日子被一樁誰也沒想到的意外打破了……

那日,她同父異母的姊姊忽然來求見。

「爹是被冤枉的!」江夢茹蒼白著臉,縴弱的身子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江雪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嚇呆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爹爹居然被牽涉人一樁謀反案中,還被關在大牢里,而帶人去逮捕他的正是——雲都赤。

「求你了……」江夢茹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姊姊……」江雪寒雙手扶住她,卻沒能扯她起來。

「求求你了,只有你才能救爹呀!」江夢茹淚眼婆娑的喊道。「他是有權有勢的將軍呀……」

「他……」他只字片語也沒有向她提過呀!江雪寒的心一片混亂。

「只要你向雲都赤求情,求他放過爹!求他……」江夢茹緊緊抓住她的手臂,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啊木。

「……」這麼大的事,他為什麼瞞著她呢?

江雪寒的下言語讓江夢茹更急了,眼淚止不住的涌得更多。

「別哭……」江雪寒出言安慰,可自己也是一臉無措。

可以嗎?可以求他嗎?他會放了爹嗎?

「我知道爹和娘一向對你……不好,可是……」江夢茹哽咽著聲音。「請看在

他終究……終究是爹的分上……」

「我……」她急著想說些什麼,可卻下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她向夢茹保證。「我會盡力。」

「有事?」看到她的身影在他書房外,雲都赤露出笑容。

「為什麼不告訴我?」江雪寒站在門口低著頭,語氣幽幽的,像是有無盡的埋怨。

「先進來吧!」雲都赤合起手里的羊皮卷。

听到她的嘆息,他心中隱隱作痛,他已經猜到了她要說的事,可他能對她說些什麼?

「我爹,他會怎麼樣?」

「根據大元法律,五馬分尸。」他沒有告訴她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而且此事如果處理不慎,連他也難月兌關系。

可——既然說多了徒增她的煩惱,那他還不如不說,畢竟他不想她憂愁、擔心啊!

「我知道爹他的脾氣,他膽小怕事,不可能參與謀反。」他的話讓她的心涼了半截,可她試圖說服他。

「證據確鑿。」他淡淡的。

他冷淡的語氣讓她江雪寒幾乎要退縮了,可姊姊還在偏廳等消息,而且……

「如果我求你……放了他,」她鼓足勇氣看著他。「你會答應嗎?」

他的眼光深邃,讓人模不透他此時的情緒。

「畢竟他還是我爹。」江雪寒垂下頭,低聲道。

雖然她的爹從來不重視她,可……

「據我所知,他並沒有善待你。」雲都赤的話里听不出喜怒。

「也許,可……」江雪寒嘴角抹上一絲苦笑。

「對你不善,他就該死。」注意到她的表情,雲都赤心痛。

「不,不。」江雪寒急急為爹爹辯解,「爹的心里還是有我的。」

「我也是秉公行事,」他頓了頓又道︰「如果你為自己好,此時該馬上和他撇清關系。」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個兒的爹死呀!」她抬頭,眼神里滿是期望。「你有辦法的是不是?」

「我不能徇私。」良久,他這樣對她說。

至少,在目前他只能這樣說。

江雪寒退後一步,什麼話也沒說,盯著他。

他不為所動。

她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江夢茹無功而返。

「那個沒良心的死丫頭!」江夫人咬牙切齒的。「她只管著自己享福,那里還想得到我們。」

「娘……」江夢茹擔心的。

「我早該提防她的,」江夫人眼露凶光。「不然她也搶不了你的夫婿,這次的事情還說不定是她教唆那雲都赤做的。」

「娘,雪兒還……」

「住嘴!」江夫人提高了聲音,扭曲的臉讓她看起來恐怖下已。「她是恨咱們呀!她恨咱們輕視她、討厭她。她一定是恨極了,所以下擇手段對付咱們,搶你的夫婿是第一步,讓老爺入地牢是第二步,再後來就是……」

「娘,不要說了,不會的……」江夢茹懼怕得淚流滿面。

「別忘了,帶人捉你爹就是雲都赤。」

「可……」江夢茹六神無主。

「夢兒,我們不能等死,要想法子……想法子……」江夫人神經質的低喃著,眼神怨毒得可怕。

「娘……娘……」看到娘異樣的神色,江夢茹顫抖著呼喚。

江夫人卻恍若未聞。

江夢茹禁下住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大娘出現在她面前時,江雪寒幾乎認下出她來。

大娘一向保養得法,可現在——一向挺直的背佝淒著,蒼白的臉龐更像是老了

江雪寒忍下住動了惻隱之心。

她很抱歉無法說服雲都赤放過爹,于是當大娘提出要住進將軍府,好少受些刑部的騷擾時,她沒有猶豫就一口答應了。

舉竟,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雲都赤什麼也沒說,既下認同也下反對她為大娘和姊姊的熱心張羅。

隨後,江雪寒驚喜的發現,江府的變故讓大娘的性子也和善了。大娘會拉著她說些閑話,也會語重心長的關心她。

可讓她擔心的是︰姊姊的狀態卻一直不是很好,終日神情恍惚,以淚洗面。

那一日,她來到姊姊房中,想陪她說說話,誰想卻意外看見了姊姊一身的累累瘀青……

「這是……」成親後她已知道怎樣才有可能出現這樣的傷痕,她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

「我……我……」江夢茹眼眶中淚水打轉,卻欲言又止。

「怎麼會……」江雪寒的聲音顫抖著。

看這傷痕,事情應該就發生在這一、兩天。

也就是說,姊姊是在將軍府中被……

「沒……沒什麼。」江夢茹別過身子,垂下頭,淚水墜落在地。

她不知道听娘的話做對不對?可……

「是誰?」是誰那麼大膽,她要為姊姊討回公道。

「不要問了。」江夢茹捂住臉。

她該說娘敦她的那些話了,可——她實在說不出口呀!

這看在江雪寒的眼里是下堪受辱,一種下祥的感覺蒙上她的心頭。

「到底是誰?」她激動的上前一步,扳住姊姊的肩膀。

「夠了!」江夫人忽然出現在門口。「你還不滿足嗎?為什麼一定要逼她?」

「我、我只是……」江雪寒錯愕,她只是想維護自己的姊姊呀!

「你要夢兒怎麼說得出口,」江夫人也是滿臉的淒涼。「難道告訴你,是你的將軍大人……」

雲都赤?猶如青天霹靂,江雪寒震驚得說下出話來。

「難道告訴你,早在與你成親前雲都赤就仗勢……」

成親前,在與她成親前?江雪寒臉色慘白。

「娘,不要說了,」江夢茹終于大哭出聲。「停止吧!」

把一切停下來,不要再做下去了……

「我又何嘗想提這種丑事,可夢兒、孩子呢?」

孩子、還有他的孩子?江雪寒倒退幾步,幾乎站不穩。

「將來的日子,你怎麼辦?肚里的孩于怎麼辦?」江夫人上前,緊緊擁住江夢茹,指甲深深的掐到她的背里,無言傳遞自己的意志——不能停止,她的計劃絕對不能停止。

「不……不可能……」江雪寒低頭呢喃著。

「我怎麼可能拿我女兒的名譽來開玩笑,」江夫人淒厲的。「知道這事,我才急著準備夢兒和他的婚事,可是沒想到,他一見到你……」

怎麼會這樣?他,他、他怎麼可以……

他確實不曾對她說他只要她一個,也不曾對她說過他愛她,可——他許諾過要給她快樂的呀!

難道——這就是他給她的快樂?!

「就在昨晚,雲都赤還硬是……」江夫人的嘴一張一合沒停止。

昨晚,昨晚他的確徹夜未歸,只是差人來傳話——有要事,下回來了。卻沒想到……

大娘的話尤飄蕩在耳邊,世界已在江雪寒面前粉碎。

他、他、他……

她該、該、該怎麼辦?

看著江雪寒跟艙離去的背影,江夫人陰陰的笑了起來,她的計劃成功第一步。

她要奪回被這死丫頭偷去的一切,只有她的女兒才配享有尊貴的身分,而一旦她的女兒得勢,那江府才能平安度過此劫,更能享有下盡的榮華……

雲都赤一連幾天都很忙。

謀反案比想象中更復雜,現有的證據都對江老爺不利,而這些人證物證又很完整,完整得簡直天衣無縫。

他找出了新的線索,可再往下查沒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斷了線,一連兩次都是如此。在黑暗中似乎有一雙手,在真相幾度要浮出水面時,那雙手就死死的按上來。

不過,如果他預料得沒錯,在下一回合的交鋒里,這幕後黑手就會和真相一起被迫現身。

這些天,雲都赤沉浸在和對手較量的興奮中,壓根兒沒有注意到——自己對她的冷落。

「你最近很忙?」好不容易看見他的人影,江雪寒壓抑著心跳,用淡淡的口吻問。

「是的。」他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沒告訴她事情的進展。

她看得出他高興又期待的樣子,而這——是為了什麼?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為她。

「……」她還想對他說些什麼,可又有侍衛在外求見。

雲都赤听了幾句耳語,便又匆匆的定了。

這一定,又是第二天一早才回來。

「小姐,姑爺只是在辦案。」看出自家小姐的悶悶下樂,鈴鐺安慰。

「我知道。」可在心里,江雪寒想著︰是嗎?辦案?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小姐,自己的身子要緊呀!」鈴鐺苦口婆心的。「老爺的事不要擔心了。」

自從江府出事了以後,鈴鐺就察覺到自家小姐和姑爺之間有些下對勁的樣子。

小姐真是太善良了,老爺這麼對她,小姐還是……

「嗯!」江雪寒落寞的,視線停留在窗外的紫藤上。

已經是晚春,紫藤花開又落,弄得一地殘英。

「小姐……」看小姐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鈴鐺又要比劃什麼。

「鈴鐺,你下去吧!」江雪寒無力揮揮手。

她憂心她的爹,可她更憂心的……鈴鐺不知道呀!

那一日到了夜半,雲都赤才回來。比起前幾日的連續徹夜下歸,已經屬于早回來的了。

江雪寒假寐著,沒有理睬他。

他躡手躡腳的躺在她身邊,怕吵醒了她。

餅了良久,確定了他睡熟了,江雪寒支起半個身子,怔怔的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

她的目光近乎貪婪的掃過他粗粗的濃眉、挺直的鼻梁、寬厚的嘴唇……

熟睡讓他的臉部線條不再僵硬,此時的他卸下了日常冷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甚王可以說是英俊了。

可這只是更讓她心碎而已。

一直想要問他關于他和柿姊的事,可——下知道怎麼樣開口,更害怕他給她」目定的回答。

這幾日,她明顯的感覺到他在冷落她,他的目光不再專注到她的身上,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天天用激情燃燒她。

而這一切只因為——他不再需要她!

一滴像水一樣的東西滴落,沾上雲都赤的臉頰。

江雪寒這才驚覺那居然是——淚!她趕緊捂住自己的臉,咬牙止住逸出唇的哭聲。

她側身輕輕的躺下。

「怎麼了?」雲都赤正朦朧的要睡去,卻發覺她的異樣,于是關懷的道。

她沒有作聲,只是努力的想要平復自己的心情。她不要他看出她的脆弱,他也不值得她為他流淚呀!

他環住她,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與他面對面。「睡不著?」

「沒什麼。」她假裝若無其事的。「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本來就是醒的。」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龐,上面還有殘留的淚痕。

他有些抱歉的,這些天為了她爹的案子,她也擔足了心吧!好在案件有了新眉目,他會讓一切都明了的。

「是不是有些東西注定是鏡花水月?」比如他對她的——愛,她的聲音淡淡的飄來。

「是啊!」江府的榮華將到此為止,即使平反,也不可能有往日的風光。

江雪寒不語。

「別擔心,你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被牽連進去。

夢茹也在你身邊,是嗎?她沒敢問他,勉強回應了他一個微笑,笑容里有掩飾不住的虛弱。

而他則以為她只是為她的爹擔心。

他向來不善言辭,于是只能擁緊她,用自己的胸膛溫暖她。

可她仍是覺得好冷、好冷……

這一切只是老天爺的一個玩笑吧?硬要把他們牽在一起,可——玩笑畢竟是玩笑,笑過了一切終究是要結束的呀!

趁雲都赤出去,江雪寒草草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

她不得不走,這一切本來就不是她的,是她偷了她姊姊的,現在下過是還給姊姊罷了。

「小姐……」鈴鐺又詫異又著急。

「鈴鐺,不要再問,收拾一下,我們走。」江雪寒覺得很累,頭也在痛,可是無論如何她都得走了。

姊姊的肚子會越拖越大,她自己在這里也是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不舍。

「小姐,將軍……」

「他會明白。」他做了什麼,他當然自己心里明白。

「小……」鈐鐺可是一頭霧水。

「鈴鐺,你跟不跟我走?」江雪寒止住鈴鐺的比劃。

「我當然與小姐在一起,可小姐為什麼……」

「不要問原因,鈴鐺,你只要知道——我不得不走。」江雪寒決然的,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深處的旁徨。

小姐從未有過的決然,讓鈴鐺憂心仲仲。可她不能說什麼,只是本能的跟隨著她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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