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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後 第十二章 回宮(1)

「褚都督炸了皇宮,皇上龍體欠安,而向來與龔閥交好的榮親王命本皇子前來迎接二爺回京,如此一來便能保住報閥上下。」弋天顯注視著龔不悔,總覺得她有異,卻又說不出來是哪里,再看向婁戰來,朝他輕領首。

婁戰來面無表情地注視他,對他的領首示意,視而不見。

「榮親王與龔閥交好?」她撇唇哼笑,「榮親王要是與龔閥交好,又怎會傷了風華?」況且,他的話听來委婉卻透著威脅,仿佛她不走,龔閥上下都別想活。

「混亂之中總會出錯,也正因為如此,榮親王深感愧疚,生怕二爺不諒解,才要二爺回京,向二爺保證,他絕無傷害龔閥的想法。」

報不悔哼笑著,卻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可走。

「五皇子能確實向我保證,只要我跟著你們走,就能放過龔閥其他人?」

「二爺似乎有所誤解,榮親王說過,絕不傷害龔閥之人,他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保護龔閥。」

「是嗎?既是如此,可以請五皇子等在這片河域,待我安置好其他人後,再隨五皇子回京?」龔不悔試著和他談條件。

這些人,腦袋里全都是九彎十八拐,個個城府深沉,天曉得一刻前答允了,一刻後是否會反悔,她至少要讓風華先退到安全地帶,甚至得到其他皇朝的庇護。

「有何不可?」弋天顯臉上抹著笑意。「不過,本皇子要跟隨。」

「你是認為我會毀約?」龔不悔微惱地皺起眉。「你放心好了,我也有很多事想要問榮親王,要他還風華一個公道!」

弋天顯思索了會,「好吧,那麼本皇子就在這兒等候,兩個時辰里,要是二爺沒出現,就別怪本皇子忙中有錯,誤傷了他人……還請包涵。」

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能走多遠?可這已經是底限了……「好,兩個時辰後,我必會前來此地!」

「君子一言?」

「四馬難追!」話落,她抬眼看見已毀得差不多的雙重帆篷,朗聲喝道。「揚開後四單帆,要水手們全速向前!」

「是!」船上侍衛齊聲回應。

報不悔立即拉著房旭引下了艙房。「旭引,待會你和不群護送著風華走,一個時辰後我乘另艘船折回。」

「不,我跟你走。」他搖頭。

「你……」她皺起眉,瞥見左不群走出臆房朝她比劃著,她便答,「沒事了,待會你們先走,我殿後。」

左不群聞言,看向房旭引。

「凜要回去暮城。」他滿臉愧疚地說。

用力地朝她比劃著,左不群不許她這麼做。

「風華保護我,我當然也要保護風華!」龔不悔眼眶紅了,隱忍著淚水。「當每個人都在保護我的時候,我也該保護大家的,況且我這一去,誰生誰死還不知道!」就算討不了公道,至少也要弋照霆一報還一報!

左不群思索半晌,才對她比劃出一個動作,教她不由得一愣。

「當然不。」不群房然問她是否相信弋照霆……這還需要問嗎?可是……

她不由自主想起弋天顯說她將船樣交給弋照霆的事。

「為什麼我會特意設計新船樣給他?」她喃喃出聲。

左不群和房旭引對視一眼,沒給她答案,倒是緩步下來艙房的婁戰來淡聲道。「因為他是你愛過的男人。」

報不悔腦袋像被狠狠地撞了下,愣了一會兒,回頭望著他,詫異地問。「你說什麼?」她听錯了吧。

「我說……你深愛著弋照霆。」與其等她恢復記憶,倒不如把一切告訴她,省得她一進宮便露出馬腳。

誰知道弋照霆是否會在發現她失憶,對他沒有半點情意後便殺了她?

報不悔站在戰船甲板上,遙望遠方,這船身極穩,即便江水洶涌,依舊以極快的速度乘風破浪,從弋風南境往北而上。

「二爺,加件襖吧。」儷人從後頭走來,拿了件緞襖往她肩上一搭。

「我不冷。」她沒回頭,只是恍惚地看著翻涌江面。

北風吹送著刺骨寒風,卻次不進她的心底,只因她滿腦子還在思索著婁戰來說的過去--

「你初進質子府時,弋照霆便對你照顧有加,直到你離開質子府,成為龔閥二號男寵後,你們始終有往來,你會替他畫船樣……我不意外。」

「我真的喜歡他?」她疑惑不已。難道人的心真會如此貪婪,可以同時愛兩個人?要是她愛弋照霆,為何她破碎記憶里卻不見他?還是說……是那張模糊的臉?

「在你失憶之前,確實是如此,而你失憶之後,將他遺忘,我乘虛而入。」看著他笑得自嘲的臉,她眉頭緊蹙。「才沒那回事,我說了我只愛你一個,我的心不大,裝一個你已經滿了。」

「這話可真是定了我的心,不過……回京後,我雖會陪你一道進宮,但是你不能太接近我。」

「為什麼?」

「因為你失憶之前很討厭我。」

「可是……」

「弋照霆看似爽朗親和,實則多疑,否則他如何自眾多皇子之中月兌穎而出?弋天顯也說了,其他幾個趁亂宮變的皇子,已經被就地正法,如今皇上龍體欠安,朝廷是由他主持,也代表他已經掌握實權,只要皇上駕崩,必定由他登基。」

「……所以,你說了這麼多,是要我假裝討厭你,別讓他發現我失憶?」

「對,就怕他發現你對他沒有情分,他就會痛下殺手,但也只是我的猜測……不管怎樣,我會想辦法讓你早日離開去暮城。」

「什麼辦法?」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思及此,龔不悔深深一嘆。如戰來所言,上了戰船之後,他與她雖有對話,卻是疏離又客套,大多數時候,他和弋天顯走得極近。

眼看快要到達去暮城,他卻始終沒說他到底有何辦法,也不知道他回到弋風,處境到底安不安全……他老神在在,反倒是她心神不寧。

「二爺,不用擔心,王爺一定會善待你。」儷人的軟嗓稍稍拉回她的注意力。

「儷人,記得你曾跟我說過,我有個未婚夫在去暮城等我。」

「是。」

「就是榮親王?」

「是,所以二爺真的不需要擔心,王爺他只是在實現承諾罷了。」

報不悔聞言,微眯起眼,「儷人,你倒是很清楚。」

「全是二爺告訴我的,只是二爺把這一切都忘了。」儷人話聲低柔。

「我說的?」她不禁長嘆口氣。那可真是怪了,要是她真把榮親王擱在心底,為何在她失憶時,完全沒憶起他,反倒是想起了關于婁戰來的記憶?

「二爺盡避放心,王爺絕不會傷害二爺。」

她掀唇冷笑著。「可是他傷了風華。」

「這……」儷人一時啞口無言。

「儷人,他傷了風華,對龔家軍趕盡殺絕……他真的愛我嗎?」她不認為。

「……也許等見過面後,王爺會給二爺一個合理的解釋。」

「儷人,為何我覺得你的心根本是偏到榮親王身上?」她一直信任儷人的忠心,盡避她撒了不少謊,她仍是信她,可如今……也許她該重新思考。

「二爺,我--」

「凜。」

適巧房旭引走來,打斷了儷人的話,龔不?海看向他低聲問。「婁皇子呢?」

「在五皇子的搶房里。」

「是嗎?」她嘆口氣。看來到去暮城之前,她別想眼他有獨處的機會。

「去暮城就快到了。」房旭引看向兩旁河岸,岸邊房舍林立,一片繁華景象。「不知道思行現在如何了?」

風華進宮這段時間,都是思行作內應,而各位皇子宮變,思行帶著龔家軍趁亂替褚非殺出一條血路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五皇子說,當初平亂之後,並未逮住他,而且也沒有貼出任何通緝的告示,他應該無恙吧。」龔不悔喃著,卻對弋天顯的說法存疑。

報閥五個主子,風華重傷,思行下落不明……教她心底難受著。

「希望如此。」

「進京之後,你先回龔閥看看吧。」

「可是……」他不放心凜一個人進宮。

「我想,榮親王應該也不會讓你進宮吧。」龔不悔推測著。

「也許,不過」一直看著河面的房旭引突地雙眼瞪大,她也順著他目光看去,船即將進水門,而水門衙上卻系上了代表喪事的布。

房旭引思緒飛快地轉動著。完了,如今皇上駕崩,勢必由榮親王登基……真讓他掌握住實權,凜還有離宮的機會嗎?

戰船在城南渡口停下來時,已是近掌燈時分,一行人改搭馬車進宮,龔不悔掀開車簾看著外頭的街道,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仿佛回到了久違的故鄉,心隱隱棒動著。

馬車很快來到了皇宮的慶南門,遠遠的便見一抹身影守在那兒。

「停!」騎馬的弋天顯大手一揮,後頭幾輛馬車隨即停住。他笨拙地下了馬,朝那抹身影單膝跪下,低聲喊道。「臣弟拜見皇上。」

「人呢?」弋照霆急問。

「在這呢。」弋天顯揚笑,走到馬車旁,打開了馬車車門--

坐在馬車內的龔不悔抬眼一望,適巧和他四目相對,霎時心像是忘了跳動。

那是張非常出色的俊臉,立體眉骨底下眼眶有些深陷,臉頰有些瘦,看得出他似乎身子不適,然而卻遮掩不了那雙俊魅的眸,溫文儒雅又禽著不容忽視的霸氣,而一直掛在臉上的笑緩和了他身上的戾氣,教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子凜。」弋照霆似乎快要喜極而泣,就連聲音都顫抖著。

她心頭狠狠一震,像是被什麼拉扯著,直到她被輕柔地拉子,被樓進他懷里,听他嘆息般道。「終于把你找回來了……終于把我的心給找回來了……」

報不悔震愕不已,心悸不止。

這不是演技,這男人確實是愛著她,深深地思念著她,那嗓音和表情都騙不了人,再見到她的喜悅更是打從內心……這個如煦風皓月的男子,竟是殺害風華,逼得她龔閥無路可走的凶手?

這種人……想起命在旦夕的風華,她驀地大力將他推開。

沒防備的弋照霆驀地往後退上幾步,適巧有弋天顯在身後,才讓他免于跌坐在地的命運。

他不解地看著她,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睫。她知道她不該推開他,可是她怎麼也不能忍受這種男人抱著自己。

「子凜?」

「皇上,想敘舊,多得是時間,不急于一時。」弋天顯低聲道。「還有,婁皇子也跟著要回質子府了,皇上以為呢?」

他看向馬車,婁戰來和房旭引已經下了另一輛車。

弋照霆垂斂長睫,陣中閃過一絲殺氣,然長睫撤動瞬間,隨即換上一張無害笑臉。「婁皇子,听說是你找著子凜的。」

婁戰來壓根不懷疑弋天顯在回弋風的路上,已經將大略的事稟報過了。「一道翻了船,總是得要互相照應,不過……我還被反咬了一口,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說著,還無奈地搖著頭。

和龔不悔同坐在馬車里的儷人聞言,不解地垂下眼。這說詞有出入……五皇子信了嗎?

「婁皇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要知道子凜就是如此,她並不愛你近身。」弋照霆哈哈笑著,像個爽朗的大男孩。「不過這事,膚一定會主持公道。」

「那麼我就先謝過皇上了。」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質子府吧,好生休息一番,明兒個朕再找你敘舊。」

婁戰來不懷好意地說。「皇上要和在下聊聊龔風華是如何被栽贓?」

弋照霆閃動了下,看向房旭引一臉歉疚道。「說起這事……都是朕無法在先皇面前為龔閥辯解,才讓風華被定罪,甚至還讓她不得不假扮女王進宮,卻在其他皇子起兵造反時被波及……如今真過意不去,但朕已登基,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龔閥五爺可以自由出入去暮城,亦可回龔閥,那里朕保住了,沒半點損壞。

他一字一句說得委婉通情,仿佛他盡了天大的力保住了龔不悔最珍惜的東西,然房旭引听在耳里,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家都說了這麼多了,他只好勉為其難地向前一步。

「龔閥眾人在此謝過皇上。」惡心是一回事,面對眼前的新皇,該說什麼話,他心里清楚得很。

「龔閥可以繼續待在弋風,朕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人傷害龔閥的任何人。」弋照霆說得言之鑿鑿,隨即伸手進馬車里頭,柔聲道。「子凜,下來吧,朕有好多事想跟你聊。」

報不悔坐在馬車內將所有對話听得分毫不差,但怎麼听都覺得和左不然所說大相徑庭。可一方面,她的心卻又跳顫不休,一如那近鄉情怯的悸動……難道說,她真的愛過這個男人?

在無從選擇的狀況下,她只能朝他伸出手,由著他扶著下馬車。她沒有回頭,沒有看向戰來,就怕一回頭就連累他。

如果弋照霆知道她的心已經變了,可會放過戰來?

答案是……不會,她無比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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