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船返回攀潮鎮,兩人梳洗過後,龔不悔才追問他,為何在點了引線之後還不走,他沒答,只從懷里取出一個蚌殼。
「……蚌殼?」她傻眼了。
「我點了引線後,卻突地瞧見這蚌殼在底下一個坑洞里,想要拿它卻被卡住,花了點時間才取出,所以我立刻潛進水里,避開爆炸的威力。」婁戰來說著,在房里找出利剪,想將蚌殼撬開。
報不悔閉了閉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惱還是該笑。「你就為了這麼一個蚌殼,你知不知道那當頭有多……」
怒罵聲在他撬開蚌殼的瞬間打住,她傻愣愣地瞅著蚌貝里頭的紫色東珠。
「是東珠。」婁戰來將約鴿子蛋大小的東珠取出,就房里的洗臉水稍稍清洗。「不悔,你說這能做出什麼首飾?」
「我哪知道?喂,我還沒說完。」
「這東珠質量極佳,可以做成墜飾,或者是冠上珠。」
「婁戰來,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誰管這珠子要用來做什麼,她現在可是一肚子火!
「你居然為了這種東西,差點被火藥波及,還讓我擔心得半死……」
她真的想打人了,忍得渾身發顫著。
「不悔。」婁戰來放聲朗笑,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你要知道,咱們要離開這里,這好東西就會成為咱們的盤纏。」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冒險,你知道我……」
未竟的話全都被封口,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忘了自己剛才為何而發火,軟倒在他懷里,溫熱的體溫讓她感到安心。
在別院稍作休息幾日,听相太極說,炸開山岩之後,從東南邊進來的風不再銳利,江面浪潮平靜了些,而他已經接著開始了運河的開鑿。
婁戰來趁機道出要離開攀潮鎮的打算,相太極再三慰留,但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心意,最終拔了一艘樓舫給兩位,就當作是感謝他關勇炸毀了山岩。
幾日之後,船即將遠航,龔不悔卻找不到儷人。
「怪了,儷人到底是上哪去了?」到她房里又找了一迫,卻不見她的蹤影。
「其實我倒覺得別將她帶在身邊較安當。」婁戰來拉著她說。
「什麼意思?」她猛地抬眼。「該不會是你把儷人藏起來了吧。」
「……你有決心放下一切跟我走嗎?」他不答反問。
報不悔抿了抿唇。「你認為帶著儷人在身邊會礙事?」
「對,你只需要相公,不需要妻子。」
「你明知道那是權宜之計。」她輕呀一聲,想了下,忍不住問。「好吧,要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就這麼做吧。不過你得跟我說,你到底把儷人藏到哪去?」
「沒藏,只是將她綁在我房里。」
「你……你會不會太狠了點?」龔不悔搖頭失笑,跟著他朝大廳方向走。
「誰教要她挑釁我!」他抹了抹眼。咋兒個儷人才察覺他們要離開,上門找他理論,他嫌羅唆,直接綁了再塞條布巾,一了百了。
「她只是護主心切。」
「……最好是如此。」
她疑惑地看著他,眼角余光剛好瞧見相太極從對面小徑走來。「雋王爺。」
「兩位真的要走了?」
「是啊,這段時日多謝王爺照顧。」
「真不需要我派幾個人在船上照應?」
「不用麻煩王爺了。」
「那就讓我送兩位一程吧。」
相太極知道留不了人也不再勉強,三人一道上了馬車,來到渡口。
「到了婁月,再梢點訊息來吧。」他目送他們上了船。
「咱們要去婁月?」龔不悔不由得看了婁戰來一眼,低聲問。
「隨便說說。」他附耳說了句,又擺了擺手,落夜利落地收著錨,拉繩揚開首桅上的帆。「雋王爺,告辭。」
「祝兩位一路順風。」
「多謝!」
船緩緩地駛離了渡口,龔不悔站在甲板上,瞥見儷人披頭散發地跑來,嘴巴開開合合不住地喊著,然而距離有點遠,她實在听不清。
儷人沿著江畔不住地跑,她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別瞧了。」婁戰來摟著她退上幾步。
「唉,你應該讓我和儷人好生道別的。」她知道儷人對她有些許隱瞞,但她看得出她是沒有惡意的。
「到時候,你會心軟帶著她一道走。」
報不悔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自己確買會這麼做。
「走吧,到艙樓,可以遠眺整個怒濤江。」婁戰來不給她傷春悲秋的機會,牽著她的手上了艙樓。
艙樓像間小綁樓,里頭備有簡單的床和小桌,三面皆有大型推窗,方便行船偵探前方。
如婁戰來所料,映入限中的怒濤江景觀,果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哇……分水嶺就在前頭,到時候咱們要往西還是往南?」
「這個嘛……」婁戰來笑睞遠方,笑意卻突地僵在唇邊。
「到底是往南還是往西?」等不到響應,她不由得回頭望去,卻見他錯愕地看著遠方。
她微眯起眼,可見前方有艘大型樓舫,造型頗新穎,尤真是那船首的水鳥造型好似在哪見過。
「落夜,轉舵,讓開主水道。」婁戰來突地朝底下喊著,「揚開重帆篷。」
「是。」
「這河面這麼寬,沒必要讓吧?」不悔不解地問。「況且咱們現在是順風,沒必要連重帆篷都揚開吧,你是打算快點離開這兒?」
「省得待會儷人跳上船。」
瞧他說得一臉正經,她忍不住笑露編貝。「早不見儷人的身影了,況且這船身這麼高,她恐怕也跳不上來。」
婁戰來也笑著,但雙眼專注地瞪著前方逐漸靠近的船,那船張揚著紅底黑字金流蘇的旗幟,上頭寫了個龍飛風舞的「龔」字。
那是龔閥的船,而站在甲板上的人是……龔閥五爺房旭引和鞏家兩兄弟!
他緊緊地將她擁入懷里,倒到一旁的床板上。
「戰來?」龔不悔不解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似和尋常沒兩樣,但他的眉卻不自覺地深鎖著,好像在擔憂著什麼。
「如果是夢,就會有夢醒的時候……不悔,我不在夢里吧。」他啞聲喃道。
就快要離開了,只要離開怒濤江,過了觀永再轉進通往曜見的穆勒河,直接柱南通往南方海洋,就可以月兌離龔閥的勢力範圍。
可偏偏在這當頭遇到龔閥的船……還是說干脆往西,直接回婁月?
「你當然不在夢里。」她沒好氣地笑著。「或者應該說,不管是在夢里夢外,咱們都會在一起。」
她敏感地察覺他在不安,卻不能理解他的不安是從何而來。
「不悔……」唯有緊摟著她,他才能安撫自己。
兩人靜靜地躺著,等兩艘船交會而過,他才暗松了口氣,大手不斯地撫著她的發,輕撫著她白女敕的貝耳。
「喂,天色還很早……」她嬌羞提醒著。
「把窗子關了,不就天黑了。」
見婁戰來真起身要關窗,她趕忙阻止,「把窗子關起來,這……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雖說這艘船上加他們在內只有三個人,但還是很羞人的好不好。
「落夜在舵房里。」
「分水嶺就快到了,你應該……」
話未竟,已被他封口。他吻得又濃又重,像是要將她吞噬了般,大手已經鑽進她的衣衫底下。
她羞得想阻止,然而他的吻像火般,燒得她渾身發燙軟下,根本無力阻止,直到--
「主子!」
落夜焦急的呼喊傳來,令婁戰來猛地起身,推開推窗,往後瞧去,只見龔閥的船不知何時掉頭,從後方直追而來。
他抹起眼,竟瞧見相太極和儷人在船上,他忍不住暗咒了聲。該死,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手下留情,應該直接滅口,不該讓儷人有機會說出一切。
「發生什麼事了?」龔不悔滿臉通紅地整理衣袍,抬眼瞧他表情冷鴛。跟著站到他身旁,瞧見後頭是剛剛交會而過的船。「這船剛剛不是和咱們交會,怎麼現在又回頭跟在咱們後頭了?」
她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來,是因為船首上的水鳥造型,她的眼力沒有好到可以瞧見船上有什麼人。
「落夜,加速前進,約莫再十里,右手邊有條分支,轉過去。」他沉聲下令。
那條分支是條漕運水道,可以連接通往婁月的無定河,重要的是水較淺,對方是大型樓舫,轉進淺水,恐怕就要擱淺了。
「怎麼突然轉向分支……」龔不悔垂著眼思索,腦袋像是出現了所有水流地圖,知道那分支是通往哪。「咱們不是要沿著曜見的穆勒河往南嗎?走那條分支可是會到婁月的。」
「暫時先這麼打算。」婁戰來神色嚴肅地看著龔閥的船一寸寸地逼近。
大型樓舫上是四重帆,船形是她設計的水鳥造型,艙底還有水手搖槳,速度自然是不同凡響,照這速度看來,恐怕是撐不到他們轉進分支了。
「難道後頭的船是追兵?」龔不悔猜測著。
婁戰來張口,卻不知道該做何解釋,見她已經快步下了艙樓,他也急著跟她下艙樓。「不會,你要去哪?」
「這船上有雋王爺準備的許多干糧和衣服,還有……」龔不悔掀開甲板暗門,從里頭取出幾顆火彈,甚至還有火弓箭。「這是我跟雋王爺要來以防萬一的。」瞧她拿起弓箭,箭上綁著火,他連忙扣住她的手。「你要做什麼?」
「炸了他們!」
「不行!」
「為什麼?」
「因為……」
「主子,船靠近了!」落夜的急喊聲落下。
婁戰來在甲板上,就見龔閥樓舫從船後急速超前,兩艘船瞬間平行。
就見房旭引站在甲板上,冷眼瞪視他。
「……婁皇子,能否請你給個交代?」人見人愛的桃花笑臉,此時眸子禽著殺無赦的冷厲光痕。
他嘆口氣,低低苦笑。終究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