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里響起了喝彩聲,響亮的口哨此起彼伏,快樂是能夠傳染給每一個人的,于是,當一只後爪人立、前爪作揖打拱的滑稽逗人的貓咪叼著那頂破帽子走來時,人們愉快地笑著,紛紛慷慨解囊,硬幣、紙幣雨點般落下,兩人一貓的晚餐終于有了著落。
「嗨,女人!看不出來呀,你的街舞跳得很高竿,我好像看到了狂野森林里奔出來的一匹野馬,黑亮的馬鬃飛揚得老高!」人群散去,開始清點帽子里零零碎碎的money的玄遠不忘夸獎舞伴,「和你一起跳舞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爽!」
「小表,你跳街舞的火爆程度和損人的舌功一樣厲害!」
流了一身汗,葉翌娉只覺痛快,利落地盤起長發,神采煥發。肩上沒了那只裝滿文件夾的半肩包,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笑聲朗朗,快樂無邊!
玄遠看著她那青春洋溢的燦爛笑臉,亮亮地吹了一聲口哨,「現在,我們該去找個地方共進燭光晚餐了!」
燭光晚餐?
葉翌娉神思恍惚了一下,曾經,無數次地和文軒共進燭光晚餐,在燭光、鮮花、紅酒中感受著他的紳士加濃情的浪漫情懷,而今想來,卻是夢境一般的模糊了。
「貝比,帶路!上回咱們去過的那家餛飩店風味還不錯,有魚丸……」
紫眸少年的話再次傳入耳中,她不禁啞然失笑。餛飩店?魚丸?在那種地方點幾根蠟燭,旁人看了,那不叫浪漫,叫搞怪!不過,她確實好久好久沒去過餛飩店了,總是高跟鞋、晚禮服地打扮了自己,坐在紅茶館或西式餐廳里舉著高腳酒杯,剝了那份成年人的虛榮與奢華,余下的只有高檔次場合中所謂的用餐禮儀,那種持了鋒利的刀叉偏還斯文做作的可笑模樣!比較起餛飩店里的輕松就餐的氛圍,她已然迫不及待了!
貝比無比興奮地翹著尾巴往前領路,還沒走出去多遠,突然倒躥了回來。跟在它後面的主人腳步也是一頓,紫眸眯了眯,極是警惕地盯著前方。
前方路口,電線桿下,站著幾個毛頭小伙,嘴里或是叼著牙簽或是嚼著口香糖,手插褲兜,吊兒郎當地站在那里,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楮盯著遠遠走來的兩人一貓。看到來的人在路口停了腳步,這幫街頭混混立刻圍了上來。領頭的一個,流里流氣地咬爛了嘴里的牙簽,沖人一吐,哼哼著問︰「小子,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葉翌娉听得一愣。敢情這是遇上了攔路勒索劫財的小混混?
「癟三!」玄遠居然把這個極度藐視人的稱呼送給了這幾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流氓混混,還不忘噴出毒舌里的毒汁來狠狠損人一通,「是不是港片看多了,模仿能力蠻強的嘛,還劃地盤哪?小子,撐開眼皮看仔細咯,這是人民的地盤、群眾的馬路!再不懂,回去問爹媽!」
葉翌娉輕輕嘆了口氣,閉了眼不敢去看。果然,「啪」的一聲過後,再睜開眼看時,她不出意料地看到適才言語逞強的玄遠半邊面頰上多了一個巴掌印,高高腫了起來。
「敢在老子面前耍風頭,膽子不小嘛!」嘴上無毛的小混混擺狠地耍著流氓腔,罵粗口,「識相的,乖乖交出剛才在老子地盤上賺的那幾個小錢,買幾條煙孝敬老子和手下一幫兄弟們……」
一旁幾個小混混掄起手里的棍棒,敲擊地面,作勢威嚇。
舌頭頂了頂落著巴掌印的半邊腮幫子,玄遠痞子樣的表情一斂,驟然眯緊的紫眸里閃過一道冰稜,默然把手中清點折疊整齊的紙幣交到葉翌娉手中,推開她。盯著賞了他一個巴掌的流氓頭領,他先是默不吭聲地上前兩步,而後沖人齜牙咧嘴一笑,在對方愕然閃神時,砰然一記迅猛凌厲的拳風揮出,一拳頭放倒了這銀樣蠟槍頭的小混混,然後迎向驚怒呼喝著圍攻而上的其余幾個人渣。
驚叫、痛呼、哀號聲響成一片。被推到角落里的葉翌娉瞪大了眼,吃驚地看著一個個小混混在紫眸少年的拳風下,如紙片般飛出,紛紛倒下。一直被她稱作「小表」的他,竟是如此的強悍,完全收斂了痞痞的壞笑,此刻揮拳的少年矯健的身姿隱隱透出一股挺吸引人的英武之氣。看慣了前男友總是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模樣,在這場痛快淋灕的懲惡戰斗中,她猛然發現了另一種真正的男兒氣質,有別于那些在女子面前擺出的大男人嘴臉的表相,這種骨子里透出來的英武矯健,真正吸住了她的目光,心旌蕩漾,再難移開視線。
街頭打斗的場面只持續了短短幾分鐘,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幫流氓混混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殘渣清理完畢,玄遠松開拳頭後,竟沖狼狽而逃的那幫人比了比中指,又來了痞子樣的哼笑,「孬種!蹩腳!豬頭三!」得,他這是損人損上癮了。
「小表,你這打架的功夫不賴嘛,也是從這流氓堆里混出來的?」葉翌娉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故意板著個臉說教,「不良少年!不思進取!不可救藥!」
「嗨、嗨!」痞小子抱頭躲著她猛拍來的手,堅持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匆忙打出暫停的手勢,「女人!你忘了我是做什麼行當的?當偵探的,沒有好身手怎麼行?我這可是正宗的擒拿格斗技巧,部隊里學的,好歹咱十八歲也參過軍受過訓!」只是受不了那些鐵一般的規矩,他可是懶散隨性慣了的人,不服約束、不服管教的結果自然是被軍校三振出局,試想,一個改不了這不正經的痞子樣表情的小子穿上軍裝,再豎起中指,不氣壞指導員或嚇跑群眾——才怪!
「偵探?!」葉翌娉忍著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偵探都是打架能手,看來,觸模到狂野生靈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女人,怕了?」難得听她好心情地與人逗趣,痞小子也順著她的興致磨起嘴皮子來。
「不!」她輕點這小表的鼻尖,口吻甚是親昵,「知道嗎,小表,你剛才簡直帥呆了!」
「那是!」撥了撥劉海,揚起頭來耍酷的小子不經夸,又上了。
看著他那神氣顯擺的模樣,她「撲哧」一笑,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異彩,突然低頭在小表的臉上啄了一下,趁他一愣神時,笑著跳著跑開了。跑到馬路對面,回過身來,她抬手在嘴邊攏出個喇叭狀,遠遠地沖他喊話︰「今天晚上我過得很愉快,謝謝你!」
他一愣之後,也笑開了,隔著一條馬路,扯開了嗓門喊︰「美眉,你今天晚上很有朝氣,年輕了足足十歲,正好和一個小表相配!」
她笑,大笑,「是的,我的紫眸精靈!」
「不!」他一本正經地反駁,「叫我王子吧!」
王子?!那她豈不是格林童話里的灰姑娘?葉翌娉怔了一怔,作為一個成年人,本該對此報以嗤笑,但,不知為什麼,童話里最真最美的色彩仍執著地收藏在心靈深處,一經觸及,那繽紛的色彩就如同七彩的氣球,放飛在空中,跳躍出心動的旋律,無比美妙!一瞬間,她的神采飛揚了,笑聲像快樂的鳥兒在陽光中歌唱︰「好吧!我的流浪王子,請告訴我,你忠誠的黑貓僕人去了哪里?」
王子低頭看了看,抓了抓頭皮,干笑。
口袋里的錢幣少了幾枚,而他的黑貓僕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