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蜜果工房的來客不少。
所幸有兩個做兼職的店員幫忙,BOBO忙里偷閑躲在吧台後啃隻果,瞧著手指上的戒指,發怔。
真被寧三說中了,毛毛那小子向她求婚……
一只白金的小指環,很簡潔漂亮,可惜沒有瓖個小石頭。BOBO愛惜地撫著那只指環,想想又有些扼腕,嫁個有錢人的終極目標,就這麼化成泡沫了吧。她可是答應了毛毛,下周便去注冊結婚。
被寧三取笑也無所謂。BOBO想著想著,笑逐顏開。
木門上的鈴聲響起來,有客人進門了。BOBO把吃了一半的隻果塞回抽屜,趕緊起了身。
「歡迎光臨。」
來客有些眼熟,BOBO仔細端詳。五官出奇俊美,身段無可挑剔,這樣的人,見過一次不會忘。
他走過來,目光不停頓,緩緩掃過店堂。
最後盯住後室的烘焙屋,「寧三呢?」
「她今天休息,不在店里。」BOBO直瞄著他。
他五官如刻,神色繃緊,如同子夜里被烏雲斂住的星子。他為什麼要板著臉?這般眉眼,若是舒展開來,定會散發滌蕩人心的光芒。
可惜這廝眼底聚著煞氣。
「她什麼時候在?」
「周末兩天她休息的。」此人周身存在張力,BOBO一時方寸大亂,「她、她工作量比較大,店長怕她太辛苦,便請來做兼職的烘焙師……所以每到周末,寧三就陪她師父去釣魚……」
他斂起眉,「她師父?」
「是教寧三烘焙的烘焙師,寧三一直那麼喊他的……」不關我事啊……
BOBO小步退後,真怕這家伙眼底的煞氣,「寧三說,每周末那人都逼她陪去釣魚的。」
「問你她什麼時候在。」
「她她她、明天會來上班的。」BOBO暗罵自己孬包,結巴什麼?清咳一聲,「不過今天有人送東西給她,我通知她過會兒來取,所以,你不介意的話,先坐旁邊等一會兒。」
一說完便後悔地想把自己埋了。BOBO撫額頭,自己是想干什麼?讓這煞星坐在店里,生意還要不要做啦?
另一個店員丁琳笑著走過來,「請問要點什麼?」
「一杯西柚汁。」他眼也不抬,模出自己的手機,「寧三號碼是多少?」
「這個……」BOBO戰戰兢兢,決定不再出賣寧三,「你……還是過會兒等她來,自己問她吧。」
他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眼。
之後便轉過身,坐到了臨窗的座位。
BOBO偷眼瞄他。此人修眉俊目,賣相太好。只是煞氣難掩,看起來大約跟寧三有仇。
BOBO和寧三合租,朝夕相對。她對寧三生活很了解,寧三基本上是丟進人堆便消失不見的類型。
以這種架勢找上門來的男人,多是和寧三分手後心有不甘的男人吧?說來BOBO有些奇怪,寧三她貌不驚人,桃花運卻出奇走俏。不過和她分手後的男人雖心有不甘,卻不會來生事的,多是巴巴地跑來送她這個那個,讓人很無語地期望著寧三回心轉意。
BOBO想不通,寧三那樣平和的好脾性,怎麼偏生就對那些男人分外冷酷呢?
這麼想著,仍是覺得不對,寧三對他們……僅用冷酷去形容是不對的。她其實對他們很好,只是……
她對他們都很好,沒有誰是特殊。
所以她的上上個男友曾罵她博愛,上上上個男友則痛斥她濫情。
「啊,寧三回來了。」
木門上的風鈴響起來,丁琳笑著朝來人打招呼。
時節正值冬天,寧三穿了一件風衣,手套圍巾一律沒戴,鼻尖紅紅的,卻是滿臉微笑,她雙手附到嘴角呵氣,「BOBO,我沒遲到吧?」
之前BOBO曾威脅她,遲到者殺無赦。
BOBO笑道︰「遲到倒是沒有,話說,你師父那老頭也真古怪,大冬天湖都結冰了,他釣哪門子神仙魚?」
「人家才三十多歲,你莫喊他老頭。」寧三笑吟吟的,「湖水是結了冰,他拿石頭敲碎冰塊,釣鉤探進冰窟窿里,照樣釣了滿缽。」
「嘖,真是怪人。」
BOBO說著,打了個響指,從櫃子里搬起一只紙箱,擺到了吧台上,「吶,就是這個了。」
那紙箱瞧上去分量不輕。寧三打開,看到里面是一台嶄新的白色隻果機。
「哇,是最新款!」丁琳魂都被勾走了。
寧三一時迷糊,「是誰拿來的?」
「你的某位前男友,說是要送你。」
寧三停了停,模著鼻子笑,「……哪個?」
一旁的丁琳忍不住「噗嗤」一笑。
「哪個?寧三你個沒良心的,連人家是誰不曉得?」連BOBO都為之悲憤,「別怪我趁機說你,寧三,你這個亂搞男女關系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
丁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喲你喲,真不知他們都惦記著你什麼。」BOBO碎碎嘀咕,咬了一口隻果,見寧三好脾氣地挨著罵,面對筆記本仍是一頭霧水,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是小莊啦,上次見面他問起你,我告訴他你前不久剛和男朋友分手,今天他就送禮物給你,估計是想重新追你。」
「……」寧三扣起箱子,腦袋飛快運轉,琢磨著怎麼還回去。
BOBO拍桌大怒,「你這又是什麼表情?寧三,莫怪我說你,我就不明白小莊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都好,是我配不上我配不上。」寧三還是笑,提起了盒子,「謝啦BOBO,那我先走了。」
BOBO氣呼呼地瞪她,余光一瞥,心下一動。
「等一下,寧三,」她抬抬下巴,「那邊,有人等你。」
寧三轉過頭。
坐在臨窗位置的客人,倚著椅背,正靜靜盯著她。也不知他盯了多久,視線始終沒有移開半分。
寧三慢慢地笑了,「小武。」
她放下紙箱,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面,微微笑著,「在等我?」
他一時定定。
她就那樣微微笑著,那笑容好似湖水的波瀾,即便是微風拂過,也吹不散。
眼楮有些刺痛。那樣的微笑,刺得他眼楮生疼。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你……一直在陌城?」
她微怔,笑著點點頭。
「一直在這里工作?」喉嚨莫名沙啞。
「算是吧。」寧三雙手擱到桌面,「你呢?什麼時候回國的?」
他震了震,盯緊她,「你知道我去了英國?」
寧三停了停,微微頷首。
餅了好半晌,他才開口︰「我一年前就回來,去南旗島,你媽媽不肯透露你在哪里。你囑咐過她,是不是?」
「你想多了。」寧三垂下眼,淺淺一笑,「可能,是因為她不認識你。」
「你從來不肯說實話。」
他緩緩搖頭,盯緊了她,眼底深處情緒激蕩,化作絲絲的恨意,「寧三,你從來不肯說實話。」
寧三不語,帶著幾分散漫意味,手指輕輕梳進發絲里,吁出一口氣。
小武眼神一閃,忽地握住她的手。
準確地說,是握住了她的手袖。袖口被用力捋開,他盯緊了那細細的腕。
「這是什麼?」
他長眉一挑,手勁加重。
寧三只覺奇痛入骨,面上勉強一笑,「這個……」
「你——什麼時候弄上去的?」他的表情像要吃人,五官因此扭曲,「寧三,寧三,你還真是沒救!」
「喂,干嗎抓著她,你放手!」BOBO跳起身,沖過來。
「沒事,沒事的。」寧三朝她做安撫的手勢。
小武起了身,眼都不抬一下,猛地使力扯過寧三,朝著門口走去。
寧三措手不及,腳下踉蹌地跟著。
「喂喂!你住手啊——」BOBO跟在他們後面,直跳腳,「寧三,寧三!」
寧三勉強回過頭,朝她一擺手。
BOBO連她表情都沒瞧清,他們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離去如風,震得BOBO措手不及,「天啦,那小子是誰?怎麼跟土匪似的?」
「連你都不曉得,我更是一頭霧水。」丁琳搖搖頭。
她來蜜果打工的時間不長,何況做的又是兼職。寧三是蜜果的活招牌,不知多少人沖著她的手藝而來,奈何此人周身懶散,接人待物有些漫不經心。奇的是她桃花運爆棚,總見有男人找來,交往不久,卻又很快傳出分手的消息。丁琳曾問和她同住的BOBO,她卻也是糊涂。女孩到底都有些八卦天性,這寧三看上去不算引人注目,卻周身是謎。
方才那男生瞧上去太年輕,不像是寧三以前交往的男友。
「他到底是誰啊?丁琳,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呢?」
丁琳搖搖頭,「寧三說沒事,大概是沒事的吧。」
BOBO回想著方才的情景,出神半晌,問丁琳︰「那家伙,為什麼看到寧三的手就炸了鍋?」
「是寧三腕上的紋身。」
BOBO一震,「那個紋身……」
兩人對視一眼,丁琳輕聲說︰「我听寧三喊他小武,那麼,他應該不是那個人。」
「哪個人?」BOBO傻傻回問。
丁琳白了她一眼,「尚文喻。」
這個名字對她們來說並不熟悉。許是瞧得太久了,親口說出來,反而覺得陌生。
不過見過那紋身的人是都知曉的。
寧三膚色白暫,是近乎透明的白。她的手腕很細,仿佛輕輕一折便會斷了。
那樣易碎的腕上,卻紋了三個血色欲滴的字——
尚文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