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沉默的背影,金夕想到婚禮之上,他與易點點一句接一句的對著話的情景,她朝著他的背影諷刺地問︰
「為什麼不說話?對那個一點點你話說得那麼順口,對我連話都不答?只是搖頭是什麼意思?」
他微微皺起眉頭,從儲物室出來,將禮物的包裝袋丟到垃圾簍中。金夕試探性地問︰
「你喜歡她?」
他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繼續。金夕撇撇嘴︰
「你既然有喜歡的對象,跟她結婚就好了,為什麼要答應跟我結婚?」
他繼續手里的工作,好似沒听到她說話。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涼涼道︰
「噢……明白了,她有喜歡的人了?她不喜歡你!」
他皺起眉頭,看向她︰
「別說。」
終于說話了?那就是被說中了了!她故意繼續這個話題。
「原來,你急著結婚不止是因為媽媽催,還因為得不到喜歡的人的愛,心灰意冷啊。」
奇怪,為什麼心里那麼難受呢?金夕暗暗給自己敲一個驚堂木︰假結婚,假結婚而已!
可是結婚證是真的!
金夕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火在燃燒。
「肯定是被我說中了!」
他面無表情起身,利索地收拾垃圾,拿著綁好的垃圾袋往門外走。
她瞪著那個高高的背影,狠狠低咒︰
「木頭!就一只朽木,不可雕的朽木!」
司徒奎將垃圾丟在垃圾存放處,沿著熟悉的路走回媽媽家的大門外。
點點跟悟今晚在家里住。
點點還會睡在家里那間幾乎成了她的專屬的房間吧?
真想進去看看,只是想看看她。
他靠在自己家的圍牆外,深夜的仁山很安靜,昏黃的路燈下,只有空空的長椅。他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
易點點離開他的那天,天上的星星也像今天晚上一樣,像要從天上流瀉下來一般讓人心慌。
就在眼前路燈下這張長椅上,分離的那晚又歷歷在目。
點點說要來家里,奎就會坐在這張長椅上等她來,再跟她一起進屋。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
今天,他等的時間比平時長了些,易點點遲到了。
他默默地望著天空,墨藍色的天空布滿了星星,星星堆疊密密疏疏,今晚它們離地面特別的近,仿佛他一伸手,星星就會順著他的手流瀉下來。
他低頭,攤開掌心,嘴角慢慢地飛揚。
他也有星星。
易點點,就是停留在他手心里,最璀璨的星星。
遲到了半個小時的易點點氣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不說話蒼白著一張臉,眼楮里的淚水卻越積越多。
靶覺到她的不安,他也跟著不安,從長椅上站起來。
「點點,怎麼了?」
「奎,我不要走,我不走!」她哭著投入他的懷里,緊緊地揪著他的衣服。
「走?」他輕攬她的背,疑惑地問她,「去哪兒?」
「我不要去!我不要離開仁山,不要離開你跟星夢他們!」
轟……司徒奎的腦子瞬間空白,一股寒氣,驀然竄上背脊,教他打了個寒顫。他極力地不去往那方面想,心里太多要問的,卻只敢道出兩個字。
「……什麼?」
「媽媽說我們就要離開仁山到京首去生活,我要怎麼辦?」她哭得梨花帶淚,司徒奎不想去相信她說的話,所以露出蒼白的笑容︰
「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的車。」
司徒奎的面色比易點點的更蒼白,強壓的恐懼瞬間將他席卷,他全身冰冷道不出半句話。
點點要離開他?
點點要離開他?!
點點要離開他……
易點點看著他錯愕接近恐慌的表情,更是慌亂。
「快,快點找個地方讓我躲起來,別讓媽媽找到我!」
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會那麼做!他從來沒想過她會離開他,他以為她是能永遠停留在他掌心的星星。
他感覺的五髒六腑都被凍結住,只能看著她的身影不能動彈。
……她離開他!
如果沒有她?如果他沒有了她……
他邁開雙腿艱難地跟上她,心髒上的那塊崩冰碎了,窒息的胸口呼出破碎的呼吸。
她拉著他來到他家天台上的紫藤花架下,放開他的手,她把自己縮在小小的角落里。
「我躲在這里就好,媽媽不會發現的!」她知道做這些反抗無謂的,所以眼淚掉得更凶,「奎,我躲在這里就好。」
她像只要被別人抱走的貓,眼淚從她的眼里一顆一顆地往外冒。她的眼淚,就是天上掉了下來的悲傷的星星,停留在他的掌心,疼痛著他的心。
「點點……」
他是害怕她離開,可他更心疼她。
他不舍得讓她難過了,還要為他擔心。
他要讓她的悲傷降到最低。即使她的離開,能讓他整個人破碎。
他現在還沒有能力,也還沒有理由去留住她,他們都還太年輕。如果不能挽留,可至少他要讓她安心地去另一個城市生活。
他拉起她的手,流螢紛飛的仲夏夜,他們的手卻都是冷冰的。
「點點……」他又怎麼說得出,她走他沒關系的話呢?不想讓她看到脆弱接近自私的自己,他將她緊緊抱在胸口最貼近心髒的左邊。
奎的心跳,一聲比一聲破碎,點點听見了他的心思,他的疼。
她跟他有著別人無法參透的默契。
她不能讓他難過了,還要為她擔心。
「我最擔心的就是奎你,我怕你會覺得孤單。」
「我……沒關系。」心像被碾壓過,他卻笑著說沒關系。易點點擦掉眼淚,從他懷里抬頭看著他,眼楮里有很多悲傷的星星。
「我還會回來的,我會回來,你跟星夢、啟泰還有悟要等我就好了,等我再長大一點點就好了。」
「好,我等你。」
「奎,如果你覺得難過,不知道跟誰說話,我又不在你的身邊的時候,你就對著星星說。听說每顆星星都能裝一句話,你把天上的每顆星星都裝滿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
可是,即使,把天上的星星都灌滿他心里想說的話,他還是很難過。
因為,即使,滿天的星星裝的都是她的名字,她還是听不到他說愛她。
在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深刻著的名字,不是司徒奎。
現在,他只能隔著牆猜想,她正跟小時候一樣,甜甜地睡著。
踩著清幽的星光,司徒奎沿路返回自己的住處。
門竟然沒有上鎖?
難道自己出門的時候沒上鎖?金夕一個人在家里!他急忙推開房門,一盆水當著他的頭淋了下來,他快速閃躲,水還是從手臂上澆了下來。
他皺眉將燈打開,看著某人幼稚的舉措留下的犯案現場。
除了那個犯案工具水盆,以及地上的水之外,門上貼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畫著金夕的漫畫自畫像,旁邊附注︰
「以司徒隊長的敏捷身手,有沒有滴水不沾呢?」
他嘆了口氣,撕下門上罪犯故意留下的線索,走到她房間的門口。
正想敲門,又見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依然是她自己的自畫像,與大門上她大張旗鼓的笑容不同,這張是雙手合在臉頰上甜甜睡覺的模樣︰
「隊長老公,小妻子我今天當新娘子好累好累,即使你很生氣也別敲我的門,我需要睡美容覺,才能長久地當你美麗的妻子。」
他沒好氣將她房間上的紙張也撕下來,跟門口的那張放到一處。
然後將掉在地上的水盆放回原處,將地上的水拖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