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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錯之棋子皇後(下) 第二十四章 地動見真情(1)

由于衛府已經人滿為患,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梁歌雅將自己位在西廂的房問讓給林嬤嬤。

掌燈時分,她將畫像交給薛海之後,陪著林嬤嬤一道用膳,也閑聊著,但林嬤嬤話極少,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

用完膳,囑咐她好生休息,梁歌雅才離開,回到衛玲瓏的房間。

夜色漸深,但百姓們卻是了無睡意,都在等待丑時一刻的到來。

衛府北院就熱鬧得緊,還有人干脆在園里生火,一邊唱歌跳舞,壓根沒有天災即將降臨的緊張感。

相較之下,東西廂倒是顯得聞靜,眾人早就各自回房歇息。

直到一抹高大身影踏出東廂,直朝西廂而去。

那身影就停在林嬤嬤的房門外,不動。

他會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因為听到母後和晏情河的那段話,他一直以為母後派人出去是要找回楚嬤嬤,沒想到竟是要除去楚嬤嬤,否則她大可不必派出貼身的武太監,這也意謂著此事她極可能連晏清河也瞞著。

這麼做只為讓他高枕無優,如歌雅所言,母後是一心為他……

換言之,他的所作所為母後都看在眼里,為鋪就他的帝王路。

不管他是太子還是狸貓,母後都一心護著他,才會要除去楚嬤嬤以絕後患,然而時光倒轉,卻被歌雅陰錯陽差地救了。

這命運也真的愛作弄人?

微抬眼瞅著那扇門,他哭笑不得。

他不當太子,不求皇位,楚嬤嬤是生是死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但世局多變,他是不是該替自己留點後路?

可是……

沒必要想太多,因為他要做的,只有一件——

「巳九蓮,到頭來你還是在騙我!」

微啞的嗓音在夜風中听起來有些不真切,他猛地回頭,驚見她就站在身後。

「歌雅……」

「很多事,我轉身就當沒看見,很多話,我捂上耳朵就當沒听到,但……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你有所改變,結果……你還是在騙我!」她怒不可遏。

「不是!」他上前,她便退後一步,那排拒的態度,教他的心涼了大半截。

「歌雅,我沒有騙你!」

「沒有騙我,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

「去殺呀,楚嬤嬤喝下大夫開的含有安神作用的楊藥,不到天亮是不會醒的。」

他咬緊了牙。

「我如果真要殺她,早就動手了!」正因為怕惹她不快,他才一直猶豫不決。

「所以我應該夸你尚有一絲良心?」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歌雅,別這樣對我說話!我只想求回那個無憂無慮的你!我做的一切只求你開心,我沒想過要傷害誰!」如果可以平凡度日,他又怎麼願意滿心算計,把人命視為棋子?

她低低失笑。

「求我開心?你對我下藥,利用咱們的孩子除去孔貴妃,這是在求我開心?」

扁听他的回話,她便確定他已經發覺她擁有過去的記憶,否則听她的說法,他怎會沒有一絲錯愕。

騙她……他竟又在騙她!

她守在這兒,就是為了確定他的心,如果他沒來,就代表他確實是改變了,那麼她會對他吐實她也擁有記憶,親口允諾原諒,讓他從此不再受惡夢束縛,結果還是教她失望了……

他出現在這里,除了要殺楚嬤嬤,還能有什麼事?

這也證明了,這段時日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在作戲,因為知道她擁有記憶,他才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居中斡旋、幫忙安置百姓以打動她,說不定連礦場的事也是為斗倒巳太一而安排的。

而她,竟傻得再次相信他,再次將自己打進地獄里!

既然如此,老天為何要讓他們重生?意義到底何在?他依舊冥頑不靈,依舊將她視為棋子,簡直是可惡至極!

「我……」他語塞。

「你背叛我和崔雲良私通,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她將我打入蓮池……這是在求我開心?」

不懂她何出此言,巳九蓮一愣。

「我沒有!我沒有和崔雲良私通……我沒有踫過她!而且……」

「但你卻眼睜睜地看著我死,不是嗎?就像剛剛,你猶豫了,但最後,你會做出什麼決定?」梁歌雅笑著,可卻比哭還難看,那痛楚直到現在還在午夜夢回間折磨著她!

「你知不知道池子里多冷?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看著你就站在高樓上,你就站在那兒!」

巳九蓮怔怔地看著她,那冰冷的夜色就像重回眼前,凍得他血掖都要結冰。

他看見她渾身顫栗地在蓮池里掙扎,他看見她的身體被大雪覆蓋……那一幕幕教他摧心剖肝。

「你不要我……你不要我們的孩子,還說什麼取為雅蓮,我真傻,我還真信了……

很多時候,因為你的處境,我相信你是不得不為,可你的心早就扭曲了,是我傻,還以為你會改變,結果下場是,死在那座蓮池里,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開心?你要我如何回到無憂無慮的我?!」

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就算回得了過去,也因為他,再也回不去原本的自己!

「歌雅,我知道錯了,所以我一直在彌補,我在找你……我不當太子,我只想跟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他搗著臉,不住地懺悔著。

「歌雅,相信我,我不再留戀宮中的一切,我只想和你在映春城落地生根!」

「說謊。」她駁斥,淚水緩緩滑落臉頰。

「你還是在利用我,等到地動之後,你的太子之位就會穩固,再加上我,你更能輕而易舉地除去面前的絆腳石,然後當有一天,我變成你的絆腳石,你就會將我踢開。」

「不是!拌雅……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讓你相信?」

「你要我怎麼相信?」她尖銳反問。

「當初,你為收買我的心,特地振人調查我,知道我思鄉,帶我去吃雜芋餅,後未還幫我找回短匕,一步一步收買我的心,一如在就月城時,你設下陷阱讓我遇害,你再英雄救美,又親手為我做雜芋餅,事事順著我,不就是在重施故技?一方面收買我,一方面打點太子之位……我只能說,我追不上你的心思,也無心再奉陪。」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對她有所圖,她視而不見,不料還是被收買了心,這一回她事事防備,但終究還是一時心軟被他打動。

這顆心不是她的嗎?為何卻如此不听話?

她告訴自己不該再相信,偏偏面對他時是由心不由己!

巳九蓮苦笑,月華傾落眸底。

「想來是我天真了,以為只要不斷努力,總有一天你會感動……」原來要挽回一個人的心竟是如此的難,一個行差走錯,別說是退到原點,簡直就是走進死路里了。

「不,我對你還是有所期盼,只可惜……你終究辜負了我。」如果今晚他不來,他們之間大有可為,是他親手斬斷一切,一如曾經。

「不是,我……」

「巳九蓮,記得我說過,緣分取決于人心?」她截斷他的解釋。

「歌雅……」

「當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了,犯過的錯,我不會再犯,絕不!」她神色冷漂地強調,「地動過後請你回京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緣分,再強求也是徒勞。」

他定定地望著她,啞聲問︰「歌雅,一個人犯了錯,難道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當然有,但是你回頭了嗎?」靜靜地凝睇他半晌,她嘆了口氣。

「如果要讓我開心,就請離我遠一點。」

看著她轉身離去,他發不出聲音喊住她,過了許久,有抹極細微的聲響傳來,他才陰鷙啟口。

「東甲。」

一抹身影立即從屋檐跳落,單膝跪在他面前。

「奴才見過殿下。」

「回報皇後,這人的命本宮保住了。」

「可是殿下……」東甲驀地抬眼。

「別讓本宮說第二遍!」

「奴才明白了!」東甲領命而去。

巳九蓮獨自站在長廊上,暑風迎面而來,他卻冷得直打顫,仿佛置身在隆冬大雪里,仿佛他還在那冰冷的蓮池里。

如果跟她說,他為她而死了,她會相信嗎?

一如跟她說,他守在這里,是為防止東甲再取楚嬤嬤的性命,她會相信嗎?

她不會的,因為當她成見已深,他做再多,看在她的眼里,也都只是收買人心的手段。

抬眼看著近圓的月,銀白月光灑落滿地。他求佛借月光找到她了,她卻不要他了。

她不再求了……而他,該要放手嗎?

夜深沉,遠處傳來梆子聲,時間已是丑時。

「殿下?」

瞧見他如孤魂般的走來,守在寶貝女兒房外的衛凡忍不住喚道。

說他像孤魂,是他那神色仿佛遭受多大的打擊,心魂早已出竅了,僅憑著意志來到這里。

巳九蓮踏進亭里,身心俱痰地靠著亭往,狀似閉目養神。

「殿下怎麼了?」受命守在衛玲瓏房外的旭拔和持祿關切問著。

他沒吭聲,反倒是衛凡猜出端倪,主動走到他身旁落坐。

「和梁姑娘吵架了?」他會如此猜,是因為一個時辰前,他瞧見梁姑娘邊走邊抹淚地走進女兒的房間。

「吵架?」他掀唇笑得自嘲。

那不是吵架,而是他終于被定了罪。

罪罰是,今生不相見。

「到底是怎麼了?」瞧他像是萬念俱灰,衛凡好奇的追問。

「衛爺,假如時光倒流,你想做什麼?」巳九蓮突問。

衛凡微揚起眉,不假思索道︰「我不希望一切重來。」

「為何?我听玲瓏說,衛爺極喜愛衛夫人。」

他目光沒向遠方。

「所以才不願意重來,因為一切重來,我選擇的一樣不變,她亦然,那麼她就注定為生下玲瓏而死,我就得再痛一回,不了,那種痛,我不想再嘗。」

「難道你沒想到可以改變嗎?」

「改變?如何改變?別遇到她、別愛上她?不可能的,就算忘卻一切,我知道當我遇上她時,我一定會再愛一遍。」說著,他把目光調回看向巳九蓮。

「想那些做什麼呢?都過去了,人活著,重要的是把握當下,至少我努力過,我不愧對任何人。」

「把握當下……」巳九蓮神色恍惚地喃著。

「我不知道九爺是怎麼了,但我向梁姑娘說出你太子的身分時,她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直到後來听我說是幾天前冊立的才臉色鍬變,我追問,她卻什麼也不肯說。」話落,沉吟一會,他才問︰「是因為這件事嗎?」

巳九蓮無所謂地說︰「已經不重要了。」原來這是開端,她的不信任是從這里開始扎根的。

他解釋過,以為她相信了,豈料只是讓她把疑心藏起。

「那麼九爺還是打算不回宮?」

「不。」他還沒放棄,而且就算歌雅真不想見他,他也不打算回宮了。

篤定的回答,讓衛凡輕嘆一聲,看向黑徹的天空。

「九爺如此決定,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地動到底來是不來?要是地動不發生,九爺可是會被七皇子以擾亂邊境重鎮論罪的,七皇子正磨刀霍霍等著呢。」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發生,可是——」話未竟,大地突然上下搖晃了下,震度之大教旭拔踉蹌了下,趕忙托住差點摔倒的持祿,神色戒備地看著四周。

但大地隨即又恢復平靜。

衛凡緊抓著石桌,正覺這地動沒什麼大不了時,腳下的大地像是要裂開般,不斷地左右推擠,上下震蕩,伴隨著可怕的轟然巨響。

「爺!」旭拔一把抓著持祿,一手擒著主子的肩。

而御門也眼捷手快地拉住衛凡,盡避心里慌亂不已,但雙眼依舊銳利地看著附近的建築。

就在第三次劇烈的地牛翻身後,旭拔听到某種古怪的斷裂聲,正要找出來向,房內傳未衛玲瓏的尖叫聲,隨即二樓屋頂塌陷。

「玲瓏!」

「歌雅!」

巳九蓮和衛凡同時奔向長廊,正要開門,牆面竟硬生生被倒下的橫梁給壓塌,危急時刻,還是旭拔和御門出手揪住兩人退上幾步,才免于被彼及。

「這邊!」

窗口處傳來梁歌雅的喊聲,隨即是一陣窗祿被壓碎的聲音,四人趕緊跑過去,便見梁歌雅將哭哭啼啼的衛玲瓏護在懷里。

「接住!」她奮力將小丫頭從窗口拋出。

衛凡沖上前去,將女兒緊緊地抱進懷里,巳九蓮沖上前,要將梁歌雅拉出時,轟的一聲,二樓樓台應聲斷裂,往一樓的房間倒下。

「歌雅!」

「爺!」

千鈞一發之際,旭拔硬是將主子拖出長廊外,回頭望去,房間已經被樓台整個砸碎血塌。

巳九蓮怔怔地看著不復原貌的房問。

「歌雅?」

「爺,冷靜一點。」看他踉蹌的邁開腳步,旭拔緊扯住他。

「地還在搖晃,別過去!」

巳九蓮惱火地將他推開,踏上碎裂的長廊,看著滿地殘磚碎瓦,全身力氣像被抽光。

「歌雅呢?」他跪坐在地,喃喃問著。

衛凡濃眉緊緊攢起。

房問都記倒毀壞,待在房里的人還能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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