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去喊大家到大廳去,我有話要說。」
連家大廳上,七個兄弟難得地聚在一起。除了剛跨進門來的連笙和連簫站著之外,其余五個兄弟,都已坐著一邊喝茶一邊等待著。
「有什麼事,說吧。」老二連洹輕輕地抿一口茶,放下杯子,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道。
「我說,」深深吸一口氣,連笙平板住面孔,堅定地、一字一頓地道︰「你們听了不要太吃驚,簫兒、是、女、孩、子、家!」
「 當——」老六連茫打翻了茶杯。
什麼?五哥是女子?!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來怎麼不知道?
看著連茫的表情像是要昏倒,連笙不滿地瞪了瞪他。
除了那個天塌下來都不會引起他的震動的老三連禾依舊喝著茶之外,其余兄弟都停下了手中動作,抬眼望著連笙,眼內滿是莫名的驚詫。
連笙平靜著語調,陳述出他早已思忖好的結論︰「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奇怪。不過,不管簫兒是男是女,是兄弟也好,是妹妹也罷。都是我們家里的成員。所以,不管簫兒以後怎樣,我們做兄弟的,都應該支持她,照顧她!不能因為她突然變成了女孩子,便不念及骨肉情深,換了態度!」
「噗……」听到最後一句話,正在喝茶的老三連禾將滿口茶都噴了出來——
笑……笑死他了……不知道簫兒是女孩子的人,恐怕只有他吧……哈哈……呵……呵呵……
將嗆入喉中的茶水咳了出來,連禾用袖口抹了抹嘴,轉而看向連笙身後的連簫,「是你小子搞的鬼?」
他用眼神詢問她,引來她傻傻的微笑以期蒙混過關。
這邊,因為連禾的動作而呆住的連笙還來不及細想他怪異的舉止,卻被一陣激烈的掌聲和口哨聲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是老六連禾和老七連茼。
「四哥,說得好!」原本一副快要昏倒狀況的連茫此時正努力地拍著雙掌,眼底有淚光閃爍。
「沒錯,四哥說得太對了!」連茼吹一聲口哨,輕輕笑道。
兩個弟弟的贊同讓連笙的心里暖融融的,眼里泛上一層水汽,連笙看向三個年長的哥哥——
大哥連耆的表情疑惑,呆呆地望著他;二哥連洹眼中閃爍著戲謔和一種讓他渾身發寒的玩味的眼神;三哥連禾收拾好打掉的茶杯,轉過身去,肩部一抖一抖,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餅分!這三個!什麼哥哥!竟然都不贊成他的話?!難道簫兒是女孩子,他們便不待見了嗎?
連笙的眼里燒起怒火,熾熱的怒火讓身後的連簫向後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糟了,為避免東窗事發,她還是趕快溜比較好!連簫趁著眾人不注意,慢慢閃向門邊。
「呃……」連耆呆了呆,疑惑地看著連笙的怒火,「這個……可是……簫兒是女孩子,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了啊。而且,簫兒並不是爹娘親生的,是抱回來的女嬰……這關骨肉親情什麼事情啊……這件事我和二弟、三弟都知道啊。四弟你不知道嗎?難道簫兒還沒有告訴你?」
「什麼?!」三個聲音同時響起,那是連笙、連茫、連茼共同合作的結果,「你怎麼不早說?!」
「可是……你們又沒問過我……」眼里閃出了淚水,連耆好無辜地道。
她竟然故意瞞著他!而且她……竟然和他沒有血緣關系!那她還逼著他承諾不娶親!連笙又氣又惱,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情感在胸口回蕩。
「連、簫……你個臭小子!」連笙的聲音中有著很濃重的咬音以及磨牙的聲響。
然而,轉過身去,身後已是空無一人。
「連簫,讓我逮著有你好看!」沖著無人之地怒吼,連笙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連家府邸。
痹乖,火氣好大。幸好她溜得快!否則他非當眾吼她不可。
連簫吐了吐舌頭,安撫著自己的心口,暗自慶幸中。
呵呵,她整了他那麼多次,就這次最開心!想到連笙那個義正詞嚴的拙樣子,好好笑哦……
想起連笙,連簫的唇邊漾起溫柔的微笑,笑在臉上,笑進燦若星河的眸子里。
「哎——你們听沒听說,連家四爺要娶連家五爺呢。」流言在茶樓酒肆大肆宣揚,成為石頭城中住民的又一大茶余飯後的重要談資。
「什麼?!那怎麼可以?」一人尖叫起來,像是對這有違倫理的婚姻皺眉。
「可是,連家人放出風聲,說那連家五爺非但不是連家的親生子,而且還是個女的!」茶客甲繼續報告最新消息。
「哼!那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茶客乙的語調甚為不屑,「早就知道那連家盡出怪胎,誰想到不但怪,而且還是一群瘋子。」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真的呢。」茶客甲反駁道。
「誰知道他們!」茶客乙繼續不屑一顧地諷刺。
……
听著茶樓中的茶客們的閑聊,一位絕美的婦人踫了踫身邊俊朗男子的胳膊,「你听,他們說笙兒和簫兒呢。他們果然要成親了!」美婦人呵呵一笑,「我就知道當時的安排沒有錯!呵呵……乖兒子!吧得好!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到妻子最後的一句,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顯然是決定忽視妻子的胡言亂語,來個耳不聞為淨。
「呵呵……他們真是有緣呢,」美婦人又繼續笑道,「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就是了。你說,對不對?」
男子揚起唇,勾起更加無奈的微笑。這哪里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根本就是他這個頑劣的妻子一時玩性大發而一手設計的結果嘛。
然而,男子卻未能將這段心聲說出來,而是沖妻子無奈地微笑,「對,你說得都對就是了。」
這一笑,再次讓美婦人看傻了眼。
三日後,便是連笙和連簫成親的日子。
「喂,你怎麼不去你慣去的那個茶樓了?」
繁花似錦。與他並排漫步在庭院間,她突然想到了這個,微笑著問他。
「呃……」連笙難以啟齒,「那個……還記得我說過遇見過一位心儀的姑娘嗎?就是在那個茶樓里見到的……」
「所以,你就每天去那個茶樓,只為能再看到她?!」
連簫的語氣充滿了濃重的酸味兒,酸得讓連笙不安心。
「簫兒,別胡思亂想。既然我要娶你,就不會再注意其他的女子。」連笙溫和地微笑著,保證道。
「真的?」依然泛是酸味兒,不過已是被他的承諾沖淡了不少。連簫看著這個溫柔沖她微笑的男子,了解他的言出必行。然而,心里還是有微微的不平,「我與她比,誰比較好看?」
「呃……」這一問讓連笙傻了眼。簫兒從來不會在意外表的問題,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讀出他的想法,連簫簇緊了眉,撇了撇嘴,「可我就是在意啊。」
「呵呵……」輕笑出聲,連笙意識過來她的醋勁兒。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個女子的衣著樣貌都已不甚明了,唯一記得的,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對!是熟悉。就像簫兒的感覺。
連笙實話實說︰「記不太清了。我覺得,她很像你呢。」
像她?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隨後,連簫輕笑出來,望著他黑亮的眸子,「我約你,明日午時,茶樓見。」
雖不明白她玩得什麼把戲,連笙還是順著她的意,點了點頭。
連笙早早地來到了茶樓,卻不見連簫的蹤影。坐在慣坐的位上,點了一壺茶,絲毫不在意別的茶客指指點點。
不知道喝了多久的茶,連笙暗自皺眉,不知道簫兒是什麼原因,竟然爽約。
正當連笙疑惑之際,只听得自門口穿來清脆的鈴聲——
俊秀而白皙的臉蛋,彎彎的柳葉眉下,是一汪如秋水一般充滿靈性的明眸。小巧的唇並不是鮮明的紅色。並不太黑的長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點點的金色。沒有任何的發型,長發自然地披在身後,只是上層的發微微束成一束,用一條藍色的綢帶束著。
縴細修長的身子穿上一襲水藍色的長裙,腰上寄著一條白色絲帶,絲帶的底端掛著兩個銀鈴。這就是剛剛那鈴聲的來源了。
「簫兒!」連笙失聲叫出來。這一叫,讓全茶樓的人都听傻了眼——
那個就是從前連家的五爺?!女扮男裝二十年的連家五少爺連簫?!
不理會其他人驚異的目光,連簫徑直走到了呆掉的連笙的面前坐下,唇邊勾勒出極美的微笑,「這是我第二次穿女裝,你看好不好看?」
「好……好看!」連笙呆住了表情,狠狠地點了點頭。過了半晌,才理解她更深層的含義,「第二次?!難道說……」
輕輕勾勒起唇角,連簫笑得很調皮,「如果不出意外,上次你遇見的,應該就是我了。」
天哪。真是驚煞他了!想摟她入懷,但突然想到這是茶樓——
目光掃向四周。只見無論老少,所有的人都盯向這兒,盯著露出絕美扮相的連簫,這讓他感覺十分惱火。
「我們走。」沉下一張臉來,連笙拉著連簫走出茶樓。中途停在看傻了眼的掌櫃面前,冷冰冰地將現銀拋給了他。
懊死!這些人的目光!他確定,他以後再也不會讓她出來!
直到連家四爺拉著美人消失在街角,直到那悅耳的鈴聲再也听不見,茶樓中的眾人才回過神來——
那個女人……竟然是連家五爺?!
五少爺明明就是個女的嘛。是誰胡說他們斷袖來著的!站出來!明明是睜著眼說瞎話嘛。
流言不攻自破。然而,連簫的樣貌以及關于其女扮男裝原因的種種揣測,成為新的流言,在民間流傳開來,成為茶余飯後新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