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才入口的泡面吐出來,蕭波那瞪著嚴小希,當他是在說天方夜譚,「不用過五關斬六將,這麼簡單,就讓你加入Hip-HopClub了?」
「沒錯。」嚴小希從臉盆中抬起頭來,手一抹,甩去水珠,「我一說,風漸爾就答應了。」
牛皮是吹出來的,只要不破,怎麼編都可以。打死也不能讓蕭波那知道,他其實是屈服于「與偶像親密接觸」的強烈之下被風漸爾那個大混蛋收買了的。
「可疑哦……」蕭波那模模下巴,「人心險惡,他會不會是知道了你想追求易琳舞,所以將計就計將你收羅到他的門下,然後在他的地盤上,名義上是成員,實際叫你打雜,布置一大攤雜事,將你累得半死不活,實行打擊報復?」
「人心確實險惡,」嚴小希抹干臉,坐到蕭波那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我慶幸自己要追的不是你的意中人。否則有你這種陰狠的思想,不將我大卸八塊才怪。」
「我是為你好哪,」蕭波那很不服氣地嚷嚷,「為你推測可能的敵情,防患于未然才是上上之策。」
「謝謝。」嚴小希的食指在自己的額頭一比,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丟給蕭波那,「為了感謝你的好意,mp3今晚你盡情享用。」
「哥們,你還真夠意思。」蕭波那咂嘴,見嚴小希往門外走,忍不住叫他︰「明天就要軍訓了,你不好好休息,還出去干嗎?」
「散步。」嚴小希回答,手一帶,甩上門就走了出去。
「哥們你當我真是白痴。」蕭波那拿出耳塞,嘴里和著mp3播放的音樂節拍哼曲子,對著關閉的門詭笑,「八成是不放心你的夢中情人,所以刺探軍情去了吧?」
晚上十點半,學生會大樓,四樓練舞室,漆黑一片。
站在樓下的嚴小希低頭,聳了聳肩。
「你習慣當夜貓子的?」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從左邊傳來,嚴小希偏頭看過去,見風漸爾穿著一套舞服,肩上搭著一條汗巾,腳邊放了一台CD機,就這麼倚在拐角的牆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嚴小希撇撇嘴——他有必要將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做得這麼帥氣礙眼嗎?
「怎麼,找我有事?」風漸爾抬眼看了看四樓,視線又回到嚴小希身上。
「誰說是找你的?」嚴小希抵死不認,鼻孔朝天哼了哼,「我只是覺得這里空氣好,一時興起站了一會兒。」
「是這麼回事啊……」見嚴小希刻意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風漸爾不急于拆穿他的謊言,只是笑了笑,提起CD機,轉身就要走,「那你隨意,我要練舞,不奉陪了。」
「喂喂,你去哪里練舞?」
話一出口,嚴小希就後了悔,明明是下定決心不理他的,偏偏管不了自己的嘴,結果還是他先泄了嘴,又居于下風。
「荷花池。」風漸爾回頭看一臉沮喪樣的嚴小希。認識這個小學弟不過三兩天,他卻已經把他那股沖動卻又單純率直的性子模得一清二楚。「一起來吧,那邊空氣更好。」
「不去!」嚴小希脖子一扭,別過臉去,一副我意已決的模樣。
只要一想到被風漸爾給「逼出」不輕彈的男兒淚,一個疙瘩就堵在心里解不開。要是這麼輕易接受邀請,豈不顯得他很沒脾氣?好歹也要他多說兩次方能點頭,以示他嚴小希是受不了他的「苦苦哀求」,才「迫不得已」答應的。
直到脖子都扭得生疼了,也沒听見風漸爾的再次問話聲,反而是周遭一片寂靜。嚴小希這才覺得不對勁了,忙轉正了臉,結果發現拐角處已不見了風漸爾的影子。
他猶豫了一下,放棄了自尊,小跑步地上前,趴在牆角,斜過半邊身子向那方張望——
四方水池,佔了偌大的面積,荷葉彌漫,雖是立秋時節已過,仍有若干荷花亭亭玉立,別有幾分韻味。
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地方哦……嚴小希感慨,差點就要念上中學時天天被老爸逼背誦的朱大文人的《荷塘月色》,不過幸好他立刻記起現在不是風花雪月吟詩作賦的時候,忙甩甩頭,四處搜索風漸爾的影子。
「Todaywegogogo……」
搖賓味十足的音樂忽然響起,嚴小希的神經被刺激了一下,驀地站直,越過眼前的低矮灌木向前望去。
彎彎曲曲的走道沿著岸邊一直延伸到水池正中的平台,風漸爾立在那方二十米見方的平台上,和著音樂起舞,剛勁帥氣利落的動作,一氣呵成,韻律十足。
如果風漸爾是個女兒身、動作也不這麼陽剛霸氣的話,他會聯想到電影《十面埋伏》里那名女影星跳的一段傾國佳人舞。
若是聰明,他會當什麼沒看見,甩頭就走。可惜天生就跟音樂有高度的默契感,不容他多想,身體已經開始自發行動,模仿風漸爾的動作舞動起來。
停停停,這是干什麼?他偏好的是隨性的Hip-Hop,才不要學這麼野蠻的BATTLE呢……可是,這種節奏,嗯,感覺還挺帶勁的。
不知不覺地,就這麼被風漸爾帶動,到最後,自己都沉迷了下去,比照著他的一招一式像模像樣地舞蹈。
練到欲罷不能,眼瞥到風漸爾起跳,在半空做了一個瀟灑的劈腿,嚴小希也立馬依葫蘆畫瓢,可惜功力不夠,不純熟之下,落地左腳著力不均衡,腳一觸地,疼了一下,沒站穩,摔倒在地。
「麻了,麻了……」他坐在地上,伸直了左腿,繃緊腳尖,咬牙低聲咕噥。
「跳得不錯。」灌木叢上方,露出他現在很不願意看見的風漸爾的臉,「力度不夠,但足夠優雅。」
前車之鑒,嚴小希警惕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我像個軟腳蝦沒力氣?」
風漸爾的一只長腿跨過來,直接從他腳上跨過,站定在另一方,而後膝蓋彎曲,蹲在他身邊,伸出手,在他腿上來回按捏。
「你干什麼!」原諒他像個大姑娘一樣地尖叫,實在是風漸爾此時這種曖昧不清的舉動,很容易令他聯想到那個。
「身形不錯,骨肉也勻稱有力。」風漸爾點點頭,將身體的重量壓在右腿,側身看他,「你天生就該練舞。」
「承蒙夸獎。」嚴小希道謝,隨便將腿縮了縮——雞皮疙瘩還有呢。
「你不喜歡加入俱樂部?」
老滑頭,反悔了吧,想賴皮了吧?沒那麼容易。
「不不,喜歡極了,只要能與炫極親密接觸,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嚴小希忙拍胸脯保證,不給風漸爾逆轉反悔的機會。
「做牛做馬倒不至于。」風漸爾盯著他,忽然轉變話題,「你听說過全國街舞大賽嗎?」
「今年該第六屆了,年年我都看過,只是沒看全而已。」嚴小希莫可奈何地聳聳肩。家有威嚴老爸,認為跳街舞是不務正業,可憐他只能像做賊一樣偷偷模模找空擋欣賞,弄得比特務還鬼鬼祟祟。也因為這種半遮半掩的狀態下,以至于他對街舞雖然熱愛,卻還是處于一知半解的狀態。否則,哪會輕易在風漸爾面前出了丑?
不想還好,一想易琳舞對他可能產生的種種感觀,心又在泣血了……
「沒想過要參賽?」
「哈哈……你在諷刺我?」嚴小希干笑兩聲,瞪向風漸爾,「沒接受過正規訓練,甚至連街舞類型都含糊不清的人,你覺得適合參加?」
「嚴小希,事在人為。」風漸爾的表情,看不出有半分嘲弄之色,他單手撐地,與嚴小希肩並肩地坐著,用肩膀捅了捅他,「嗨,听說過蝙蝠的故事嗎?」
「什麼故事?」跟自己眼中的大情敵坐這麼近,嚴小希別扭地問。
「蝙蝠跟獸說自己是獸,結果被獸類驅逐;它跟鳥說它是鳥,結果又被鳥類追趕。最後,兩方都不容它,只好躲在岩洞里,夜晚覓食。」風漸爾轉過頭來,望著嚴小希,「後來有位哲人說,它為什麼不跟獸說它是鳥,跟鳥說它是獸呢?」
嚴小希怔了怔,沒有回答。
「街舞也一樣,百練不出錯,不如萬中求一變。如果你能將Hip-Hop跳出BATTLE的味道,又能將BATTLE糅合Hip-Hop的隨意,結果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嚴小希覺得自己有些結結巴巴了。
「會獨樹一幟。」瞧嚴小希緊張等他回答的模樣,風漸爾笑起來,「就算是炫極那樣的樂隊,盡避他們融合了舞蹈的多種元素,卻始終不能突破一舞一練的模式——嚴小希,你最不缺的,是天分。」
「什麼意思?」嚴小希的心在鼓鼓作跳。
「Hip-HopClub是我一手創立的,我一直希望,我的舞隊,能擊敗炫極,成為新一屆的全國街舞大賽總冠軍。我什麼條件都有了,惟一缺少的,是不忸怩形式能夠創新的人——」說到這里,風漸爾停下,起身,拍了拍手,而後,回頭看向嚴小希的眼眸,在暗黑的夜色中熠熠生輝,「所以,嚴小希,如果你肯練,我會將你推上全國街舞大賽總決賽的舞台!」
軍車沿著高低不平的山路,很吃力地向上爬行。
蕭波那趴在車尾狂吐,出發時候歡呼雀躍的心情變得沮喪無比。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學校真狠,居然真的將他們弄到這麼偏遠的駐軍部隊軍訓,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鳥不生蛋的地方。一個月的時間,怎麼熬哦?
胃里的酸女乃嘔得差不多了,蕭波那有氣無力地抬眼看旁邊還在瞪著車後風景發愣的嚴小希,大有同為天涯淪落人的之感,「兄弟,你也預見到我們即將遭遇的魔鬼式訓練了?」
嚴小希興致缺缺地偏頭瞅了他一眼,像是對他的話題沒什麼感覺一樣,手臂擱在擋板上,撐著腦袋,又繼續向後瞧。
偏偏蕭波那的臉皮厚,涎著臉又擠進嚴小希的視線,「你也覺得不公平是不是?」他忿忿然地掃了一眼跟在後方的迷彩越野,「為什麼女生就可以享受特殊待遇?我們就得站在這里打擠,肩並肩?」
「人家學姐不是和我們來受訓的,是生活部派來協助輔導員照顧我們的,以防萬一。」旁邊有人開始插話。
「去去去——」蕭波那回頭很鄙視地瞪了人家一眼,「兄弟,我們現在是統一戰線。同坐一條船,你可不可以不要助他人威風。生活部的又怎麼樣?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是學生?」
「可是,學姐她已經大二了……」不知收斂的人還囁嚅著爭辯。
「那大三是不是就可以坐著飛機跟在天上跑?」蕭波那凶凶地又瞪了別人一眼。
想說他強詞奪理,又攝于他的大塊頭,想要主持公道的人最終放棄,不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