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平行線,自然無望有相交的一日,猶如我和沐顏軒,這點,毋庸置疑!
「那明明是個少年啊!」我收斂紛亂的心思,轉頭滿臉同情地看著琉璃。
說實話,琉璃是滄帝指派四個副將中,最出色的一個。相貌清俊的琉璃副將,不僅有著顯赫的家世背景,更是心思縝密,不染任何惡習。
嘿,可惜人無完人啊!這可憐的孩子!居然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笑眯眯地繼續嚼著美味可口的牛肉,我一門心思繼續回到盤中的食物上。
唔,好吃!
「我怎麼見那丫鬟怎麼眼熟啊。沐顏將軍,你看看呢?」牧野忽然大驚小敝。
我頭也不抬地制止了他可笑的問話︰「別問他了!那家伙從進來到現在,你看他說過一句話嗎?」
「是很面熟呢!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她家公子也有點面熟。」黑曜沉吟半晌,也啜了口酒,蹙眉應和。
「她家小姐。」琉璃溫言糾正黑曜的話,輕笑道︰「你們見過生得比女子還要俊秀三分的少年嗎?」
「有啊!沐……哎呦!」牧野話還沒說完,就吃痛哀嚎,驚叫道,「司風琉璃!你又踹我!太過分了!」
我偷偷地點點頭,沐顏軒豈止是比女子俊秀三分啊!呸!我不該夸他的。
琉璃不理他,笑吟吟地繼續道︰「在滄原,男子是不打耳洞的。可是你們看見了嗎?那少年的雙耳上,有瓖鑽翡翠玉。你們再看她的手,雖然她一直藏在衣袖中,但是端酒時,指尖的淡金色的蔻丹再也無法隱瞞她女子的身份。」
借著琉璃觀察出的蛛絲馬跡,我仔細地看著那少年,倏地,我渾身血液一熱,全部沖上腦海,忍不住一口嚼碎的牛肉全部噴了出來。
「啊!」
隨著黑曜一聲驚呼,雲輝哭喪著臉,無比委屈,「元帥!我不過就是喜歡看看美女,您至于噴我一臉牛肉嗎?」
黑曜拍拍雲輝的肩膀,安撫他的激動。看我倒是開始感動,多麼純潔的兄弟情誼。突然我想起了什麼,猛轉過頭。呆呆盯著女扮男裝的少年,我一把抓住身邊沐顏軒的胳膊,結結巴巴地驚叫道︰「清清清,清韻公主!」
窗外天氣正好,我頭頂烏雲密布,狂風驟雨。
手底抓著的那條胳膊,倏地肌肉一緊,疑惑回首,只見右側的沐顏軒,那俊秀異常的面容原本冷冽如冰,淡漠如雪,乍聞這個名字時,他猛地抬頭,果在人群中輕易尋到了清韻公主。頓時,那清冷的顏仿佛撥雲見日的朗月,赫然透出逼人的清韻,燦亮奪目。
風華絕代!
沐顏軒看著清韻公主的臉漾出異樣的光輝,而我,卻是看他看得呆了。
酒寮中,人潮如聚,熙熙攘攘。四處都是吆喝聲、行酒令聲,喧鬧如山崩海嘯。各色的商賈、旅人早三兩下打成一片,亂作一團。
「哎呀!哪個兔崽子踩著老子的腳!」
「嘿!小子!撞到人你就想跑?嘿,有種兒你別跑!」
桌翻椅倒中,人仰馬翻,叫罵聲不絕于耳。時不時傳出我虛弱氣短的道歉︰「啊,抱歉抱歉!」口上道著歉,腳上可不敢停息。
媽媽呀,可別教清韻公主瞧見我。
還沒成親呢,就差點被沐顏軒挫骨揚灰、除之後快。真遇上了,指不定半夜睡得好好的,某個心理承受能力低下的人,就躥我帥營里把我給「喀嚓」了!
從剛被沐顏軒迷惑的美中抽離自己思緒的我,來不及管自己造成的一攤攤亂子,我刻意壓低身子,拔腿就往外躥。
「近了!近了!」
心里歡暢地叫囂著,就在我快到門口時,酒寮的門「砰」的一聲被人一腳踹開,一股冷風猛地撲上面頰,凍得我忍不住一個哆嗦。
隨即,一個清雅絕倫的笑嗓不由分說壓住了酒寮中眾人的吆喝,在眾人還未反應時,如泉水丁冬、玉石擊節,脆生生地傳出一聲嘆息。
「哇!終于到了呢。店家,給本少爺來十壇,哦不不,應該是二十壇!二十壇燒刀子!」
好耳熟的聲音!
抬頭,寒風獵獵中,那眉宇間清華絕世、笑容淡雅仿佛雪蓮徐徐綻放的俊俏書生模樣的落難少年,何止是眼熟!
明川新!
他果然逃出來了?
「什麼時候逃不好,偏挑這種尷尬時候!」低聲詛咒著,我心中一顫,暗叫不妙。
丙然,在那清嗓傳出的第一時刻,琉璃等人頓時發現酒桌中少了個人,兩波聲浪同時驚詫地叫了起來——
「元帥,您怎麼出去了?」
「小真,好久不見啊!」
一個白痴還不算,如今又添了一個,呀個呸的!
聲音攻勢兩面夾擊,聞言,臨窗處,一道雪亮的目光閃電般射來,我一個冷戰地站在那里,等著災難臨頭。
「公子?!」
鮑什麼公?子什麼子?我是你家駙馬!你堂堂個公主喊我公子做什麼,又不是流光欣那小丫頭。
悲憤地嘀咕著,心里哀嚎連連,我知道躲不過了,不由站直了身,清了清混沌的思緒。
猛地回過頭,故作驚詫地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驚聲連連——
「天啊,這不是清韻公主嗎?您怎麼來這里了?」那聲音真切得讓自己都發冷,話說完還順道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沐顏軒,我、我真怕又刺激到他。
不遠處,牧野一拍大腿,毫不遮攔的聲音頓時以壓倒全場喧鬧的優勢傳入耳中︰「元帥今天果然是糊涂了!罷才不是他第一個發現清韻公主的嗎?」
一听這話兒,我差點沒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好你個牧野!我凌真平時自認待你不薄,你需要這麼害我嗎?
「駙馬,他說的是真的嗎?」女扮男裝的清韻公主抓住我的手,笑吟吟地看著我,明淨不染瑕疵的眼眸亮晶晶的,分外歡暢。
不知怎的,我腦後立刻傳來冷颼颼的一陣寒意。
我立馬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承認的那是傻子。
回頭,沐顏軒低頭輕啜著淡酒,捏住杯子的手,我看得到血管有些凸暴。黑曜和琉璃一人架住牧野,一人堵著牧野的大嘴,滿臉歉意地朝我點點頭,明川新早自動自覺地哧溜過去,坐下來埋頭大口大口嚼著牛肉、喝燒酒,沒什麼異常的情況。
來不及去管明川新到底怎麼從城里逃出來的,我額上流下好大一滴汗,立刻以拳擊掌,躬身笑得一臉諂媚,「公主說的哪里話呢!一個野蠻人說的話兒,哪能信啊!」
「唔……哇……唔……」不遠處傳來牧野粗嘎的掙扎聲,一晃兒,聲音被湮沒在人聲鼎沸的酒寮里。我斜眼看到那是琉璃听了我的話整個人都要站到桌子上,被黑曜拽住衣領按著又坐下。
哎喲喂,凶什麼凶?誰讓你拆我的台來著?
清韻公主身後的小丫頭「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公子,您推事兒的本事一月不見,越發的厲害呵!」
那一笑,宛如噴薄的朝陽,我仿佛看見成千上萬的百合花在她周遭爭相綻放,耀得我不由心念微動,下意識月兌口驚呼︰「流光欣!」
這才看清,這笑顏明媚的俏姑娘居然是司法殿中,拋棄尊貴身份甘願為婢的流光家族大小姐——流光欣。
我找條白綾,上吊自殺得了!
流光欣啊流光欣,你知不知道金州是你流光家族的地盤,你老子在落日之城,現在正做著造反的大事兒,你來這里湊熱鬧,保不準一顆千嬌百媚的腦袋就掉地了!而且,我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可別小嘴一松,把我是女人的事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