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澤衛,莫氏兩國軍隊亦到達燕都城外,與漢南軍匯合。五月初五,端陽,三國聯軍開始攻打燕都。五月十七,北皇派使至三軍總指揮營,獻降書。五月二十,北國降。至此,北國從地圖上消失,漢南一國獨霸天下。澤衛,莫氏漸盛。
江南。江南有垂蔭的柳,有郁郁的荷塘,還有溫柔的姑娘。
還有溫柔美麗的姑娘……
「你以後就住這里,沒事別到處亂跑,這里不比鄉下。」雪琴將香桂帶到鳳雁北所住北苑旁的側院內,指著其中一間朱紅格窗的屋子說。
她是鳳雁北貼身的四大侍女之一,容貌才華都是上上等的,遠勝過一般的官家小姐。跟著鳳雁北久了,說話言行間自然而然具有一股威勢。對于香桂,雖然心中瞧不起,但也沒表現在臉子上。
香桂喏喏應了,手卻緊張地扭在了一起。自進王府後她就沒自在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過來,即使是小小的一個侍僕看上去似乎也比小地方的財主傲氣。
看到她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雪琴暗暗嘆了口氣,不明白主子怎麼會帶這樣一個女人回來,而且還是住在這只有輪值侍女才能住的側院中。
安頓好香桂,她便離開了。
香桂住在那里,由最初的不安,到漸漸習慣,已過去了半月。這半月來,除了去廚房領吃的,到侍僕的澡間去洗澡外,她沒去過其他地方。也許是因為腿,或者是額角的疤痕,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為了避開這些不算友善的目光,她總是最晚一個去領吃的,洗澡也是等到人都睡了才去。
這半個月來,鳳雁北並沒有再找過她。
也許已經忘記了吧。啃著有點冷的饅頭,香桂一邊回走,一邊想。說不上有多難過,她很少讓自己想太多,何況現在還是住在他的地方,有吃有穿有溫暖的被窩,這一切對于她來說,已經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了。
「香桂姑娘。」一個正蹲在太陽底下整理花草的僕役看見走過來的香桂,咧開嘴沖她友善地打招呼。
香桂認識他。他叫陳和,是這里的園丁,因常常在路上遇到,所以熟稔了起來。最緊要的是,他是極少不會拿異樣眼光看她的人之一。
看了眼自己手上還剩一小口的白面饅頭,香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走幾步就是自己住的側院,她猶豫了下,沒再往前走。
「我幫你。」在滿頭大汗的陳和身邊蹲下,她笑道。
「不、別……」陳和有些意外,誰都知道香桂是主子帶回來的女人,主子沒發話,誰也不敢讓她做事。
香桂將最後一口饅頭放進嘴里,鼓囊囊地嚼著,手已開始跟著拔起花叢中的雜草來。
「我是鄉下來的,閑不慣。」等咽下口中的食物後,她才靦腆地笑道。整天無所事事,對于天生勞碌命的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何況什麼也不做白吃飯,她也于心難安。
那淳樸的笑讓陳和不由自主也跟著笑了起來,對她的感覺立時親近了許多。當下也不再攔阻,反而簡單指導她認一些剛冒頭的花苗,以免被當成雜草給扯了。
暑熱的風帶著花草以及泥土的味道吹在面上,是久違的美好感覺。陳和是個憨厚老實的人,話不多,但實在。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看著面前那塊被清理干淨的花圃,進王府以來,香桂第一次覺得自己並非毫無用處。
「阿桂,休息一下,喝口水。」一碗清涼的冷水遞到仍蹲著的香桂面前,令人愉快的相處時光讓陳和改變了對香桂客氣的稱呼。
「好。」香桂彎眼笑,接過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起身。誰知在太陽下蹲得久了,驟然起身,眼前立時一黑,狼狽地就要往旁偏倒,加上左腿本來不便,即使意識仍然清醒,仍然無法控制站穩腳。
「小心。」陳和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但碗里剩下的水卻全灑了出來,濺在香桂的胸口和花草上。
香桂還沒緩過神,只覺手腕突然一緊,一股大力將她往旁扯去。措手不及下,若不是那只手仍抓著她,她恐怕已經跌倒在地。
勉強站穩,待眼前黑影散去,一個修長俊拔的背影赫然印入她的眼簾。
「主子。」陳和已經喊了出來。
「鳳爺……」香桂微覺詫異,手腕上傳來的疼痛遮擋不住心中那因見到他而澎湃的喜悅。
「你退下。」沒有理會她,鳳雁北冷冷一哼,沉聲命令陳和,而手上的勁道兀自加大,幾乎要捏碎手中細瘦的腕骨。
臨去前,陳和看了眼臉色疼得發白的香桂,眼中浮起濃濃的擔憂。主子的脾氣似乎越來越不好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鳳雁北才陰沉著臉轉身面向香桂,眼神晦暗難明。
香桂本要揚起的笑僵在嘴角,心中忐忑,暗忖是不是自己做錯什麼惹惱了他。
鳳雁北似乎在隱忍著什麼,半晌沒有開口,而後突然放開她的手,大步往回走。
「跟上來。」身後落下他的命令。
香桂不敢怠慢,撐著仍有些酸麻的腿,幾乎是用跑的才勉強跟上他。
不想讓自己依戀一個營妓的身子,回到懷安後,鳳雁北就強撐著不讓香桂如在軍中那樣夜夜陪寢。他原想著天氣已經轉暖,必然不會再如冬日那樣難熬。誰知半月過去,他依然常常半夜冷醒,之後再難入睡。
找御醫看過,卻說他身體沒問題,是心病。
心病藥難醫。他自然知道,但讓他懊惱的卻是,這個能安撫他心病的竟是一個他無法忍受的低賤之人。當然,無論他能不能接受,一夜好眠卻是目前的他最需要的。尤其是在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樣可以睡個好覺的情況下,這種渴望就越發難以制止。
所以從御書房回來後,他便讓人去找香桂,傳回的話卻是她去廚房拿吃的未歸。甚至不及等人一去一來地找,他已親自按路來尋,誰想竟會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進入北苑,鳳雁北即斥退了所有的侍僕,徑直來到寢居。
「月兌衣服。」不等香桂看清楚里面的陳設,他冷聲命令道,自己已去了外袍躺上床。
香桂臉微紅,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睡覺,而且王府中隨便抓一個女子都比她好看,為什麼他還要找自己。
「我的手……」正要解衣服,她這才發現自己手中仍拿著碗,而且滿手的泥,不由有些尷尬。
鳳雁北閉了閉眼,驀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向另一扇門,另一只手則搶過她手中的碗揚手丟出了窗。
穿過那扇門,一股熱氣迎面撲來,里面竟是一個極奢豪的大浴池,其內水霧彌漫,配上吐水的龍,放光的明珠,飄蕩的紗帷及水池中鮮艷芳香的花瓣,讓人疑似身處仙境。
還沒來得及從震驚中回過神,香桂已經被粗魯地丟進了池中。
熱水瞬間沒頂,她驚恐地瞪大眼,連掙扎也忘記了,任憑熱水灌進口鼻,任憑著自己的身子往下沉,往下沉……
嘩地一聲,在窒息的黑暗即將覆滅她的時候,頭皮一痛,她的身子又被帶出了水面。
「蠢奴才,不知道自己游上來?」鳳雁北站在水中的石階上,一只手按在她的胸窩,一只手壓著她的背,拍著,把灌進她肚子里的水又倒了出來。
香桂臉色慘白,渾身瑟瑟地抖著,許久都沒緩過氣來。直到一具滾燙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再次將她帶入水中。
「鳳爺……」當一只手撫上她有些畸形的左膝時,她終于發出了聲。
「以後叫我主子。」鳳雁北說,顯然已決定將她留在王府。
「是,鳳……主子。」香桂驚魂未定,卻仍然因那只在她身上游移的手而赫然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在何時已被褪了去。
水氣中有灼熱的呼吸,暖熱的花香,還有身後男子挾著迫人的濃郁麝香。
香桂心口一緊,下意識地想逃,為自己殘缺丑陋的身子,然而鳳雁北突然出口的話卻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不過幾天沒見,你就和那個奴才好上了?」漫不經心的語氣,將因見到兩人親密相依的礙眼畫面而翻攪的怒氣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香桂微驚,不明白他怎麼會這樣以為,「沒……呃……」她試圖轉過身解釋,卻被那突然的侵入而攪亂了思緒。
也許是囤積了太久的原因,鳳雁北的發泄近乎狂暴,措手不及的香桂只能吃力地攀著池壁,默默地承受。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想要她,正如鳳雁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只對她的身子產生一樣。
軍中夜夜相偎而眠,他一直忍著不去踫她,只是不想讓自己依賴上她的身子。他堂堂一個王爺,權勢如日中天,卻對一個下等營妓的身子情有獨鐘,這傳出去只會讓人恥笑。
然而,這樣的忍耐,在看到她被那個奴才「抱」在懷里時,終于徹底地崩潰。
熱水迅速地帶走人的體力,很快,香桂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癱跪在水中供休息用的階上急促地喘息著。還好室中通風良好,雖然熱氣蒸騰,卻絲毫不覺氣悶。
鳳雁北突然伸手將她早已散落的發撩至一側胸前,俯視著她半闔著眼的側臉,那一刻竟然覺得她似乎並不是太難看。
皮膚是江南女子才有的白皙,此時布滿紅暈,被水浸泡得如玉般光滑。淡細的眉,彎彎的眼,上翹的唇尾,這原本應該是一張愛笑的臉。只是,在經歷了那樣的生活,即使是再愛笑的人恐怕也笑不出來了吧。
「爺……主子……」察覺到他的異常,香桂努力睜開眼,恰與他奇異的眼光對上,心口不由狠狠一撞,疼得讓她有些喘不過來。
鳳雁北的眼神轉淡,緊抿著唇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走回自己的寢居。他不會忘記,自己找她來的最初目的,只是為了想得到一次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