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夢中,風玲好像感覺到有一道充滿敵意的眼光盯著自己,是誰呢?
她想去擁抱石碞,伸手過去卻撲了個空,眼楮不覺睜開了。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石碞溫柔的眼神,而是一個女孩瞪著疑惑的眼楮俯看著自己。
風玲驚坐起來,並將被單拉到胸口,尷尬的問道︰「妳……是誰?」
「我才要問妳是誰?」亞隻不客氣的反問她。
風玲在房里張望,不見石碞的身影。
「石碞人呢?」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經過昨夜美好的纏綿之後,醒來看不到他人也就算了,不交代一句就走開,還讓她面對另一個女人,實在太過分了。
「這個時候應該在公司和老板開會。」
「石碞不在,妳怎麼進來的?」風玲覺得這個女孩很眼熟。
「當然是用鑰匙開門進來。」亞隻將手里的鑰匙高舉起來,在風玲眼前炫耀的搖晃一下。
風玲想起來了,之前來找石碞時,在門口踫見一個女孩拿著鑰匙開他家的門,那個女孩就是她。
「妳快起來把衣服穿上,然後離開這里。」
這女孩的口氣和眼神讓風玲覺得自己好下賤。她顫道︰「請妳先離開一下,不然我無法穿衣服。」
「妳還懂得害臊啊!」亞隻冷眼睨她一眼,不屑的說︰「總是有妳們這些不知羞恥的女孩主動找上門對石碞投懷送抱,而石碞總是學不會拒絕。」
說完,亞隻用力甩上房門出去,發出「砰」一聲巨響,也震出風玲羞憤的眼淚。
她快速穿回衣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見亞隻像個女主人般替石碞整理房子。
風玲根本就不想和她打招呼,徑自走過去欲開門出去時,亞隻尖酸的聲音警告的說︰「請妳以後不要再來找石碞,還有,妳出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人撞見了,石碞好不容易決定回來,絕不能再一次讓他惹上不必要的緋聞。」
「這些話妳應該去警告石碞,不想要有緋聞,就請他潔身自愛,不要再來對我糾纏不清。」風玲生氣的說,顫抖的手放在門把上,就是打不開門。
這時門從外面打開,石碞走進來,一見到風玲想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時,被她躲開了。
一夕之間,判若兩人,頗令石碞驚訝。
「風玲,妳怎麼了?」石碞十分了解女孩子在經過昨夜之後,心里會多麼希望能在男人的臂彎里醒來。「對不起,一大早接到公司的重要電話,不得不出去一下,我看妳睡得很甜,才沒有叫醒妳,妳不會因為這樣就和我生氣吧?」
風玲投以冷冰冰的一眼,然後踏出門。
「妳要走了?」石碞又把她拉進門,焦急的問︰「我回來了,妳為什麼要走?我不是留一張紙條給妳,說中午會回來和妳吃飯,妳沒有看到嗎?」
「什麼紙條我沒看到,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不會再來你這里了。」
「什麼叫作無所謂?昨天的事情,妳後悔了,又想要逃開我?」石碞瞠目瞅著風玲看。
「石碞,是我不好。」亞隻說話了,他才發現屋里還有另一個人。
「亞隻,妳來了。」石碞說。
亞隻又說︰「我來的時候看見你留下來的紙條,我想她可能沒有注意到,便要拿給她,可是她見你不在就要走了,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拿給她。」
亞隻走過來,把手中的紙條交給風玲。
風玲用「妳是故意的」的眼神怒瞪著亞隻。
「風玲,一切都是誤會。」石碞親昵的拉拉風玲的手,「亞隻既然來了,我介紹給妳認識,她是亞薇的妹妹亞隻。」
風玲驚怔一下。「原來是亞薇的妹妹,難怪有資格擁有你的鑰匙,隨時隨地的登堂入室。」
「什麼鑰匙?」石碞從驚訝的注視風玲,轉而驚疑的望著亞隻。
驀地,門「砰」一聲關上,風玲走了。
「石碞,那個女孩是誰?你怎麼可以再和別的女人亂搞在一起,如果又被記者寫出來怎麼辦?還有你忘記姊姊了嗎?」亞隻妒意油生,怨恨的指責他。
「亞隻,我要和誰在一起是我的事,妳沒有資格過問。」石碞嚴峻的說。
「石碞,你變了,姊姊還在的時候,你疼我,愛護我,從不會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亞隻難過的說︰「以前你和其它女人在一起而傷害姊姊,現在你又為了一個陌生女子對我凶,你真的太過分了。」
石碞臉色非常難看。「亞隻,我再問妳一遍,妳怎麼會有這里的鑰匙?」
「我……」亞隻被石碞的神情嚇住了,他對那女孩是認真的。
風玲一瞧擺在桌上那張在燻衣草園前拍攝下來的照片,渾身就不自在,于是把照片從銅制相框抽出來,瞧都不瞧一眼隨即丟進紙屑簍里。
她暗自怨道︰石碞,你為什麼不繼續懷著對亞薇的思念待在日本,何必回來找我,又用那麼美妙的歌曲來打動我的心呢?
風玲終于明白,亞薇並不是想藉由她來和石碞續情緣,而是在一旁監看石碞,不許任何女人接近他。
美麗的愛情是隨著時間而流傳下來,可是一個妒恨的靈魂,其力量強大到可以穿越時空來到人間。
昨夜她一定觸怒了亞薇,所以藉由妹妹來羞辱她;不過也讓她相信亞薇一定很愛很愛石碞。
這件事她大概一輩子也很難忘記了,那個叫亞隻的女孩眼里充滿鄙視和敵意,令她太難堪了,她從來沒有受過那樣的屈辱;還有女孩說的話︰主動找上門的女孩。她在日本已見識過他是如何的吸引女人,可是有關石碞的緋聞之說,這話著實啟人疑竇。
風玲直覺石碞一定做過對不起亞薇的事。她不要再被人裝神弄鬼攪得心亂如麻,甚至自取其辱了,她一定要弄清楚。
風玲直奔阿Ken和阿文的家。
「風玲,妳來得正好,我剛好看完妳的稿子,妳把石碞寫得太……」
風玲截斷他的話,直接問道︰「我找阿文,他在嗎?」
「他在房里听音樂,我去叫他。」阿Ken不解的看風玲一眼,便跑去叫阿文。
不久,兩人回到客廳。
「找我?」阿文在風玲對面坐下來,阿Ken為大家拿來飲料,並在阿文身旁坐下來。
「阿文,我問你,石碞出第一張專輯的時候,你那時已經進入唱片公司工作了嗎?」
「石碞第一張專輯的文案是我寫的。」阿文驕傲的說。
「這麼說,你一定知道石碞和徐亞薇的事?阿文,告訴我一些有關他們的事。」
阿文和阿Ken相覷一眼,阿Ken說︰「風玲,既然他的過去妳無緣參與,那麼妳也不要去追究,就讓它過去,這才是聰明的女人。」
「不要,我寧願做個傻女人,也不要被人欺騙。」風玲哀求的說︰「阿文,請你告訴我。」
「風玲,我在唱片公司工作,用文字負責包裝歌手,讓大家了解他的音樂才華,又不是八卦記者,怎麼會清楚他的事呢?如果妳是吃徐亞薇的醋,我只能說妳根本就是在自討苦吃。再說,當時他們是歌壇公認的最佳詞曲拍檔,他們情人的關系也是公開的,並沒有隱瞞。」
阿Ken接著說︰「風玲,阿文說得對,不要在意石碞和徐亞薇那一段情,這一切都隨徐亞薇在日本車禍身亡而結束了。」
「我不是妒忌徐亞薇,我只是想知道那時石碞除了徐亞薇之外,是不是還偷偷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妳听到什麼了嗎?」阿文問。
「我踫見徐亞薇的妹妹徐亞隻。」
阿文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她跟妳說了什麼?」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警告我不要靠近石碞,讓他惹上緋聞。」
「亞隻是公司宣傳,她這樣說也沒有錯,而且公司上面的人一直在說服石碞出自己的專輯,當然不能出師未捷先鬧緋聞。」阿文避重就輕的說。
「不對,我的直覺告訴我,當時石碞一定有背叛亞薇,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女人的直覺全因胡思亂想而來,不能作數的。」阿Ken說︰「風玲,妳又在鑽牛角尖了。」
「你們不說就算了,我想石碞既然是當紅歌手,報紙一定有報導,我只要到圖書館去找三、四年前的報紙還是可以知道。」
「有緋聞又怎麼樣?」阿Ken急性子的說︰「風玲,像石碞那樣又帥又有才華的男人,當然會有許多女人主動示好,而媒體也樂得捕風捉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說是真的……」風玲腦海里又浮現亞隻看她的眼神,不,那根本就是亞薇妒恨的目光。
「妳根本不必為過去的事浪費心力,只要張大眼楮看著現在的石碞,就會明白他是真的喜歡妳,而妳也是真的為他動了真情,我看了妳這本小說就知道了。」
「阿Ken說得對,愛情是把握現在,不要執著于過去,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風玲,好好的享受和石碞的愛情,也許妳也能和徐亞薇一樣和石碞創作出很好的歌曲。」阿文說。
此時風玲似乎可以了解徐亞薇寫「愛在當下」的心情,把和石碞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的去愛他;因為,亞薇並不確定他明天是否還愛著自己?
這樣的愛情她寧可不要。「我和徐亞薇不一樣,我也不會是徐亞薇第二。」風玲重重的說,彷佛要穿過時空讓那個妒恨的靈魂知道。
阿Ken太清楚風玲的心結,急忙解釋,「阿文的意思是……」
「阿Ken,我已經得到我要的答案了,就不想再听到他們的事情。」風玲起身告辭。
風玲明白了,石碞苦苦的忘不了徐亞薇,並不是因為痴情,而是愧疚懺悔。
她真是太傻了,竟相信他對愛情的堅貞和專情,他能叛背徐亞薇,將來也一樣會叛背她。
男人的叛背是慣性。不過她想逃開已經來不及了,當他深情的對她唱出「你是愛情的原因」時,那些音符早就深烙在她的靈魂深處,再也抹不掉。
風玲疲憊的回家,在住家大樓的樓下遇見亞隻。
「妳怎麼會在這里?」風玲驚訝的問。
「我偷偷的跟在石碞後面來的。」亞隻神情黯然的說︰「我不想再看到有女孩子為石碞傷心,所以我才來找妳,並沒有任何惡意。」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妳回去吧!」
「我說幾句話就走,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亞隻拿出一只牛皮紙袋交給風玲。
「這是什麼?」
「有關石碞的剪報,妳看完之後就會明白了。」亞隻頓了一下,眼光別具意味的閃了一下,才又說︰「還有,妳大概不清楚石碞是從他的好朋友林世然手中搶走我姊姊的。林家和我家是二十幾年的鄰居,林世然和姊姊從幼兒園開始到大學都讀同一所學校,兩家人都認定他們大學畢業之後一定會結婚,沒想到一進大學,他們認識了石碞,三人組樂團整天玩在一起,沒多久石碞就和我姊姊在一起了。」
風玲被這個故事驚怔住了。「不,不可能,妳一定是故意編這個故事想教我死心。」
「我又不是作家,不會編故事。」亞隻冷眼注視風玲,彷佛在欣賞被她親手打破的花瓶碎片。「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一直都跟在他們身旁,他們的事情我最清楚。這就是石碞,我想妳心里也很清楚,他對女孩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可是妳以為他對姊姊念念不忘,一副很專情的樣子,其實不然,他一旦得手了,就不會珍惜,我姊姊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石碞現在就在妳家等妳回去,我想他一定會跟妳解釋許多事情,要不要相信妳自己判斷。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想我們應該都不會再見了。」亞隻連道別都沒有就走開了。
風玲惶然的望著手里的東西,抬起顫抖的手拿出一本剪貼簿,一頁一頁的翻,全是石碞的消息,剛開始的報導對石碞和徐亞薇這對搭檔津津樂道,接下來慢慢地以石碞為主要報導對象,和石碞寫在一塊的不是徐亞薇,而是某個明星、社交名媛、女學生或者歌迷……最後一篇報導「變調戀曲?佳人香消玉殞,才子遠避日本」。風玲來不及細讀內容,眼楮已經浸滿淚水。
她體會到愛情所帶來的痛苦是無底洞,是沒有止境的。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實,再听人說一遍,像是讓人硬生生的扯開傷口,痛到她麻木的不知喊痛。
石碞下樓來,驚見風玲像尊石像一樣動也不動的坐在社區的石椅上發怔。
「風玲,妳怎麼坐在這里?我在妳家等妳一整個下午,而妳竟然坐在這里。」石碞在她身邊坐下來,握住她的手時,驚異的說︰「妳的手好冰!妳究竟在這里坐多久了?」
「不要踫我!」她冷漠的抖掉他的手。
「妳……」石碞又急又氣,但見她蒼白的面容殘留淚痕時,不禁又憐又惜。「風玲,妳總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人定罪,然後轉身就跑,不給人解釋的機會,結果把自己惹得肝腸寸斷,也把我折騰得惶惶難安。」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你也不必裝得一副有多在乎我的樣子,讓人看了惡心。你若是表現出和我初見面時,那毫不留情甩開在電梯熱吻女子的樣子,然後誠實、不在意的表明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可能還會對你留下一點點的好感。」
「妳這個心眼如牛毛、愛鑽牛角尖、個性又不可愛的女人,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愛妳?」
「愛我?」風玲不領情的哼一聲,就像喝了一口水,不小心嗆到了,不太好受。「也許你愛我,可是愛對你來說卻是輕如鴻毛,你究竟對多少女孩說過,大概連你自己也數不清吧!」
「風玲,妳究竟是怎麼了?」他被她的冷言冷語激怒了。他抓著她的肩膀,才發現她在顫抖,于是緊緊的將她摟在懷里。「我知道亞隻的事讓妳心里不好受,可是妳不必在意亞隻,她只是一個妹妹;而且,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替我租下房子時,私下為自己打一把鑰匙。」
風玲冷冷的推開他。「我不在乎亞隻,我在乎的是亞薇。」
「亞薇……我們曾經相愛,這是事實,我不能因為愛妳而抹煞這段記憶。風玲,我曾坦言不諱的對妳說過,有好長一段日子,我陷入對亞薇深沉的思念里,直到遇見妳,才讓我重新有了想愛的力量,妳應該懂的。」
「我懂,我什麼都懂了,你對亞薇不是最深沉的思念,而是最深沉的懺悔。」
石碞臉上抽動一下,嚴峻的問︰「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玲把亞隻的剪貼薄拿給他,字字血淚般的指控,「你背叛你們的愛情,讓她帶著遺憾和怨恨離開人間,難怪她會對你說,她寧願化作燻衣草魂守著你們的愛情約定,也不願意離開你。石碞,她心里不甘心啊!」
這本剪貼簿他看也不看一眼,只用冷靜得似要看穿人的目光盯著風玲的臉,不帶感情的問︰「妳心里真的這麼認為?」
瞬間,風玲猶疑了一下。「石碞,剛才你說我從不給人解釋的機會,現在我給你機會,你有什麼話盡避說,我絕不轉身就跑。」
四目相對。風玲心里焦急的、懇求的吶喊︰石碞,你快否認,我一定會相信你。你快說話呀!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俊逸有神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風玲驚愕、失望又傷心的「啊」了一聲。
「妳心里已經不相信我了,我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他無力的舉起手想揮手道再見,但在半空中又頹然放下,然後轉身離去。
「石碞,你給我站住。」風玲大聲喝住他,並跑到他的面前,踮起腳尖,狠狠的甩了他一個耳光。「現在我寧可相信徐亞薇的魂附在我身上!這一個耳光,是徐亞薇向你討回來的。」
說完,風玲把剪貼簿憤恨的丟到他身上,掩著哭泣的臉跑進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