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齊從父親的辦公大樓,獨自回到暫停營業的酒吧里。
他來到酒吧,將入門鎖緊,走到吧台後的小房間里處理帳務。他算了又算,財務方面還是十分吃緊,補東貼西的根本還是無法維持,阿海方面已經請了律師,費用又急需湊齊。
他抓亂了一頭短發,開始後悔自己意氣用事的離開父親的辦公大樓。
任意雯下課後要和王智茵一起去逛街,不在他身邊,那種讓他忘記煩惱的魔力似乎又解除了。
他頭痛欲裂,索性走到吧台的後面,拿起好幾個小酒杯,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吧台上,回頭從酒架上挑一瓶最烈的基酒──伏特加,把酒非常平均的倒在小玻璃杯里。
他端起一杯,一飲而盡;再端起一杯,再一飲而盡──
突然,門口響起斷斷續續的敲門聲,他回頭看著牆上的時鐘,才下午六點鐘,門外已經掛上了暫停營業的招牌,會有誰這麼不識相猛敲大門,不願離開?
「咚咚咚……」
季天齊放下酒杯,帶點酒意地狂吼一聲。「是誰?看不懂字啊!沒營業啦!」
他打開大門,看到劉芹一如往常般穿著性感的細肩低胸上衣和緊身長褲站在門外。
「是妳……」他按了按兩鬢,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怎麼?不歡迎我啊?只有你一個人嗎?」劉芹自動走進酒吧里,不斷的四處張望,想要確定只有季天齊一個人在。
「對!妳來做什麼?」
劉芹沒有回答,看見了吧台上的伏特加酒,伸手端起一杯飲入喉中。
她需要一些酒來壯壯膽子,她不知道接下來她要說出口的話,季天齊會有什麼反應?她不禁心慌的顫抖起來。
劉芹又拿起一杯酒,手才舉到半空中,就被季天齊攔截下來,他重重的將酒杯放下,里面的伏特加灑了出來。「劉芹,妳不是來這里喝酒的!」
「我來看你的──自從你和任意雯在一起,就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你這樣是不是太無情了!」她修剪漂亮的彩繪指甲在他的胸口推了推。
「我忙。」他退了一步,簡單的回應。
「你是為了任意雯在忙吧!那個女人麻煩不小,對不對?」劉芹坐在高腳椅上,埋怨的說。
麻煩?季天齊怔怔地凝望著她,皺起英氣十足的雙眉,陷入了迷思。
劉芹繼續又說︰「天齊,你不是一向都很有原則的嗎?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當酒保的不會在店里喝酒,要喝也絕不會喝醉,要喝醉也不在店里喝醉。可是你倒這麼多伏特加酒,不正是打算要把自己灌醉嗎?你還說,你不會只和一個女人談情說愛,你現在心里卻只有任意雯一個女人,你的原則呢?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誘惑力,我又哪里比不上她?」
「妳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她很單純,對愛情是全心全意的奉獻犧牲;她很完美,內心和她的外表一樣美麗無邪──劉芹,我和妳都比不上她。」季天齊說完,端起吧台上第五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單純?美麗?無邪?哈哈哈!真可笑!版訴你,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女人,就算有,也輪不到你這樣的男人。季天齊,這樣的女人你無福消受!你知道嗎?是她!是任意雯害你酒吧暫停營業、害阿海坐牢,更害你不能和我們這些女人在一起廝混!」
「妳在說什麼?」他冷冷地問。
四周一片死寂無聲,劉芹屏息地看著他冷漠俊逸的臉。
「妳說啊!」季天齊大吼一聲,出了神的劉芹嚇得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他緩緩地抬頭,眼神中難以掩藏銳利的殺氣,讓劉芹忍不住不寒而栗。「上個星期酒吧里天天有人來鬧場打架,阿海被誣陷坐牢,酒吧被勒令暫停營業……都是邱鐘南的杰作?妳怎麼會認識他?」
「我是在一場宴會中認識邱鐘南的,當時任意雯還是以未婚妻的身分出席宴會呢!那時候他為了讓任意雯嫉妒,刻意接近我,還向我要了電話,宴會後,我們還出去過好幾次……」邱鐘南不凡的家世背景,對她來說具有很人的吸引力,在競爭激烈的社會里想要生存,還是需要一些手段和犧牲,所以她甘心被利用,听從邱鐘南的話來警告季天齊。
季天齊嫌惡的揮手打斷她的話。「妳和邱鐘南出去幾次都不關我的事!」
劉芹不甘示弱,氣呼呼的說︰「什麼不關你的事?還不全都因為你!季天齊,你搶了人家的未婚妻,你以為他會這麼簡單放過你嗎?邱家的勢力不小,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邱鐘南只要抱怨幾句,就會有一大票死忠的擁護者為他出頭報仇,邱鐘南根本不必親手做什麼!他如果恨你,他就有能力讓你周遭所有的人都遭殃。」
「妳──」瞬間,季又齊緊緊掐住劉芹的脖子,劉芹慌張的扭身,整個人從高腳椅上跌落下來。
「季天齊!你想殺了我嗎?你瘋了!」劉芹站穩了腳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大聲的責罵季天齊。
「我是瘋了,我瘋得想殺人!」季天齊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
「殺了我,或殺了邱鐘南又有什麼用?任意雯那種女人你本來就踫不得,明明知道她有未婚夫,為什麼還去招惹她?明明說好不會只愛一個女人,為什麼就對她那麼專情?為什麼要為一個女人惹這麼多是非?你如果真的愛她,那就放開她!只有這一條路,她才不會受傷,讓她的父母照顧她,讓她安安穩穩的做她的官夫人,你和她在一起,不只害了自己,也會害了她!放了她!放了她吧!」劉芹滔滔不絕的嘶吼,說到最後喉嚨已經開始嘶啞起來。
「我不能,我不能放手……我放不了手了……」他愛她,她已經住進了他的心、他的靈魂,他怎麼能夠放手,讓自己的身心再度空虛寂寞?就如同心挖掉了一半,他還能夠活嗎?不能!不能!霎時他的血脈洶涌奔騰。
「可惡!可惡!可惡──」他不斷地用拳頭捶著吧台,最後甚至一頭就往吧台上撞,酒杯酒瓶當當作響!
此刻,反而是劉芹比他還要冷靜,她感嘆一聲,不再是一個想要報復的嫉妒女子。「天齊,我知道邱鐘南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而我……我不過是他利用的女人之一而已,我們都斗不過他的!」
看著他痛苦掙扎的神情,她的心好痛……為什麼他那受傷無措的樣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任意雯──
許久,外面街道上車燈射出的光束從窗外掃進,他們才發現酒吧內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劉芹打破了沈默。「為自己和阿海多想想,天齊,如果你相信永遠,那就暫時把她放開吧!」
「啊──」季天齊狂吼一聲,轉身抓起身邊的高腳倚,高高地、重重地摔到地上,轉頭又一腳踹開椅子,伸手掀倒桌子,桌子上的煙灰缸和雜物全都唏哩嘩啦的散落滿地。
真是太諷刺了!從前他不相信永遠,現在好不容易他深信會永遠愛著任意雯,卻必須說服自己放棄她。
突然,擺在吧台上的手機響起──
季天齊發泄過後,激動的心情還未平復,遲疑了幾秒,手機就已經被距離較近的劉芹拿起──
「天齊,我已經回到家了,你晚上要過來嗎?我有買東西要送你哦!」手機一接通,任意雯就問。
「他今天晚上沒有空。」劉芹故意將聲音提高,顯得嬌嗲性感。
任意雯听到了女人的聲音,訝異地停頓幾秒,疑惑的問︰「妳……妳是誰……」
「我是劉芹啊!妳認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請問天齊在嗎?」任意雯問得小心翼翼,她不想做任何無謂的猜忌。
「任意雯,妳霸佔了天齊這麼久了,今晚就把他讓給找──」
「妳請他來听好嗎?」任意雯快要失去耐性。
「我們很忙,沒有空听電話,再見了。」
劉芹用力的按下暫停接听鍵,再將手機優雅地放回吧台。
不管他有多痛苦,她不讓他有考慮的空間,徑自拿起伏特加,小心翼翼的倒滿每一個小酒懷。
彷佛在進行一種承諾的儀式,她端起最後的第十杯酒,遞給半醉半醒的季天齊,舉手高聲說︰「來!我們干杯──祝你回到從前的季天齊吧!」
三天了,季天齊一直沒有和任意雯聯絡。
好友智茵似乎也陷入了自己新展開的戀情里,無暇陪伴任意雯。
落了單的任意雯,一個人從教室里走出來。空蕩蕩的走廊,兩邊的牆上貼滿了留學的訊息和研究所的榜單。她站在那里發呆,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要往哪里走?這是認識季天齊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疑惑。
走出了文學院,她低著頭踢著地上的小碎石,腦海里全都是三天前劉芹在電話里面的聲音,不斷反復──
為什麼季天齊沒有出現?他是不是在逃避她?他是不是厭倦了像她這樣單純無趣的女孩?他是不是發現回到過去浪蕩的季天齊比較沒有負擔?
任意雯不斷的想著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她啊!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想不到第一次勇敢地為自己爭取愛情,什麼承諾都得不到,卻失掉了所有的自信。
她恍惚地走在校園中,沒有注意到身邊經過的人,當她略微回神,發現正面走來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季天齊,而他身邊還有劉芹。
「啊!」任意雯握緊提袋的手漸漸冰冷蒼白。
劉芹率先打破沈默,大方的招手說︰「嗨!任意雯。」
季天齊和劉芹兩人都是身材修長高挑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的模樣,就像雜志上展示服飾的男女模特兒,看起來如此登對,任意雯稍微一走近,就愈加感到自己的嬌小。
「我一直在找你……」任意雯直視著季天齊問。
「任意雯,我不是告訴過妳了嗎?妳佔著季天齊不放已經太久了,難道妳不知道妳帶給天齊多大的負擔嗎?他現在已經忙得沒辦法陪妳這大小姐了──」劉芹看不慣季天齊為了任意雯而做的犧牲。
「劉芹!」季天齊大聲的打斷了劉芹的話。「妳先走,我要和意雯單獨說話。」
劉芹不放心的說︰「天齊,你知道……」
季天齊舉起手暗示劉芹不要再說。「我都知道,不用妳一再的提醒我。」
那一天的爭執過後,他們已經有了一項共同的默契,就是他會回到從前放蕩不羈的生活,這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好的選擇。
「好吧!不要忘了晚上的Party,我的模特兒同事都等不及要見你呢!」劉芹故意大聲說,還曖昧的按了按他結實的手臂,離開前回眸看了一眼任意雯,那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種暗示性的勝利。
「我們走──」季天齊拉起任意雯的手,往路旁的草地上走。
小徑旁,一朵盛開的花依附在綠葉叢中,雖然這種艷麗的花朵花期短暫,它也努力地在有限的生命中盡情的綻開。
任意雯望著花朵而嘆,神色黯然。她突然有種預感,她的愛情也和這朵花一樣,很快就會凋零了。
他停下腳步,放下她的手。「意雯,我和劉芹……」
季天齊想解釋和劉芹之間牽扯不清的過住,似朋友、玩伴,又似親密的情人,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不要!」她抬頭慌張的打斷他的話,沒有勇氣听他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只是她還是陷入這愛情的死胡同里,找不到出路,只能回頭。
「我知道你和劉芹之間的關系──很久以前,我就在這里看見過你們……你們在這里擁吻。」她的眼楮望向那片熟悉的地方。
「意雯,我不會否認過去。」心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面對自己唯一愛的女人,他竟然沒有辦法否認,也沒有辦法開口告訴她自己的感情。
他和任意雯看著同一個地點,卻有迥然不同的想法。那里正是他時常拿著照相機捕捉她的地點,那個角度可以看見她站在大樓前的路旁。「我知道過去的你是怎麼樣,可是……我以為我們之間不同。」
「我對妳是不同!我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一個女孩子。」
「可是……光我一個還是不夠,對不對?你早就說清楚你的愛情游戲規則了,是我自以為可以改變你。我知道,我一定是太依賴你了,我也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打算一畢業就去找工作,將來一定加倍的還你為我付出的,我還會……」她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不!不是這樣!我說過……我喜歡妳依賴我,我喜歡照顧妳。」
「那你為什麼要疏遠我?難道真的就像劉芹說的,愛情真的讓你覺得是很大的負擔嗎?」
站立在樹下的她,長發隨風舞動,他好想伸手替她抓住幾絲不听話的發絲,把它們拂到她小巧的耳朵後,然後再輕輕地撫過她像嬰兒般潔白無瑕的頸項……
「沒有──愛情不是負擔,是承諾……需要承諾的愛情,太沉重了。」他柔聲的說,那音調低沈輕柔,幾乎要將她的心融化。
「我並沒有要你承諾我什麼。」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楮,眼角已經泛起隱隱的淚光。
他躲開她的眼神,懊惱的說︰「是我想要,卻又做不到,才會讓我更痛苦!」
任意雯猛搖著頭,她不能理解。「我不懂!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懂──」
「我知道女人想听什麼,她們傻得什麼都相信。可是……我不想說一些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做到的話。」
「我沒有要你說什麼……我只是,我只是要你……」
「要我說愛妳!要我對妳發誓說我一輩子都只愛妳一個人,是不是?意雯,讓我告訴妳我不說愛的理由,因為,我不相信愛情!我更不相信永遠!」他激動的說。
她抬頭,兩頰簌簌的流下兩道淚。「不要再說了!我懂,我都懂了……是我太傻,你是個浪子,浪子本來就不說愛的。」
他很想抱住她,吻干她臉上的淚。告訴她,他的心里只有她一個人。但是──他說不出口,封閉了四年的感情,雖然已經改變,卻還是沒有勇氣承認。
他沒有說出酒吧的問題全都是因為邱鐘南的關系,寧願是自己負心,也不想讓她感到內疚。
季天齊微揚起頭,看見藍天里交錯的白色雲朵,錯落得多美麗。唉──這世界的愛情,多麼錯綜復雜,真是傻啊!被愛情牽動了喜怒哀樂的人,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他不也是其中一個?
「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為什麼是劉芹?」
「她……」他的心一陣絞痛,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喜歡她?」得不到他的答案,她只有再問,但一說完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被嫉妒淹沒,喪失理智的傻女人,站在情人的面前質問對方褪了色的愛情。
他淡淡的說︰「她是個很放得開的女人。」
原來如此,劉芹是個完全符合他條件的女人,她根本就做不到,原本就不夠資格了。
任意雯自嘆不如,她兩手無力的放下,愛情淡了……花兒謝了……原來她的愛情花季早已經過了。
星期六,任意雯準備搬離頂樓的小房子,回到父母的身邊,王智茵向打工的商場請假,來到這里一起幫忙。
「我真搞不懂,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說分手就分手?」王智茵坐在書桌前面,將任意雯的書本一迭一迭的捆綁起來。
任意雯輕描淡寫的說︰「感情都是這樣吧,時間久了,也都是會淡的。」
王智茵不放棄的又問︰「妳騙人!妳還愛著季天齊對不對?那個該死的季天齊!他怎麼可以讓妳說走就走?他怎麼放得下妳?他不知道妳有多愛他嗎?他是個白痴!是個沒心沒肺的大笨蛋!我就知道,好看的男人一點都不可靠,真是差勁!」
王智茵只顧著怒氣沖沖的大罵,渾然不覺季天齊已經站在門口許久了。
任意雯听她罵得過火,轉過身想說幾句話,猛然看見季天齊,腦子突然凝固了似的,什麼都無法思考。
「季天齊!你站在那里多久了?」王智茵一回頭就被嚇到,撫著胸口問。
他露出了迷人的笑窩,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多久啊?妳剛剛罵我的話,我全都听見了,一字不漏!」
王智茵看不慣他不在乎的表情,氣呼呼的走到他的面前說︰「季天齊!你到底在干什麼?意雯要離開你,你為什麼不留她?」
「那是她的選擇,我干麼阻止她?」
「可是……意雯為了你離開家,為了你解除婚約,你怎麼可以……」
「我沒有辦法照顧她了──酒吧的事情和阿海的官司已經讓我自顧不暇了,意雯回去有父母照顧,對她不是更好?」季天齊冷靜地回答。
「可是意雯一直想要幫你,她也一直想要盡早獨立。我們一起到很多公司面試,想要一畢業就趕快工作,她甚至周末要和我到商場做展示小姐,還要……」王智茵還想替他們挽回什麼,就是不明白相愛的兩人為什麼要分手。
「或許她為我做這些事情,讓我感到太沉重了。」季天齊一手靠著門邊,一手插在口袋里說著。
「季天齊,你太可惡了!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王智茵無法理解,她曾看過季天齊對待任意雯時深情的舉止和關切的模樣,那都不是短暫的時間能培養出的感情。
此時任意雯大吼一聲︰「好了!不要說了!」
她走到季天齊的面前,希望在離開他以前,心中還能夠保有那份美好的感覺。
她不相信他說出口的話,卻相信他眼中顯露的深情,那是她所熟悉的。
「天齊,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很快樂。謝謝你,很抱歉帶給你很多麻煩。我們都快畢業了,大家都會很忙,我想……我還是回到我父母的身邊比較好,我會想念你……」
「意雯……」季天齊說不出話來,她要離開了,他的心早已經空虛一片,怎麼都無法彌補。
「我把鑰匙放在桌上,我的東西不多,有智茵幫我,兩個人搬就夠了。」任意雯說完,回頭提起裝衣物的行李袋。
王智茵兩手提起綁好的書跟在她身後。
「我還是送妳回去,我剛剛跟朋友借了車。」季天齊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說。
任意雯苦笑一聲,笑里滿是蒼涼。「不用了,我要你來不過是要還你鑰匙而已。我和智茵坐計程車回去很方便的,坐公車太辛苦了,我想……我還是習慣坐計程車。」
「那……我們再連絡。」
「天齊,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酒吧找你的那個晚上,你曾經要我答應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季天齊問。
「你要我答應你──如果將來有一天,愛情消失了,也要開開心心的說再見。」
他沈默,隱隱約約地想起了片段。
「讓我們好好的說再見,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見面。」她堅定的說,似乎對未來還懷有一些希望。
「好,那妳要小心點,如果將來我們再見面,或許我又會一把把妳抓走,讓妳沒有機會和別人談戀愛。」他苦笑。
「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她輕聲問,那既純真又完美的臉龐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季天齊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當她說再見的時候,他很快的轉過身,背對著她擺擺手,不讓她看見自己痛苦的表情。
任意雯回家了。
案母面對失而復得的女兒,什麼責備的話都不敢再說,只是張開雙臂迎接女兒回家。
「回家就好,以前的事情我們都把它忘記,我和妳爸爸會好好保護妳,不會再讓妳受傷。」任母淚漣漣的抱著女兒說。
「意雯,如果妳不喜歡鐘南,我們也不會再勉強妳了。」嚴肅的父親也放軟了態度。
任意雯有些意外父親這麼輕易就放棄堅持,但此時她什麼都不想多問,只想回到自己的小象牙塔里沈潛棲息。
「妳離開家這段時間,我還是每天把妳的房間打掃得干干淨淨,隨時都在等妳回來呢!去吧……去把行李放下,洗個澡,早點休息。」任母慈祥的說。
任意雯順從的回房間,掩上房門,環顧臥房內的擺飾,和她離家前一模一樣,床頭櫃上擺滿了柔軟的抱枕和玩具大熊。書架上除了放書以外,還擺著她從小到大收集的洋女圭女圭,連窗簾都是粉紅色蕾絲。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都已經二十出頭了,怎麼還是住在一個未成熟的小女兒房間里?
原來這就是父母親眼中的自己,她如果沒有及早獨立,永遠都會是父母眼中沒有長大的小女兒。
她頹喪的放下行李,坐在柔軟的大床上,床邊溫暖的燈光照著一張笑容滿面的全家福照片。她出神的凝望照片中的自己,不過是幾年前而已,心境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夜深了,她在床上輾轉難眠。
突然,門外響起試探性的敲門聲。
任母輕輕地打開未鎖的房門,探頭進來,看著未眠的女兒說︰「我看妳房間的燈還亮著,就知道妳還沒有睡,是不是睡不著?」
「媽……」任意雯輕喚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點了點頭。
任母走到床沿,坐在任意雯的身邊,輕柔地撫模女兒的長發,輕聲地說︰「意雯,媽媽知道妳為什麼要離開邱鐘南了。」
母親深夜里來到她的房間,第一句話竟然就是有關邱鐘南,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母親沈默許久,心里還在琢磨要說的話,任意雯已經等不及地問︰「媽媽,我離家以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任母長嘆一聲後說︰「唉!我們一直以為邱鐘南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所以才會放心地讓妳和他訂婚,想不到差一點就害了妳。邱家曾經承諾過妳父親一起加入他們投資的公司,等妳父親退休了以後,他們還要聘請妳爸爸當公司顧問。可是沒想到,妳退婚以後,他們將資金全部退回,不和我們來往。這些都還無所謂,最讓人驚訝的是,邱鐘南的私生活不太檢點,他一個人住進新買的別墅,最近常有名模在那里進進出出,我和妳爸爸都覺得當初真的是看錯人了。」
任意雯握住母親的手,想要安慰愧疚的母親,微微一笑說︰「媽,沒有關系,現在我回來了,還是你們的女兒,一切像從前一樣都沒有改變啊!」
「可是……妳和那個男同學之間……結束了嗎?」任母小心翼翼地問。
任意雯低下頭,兩手絞著被單,沈思了許久才說︰「我想……我和季天齊,對感情有不同的想法。或許等我們的想法改變了,我們還會有未來,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夠等到那個時候?」
任母握緊女兒的手說︰「意雯,對感情不要太過執著,妳還年輕,還有許多選擇,或許我們出國以後,改變一下環境,會有更多、更好的機會出現在妳的面前……」
任意雯打斷了母親的話,疑惑地問︰「出國?媽──妳說什麼?」
任母慈愛地笑笑,拍拍女兒的手說︰「十幾年前妳在美國的叔叔替我們申請的移民已經通過了,這幾天妳爸爸都在忙著辦這件事。妳爸爸已經辦好提前退休,這一學期結束,就可以移民美國,邱家退回的資金正好可以帶到美國。前陣子我還在擔心要怎麼告訴妳,怕妳不肯和我們走。現在妳一回來,我們什麼問題都沒有了,等妳畢業,我們全家就要開始準備出國了。」
任意雯听到母親的話,突然感到有點措手不及。
她就這樣離開了嗎?畢業後,同學們即將投入另一個戰場,為自己的未來計劃努力。而她呢?原來離開台灣,移民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將是自己即將面對的人生。
她滿腦子里依然只有季天齊,還沒有離開,她就已經開始眷戀起他溫柔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