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後,天氣愈來愈冷。
縱然房里有暖爐,蘇穎還是覺得不夠暖,決定叫陳媛來當人體暖爐。
她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匆匆回到一房里,看見床上有個人躺著,彎了嘴說︰「小媛,真不好意思叫你過來和我擠一張床,實在是天氣太冷了。」
「確實很冷。」
蘇穎背對床正準備月兌下單衣,听見刁不患的聲音,立刻把要月兌下的衣服又裹得緊緊的,回頭瞪著他,「你怎麼會在我房里引」
她平日穿很多件衣服,胸部就不必刻意掩飾,但現在里頭只穿了件主腰,如果讓刁不患看見絕對會拆穿。
「小媛說她身體不舒服,怕影響到你,所以讓我來。穎弟,雖然你們是‘表兄妹’,可是都這麼大了,不該再向睡一張床,這也是保護小援的名譽。」刁不患拍拍床,微笑道︰「你不是很怕冷,我已經替你暖好了,快點上來。」
蘇穎摔著眉,頓時有種啞巴吃黃蓮的感受。
「大哥,我、我還是自己睡好了,你和我擠張床一定很不舒服。」這床不大,刁不患又人高馬大,很容易會被他識破真相。
「穎弟,你又不是姑娘,怎麼這麼婆媽,大哥不擔心你擔心啥?快點上來,要不然待會涼了,可就浪費大哥這番心意了。」
看他一臉堅決不退讓,加上冷風從門縫窗隙吹進來,蘇穎忍不住發抖,決定听從求生本能,放棄男女之別,她立刻跳上床,背對刁不患躺平,雙手還護在胸前。
被窩暖暖的,果然很舒服,他不愧是練武的人,即使還沒靠近,背部也能感受到陣陣熱氣,她其實很想轉過身……無奈不行。
刁不患伸長手臂,將她攬進懷里,「你看,這樣不是好多了,我們都是男人,根本不需要介意,不是嗎?」
蘇穎苦笑,幸好她有先見之明,雙手護在胸前,雖然他的手放在她腰上,但難保睡到一半他不會亂模。
「多謝大哥。」看來今晚即使再溫暖也不好睡了,唉。
「早點睡吧。」
半晌,蘇穎听見身後傳來均勻的鼻息,又過了許久,她才大著膽子轉身,果真刁不患已經熟睡了。
罷剛見他出現在床上太過驚嚇,她暫時睡不著,于是打量他的臉,「如果你不留胡子應該會更好看吧。」她小心模模他最寶貝的胡子,指尖還繞著圈圈,可惜他胡子硬,無法繞在她手指上,最後她模模他臉上的疤痕,有些心疼。
「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萬一我因此離不開你怎麼辦?」最近她常常嘆氣,真不是好現象。「你人真好,能被你喜歡上的姑娘一定會很幸福,可惜我們不可能,我很想家,更想念我的家人,真的很想回家……唉,如果不認識你就好了。」
蘇穎緩緩閉上眼楮,刁不患的懷里太溫暖,讓她舍不得轉身,她想只要再靠著一會兒就好,手下意識放在他腰上,心想只要比他早一點醒來就不會被拆穿了。
慢慢地,她陷入熟睡中。
這會兒輪到刁不患睜開眼楮。
他不懂為何蘇穎會說他們不能在一起,方才听她自言自語,她既然如此想念故鄉,定是故鄉有人在等她,她又說無法和他在一起,莫非她已經許人,有個男人在等她回去?
若真是這樣,為何她不願回去?
究竟她心底藏著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丫頭,你可真讓我傷腦筋。」
蘇穎醒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像八爪章魚一樣地巴著刁不患。
真尷尬,幸好他還沒醒,不然她實在無法解釋她怎會穿著女人才會穿的主腰。
蘇穎輕輕往旁邊移開,雙手把衣服拉緊,接著翻身坐起來,眼看雙腳就要套進鞋里,她的腰冷不防被人一抱,整個人又倒回床上。
「穎弟,早。」
「大哥?!早……」她差點嚇得魂不附體。
「昨夜睡得可好?」其實他睡不好,清晨便醒過來,看見她不設防地抱著他,白色單衣內的紅色主腰讓他一目了然,就連胸前的渾圓線條也稍微露了點春光,害他更清醒了,為了等她醒來,他足足忍了兩個時辰。
「很好。大哥請放手,小弟要穿衣了。」
刁不患一放開,蘇穎趕緊溜走,他也識趣地故意翻個身,蘇穎看見他轉身,連忙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直到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才松口氣。
「大哥,你也該起床了吧?」
「今天沒事,看你想上哪兒或做什麼事,我都陪你。」
「嘎?!」
刁不患下床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大掌在她臉上輕輕一拍,笑道︰「大哥陪你有這麼驚訝嗎?」
「我以為大哥很忙。」
「你比較重要。」他莞爾。
他說完便離開她的房間,決定先去練武。兩個時辰不敢亂動的下場,就是全身的氣匯聚到不該匯聚的地方,本是想逗弄她,沒想到反而折騰了自己。
蘇穎想出門透口氣,刁不患陪她一塊出門。
一路上兩人相談甚歡,完全沒注意到有路人對他們的注視,過了一會兒,有雲方寨的人請刁不患到寨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蘇穎不想耽誤他,自願陪他去雲方寨處理事情。
雲方寨對面是客棧,蘇穎覺得有些無聊,便跟其他人說她到客棧吃點東西。
突然,她注意到有些人的眼神很奇怪,他們的視線紛紛落在她身上,當她抬起頭時,那些刺人的目光又統統收了回去,像是怕被她察覺一樣,這會兒她好像變成稀有的珍禽異獸,任人觀賞。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幾時這般炙手可熱了?
蘇穎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趙老爺路過瞧見她,便咧著笑臉大刺刺坐到她身旁。
身材圓滾滾的趙老爺一坐下,立即擋掉一半以上的視線。
「蘇公子,許久不見,瞧你氣色不錯,應該是刁府把你養得很好了。」
「好說好說,我听柳大哥提到‘樂透彩’就快要重新開張,到時還得勞煩趙老爺當個公證人。」
「應該應該,我也喜歡買幾張對獎,挺有趣的。」不過「樂透彩」不是他關心的要點,他真正關心的是花了一百兩下注的賭局能不能賭贏,其實他不差這幾百兩,只是無聊嘛!難得有事可玩就要好好把握,畢竟人生苦短。「上回不小心撞見你與刁爺的好事,刁爺應該沒有怪我吧?」他試探地問。
蘇穎險些把剛喝進嘴里的茶噴出,「趙、趙老爺,難道你看不出那天我與大哥只是在玩嗎?」哎呀,她可得努力救回他們的名譽。
趙老爺認真回想,認真搖頭,「不像是在玩。」他忽然壓低聲音說︰「蘇公子,我幫你當公證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外頭傳刁爺最後會與二爺雙宿雙飛,但我還是看好你的,所以你就透露點消息給我吧。」
「什麼?!」蘇穎一臉傻樣。
趙老爺深怕自己講不清楚,于是解釋道︰「外頭一直在傳刁爺喜歡二爺很久了,只是礙于禮教才不敢坦承。唉,男人與男人終究是丟人的事,不過不要緊,我們這兒民風開放,只要兩人相愛,也沒什麼不可以,蘇公子說是吧?所以,我們回歸正題,外頭的賭……我是說那些人一致看好二爺會贏,我卻認為刁爺應該是喜歡你的,要不然怎會收你為義弟,一听你們房子失火就趕快把你們接到刁府,可以想見刁爺對你一番情意並不假,你就稍微透露一點消息給我吧!」
听完趙老爺這番話,蘇穎瞠目駭異,完全說不出話來。原來刁不患喜歡的是男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喜歡上「蘇公子」?!真是青天霹靂的真相。
蘇穎這會兒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頭還在那糾結個沒完沒了,結果一切都弄錯了。一時間,她有些落寞,沒想到她一開始只是胡思亂想,還真讓她猜中刁不患與柳淵源的關系匪淺。
「蘇公子,你倒是說話啊,下注的時間快要結束了。」趙老爺緊張得不得了,對面就是雲方寨,可不能讓刁不患撞見這一幕,要不然肯定麻煩。
「趙老爺,雖然刁爺現在對我很好,可他最後還是會和二爺在一塊的,畢竟他們比較相稱。」一旦刁不患知道她是姑娘,肯定就不會喜歡她了。
唉唉唉她嘆的氣愈來愈多了。
這樣也好,她終于能無牽無掛。
真好。
休息了一個月的「樂透彩」終于大張旗鼓地重新開張。
「樂透彩」仍然一張賣五錢,但獎金增加,因此吸引更多人前來購買。
有了柳淵源加入,也補足了之前蘇穎沒有設想到的,比方人手不齊以及對獎的方式過于簡陋。
最初「樂透彩」的對獎方式,是將寫有數字的三十張紙對折,然後放入一個木盒里,請人用力弄亂後,再由公證人趙老爺抽出三個號碼,這方式太過普通,一點也不吸引人,于是柳淵源和她商量,蘇穎便說了現代開獎的方式,當然是簡略地介紹。柳淵源找人做了三十顆數字球,又做出一個手搖動的器其,可以順利把球搖出來,蘇穎簡直嘆為觀止,柳淵源也相當佩服自己的能力。
蘇穎其實很高興「樂透彩」重新開張,只是也怕萬一柳淵源這樣盛大,最後引來麻煩就糟了,畢竟「樂透彩」是未來的東西,只怪當初她不該偷懶,把所有事情全交給柳淵源處理,現在就很難低調了。
「怎麼了?」刁不患察覺她的異樣,關心的問。
「雖然很對不起柳大哥,可我還是希望能結束‘樂透彩’。」
「為什麼?」柳二花了很多心力在「樂透彩」上,也經營得有聲有色,他不覺得需要結束。
「當初只是為了想掙些錢,沒打算讓‘樂透彩’一直經營下去。‘樂透彩’能讓人懷抱希望,可是也引起了一些爭端,有位老爺爺中了獎,但他弄丟‘樂透彩’,最後讓人撿去了,也無法證明那是他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麻煩也都因為‘樂透彩’而生,我覺得都是我的……」
「賭坊的人會使出下流手段,但會逼人進去賭嗎?若不是貪,也沒人強逼得了,所以這不是你的錯,再說,你反而給一些人帶來希望。」
蘇穎嘆了口氣,「我還是希望能結束它。」她說完就轉身離開。
刁不患望著她的背影,心頭有了決定。
三天後,新開張不久的「樂透彩」再次受祝融之災,燒得一點也不剩,據聞柳淵源因此大病一場,蘇穎便出來說既然上天有意結束「樂透彩」,那就順其自然,免得觸怒神明。一听到與神有關,眾人也不敢有異議,只能默默接受。
「我的心血全都付諸流水……不患,我為了幫你可是大失血,唉。」難得能趁機休息的柳淵源躺在床上,忍不住向好友抱怨。
三天前,刁不患慎重地與他商量結束「樂透彩」的事,他本來不願意,但為了讓好友討蘇穎開心,只好含淚自己放火,看著火燒得旺盛,他的心就在淌血。比起雲方寨,他更喜歡賺錢更快的「樂透彩」,可惜啊可惜!
「柳二,我一定會盡力補償你。」刁不患自知對不起好友。
「不用了,早點把蘇姑娘娶進門就能了我一樁麻煩,還有,記得今年的分紅多給我一些就好了。」
「……」
自從得知刁不患喜歡柳淵源後,蘇穎對他的態度更加親昵,反正他不可能喜歡她,那就自私地多從他那里偷一點溫暖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事吧,抱持這樣的念頭,她更愛纏著刁不患。
刁不患也喜歡有她作伴,無論到哪兒都帶著她。
外頭的賭盤見他倆出雙入對,賭客們有些心浮氣躁,究竟是要賭柳二爺還是蘇公子贏呢?真是困擾啊。
相較于那些賭客焦急,身為當事人的他們倒是閑適自在,偶爾在街上閑晃,偶爾到客棧听個小曲兒,或是在外頭听說書,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當然了,這段日子蘇穎也沒荒廢自己的工作--寫小說。
她很努力地用毛筆寫短篇小說,由于她現在身處的地方還是很保守,所以有關十八禁的部分統統沒寫。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就算寫得丑也是她的心血,所有內容都藏在她的房間,閑來無事就拿起來修修改改,準備哪天返回現代再公諸于世。
既然刁不患喜歡的是男人,對于他每晚陪睡的行徑,蘇穎自然不再說什麼,畢竟多個暖爐讓她晚上比較好睡也挺好的。然而蘇穎想通後對刁不患卻是個不小的折磨,因為她每晚都偎入他懷里睡還很自然地抱住他,弄得他有苦難言,夜夜受此折磨,卻又無法舍棄這折磨。
「穎弟,你現在不怕和我同床共枕了嗎?」他不解地問。
「有大哥陪睡,小弟總是能一覺到天亮,怎會怕呢?」她笑笑地回答。自從她不再胡思亂想以後,每晚都一覺到天亮,好睡得很。
刁不患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對了,你家鄉在哪?」既然蘇穎不怕他了,他可得找點事做,不然恐怕會陷入更危險的窘境。
「我家鄉啊在很遠的地方。」近來她的思緒都圍著刁不患打轉,許久沒有思鄉,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在這個國家?」
「不……」
「你不想回去嗎?」
「我當然想回去,可是有些苦衷。」
「你家鄉除了家人還有誰在等你嗎?」
「我朋友吧……」她一直宅在家里工作,認真算起來也沒幾個朋友,反而是來到這里後認識不少人。
「還有其他人嗎?比如……你的心上人?」
蘇穎淡淡回答︰「我沒有心上人。」唯一的心上人竟是個GAY,哀怨。
「可有論及婚嫁的對象?」刁不患再問。
「沒心上人自然沒有論及婚嫁的對象。」
她這回答令刁不患露出笑容,既然她沒有心上人也沒許人,他便放心了。
「穎弟,今年我帶你回去見我娘可好?」
蘇穎抬起頭,好奇地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想讓你見見我娘,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
她想了一下,似乎沒有反對的理由便答應,「好啊。」
「等手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馬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