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姽娃娃 第一章

北京,和碩禮親王府

「很抱歉,您所說的,我做不到。」

充滿華貴氣息的畫齋中,一名相貌俊美異常的年輕男子正和坐在楠木大椅上的禮親王對談。

那名美男子不曉得拒絕了什麼,讓禮親王一張甚俱威嚴的老臉頗有怒意。

「我話都還沒有說完,你這畜牲好大的膽子,竟敢就這樣頂撞我!」

「孩兒不敢。」美男連忙欠身陪罪,執禮甚恭。「對于阿瑪的指示,孩兒向來不敢不從,但這次……請原諒孩兒真的做不到。」

這名容貌極美的男子即是禮親王的五子──朝陵貝勒。

「做不到?你為什麼做不到?不過是叫你要個妻子,有什麼難為的?」禮親王神情極為不悅地瞪視眼前這個對他向來恭順的兒子。

「這……孩兒已有想娶之人。」

「哼!什麼來歷?」禮親王相當不以為然地道。

「工部額者庫賴海之女,羌樓。」

「額者庫?」禮親王听到這個官階,不禁瞪大雙目,恙怒異常。「荒唐!你身為我和碩禮親王之子,居然想娶一個小小的額者庫之女,你分明要去丟的臉!」

「額者庫」是設于六部之下的一種官職,即漢語之「主事」。

「額者庫這等官職還不算低。」朝陵貝勒俯低著頭輕聲說道。

「但能和中和殿大學士兼軍機大臣『達拉密』的圖魯特大人相比嗎?你說啊!」禮親王怒眼圓瞪,咄咄逼人。「小小的一個額者庫之女,能和家世烜赫、身為皇親國戚的聖玉格格相提並論嗎?」

軍機大臣的領班滿語為「達拉密」,俗稱「首揆」,向來由品行崇高而資歷深厚的軍機大臣擔任。

圖魯特是太祖努爾哈赤時代代理政听訟五大臣──額亦都的後人,他們家族在本朝一向擁有相當龐大的勢力。如今圖魯特位居高官顯職,其姐為當今皇太後,兩個女兒又分別為兩宮皇後,一門三後的家世讓圖魯特在朝廷的權勢更是如日中天,是很多王公大臣爭相巴結討好的對象。

除了兩個貴為皇後的女兒之外,圖魯特還有一個最為寶貝珍愛的掌上明珠,即有「聖玉女圭女圭」之美稱的小女兒──聖玉格格。

這位小榜格的「女圭女圭」美稱得自她的親姑母皇太後,至于她的容貌如何,外人當然無從得知;但因為圖魯特那榮貴非凡的家世,京中向來多的是向這位小榜格提親的人潮。

不久之前,宮中謠傳聖玉格格為太子妃的內定人選,這個消息一傳出京城,這位小榜格更是身價百倍,許多朝中親貴大臣皆想將這個象征榮耀柯權勢的格格娶到手。

「就算是這樣,您也不能逼我娶那個素不相識的格格……」阿瑪要他將聖玉格咯娶到手的企圖何在,他當然很清楚,無非是想藉此聯姻來擴充自己的權勢地位。對于阿瑪的企圖他很樂意幫助,但若要他以婚姻做為籌碼,他是真的做不到。

「我管不了那麼多!總之,你一定要設法娶到圖魯特大人的女兒,不擇任何手段!」禮親王霍然起身,態度相當強硬地說。

「倘若圖魯特大人不答應呢?」

聖玉格格身分非比尋常,光是京城中想向她求親的豪門出窗就多如過用之鯽,何況她還有可能是太子妃的人選,身價極高;就算他朝陵貝勒願意娶,圖魯特大人也不見得會答應這樁婚事!

朝陵雖然貴為「貝勒」,又身任內弘文院學士之職,在京城中第是非常有出息的青年,但和其它有意向聖玉格格提親的公子王孫比較起來,他並不第特別出色,想要博得圖魯特大學士的青睞,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我不管那麼多,橫豎你一定要將聖玉格格娶到手!」禮親王強硬到幾乎有點蠻小講理,「這件事,你給我好好地去做,知道嗎?」

「這……」阿瑪都已經這麼說了,眼前他也只好先答應下來。「孩兒遵命。」

「哼!」禮親王冷哼著瞪了他一眼,聲色俱厲地說道︰「你休想給我陽奉陰違。答應得這麼爽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知子莫若父,禮親王一眼就看穿朝陵貝勒的口是心非。

朝陵垂首特立,不敢多說什麼。

「我不妨告訴你,倘若你不听我的話,最終吃虧的還是你自己!」禮親王背著手,往書房門口雌去。「我『和碩禮親王』這個爵位,你很想要吧?」他突然問道。

朝陵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禮親王的背影。

「爭取聖玉格格婚約的這項任務,我不只要你去做而已,你那四位兄長,我也已下過命令。」體親王回頭看著他,「你們五兄弟,誰娶到聖玉格格,我就奏請皇上在我百年之後,將爵位蔭襲給那個人,讓他成為我們瓖紅旗的最高管理者。」

朝陵愣了一下,壓根兒沒想到阿瑪為了和圖魯特攀親,居然使出這種手段。

「如何?這樣能夠激發你的斗志了嗎?」禮親王自信滿滿地問道。他這五個兒子向來對他的爵位虎視眈眈,他不是不知道。

「如果我不想襲爵呢?」朝陵試探性地問。

禮親王驀然冷笑。「那恐怕也由不得你,膽敢反抗我的命令,那後果……你就試試看好了!」

留給朝陵猙獰一笑之後,禮親王狂笑著步出書房。

難道……他真的沒有選擇余地了嗎?朝陵立在原地,秀美異常的俊臉閃過一絲沉重的頹然。

★※★※★※

一日,賴海之女羌樓一如往常來到禮親王府的鹿渠苑找朝陵貝勒。在朝陵貝勒告知她他父親所要求之事時,羌樓一張美艷絕麗的臉龐不禁氣得通紅。

「這……令尊未免也太利欲燻心了!」

「不準妳這麼說,羌樓。」

雖然他不贊同父親此次的所作所為,但他仍不希望听到有人訕謗他的父親。

「可是你阿瑪真的……真的太過分了,他這是在拿你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呀!」

「這不是玩笑,而是籌碼。」朝陵站起身來,望向窗外,一張俊美的容顏淡漠無表情。「我們這些身在宗氏中的貝勒阿哥,婚姻原本就等于籌碼。」

是的,基于利益、權勢,他們這些身為宗族中的新生代,婚姻自由一再被犧牲,能夠幸免于利益聯姻的,只是一小部份;這就是他們的傳統、他們的悲哀。

這一點,羌樓不是不懂,她只是無法忍受她意中人的婚姻自由竟也受到不合理的限制。

「我不能苟同禮親王的行為!」羌樓忿忿地偏過頭去。

「那又如何?妳可以不苟同,但我不能不服從阿瑪的話。」

「那我怎麼辦?」羌樓聞言,惶急地跑到朝陵貝勒面前質問。「你要了那個聖玉格格,我怎麼辦?你听你阿瑪的話,就不要我了?」

「別緊張,羌樓。妳當不成正福晉,還是可以當側福晉的。」朝陵微笑地凝視著眼前只矮他一個頭,身材高姚的羌樓。「何況,聖玉格格也未必肯下嫁于我。」

「說不定她肯嫁你呢?」

「不會的,放心吧!聖玉格格本身條件極好,是理想的太子妃人選,不會看中我的。」他的話听起來有一種自嘲的意味,但臉上卻是極愉悅的神情。

「真的嗎?」羌樓還是很不放心,她不相信像朝陵貝勒這等出色的人會有姑娘家不迷戀他。

「最起碼圖魯特大人是不會允婚的。」

「那這樣你如何向你阿瑪交待?」稍稍放了心,羌樓又不禁替他憂心起來。禮親王那頑強老頭不好打發,她是知道的。

「阿瑪那方面,只要我有認真照他的話去執行,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發現其實阿瑪的命令並沒有那麼沉重,只要他有去追求聖玉格格,相信阿瑪就不會再為難他,就算不成功,阿瑪也奈何不了他,問題是……

他自己想不想讓事情成功?

此事的難易使全視他的心態而定,如果他對聖玉格格不是勢在必得,他大可輕松將這一切視同演戲;但若他想爭奪爵位呢?

「那爵位你不想要了嗎?」

朝陵正在沈思,羌樓一句話驀然問入了他的心坎。

他怔了一下,神色驟然條變。

看到他的反應,羌樓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她不禁熱淚盈眶。

「我就知道在你心中還是爵位重要!你剛才所說都是騙我的,對不對?就算圖魯特不將女兒嫁給你,你還是會千方百計地去爭取,好順利承襲『和碩禮親王』的爵位!」她開始又哭又鬧地指控。

「別胡說,我沒有這個意思。」這句話他說得有些心虛。

不過,他倒不是故意撒謊,只是事到如今他也還不明白,自己究竟決定怎麼做;另外,他也不想引發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鬧。

「那你是什麼意思?」羌樓瞠大一雙含淚鳳眼望著他。

「對于我阿瑪所要的戲碼,我會盡本份地演給他看;至于成果如何,我不保證就是了。」他回避似地稍稍轉開目光。

「真的?你不會為了得到爵位,拚了命去追求?」

「妳未免太多疑了。」朝陵對于她的質疑開始有些不悅,拂袖背過身子。

「你生氣了?」羌樓見狀,連忙又跑到他面前。「對不起嘛,我只是擔心你真的要娶那個聖玉格格……」

「就算我真的娶她又如何,我還是只喜歡妳一個。」

朝陵說得有些心不在焉,羌樓卻因此感動地撲向前抱住他。

「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別娶她。」感動之余,她還是不忘補上這一句。

開玩笑,聖玉格格的身分是那麼的崇高尊貴,如果朝陵真的娶了,那禮親王府里還有她羌樓的容身之地嗎?她不得不提防。

「不會的……」朝陵回摟她,輕輕地說,像是在保證,聲音里卻有著淡淡的不確定。

不會,這真的是他的真心話嗎?他真的寧願就這樣放棄覬覦已久的爵位?

他有些茫然了。

★※★※★※

褒辰日,是先皇六弟,掌管正藍旗的和碩恭親王的壽辰。

老恭親王身為當今聖上的長輩,又是一旗的管理者,位高權重,因此在他的壽誕當天,恭親王府宴席大開,聚滿了當朝親貴。

時間才上午已時,整個恭親王府邸早已雲集許多祝賀的人潮。

「噯!怎麼到現在還不來呢?」

眼見佳賓滿堂,老恭親王福晉卻無心招待,只是望眼欲穿地頻頻望向廳外,似乎很心急地在等候著某個人的到來。

「妳急什麼?時候還早呢!」老恭親王看福晉那個樣子,忍不住出聲嘮叨幾句。

「你知道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時候還很早?我只是擔心她不來呀!」老福晉瞪了他一眼,又繼續焦心如焚地張望。

「圖魯特大人都親口說了,她怎會不來?嘖!就會窮擔心!」

「你確定妹夫說聖玉一定會來?」

「會啦!會啦!圖魯特說他的夫人有恙在身,所以由聖玉代替前來祝壽,這妳也是知道的,何必窮緊張呢?」老恭親王對福晉的神經質相當不以為然。

「你不知道,聖玉那個孩子很怕見人,平常想見她一面可是困難得要命,難得現在有這個機會;我期待了很久,當然很擔心她突然不來!」

「哼!」老恭親王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願再听她那些有的沒有的論調。

老福晉是圖魯特夫人的親姐姐,也就是聖玉格格的姨母,她一向很疼寵這個小外甥女兒。

「老夫人,格格來了!」

老福晉仍然徑自惶急著,突然一個一大早就被她派去大門口守候的婢女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帶來她期待已久的消息。

「真的嗎?」老福晉連忙高興地站起身來。

就在她打算出去迎接的時候,前廳的賓客群忽然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只見廳門前眾多婢女簇擁著一名少女進來。

那名少女身形嬌小,盛裝麗服,如白玉似的心手拿著一柄彩繪描金綺羅扇掩面;在八個隨身侍女的攙扶下,步姿裊裊地走進正廳。

「欸,聖玉,姨娘千盼萬盼,總算把妳給盼來了!」老福晉親自離座去迎接那名少女,欣喜之情表露無遺。

「聖玉拜見姨娘。」聖玉格格柔細婉約的嗓音響起,說著便要倒身下拜。

老福晉連忙扶住她,說道︰「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禮?來,快來給妳姨父拜壽。」她引著聖玉格格來到恭親王座前。

「聖玉拜見姨父,祝姨父海屋添壽、天賜遐齡。」她一面說,一面盈盈下拜,姿態優雅至極,令人一見即知她有極為尊貴雍容的教養。

「好、好,乖,起來吧。」見到這個有人中之玉美稱的寶貝外甥女,恭親王雖然沒表現得像福晉那般熱情親昵,卻也同樣樂得合不攏嘴。

一旁的老福晉听王爺這樣說,連忙親自彎身將她扶起。

「聖玉,才多久不見,妳又長大了不少啊!」老王爺打量地說道。

「是。」

他們才說了幾句,老福晉就趕忙將她帶到座位旁邊坐下,拉著她細女敕的小手說了好些話。

言談之間,聖玉格格仍以綺羅扇掩臉,也極少開口說話;老王爺和福晉明白她的個性天生嬌養怯弱,因此也不去怪她,仍是各自喋喋不休,對著聖玉格格說個沒完。

聊得正起勁,忽然一個侍衛走進來通報──

「稟王爺,慶親王駕到。」

「哦,是我的老兄弟到了,這可不能不出去迎接。」老王爺說著,站起身來整整袍服,準備出去。「聖玉,妳請自便,千萬不要拘束,把這里當成自個兒的家。」

老福晉隨著起身,也細細叮囑了幾句︰「聖玉,妳好好坐在這里,不要亂走,姨娘離開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了,知道嗎?」

聖玉格格溫馴地點了點頭,老福晉這才安心地隨著丈夫出去迎接貴客。

然而等到他們回來原地之時,那個如女圭女圭般靜坐在椅子上的小泵娘卻已不見蹤影。

★※★※★※

「格格,您這樣做好嗎?」

抱親王府大花園的木香亭中,一個容貌絕世出塵、嬌麗無雙的小泵娘靜靜地坐在石椅上,身旁立著的是進恭親府後唯一貼身隨侍的丫鬟雲兒。

「老福晉明明叫您在大廳等她,您卻偷偷地溜到這偏僻的亭子來,恐怕老福晉要不高興了吧!」

那名姽住人聞言,抬起頭來望著丫鬟好半晌。

她的抑情定沈靜的,一雙清靈動人的剪水秋眸也同表情如出一轍,靜得令人無法明白她的心思。

靜默了許久,連那名丫鬟都開始感到不自在了,她才垂下頭來,聲如蚊蚋地開口︰「我怕……」

「您怕什麼?老王爺和老福晉都待您很好不是嗎?您還有什麼好怕的?」雲兒不解地反問。

在格格的眾多婢女中,她算是和格格比較親近的一個,但侍候格格這麼多年了,她仍然不能理解這個過于沈靜的主子她小腦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在外界中格格的形象和風評皆相當美好,許多人都很寵格格,認為格格溫順柔和、姽文靜;但只有她們這些服侍格格多年的侍婢們才知道,格格的個性其實「文靜」到幾近詭異,還彷佛有些不正常……

她真的搞不懂格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和他們不熟……他們拉著我一直說話……我……我好怕……」聖玉斷斷續續、嗓音輕顫地說道。

雲兒思索了好久,終于明白格格口中那宛如毒蛇猛獸般的「他們」,指的是老王爺和老福晉。

她不禁翻了翻白眼。

「拜托!榜格,他們是您的姨娘和姨父,哪里和您不熟了?」

「可是我怕。」

「您……唉!」雲兒無話可說地長嘆一聲,心中倒有些可憐起老王爺和福晉來。

枉費他們對榕榕那麼好,而格格她卻……

不過,至少個性一向封閉的格格今天願意來恭親王府拜壽,剛才還和恭親王夫婦虛與委蛇了好一會兒,大家就該謝天謝地了!

雲兒不再多說什麼,聖玉格格也回復到一貫沈靜的模樣,不言不動。

不知不覺中,潛到木香亭旁繁茂芍藥花叢里躲藏的朝陵貝勒,所見到的便是這尊靜若木琢石雕的絕麗女圭女圭。

他在暗處端詳了這個姽美人許久,真覺得她那「女圭女圭」的美稱,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她果然呆愣木然得像一尊木頭女圭女圭!

這個丫頭便是傳說中的聖玉格格嗎?不知為什麼,他有一股想大笑的沖動。

這樣的一個小丫頭,就算她肯嫁給他,他還得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娶呢!

朝陵正兀自想著,突然一陣雜沓紛亂的腳步聲遠遠傳來。他直覺的調頭一看,只見數名丫鬟正朝著涼亭靠近。

確定自己的藏身之處不會被發現之後,他又將視線調回亭中。

「格格,您怎麼一聲不響地跑來這里呢?」

「老福晉很焦急地在找您呢!」

「您擅自跑得不見人影,差點沒把老福晉和老王爺給急瘋了……」

「格格,隨我們回去吧。」

七個丫鬟一窩蜂地沖進涼亭里,圍著「失而復得」的格格嘰哩呱啦個沒完,眾人一心想把她帶回大廳去交差。

「回去?」聖玉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徑自搖了搖頭。「我不要回去見他們,我要待在這里。」她語調平板地說。

「這怎麼行?格格您今天是代替老爺夫人來拜壽的,如今壽酒還沒吃,您就避而不見,這成何體統?」

「是啊,格格,您還是隨我們回大廳吧!現在大廳上在場的賓客那麼多,咱們可不能失了禮啊。」眾丫頭紛紛勸說。

聖玉一听到大廳上賓客很多,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去;不管丫頭們怎麼勸說,她還是一徑緘默。

一直侍立在旁的雲兒實在是看不下去,只得開口說道︰「我看這樣吧,妳們去回王爺福晉,就說格格身子有些不快,想在僻靜的地方歇會兒。這樣如何?」

「這不成。就算是這樣,也得格格親自去跟王爺福晉說一聲;否則不說是格格自己不願去見王爺福晉,倒像是我們躲懶沒有尋著格格,還編派謊言似的。」

「這……」雲兒為難她看了格格一眼,只見她依然是面無表情地沉默著,既不說好亦不說歹。

雲兒不禁嘆了一口氣。「要不,我隨你們走一趟。老福晉知道我定格格的貼身女侍,應該會相信我的話。」

眾婢女相視一眼,思考了一下,也只好點頭。「那好吧!」

遇上這樣的主子,她們也只好認了。

「格格,那您就自己先在這里歇會,我現在去見老福晉。」

聖玉格格略為頷首,八個侍女浩浩蕩蕩她離去,亭中僅剩她一人。

眾人走開之後,朝陵又繼續仔細觀察聖玉的表情。

端詳她這麼久,他真的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個小丫頭究竟是不是白痴?

自始至終,她的臉上一直只有同一號表情──漠然。那並不是帶著孤絕意味的冷漠神情──她所表現出來的漠然是一種呆愣、空洞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宛若一個沒有生命力、沒有靈魂的美麗女圭女圭。

她是不是真的沒有靈魂?望著她美麗而空靈的眼眸,朝陵不禁如此懷疑。

片刻之後,不遠的地方又傳來一陣喧鬧的人聲,漸漸向涼亭靠近。

朝陵低咒一聲,有些佯怒地往「噪音」的來源望去。

原來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光鮮亮麗的格格、貝勒們,笑談著住木香亭而來。

見到來人頗多,朝陵心中暗忖著該不該先離開,以免被人發現。就這麼一遲疑,他再回頭時,亭中的「女圭女圭」已然不見。

人呢?他心中一驚。為什麼一瞬間就不見了?

朝陵貝勒下意識地向四周張望,才一轉頭,他驚然驚見一張絕麗懾人的花容特寫就擺在他面前!

聖玉格格?!她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為什麼他竟然絲毫察覺不到她的「靠近」?這怎有可能?

就在朝陵驚詫不已的時候,聖玉格格出人意表地開口了──

「姐姐?」

什麼?她叫他「姐姐」?!朝陵尚未自訝異申回過神來,又差點因為這一句稱呼而氣絕當場!

他不否認,他的臉蛋是秀氣了點、容貌是陰柔了些,但他堂堂七尺的昂藏之軀,全身上下哪里像個女人?他又哪里不像男人了?她居然叫他「姐姐」!

朝陵絕美的俊顏因為這一句「侮辱」而漲紅;他有一股想殺人的沖動……

幸而很快的,聖玉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

「不對……你薙發,你不是姐姐……」她注意到他屬于男性的發式。

不待她自言自語似的嗦完,朝陵察覺到眾人的靠近,連忙一把掩住她的小嘴,將她整個人摟了過來,迫使她隨他一起壓低身子。

這個白痴被人發現蹲在花叢中是無所謂,反正她丟臉是她自己的事,但他可不想受她連累!

「咦?不在?好奇怪,不是听說聖玉格格在這個亭子中嗎?」

朝陵听到許多人進了木香亭之後,開始疑聲四起。

「會不會是她的丫鬟說謊?」

「不可能啊!或許是聖玉格格看到我們走近,連忙跑去躲起來了也不一定。」

「欸,沒必要吧?」

「難說,傳言聖玉格格非常怕生不是嗎?看來我們這次大概又無緣見到她了。」開始有人嗟嘆。

「唉!真遺憾哪!我是听說聖玉格格今天會出現在恭親王府,所以我才來的……」一個年輕男子垂頭喪氣地說道。

「別嘆氣了,以後總有機會的。我們走吧!」

眾人在遍尋不著聖玉格格之後,踩著遺憾的腳步離亭遠去。

朝陵正想松下一口氣,突然掌中傳來一陣柔濕綿滑的觸感,令他心中猛然一驚。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很快推開懷中的聖玉格格

「妳搞什麼?」他思緒有些渾亂地低聲斤吼。

突然被推倒在地的聖玉只是回給他一個無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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