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她的倒楣手冊 第一章

這是一間小小的迷你咖啡屋兼西點面包蛋糕店。

門外掛著已打烊的吊牌,門內的燈光也只剩下一、兩盞小燈。

在收銀台前,有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孩正低著頭,用力且生氣地按計算機。

她口中喃喃咒罵道︰「雪特!怎麼可能?機車!天啊!見鬼了……」

她真的是太倒霉了,收銀機的結帳條上面明明寫著總營業額是九千八百二十元,可是她怎麼加總起來就是少了好幾百元。

她已經算了十二次了耶!可是怎麼算都不對,而且還每次算都不一樣,雖然她愈算錢愈少,但她實在不想再算下去了!

因為她已經算了一個小時,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再晚的話就沒有公車啦!

嗚!只得認賠了……

只要這個月不要像上個月一樣就好了。

雖然咖啡屋的老板是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能干姊姊,但是親姊妹明算帳……上個月她的薪水被扣到最後只剩下微薄的數千元,好可憐啊!她差點連房租都繳不出來了!

狠心的姊姊,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無情對待。

她只不過是收椅子時一個沒注意撞倒大魚缸,讓魚缸摔到地上破掉,順便死了幾條肥嘟嘟的小魚,有那麼值得大驚小敝嗎?竟然這樣就扣她五千元的新水,真是有夠給她吸血鬼!

苦著臉,把結帳好的錢以及明細收進保險箱後,她把燈關掉,然後小心地走到門口,準備下班。

為什麼連走到門口都要小心?

因為意外總是無所不在啊!不小心一點,等一下又撞壞什麼東西,她就倒霉了。總之,小心一點準沒錯!

順利地走到門外,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手上的鐵門遙控器立即按下,鐵門便慢慢地往下卷。

她高興地在心中倒數十秒,等待鐵門完全關上。

可就在數到第六秒時,一個黑黑的東西掃過她膝蓋側邊,然後她听到一個輕脆的聲響。

這個聲音很耳熟,像是她最常听到的玻璃碎裂聲。

罷剛那個黑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從什麼地方來的?

她立即轉過頭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烏龜做的缺德事。

可是身後根本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只有不遠處有輛白色蓮花跑車呼嘯而過。

難道剛剛那黑黑的東西是那輛跑車的杰作?

她趕緊按遙控器把鐵門打開,要把事情搞清楚。

一進門,打開了燈,她差點傻掉——

天啊!她完了!

罷剛那個碎掉的東西竟然、竟然是……

哦!天啊!竟然是姊姊最寶貝的藝術花瓶。

冷汗直冒,她想起姊姊曾經跟她說過那個花瓶是無價的,那現在她怎麼辦?會不會為了這個花瓶,她必須做好久好久的不支薪勞工。

不、不行!撿起地上的凶手石頭,她確信一定是剛剛那一輛蓮花跑車開太快,所以才將這顆路邊的石頭好死不死地彈進她已經關了一半門的店里,要賠也該由那個人賠,不該由她賠。

可是她到哪兒去找剛剛那輛蓮花跑車的主人?

皺起眉頭,她發現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白色蓮花跑車……是害她今天衰上加衰的罪魁禍首。

她記住了!

★★★

當她終于真正地把店關好時,已經十一點半了。

可是到公車站牌還有一段距離,她真怕搭不上最後一班公車,如果她搭不上的話,勢必得坐小黃回家,但是她最近手頭很緊,坐小黃太浪費了!

所以她趕緊加快腳步,往公車站牌走去。

在接近站牌不遠處,她就看到公車停在站牌的地方。

炳哈!真好!方雯趕緊跑過去。

可是跑沒幾步,腿居然一陣抽痛,疼得她沒辦法再跑,只好站在原地等她的腿好一點。

這該死的腿,剁掉好了,怎麼好死不凡的剛好在這個節骨眼抽筋!

啊!公車……別跑啊!

等等我呀!

老天爺沒有听到她誠心的吶喊,那輛公車在吐出一大堆的黑煙之後,就大搖大擺地開走了!

方雯頓時癱坐在地上。公車走了,也就是等于……鈔票飛走了!

回想上次,也就是半年前那一次坐小黃回家是多少錢呢?好像是兩百五十元的樣子,嗚……她一個禮拜的早餐錢飛了啦!

想到今天的倒霉,她終于忍不住哭起來。

在她哭得正高潮時,突然有一道好听的聲音在她的頭上響起——

「小姐,你怎麼了?」

怎麼?坐在這邊哭不行啊?她怎麼了關他什麼屁事?

然而,她原本想罵出的話在看到來人時,硬生生地止住

這個雞婆的男人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啊!害她沒辦法對他說出粗魯的話。

「我……」等等,這是她的聲音嗎?怎麼那麼甜……令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你需要幫忙嗎?」「我……」我什麼我?說不用就好了啊,她到底在猶豫什麼?

難不成她要說要他的幫忙,請他幫她出計程車錢?好好笑!

「你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嗎?」他覺得她看起來滿像是跟家人吵架後離家出走的小孩,所以才會在這麼的時間坐在路邊哭。

「啥?」無家可歸的小孩?她還是孤兒咧!神經病!

看到她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錯了。

「那麼你是剛剛失戀嗎?」一次猜不對,再猜!

「咦?」她看起來像失戀的樣子嗎?雖然她現在沒有男朋友,但是失戀……他是烏鴉嘴嗎?她已經夠倒霉了,干嘛還詛咒她啊!

而她是瘋了不成,竟然還乖乖在這邊听這個男人發瘋,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呃!好啦!她承認她是「外貌協會」的會員,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听任何可能會讓她倒霉的話了。

看到她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又猜錯了。原本還想再猜,可是偏偏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他只好先接起手機。

就在他接手機的同時,方雯站起身子。

罷剛那一段坐在地上哭的時間里,腿的抽痛已經停止,所以她現在要回家了。

至于眼前這個正專心在講電話的好看男人,她覺得他有點怪怪的。什麼無家可歸的小孩?什麼剛剛失戀?誰知道他下一句會有什麼更難听的話出現,她還是趕緊閃人為妙!

主意一定,她沖到路邊,快速地攔到了一輛小黃,然後飛快地生上車揚長而去。

而被她遺留在原地的好心男人,掛上電話後,只來得及看到方雯搭的計程車從他的眼前開走。

真是個怪女人!他不禁搖搖頭,難得他今天有好興致想要幫助人,人家居然還不領情。

算了、算了!以後還是別自找麻煩吧!

★★★

忍痛花了兩百五十元的計程車費,方雯拖著無力的身子回到住所。

一開門,一陣輕快開心的哼歌聲立刻傳來。

方雯的臉更臭了,用力地把身後的門甩上,她立刻去尋找聲音究竟是從哪個人嘴里發出來的,竟然在她倒霉到心情不好的時候,還那麼高興的在唱歌,真是令人生氣呀!

這個聲音很熟悉,她準確無誤地走到最里頭的房間門前,用力地拍著門板。

啪!啪!啪!

丙然,歌聲乍然停止,沒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探出頭來,看到方雯立即招呼道——

「雯雯,是你呀!怎麼了?敲門敲得這麼急,我還以為是雨晴……」

她的話還沒講完時,方雯就立刻打斷︰「趙子宣,你不曉得現在多晚了嗎?還在鬼叫鬼叫的,擾人安寧你知不知道?」

趙子宣的迷蒙鳳眼眨了幾下,然後她輕輕地問︰「雯雯,你今天又遇到了什麼倒霉的事嗎?」

平常方雯都是叫她宣宣,會叫大家全名的時候通常是在她發生了倒霉的事之後,心情不好才會叫她們全名。

現在看到方雯一副吃到炸藥的樣子,趙子宣立刻猜到大半。

被人說中心事的尷尬,使方雯的臉立即紅了起來。

「你管我那麼多干嘛?我告訴你,總之我現在要回房睡覺了,拜托你別再唱歌擾人,我明天還要上班咧!」說完,她轉身就走。

「我明天也要上班啊……」趙子宣小聲地說道,但在看到方雯的頭轉回來一瞪之後,又猛然噤聲。

痹乖地看著方雯走到她隔壁的隔壁的房門前時,趙子宣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即開口大喊︰「啊!雯雯!」

方雯的腳頓住,轉過頭瞪向趙子宣,大有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就像漫畫里的人物生氣時,額頭與身後多出了一人片黑斜線的樣子,恐怖喔!

趙子宣害怕的縮了一子,還是決定冒著生命危險開口︰「雯雯,剛剛我有替你算過你明天的運勢喔!」

沒有回話,只有更森冷的瞪視。

趙子宣揚起僵硬的嘴角笑笑,話既然都說了,沒有講一半的道理,所以她繼續往下說︰「你明天的運勢會比今天差……」

沒有讓趙子宣說完,方雯立即發出驚天怒吼︰「趙子宣,你這只超級黑烏鴉給我閉嘴!」方雯擺出想揍人的手勢,筆直地往趙子宣邁進。

趙子宣這會兒也看出方雯已經徹底發飆了,便趕緊在她的拳頭揮過來前,躲回自己可愛溫暖的房間,並且將門緊緊地鎖住。

嗚……她只是實話實說嘛!有必要發那麼大的脾氣嗎?

門外發出咆哮聲︰「趙子宣,有種你就出來!」

她才不出去咧!反正她本來就沒有種,所以沒關系。還好有門板保護著她,安全得很!

既然安全,那麼她就好心一點再提醒一下方雯好了!畢竟好人要做到底,沒有把話說完,她真的覺得怪怪的。

「雯雯,我不出去,不過我要提醒你,我替你算的明天運勢里說你要小心水,否則可能會發生意料不到的事。」

此話一出,外頭又傳來一連串的咒罵聲——

大約過了五分鐘,門外終于響起漸漸遠離的腳步聲。

趙子宣這才松了一口氣,躲回被窩,睡覺去也!

★★★

不可否認的,趙子宣的話猶如咒語。

什麼「小心水」?害她今天踫到水時都覺得心里毛毛的,還特別小心翼翼。

她今天回去一定要鄭重向趙子宣聲明,麻煩她不要再幫她算什麼運勢了,免得害她越來越倒霉。

今天的客人並不多,目前店內只有寥寥兩桌在喝咖啡的客人,所以她百般無聊地看著透明櫥窗外的街景。

外頭的天氣似乎不是很好,天上的雲很多,把太陽都遮住了。

叮當叮當!

熟悉的風鈴聲響起,方雯連忙調回目光,對著門口進來的顧客喊︰「歡迎光臨!」

一個穿著時髦的漂亮女人走進來,看了一下上方的產品介紹及價目表後,向方雯說︰「給我一杯拿鐵咖啡、一杯意式濃縮咖啡外帶。」

「好的,請你稍等一下,需要來點餅干或是蛋糕之類的嗎?」看到那個女人把目光轉向玻璃櫥窗內的蛋糕及小西點,方雯順便問了一下。

女人搖搖頭,露出一副對小西點和蛋糕很感冒的表情。

方雯會心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專心地沖煮女人點的咖啡。

為了維持美好的身材,總是需要有點犧牲的,像眼前的這位女客人,明明雙眼就透出對蛋糕的渴望,可是又對蛋糕避之唯恐不及,真是矛盾。

方雯熟練地煮好了咖啡,裝妥後遞給她,「小姐,你的咖啡好了,這樣總共是一百五十元。」

女人掏出兩百元遞給方雯,「不用找了!」連發票也沒拿,她就離開店里。

哇!好個出手大方的女人!方雯的視線不自覺地跟著那個女人移到門外,然後她的雙眼不可抑制地越睜越大。

那是……白色蓮花跑車!

看見那個女人坐進蓮花跑車里,方雯呆愣的頭腦終于開始運作,下一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便往店門口那輛蓮花跑車沖去。

可是那輛車已經開動了,一溜煙地跑了個老遠。

別跑啊!

沒有絲毫猶豫,方雯立刻追了上去。

追沒多久,大約是過了兩個紅綠燈的路程,白色蓮花跑車從就在眼前的情況變成愈來愈遠,再變成完全無影無蹤。

追丟了!

罷剛拼命追車的體力一下子消失殆盡,方雯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腿也在這時候開始酸痛,跑太快的後遺癥漸漸出現。

拖著快虛月兌的身子,方雯這才記起她顧的咖啡屋。

她跑出來的時候,里面好像有一、兩桌的客人還在喝咖啡……啊!慘了!

她趕緊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跑,雖然和剛剛的速度不能比,但至少還可以算是在小跑!

可是怎麼還這麼遠呀?她怎麼不曉得剛剛她有跑那麼遠的路?

才跑過了一個紅綠燈,天空突然飄下了雨滴,滴在方雯的鼻子上,而且是很大的一滴。

方雯開始覺得不妙,伸出手接下另外一滴雨,果然很大滴。慘了!通常這麼大滴的雨落下,就是表示待會兒會有傾盆大雨出現。

不用到待會兒,這個念頭才一想完,雨就已經如壓境大軍般氣勢洶洶地落下了。

「啊!」看著天空,方雯不禁怨嘆自己為何要那麼聰明。

好像烏鴉,才想著會下大雨,就立刻下了!

在仰頭的時候,她還不小心喝進了幾滴雨水。

呸呸呸!現在的雨都是酸雨,對身體不好,方雯連忙吐出剛剛不小心滴入口中的雨水。

然後她發現她這樣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她會成為落湯雞。

雖然她現在已經勉強算是半個落湯雞了!

頭發如果被酸雨淋到,以後有可能會變成禿頭。

她腦海里突然浮現高中時學務主任的可笑禿頭,媽呀!她才不要變成那樣子咧!

眼角余光發現大部分的路人郡因為這場突然的傾盆大雨躲到騎樓里,好吧!那她電躲一下雨好了!

至于咖啡屋,她相信……呃!她希望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

好吧!這樣想是太過于理想化了,那麼她只能換成這樣的禱告——

拜托拜托!親愛的搶匪小偷大哥,千萬別光顧我的咖啡屋啊!因為里頭實在沒有什麼值錢東西,勞駕你們多走幾步路,去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那家銀樓光顧,或者是過個馬路到對面的銀行光顧,這樣子收獲才會比較大。

邊想著,她邊擠進了站滿躲雨的人的騎樓里。

★★★

嘩!好擠,躲雨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方雯左顧右盼,看看還有什麼可以躲雨的地方,而人又不多的。

因為她最討厭這樣子人擠人了。

沒一會兒,她眼尖地發現轉角不遠處的一個人行道上那邊可能是離路邊比較遠,所以沒有人在那里躲雨。

太好了!方雯在心里歡呼,腳下立刻移動,往新發現的地點沖去。

不曉得是不是高興過頭了,就在快到達目的地時,她還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人的背。哎喲!鼻子好痛。

這個人是從哪兒跑出來的?為什麼她剛剛都沒有看到?

方雯壓根兒忘記剛剛她是看著地上在跑,根本沒有仔細看路。

抬起頭,她正想給眼前這個走路像龜速害她撞上的人一頓好罵,但是在看到那個轉過身來的人的正面時,原先欲出口的話頓時全吞進肚子里。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好嚴肅啊!他該不會是什麼黑道大哥吧?

听說現在的黑道大哥都是長這副德行——酷酷帥帥的,感覺很斯文,但是眉宇問帶著不馴以及蓄勢待發的野性;再加上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身材……像!真的是太像了!

想到這里,方雯突然憶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罷剛她做了什麼事……

啊!她撞上了他!

看到他凌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慘了!他不會是在想要怎麼整治她吧?現在道歉來不來得及呀?

不!可能來不及了,她還是走為上策。

在同時,她突然想到趙子宣跟她講的——她今天要小心水。

雨不就等于是水的一種嗎?

雪特!那只超級大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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