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回的任務,吳欽玉一雙劍眉不由得微微打個結。
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違反絕不涉入官場的決心,辛苦的參加科舉考試。
那些試題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莫說是探花郎,就是要他搬個狀元郎回故鄉好光宗耀祖,對他來說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困難的地方在于,為了完成上官翎所交代的任務,又不能過度引人關切,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拿捏好成績的高低,不能太過也不能不及。
好不容易他總算如上官翎所願進了翰林院,當了個翰林院編修的七品小闢,就為打探他所需要的消息。
消息是否順利打探到了,這暫且不談,接下來他必須面對的才是天大的麻煩。
人家說當官難,可想讓皇帝老爺發怒還不能死得太早,這種事辦起來更是難上加難,分寸稍一拿捏不當,他這條小命便會玩完了。
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只剩下他該怎麼回覆上官翎所想知道的消息?
吳欽玉越想越累,忍不住懶病又發作了,原本端坐著的身子緩緩傾斜,漸漸的坐姿變成了睡姿,跟著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打起呼來。
方媛璦冷眼看著玩世不恭的吳欽玉,一想到他竟把自己的前途當成玩笑在開,小手握得更是死緊。
她一直都知道吳欽玉不是只軟腳蝦,更從這次科舉考試中看出來他絕非是個沒大腦的男人,更不會是什麼扶不起的阿斗。
就因看出他的本性,更使得方媛璦怒火加上三分,她氣、她惱,更恨這男人的浪蕩與不羈。
瞅著他那張睡得香甜的俊容,她再也忍無可忍,若不好好整整他,這口氣她是怎麼也吞不下去。
心緒一轉,她隨即揚聲道︰「停車!」
車夫一听見總管下令,想都不想,便用力扯緊韁繩。就是這臨時起意的動作,引發了連續的反應。
當車夫雙手使勁扯緊手中韁繩時,兩匹駿馬立即抬起前腳,一陣嘶鳴,跟著就見車廂一陣搖晃。
心里早有準備的方媛璦,臉色不變,坐穩身子,就算馬車顛搖得厲害,對她來說依舊沒啥妨礙。
可那個正睡得香甜的吳家大少爺,可就要倒大楣了。
在一陣劇烈的搖晃後,吳欽玉直覺的想抓住東西,哪知情況來得太快,讓他措手不及,他整個人滾下椅子,模樣不只狼狽還有幾分可笑。
「怎麼了?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是遇上搶匪攔路,還是撞上了哪個不長眼的混蛋?」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一被驚醒就是一番的胡言亂語。
「少爺,外頭啥事也沒發生,只不過媛璦看你精神不濟,才故意喝令車夫把馬車停下,現在……」方媛璦面無表情的掀開車簾,「少爺,請。」這「請」字原本該是恭敬的用詞,可經由她小嘴而出,只會讓人冷得發顫。
「呵!」吳欽玉沒精打彩的打了個呵欠,「到家了嗎?既然到家,我們是該下馬車了。」他口中念念有詞,懶得站起身,就這麼坐著挪動身子,一點一點的往馬車外挪去。
他下了馬車,又打了個呵欠,伸一伸懶腰,「呼!真是累人,雖是坐著馬車,可一路從京城搖晃著回到家,差點把本少爺的一身骨頭給搖散了。想想還是待在家里、窩在棉被中睡覺來得舒服一些。」一番抱怨後,他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咦,不是到家了嗎?你怎麼不下車?」
「少爺,這里離吳府還有幾里路,媛璦看你精神不濟,索性先讓你在這里下車,相信這幾里路對提振少爺精神而言,必有莫大的助益才是。少爺,我們待會府里見。」同樣的面無表情,同樣冷凜的語氣,這話方媛璦說得理所當然,隨即對車夫下令道︰「少爺要活動一下筋骨,我們就先回家吧。」
被她那番話給震傻的吳欽玉,就這麼看著馬車往前走,片刻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可惡的方媛璦給拋棄了!
「喂!等等我啊!我還沒上車啊!」怔忡過後,吳欽玉惱得大吼大叫,希望那個冰女能好心點,回頭來載他一程。
可任憑他怎麼嘶吼、怎麼跳腳,就是喚不回那冰女的良心。等了好久,吳欽玉不得不認命,開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在熾熱的陽光下走幾里路,對其他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對以「懶」出了名的吳欽玉來說,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他越想越氣,越想心越是不平,忍不住一路上碎碎叨念。
「可惡的方媛璦,你這惡奴欺主的壞總管,沒心、沒肺、沒肝的惡女人,你若真以為本少爺拿你沒轍,那可就大錯特錯,哪天你真把本少爺給惹火了,本少爺發誓一定要讓你回家吃自己,還要整得你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非讓你灰頭土臉不可……」
他呶呶不休的念著,可是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同情他的遭遇。
敝只怪他平時名聲太壞,以致換來今日這般下場,真是活該。
吳欽玉若以為那幾里路就是方媛璦對他最狠的懲罰,那可就大錯特錯。
當他走入吳府大廳,方媛璦早已等在一旁。
看到他平安回家,她依舊面無表情,朝他行了個禮,語調平淡的說︰「少爺,你回來了。」
「哼!」冷冷一嗤,怒火難消的吳欽玉,理都不想理她,只想回房間,以免情緒失控,把可惡的她給趕出吳府,到時累得還是他這個主子。
「少爺。」看他對她視若無睹的模樣,方媛璦也不為這點小事與他計較,只是淡淡的喚住他的腳步。
「有什麼事?」忍著、忍著,所謂好男不與惡女斗,像這種鐵石心腸的壞女人,就算他氣死在她面前,她也是無動于衷。
對吳欽玉的惡聲惡語,方媛璦同樣冷臉以對,將手上拿著的紙遞給他,「少爺,這是你這次進京所做的‘豐功偉業’,媛璦已把一切全寫在這張紙上,還請少爺到吳家祠堂,當著吳家祖先的面前,把這些字寫在臉上,時時提醒自己,相信這樣一來,少爺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一把搶過那張紙,吳欽玉大略看了一遍,不看還好,這一看氣得他臉色發黑,激動的猛搖手中的紙,怒火騰騰的斥喝,「方媛璦,你方才讓我走了幾里路,我已經很大方的不與你計較,現在你……你竟然還要本少爺做這種丟臉的事情,你是存心與本少爺過不去嗎?」
「媛璦不敢。」面對他的怒吼,方媛璦依舊冷著臉,慢條斯理的說︰「媛璦這麼做全是為了少爺好,你若執意不肯接受,認定媛璦是故意跟少爺過不去的話,媛璦可以辭職,絕不勉強少爺任何事情。」說完,她隨即轉身離去。
看她當真要走,吳欽玉可心急了。「好好好,我听你的話,上吳家祠堂,還會把你所寫的種種罪狀,一一的寫在臉上,這樣總行了吧?」
唉!他這是招誰惹誰,怎麼會倒楣的惹上這種難纏的女人哪!
他氣、他惱,就恨這女人每次都用這招來讓他乖乖听話,一點主人的尊嚴都不留給他。
可惡啊!
「媛璦說過,少爺若是不願,媛璦是絕不勉強的。」看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氣憤模樣,聰明如她又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有不甘。
「不勉強,不勉強,我一點也不覺得勉強。」為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吳欽玉還不忘露出個笑容,只是那笑容給人的感覺過于僵硬了點。
唉!還是認栽了吧,踫上這種有理也說不清的冷女人,他是怎麼也說不過她,還是乖乖的照她的話去做,省得氣壞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