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麝飄殿,御書房銀燭齊明,玉階月影橫空。
頭戴東珠金冠的大明正德皇帝武宗,身穿玄黃精繡團龍緙絲袍,腰束一條嵌鵝卵紅寶玉帶,白淨方臉蓄著兩繒八字胡,火炬般的眼珠子燃燒兩簇怒火之焰,緊抿的厚唇進出喝斥︰
「可惡!朕派出的密使競遭刺客一刀封喉!」
「皇上請息怒。」湛雲恭立丹墀下,豐朗俊逸的臉龐隱晦一絲憂色。
湛雲,御前一品帶刀侍衛,宮拜衛尉少卿,司掌宮廷保衛,是武宗最信賴的貼身近臣。
「湛雲,你可查出何人下的毒手?」武宗從御座起身,步下丹墀。
「依傷口又薄又深判斷,凶手執薄刀鋼刀,刀面淬毒,見血封喉。可惜,現場無蛛絲馬跡可循。」
「安化王手上握有劉瑾專權禍國流毒縉紳的證據,朕屢次派密使欲前往取回證據,卻都在途中遭人伏擊斃命,算算已經是第八個了。」武宗口氣蒼茫。
「譴密使取回證據的計畫已然風聲敗露,必須另出奇招。」
「其實……指派凶手追殺密使的唆使者,其身份呼之欲出。湛侍衛,朕乃一國之君,要殺劉瑾這頭合驢,易如反掌,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武宗龍顏猝冷驟眯龍目。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只是,劉公公這幾年一面大興冤獄鏟除異己,一面勾結重臣把持朝政,這一股惡勢力盤根錯節,不容輕。皇上若無憑無據驟然降下聖旨誅殺劉瑾,到時候,劉公公狗急跳牆拼死反撲,其後果難測……朝廷恐將暗潮洶涌。」湛雲說出遮蔽心中的那片烏雲。
「養虎貽患,終被虎傷。唉!都怪朕昏懵!鬼迷心竅酣於劉瑾一手安排的荒婬嬉樂,疏於國政,讓這閹驢乘機坐大興風作浪,茶毒忠良。」武宗悔恨莫及地握拳望空浩嘆。
「劉瑾一日不除,朝廷危如累卵。只是,萬歲爺要殺劉瑾需鐵證如山,好教他的黨羽心服口服,不敢蠢動。」湛雲提出諍言。
「朕已損失八位死士密使,定劉瑾罪狀的證據,至今卻連個邊兒都沒模著。」武宗喪氣搖頭。
「依微臣淺見,必須聲東擊西跟劉瑾斗智,方能順利取回證據。」
「哦?听你的口氣心中似乎已有對策?」
「微臣心中確有一計。」湛雲頷首坦承。
「上前說與朕听。」武宗交手負背,銳利的眼神穿過雕欄畫棟,落在御庭前的一株銀杏。
武宗跟湛雲兩人心知肚明,劉瑾在深宮里里外外布下密如蛛網的暗樁眼線,將
爆中所發生的大小人事窺覽無遺,就連飛過一只蚊蚋也都瞅在劉瑾的眼皮子底下,不容遁形。
「是。」湛雲高大的身形風一般靠近武宗的耳畔,竊竊低語……
「嗯……嗯……妙!此計甚妙!哈……」武宗捋髭听得不住點頭贊許,听著听著……籠罩陰霾的愁容不禁破霽而笑。
「皇上!您認為微臣此計,可行否?」
「行!」
「微臣斗膽,敢問皇上準備派出哪位公主與微臣合演這出好戲?」
「當然是朕那個綽號叫『朱大膽』的敏兒,她是不二人選。」
「十……十七公主;︰」湛雲瞠瞪兩只黑如點漆的俊眸。
「是呀!朕的諸多皇女除了十七公主朱敏膽色過人,其他公主個個膽小似耗子,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這……」湛雲心中暗自叫苦。
十七公主朱敏是滿朝文武百宮公認最難纏刁鑽的公主。
「人選就這麼決定啦!朕會親自跟敏兒說,一切就依你的計畫進行。」
「臣遵旨。」臉凝薄霜的湛雲領旨退出御書房。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萬歲爺決定的人選豈容他挑三揀四?只是,無端捅了十七公主這個馬蜂窩,湛雲的心沒來由一陣緊過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