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孟哲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梯,進入金毓嫻從不關門的工作室,他神采奕奕的跟端坐在工作台前的她打了聲招呼——
「毓嫻,午安。」
「喔,是你啊?台北一連下了五天的雨,下得人都快發霉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陽光普照的星期天假期,你不帶女朋友駕車到郊外踏青,卻跑來我這個雜亂無章的工作室?」她起身伸個懶腰,踩著輕盈的步伐走過去推開老式的木格子窗戶,倚著窗欞注視窗外燦爛的金色陽光。
「郊外踏青?算了!每逢假日從台北通往各個風景區的路上到處塞車,人滿為患,美景還沒賞到,倒是先憋了一肚子塞車氣。」他瀟灑的走向她,跟她並肩站立在窗前。
「呃……無聊的寒暄就到此為止,我要開始工作了。」他跟她擠在窄窄窗口的親密感,令她沒來由的心跳加速。她討厭這種失常的感覺,慌張的找個理由像逃難般逃離他身邊,回到工作台。
「請便。」他既聰明又細膩,像一個懂讀心術的巫師般,明白自己的靠近令她心慌意亂,這個新發現令他心里竄起一陣竊喜,緩緩轉過身,再亦步亦趨跟回工作台。
「你別忘了要信守承諾哦。」她語氣平淡的提醒一句。
「承諾?我給了你什麼承諾?是天長地久還是海枯石爛?」他歪著腦袋瓜瞠眼裝蒜。
「我是在有條件之下,才破例讓你過來關切貓頭鷹的修復過程,閣下該不會忘了你答應我不說話不干擾不讓我分心的三不承諾?」她拾起警戒心重復一遍。
「原來你說這個呀!我當然沒忘。你放心,就從此刻……三點二十三分起,我保證安安靜靜不說一句話。」他低頭戌了眼手表,隔著兩尺寬的工作台,選在她正對面的位子坐下來。
「很好。」她拿起一支鋒利的雕刻刀,十分謹慎的在貓頭鷹的斷尾處挖取灰砂岩。
「咳……」前一分鐘才保證安靜,下一分鐘他就開始不安分的又是清喉嚨又是扭脖子。
「怎麼?你有話要說嗎?」她實在很難不去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干脆暫停手上的雕刻刀,抬起兩顆微慍的嬌眸問他,心中已經悄悄做出決定,若這個不信守承諾的家伙繼續在她面前搞一些歪唇眨眼的小動作干擾她工作,她一定板起臉孔轟他出去。
「呃……我先聲明,我無異冒犯你的專業領域,只是,我是請你修補貓頭鷹,你怎麼反而在它身上挖起洞來?」他說出心中的疑惑。
「為了填平斷裂處粘合後所遺留下來的痕跡,我必須再涂抹上一層一層的灰砂岩修補。雖然我可以拿手邊的灰砂岩當基材作仿舊處理,不過,調制的效果不佳。所以,我決定從貓頭鷹身上挖個小洞,直接取下灰砂岩研磨成粉末狀,作為修補涂抹之用。」她解釋得很詳盡。
「這麼做難道不會影響它的密合度?」
「當然不會。你看,我是一小鑿一小鑿直向中空挖取,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更不會影響它的黏合。」
「你的做法跟一般外科醫生對于燒燙燒病患,從病患自身取下其它部位的皮膚做治療的原理不謀而合。」醫生畢竟是醫生,一點就通。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的靈感確實來自于燒燙傷的治療過程。」
「你的確是一位優秀的古物醫生。」他由衷贊嘆。
「過獎過獎!我不過是個蒙古大夫罷了。」她朝他展顏一笑,甜美的笑靨令他心口為之一窒。
「我迫不及待想看貓頭鷹修補後的模樣。」
「請你稍安勿躁。我必須先把貓頭鷹的斷尾斷腳用古法調制的糯米液粘好,等風干後才能涂抹一層一層的薄石灰岩泥,直到肉眼看不出斷痕為止。我想,星期三應該可以如期交給你一只完好無缺的貓頭鷹。」她顯得自信滿滿。
「謝謝。」
「現在,請你閉嘴讓我專心挖取石灰岩,好嗎?」
「當然。」他果然很配合的閉嘴,逕拿兩顆晶燦烏邃的眼楮盯著她細膩的動作,看得聚精會神。
「……」金毓嫻卻偷偷在內心暗自叫苦不已。都怪自己太天真,也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以為自己可以當他是隱形人,可以完全忽視他的存在,可以心無旁騖的埋首專心工作。
無奈,事與願違。
她的心連一分鐘也靜不下來,老是情不自禁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瞟呀瞟的瞟向他……他長得真是英俊呵!尤其,一雙深邃的黑色瞳眸,不知為他擄獲多少女孩的芳心哩。
心中滿懷古物情的她,生平第一次發覺男人其實也可以像她牽牽系系的古物般,吸引她的眼、攫走她的心、攪亂她的思緒。
「糟糕!」她胡思亂想得太厲害,不小心問了神,竟然打翻工作台上的花瓶,瓶子里的水像河水潰堤般迅速地在工作台蔓延開來。她倉皇撲上去搶救貓頭鷹,誰知動作太大太猛,腳下一個沒踩穩,身子前後搖晃兩下,整個人以狗吃屎的滑稽姿勢往前僕倒,不但沒順利抓住貓頭鷹,反而把它撲落工作台。
「砰!」一聲,可憐的貓頭鷹從高高的工作台直直摔落地面,當場碎成好幾塊。
「嘎?」金毓嫻全身的血液直沖腦門,驚愕得瞪凸兩顆眼珠子。
這……天啊!
她竟然當著薩孟哲的面摔碎他委托修補的貓頭鷹?她美麗的巴掌臉霎時嚇成慘白色,慌慌張張蹲去撿拾一地碎片。
「沒關系,摔碎就摔碎了……」事出突然,坐在對面的他反應不及,連伸手攔截搶救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跑過去輕攬她的肩柔聲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一時心神不寧,才會笨手笨腳毀了你的貓頭鷹,我……我真該死!」她淚花凝聚,哽咽自責。
唉!
現在,她百分之兩百肯定,她跟薩孟哲一定是八字犯沖外加生肖相克!要不然,怎會自從遇見他以後就災難不斷、糗事不絕?不折不扣變成一尾衰人。
「不,快別這麼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毓嫻,我真的一點也不怪你。」他非但不動怒,反而輕松笑了起來。
這……不怪她?那……要怪誰?
當然是怪他自己嘍!
誰叫他那雙愛放電的眼楮牢牢盯住她不放,成功攪亂她的心緒,導致她像觸電般打翻花瓶?
「我猜,你一定很在意那只貓頭鷹才會花錢送來修補,我真希望它……它對你不具任河紀念意義才好。」她愧疚掀眸。
「你所謂的紀念意義是指?」他望穿她水漾水漾的亮眸,
「比方說是……女朋友送給你的。」她別過小臉刻意避開他熱力四射的燙人眼神。
「我的女朋友們只會送我領帶、襯衫或者袖扣……等等,諸如此類。」他收到最多的禮物就是領帶,多到可以開一間領帶專賣店。听說女人送男人領帶是企圖要拴住他的心。
「這麼說……貓頭鷹是你自己花錢買的?」她臉上繃得硬梆梆的線條稍稍柔和下來。
「嗯。」他點點頭。是啊,一買來就立刻二話不說拿起榔頭敲斷它的尾巴,好借著修補之名行接近你之實,他在心中補上完整一句。
「唉!它碎成這副慘狀,我實在沒把握能不能修補得不留痕跡。」她嘆了一口氣,將碎片一塊塊撿進盒子里。
「它都已經碎成這個樣子,你還能修補?」
「我會盡力而為。不過,交付你的時間可能會拖延一個月。」
「一個月?沒關系,我不急,你可以慢慢修補。」一個月?也就是說他隨時可以堂而皇之打著關心貓頭鷹修補進度的理由跑來看她?哈!真是天助我也!心花怒放的他眉眼唇角盡是開懷的笑意。
「謝謝!謝謝你的寬宏大量!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足以表達我內心對你的感激。」她蒼白的臉頰終于恢復迷人的紅潤光澤。
「呃……我建議你不妨把內心的感激化為行動表達出來。」他溜眼木窗外蔚藍的天空已逐漸轉為橘橙。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怔了怔。
「我的意思是,天黑了,該是吃晚飯的時刻。如果你心里真的感激我感激得不得了,那麼,就讓我請你吃一頓,如何?」
「因為感激你所以讓你請我吃一頓?這……這在邏輯上恐怕說不通吧?是我粗心大意摔壞你的貓頭鷹,應該由我作東請你吃飯賠罪才叫合情合理。」她嫣然倩笑。
「你請或者我請都無所謂。」的確!重點在于兩人共度晚餐;至于,誰付錢埋單一點也不重要。
「前面不遠就有一家三九九元吃到飽的歐式平價自助餐,每天午晚各推出八十五道不同的菜色,令人看了胃口大開;所以,每當我心情沮喪時,就一定光顧那里狂吃一頓。」
「你用狂吃治療沮喪?有效嗎?」他有點意外的挑挑眉,這個金毓嫻真是爽直得可愛。
「當然有效!不然,這會兒我的腦袋瓜也不會第一個想到它。」她神情篤定的猛點頭。
「你的意思是……跟我吃飯令你心情沮喪?」他有點受傷的神情。
「不,你誤會了。我心情感到沮喪是因為我摔碎你的貓頭鷹,我犯下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的嚴重過失。」她的亮眸黯淡下來,這是她第一次摔毀客戶的送修品。
「雖然你一個不小心摔碎它,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盡全力修復它,將功折罪,不是嗎?」
「你確定你是獸醫師而不是心理醫生?嘖!你居然把我心里的想法模得一清二楚。」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我是誤打誤撞,瞎貓踫到死耗子。」他眉眼飛揚的回答,暗自在心中忖道︰模清你心里的想法算得了什麼?他最渴望的是在擄獲她芳心的同時,一並交上自己的心。
「芳鄰歐式自助餐廳」的自動門前面橫掛一幅隨風飄揚的紅布條,以燙金字斗大寫著「三九九吃到飽」招攬客人。
金毓嫻顯然是這里的常容,她先到櫃台前付賬取回兩個白磁盤子,遞過一個給薩盂哲,說︰
「這里的菜色囊括中、日、港、西式等口味,菜色好看又好吃,你就別客氣,想吃什麼自個兒夾到盤子啊。」她招呼完立刻拿起夾子直接攻向她最愛吃的無錫排骨。
薩孟哲則端著盤子慢條斯理的瀏覽店內供應的餐點,只見鋪著米黃色蕾絲桌巾的長桌上,擺滿一道又一道美味可口的食物,有烤羊小排、蜜醬燒肋排、義大利燻肉、黃金糯米雞、牛排鐵板燒、蒜蓉蒸蝦、蘆筍手卷、野菜天婦羅、碧綠炒雙菇、章魚沙拉、蟹腿扒芥蘭……等等,以及各式精致湯品跟甜點,種類多樣,令人不禁食指大動。
鎊自取妥食物後,他們選在一張靠窗的雙人座位上坐下來,金毓嫻一邊欣賞落地玻璃外面車水馬龍的街景,一邊大啖美食。
兩人一起用餐約莫四十分鐘,薩孟哲才吃掉盤中的一半食物,她已經一口氣吃完三盤,現在,正想要轉戰到自調區,她起身告訴他︰
「我要過去煮一碗台南意面,呃……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不了,謝謝你。」他笑著婉拒。
「那……你慢用,我去去就來。」
「好。」他目送她苗條的背影離開,忍不住想起跟他交往過的女孩,為了保持窈窕的身材,一個個吃得跟小鳥一樣少,哪怕是到五星級飯店吃主廚親自烹調的拿手佳肴,也都是很克制的品嘗兩、三口就擱下刀叉,拿餐巾印印唇角,頻頻嬌呼︰「我吃飽了。」
金毓嫻說過,當她心情沮喪時,就會卯起來吃下大量食物,若從她今晚食欲大得像只恐龍般推測,此刻她的心情必然沮喪得厲害。
薩孟哲的眼楮纏住她瘦伶伶的身影,心里感到很納悶……奇怪?她吃下的那一大堆食物全都跑到哪里去了?總不會一入食道一下肚就全部消失無蹤,不長一盎司內吧?否則,憑她足以榮登金氏紀錄的驚人食量,怎還是輕盈得像只翩翩小粉蝶兒?
這時候,他看見有一名年紀跟她相仿的年輕女孩靠近她身邊,跟她有說有笑,似乎聊得挺愉快,只見她倆嘴巴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四只眼楮倒也沒閑著,時不時就瞟向他。
當他的視線跟金毓嫻的眼楮對個正著時,她笑咪咪的朝他揮揮手,遠遠跟他打招呼,他毫不吝嗇的拋給她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這才低下頭拿起又子吃盤中的干扁四季豆。
「我的媽呀……毓嫻!你的白馬王子的笑容簡直迷死人不償命,害我看了差點窒息。」那名女孩很三八的張嘴揪心,大口大口喘息。
「阿菲,薩孟哲不是我的白馬王子,他是我的客戶。」她唯恐阿菲像喬太守一樣亂點鴛鴦譜,趕緊出言更正。
「哦?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學人家搞交際應酬拉攏客戶這一套?」
「我做生意的態度跟姜太公釣魚一樣,離水三寸,願者上鉤,我才不屑、也沒那份閑工夫搞什麼交際應酬跟拉攏這一套。今晚,我只不過是請他吃一頓……道歉飯。」
「道歉飯?我听過海南雞飯、燙仔飯,還有免費的牢飯,倒是頭一回听到有人請吃道歉飯。」
「唉!都怪我一時大意摔碎他送修的貓頭鷹,雖然他嘴里說沒關系,我心里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就決定請他吃一頓賠罪。」
「請他到平價自助餐吃三九九元吃到飽,你還好意思美其名說是請他吃道歉飯?毓嫻,你也太小氣了吧?」
「什麼叫小氣?吃東西是吃誠意,不一定非吃昂貴大餐不可。更何況,貴店八十五道菜色,不管是煎、煮、炒、炸、蒸、煨、悶、燴、烤、炖、煲,應有盡有,保證他吃到撐。」她抓起一團意面扔進滾水中,再丟進一把豆芽跟白菜。
「對對對!你說得對極了!我自認口拙說不過你,我投降,這下你高興了吧?」阿菲的眼楮忍不住又瞟向他宛如雕像的英俊側臉。
「喏!阿菲,這個碗給你。」她塞給阿菲一個空碗。
「你干嘛給我碗?」阿菲一臉莫名其妙。
「給你碗盛口水呀!我怕你流出來的口水,萬一滴到湯里,多惡心啊!怎麼?你這位『女狼俱樂部』的首席女狼,沒見過長得有型的帥哥啊?」金毓嫻很不以為然的用手肘頂了頂阿菲的手臂。
「毓嫻,你說他是做什麼的?」阿菲一心只想多了解薩盂哲,才沒空理會她的訕笑。
「他是一名獸醫。」她拿起一雙長筷子打圈圈翻攪滾水里的黃面條。
「獸醫?我相信如果他是婦產科醫師,排隊搶掛他門診的女性病患一定擠到爆。」阿菲的眼底浮現一抹傾心的眸光。
「阿菲,人家他當獸醫也一樣門庭若市。在他人滿為患的候診室里,有一臉清純的女學生,有打扮時髦的粉領階級,有一身名牌穿著的貴婦人,還有梳包包頭的老嫗……清一色是女性。」她撈起煮熟的意面放進碗里,舀一茶匙香噴噴的肉燥拌了拌。
「快告訴我他那間動物醫院的名稱跟地址。」阿菲飛也似的奔回櫃台抓來紙跟筆。
「他的動物醫院叫『可愛家』,就在忠孝東路三段頭,至于……幾號,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有名稱跟方向就不難找到。」阿菲握筆,沙沙寫下名稱。
「你想干嘛?我說過他是獸醫,只看動物不看人。」
「我可以送NONO去啊。」
「NONO?不就是你家養的那只大白熊犬?你不是說它成天睡飽吃、吃飽睡,睡覺打鼾的聲音差點掀掉你家的屋頂?它能吃能睡又沒病沒痛,干嘛帶它去看獸醫?」
「傻瓜!不是它去看獸醫,是我要去看獸醫啦。」她嘿嘿笑。
「你?前天你還哭哭啼啼打電話給我,破口大罵你的第十四號男友用了你,怎麼才三天,你就已經撫平情傷,打算在情字這條路重新出發?莫非這就是快餐年代的快餐愛情觀?」她習慣用編號稱呼阿菲的男朋友,因為,阿菲被甩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她都還沒記住這些王小明、李大華的,阿菲又被甩了,她記也是白記,最後干脆以編號代替。
「沒錯,我的確屢愛屢敗,卻還是很勇敢的屢敗屢愛。哪像你活了二十七、八歲猶不知愛情為何物?毓嫻,請你相信我,生命要有一些情愛做內容才顯得豐富,人生才精采。」
「我相信愛情是一種緣分,不需要刻意去找,也找不來,只要緣分來了,它自然就會發生。」她對愛情始終抱持著放牛吃草的隨緣態度,既不刻意追求,也不會一味排斥。
「我建議你最好趕緊找工人在你的屋頂豎一根煙囪。」阿菲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
「我要一根煙囪做什麼?」她一頭霧水。
「好讓你的真命天子跟童話故事里的聖誕老公公一樣從煙囪上面溜進去呀!否則,你天天躲在你的工作室埋頭修補,就算緣分來了,恐怕也苦無機會敲開你的心扉。」阿菲自以為幽默的笑了。
「哈哈哈,好幽默的笑話哦。」她存心要氣阿菲似的仰頭干笑三聲,忽又想起了什麼,說道︰
「阿菲,雖然你笑我小氣請薩孟哲吃三九九元吃到飽,不過,好歹也是作東的主人,總不能把薩孟哲一個人晾在那邊怠慢太久。依我看……既然,你這麼哈薩孟哲,不如你現在就跟我一塊過去,我介紹你們認識,如何?」
「好哇!呃……還是不要啦。」阿菲先是喜得兩眼發亮,隨即又黯然眼神狂搖頭。
「你究竟要或不要?」
「算了啦!你看,我身上穿的這套制服簡直丑死了,我才不要第一次見面就留給他銼銼的印象。」阿菲嘟著嘴扯扯身上粉紫色的泡泡袖制服。
「那……我先回座位去,咱們改天再聊。」她遠遠留意到薩孟哲正狀極無聊的來回轉動手上的玻璃杯,也不等阿菲回答,就火燒似匆匆跑回座,滿臉歉然的解釋著︰
「對不起,遇上老板的女兒,就跟她多聊了兩句……你怎麼不再去拿些食物吃?」她看見他早已盤底朝天。
「我習慣吃八分飽。」
「像你這種堅持吃八分飽的客人,最受三九九元吃到飽的老板歡迎;至于,像我這種餓死鬼投胎型的大食婆則是老板避之唯恐不及的奧客。」她低頭吃她親手煮的意面,呃……面條煮糊了,少了意面特有的滑Q感。都怪自己邊說邊煮,一心兩用。
「我猜……你一定擁有一個鐵胃。」他懶懶的靠著椅背,兩只逸著趣味的漆眸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好說好說!」她吃光最後一根面條,這才心滿意足的抽取餐巾紙揩揩嫣紅的油嘴。
「吃飽了?」他朝她眨眨眼。
「我足足吃了十二分飽。」
「接下來呢?」他滿懷希望的問。
「接下來我當然回工作室繼續工作,至于你呢?愛去哪就去哪。」
「毓嫻,有沒有人說你是一個工作狂?」他難掩失望的語氣。
「工作狂?有,而且,不止一個這麼說我。唉!沒辦法,我太熱愛我的工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