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破曉時分,林鳥啁啾。
遠離都市喧囂的高級別墅住宅區,一扇鏤空雕花鐵門無聲地打開,從中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就是那個年輕有為的建築師「許先生」,忘了介紹,他叫許漢癉。
女的……喲呵!赫然是那個笑如初花照眼的美女主持!
這兩人是如何勾搭上的,請自行想象。
現下他們行進的目標是距離鐵門不到十米遠的一輛紅色淑女型小汽車。
「Bye。"到了車前,美女主持回頭給許漢癉一記香吻。
「嗯,路上小心。」許漢癉意思意思地關照一下,轉身就往回走。
竟然沒有深情凝望直到女友的車消失在地平線?
太冷漠了!她連車還都沒上哪。
任何女人都無法忍受這種待遇。
「漢癉。」美女嬌喚。
「嗯?"許漢癉慢騰騰地走回來。
「是這樣的,」美女把隨身皮包放在車頂上,等他一到近前,兩只藕臂利落地攀上他的頸項,「這個周末我們電視台台長辦壽,你陪我去好不好?"
換句話說,她要向大家宣布兩人正在交往的事實,讓他明白身為男友的自覺。
「有時間的話。」許漢癉敷衍地扳開她的手臂,既困又乏,只想回去大睡一覺,誰有閑情跟她扯東扯西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佳人奉上鼓勵的一吻,並且緊貼著不放。
「好了,Lisa,你上午還要去電視台,別遲到了。"
這已經近乎于逐客令了。
名曰Lisa的美女內心極度不悅,但仍端著職業的柔美笑臉。她深知這種情形下越說話越糟糕,只有一種辦法可以扭轉冷淡的氣氛。男人嘛!
媚眼微微一轉,又是一記吻。憑著老到的經驗,靈活的丁香舌耐心地引誘著對方,終于成功地讓他和她一樣急切。台里的事可以先放放,抓住眼前的男人要緊。與這個身強體壯的男人相比,誰耐煩和一群肥油滿肚禿頭凸月復的中年急色鬼周旋。
江小小覺得自己不可能任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了。這兩個人「吱吱」地吸個沒完沒了,何時輪到她出場呢?
他們想親以後有的是時間,她的事可是關乎到生死存亡呢。
「嗯……許先生?"
「呃,咳咳咳……咳咳……」
驚嚇,驚嚇,口水全部走岔。Lisa憋得滿臉通紅,咳得不亦樂乎。
許漢癉愕然盯著憑空冒出來的小表——稱她為小表一點兒也不冤枉,瞧她干巴巴的,渾身上下稱不出二兩肉。
「嗨,早!"江小小笑呵呵地朝許漢癉打個招呼,要給他留個好印象,接下來才好說話。不過這位叫Lisa的小姐咳個沒完,叫她怎麼好當她不存在地和姓許的談錢的事呢?"小姐,你還好吧?"
好心好意!她可是好心好意!江小小才會在她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希望可以幫她順順氣,哪知Lisa小姐不僅沒有感謝,還猛地揮開她的手臂,尖利的聲音像見到了鬼——
「喂!你干什麼!我這可是香奈兒的套裝,弄髒了你陪得起嗎!"
「原來你是擔心你的衣服啊,我還以為我的手什麼時候長了刺呢!"江小小甩甩手,淡淡地還她一記。
有仇必報是江小小對自己的嚴格要求。
許漢癉生平最厭惡的事就是兩個女人在他面前吵架,當然他最厭惡的人就是吵架的女人了。
「這位小姐,請問你有何貴干?"
「貴干?"江小小一時不太適應這種"文雅"的用詞,"哦,對,我找你有事。請問呃,令尊是不是叫許世峰?"
許漢癉頷首以答。
江小小的小臉放光——
「那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江鵬的人?"
「我不太清楚,這你恐怕要去問家父本人。」許漢癉以為事情告一段落,轉身走人。
「噯,許先生!許先生!"江小小慌忙中扯住他一條胳膊。
許漢癉皺眉望著扶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腦中惟一閃過的念頭竟然是——這雙手好小。
接收到他「不悅」的信號,江小小跋緊松開過格的雙掌,才見面不到五分鐘,她就對他動手動腳,不行!她要努力給他留個好印象才對。思及此,江小小連忙擺出人見人愛世界無害的笑臉——
「沒關系,我是說那不重要。其實我爸爸就是那個叫江鵬的人……呃,應該說我爸爸就是江鵬……」
「噢。」許漢癉點點頭,雙臂環胸,靠在圍牆上听她講。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我也從沒听我老爸談起過什麼叫許世峰的人……」失言!江小小偷看眼——他,OK!表情沒啥變化,"可是前幾天我收拾爸爸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許漢癉納悶地接過她從衣兜里掏出的一張白紙,面無表情地看完,只說了一句——
「這是張復印件。」
「嗯。」原件當然是藏在一個萬無一失的地方,這是她最後一張保命的王牌,若是有個閃失她干脆去跳樓還可以圖個痛快,「那……許先生認為……你的爸爸有沒有可能……嗯,欠我爸爸……一百萬?」
「可能性極小。」
江小小並不氣餒,指指他手中的復印件問道︰「那,你覺得,這上面的簽名和你……令尊的簽名像不像?」
「真的很抱歉。」語氣可一點兒也不抱歉,許漢癉將白紙折好遞還給她,「我和家父相處並不多,恕我無能為力。」他說的是事實。
江小小壓根就不信他。騙鬼呀!「相處不多」?他老爸會供他讀大學,給他開公司,讓他有錢買花園洋房金屋藏嬌!饒是心中暗罵,小臉上還是堆滿甜笑。
「許先生,我實話實話了吧,我今天來找你只有一件事……」
「這是什麼?」復印件遭到第三者的攔截,Lisa展開白紙,微蹙柳眉,「江小姐……你姓江,對吧,很抱歉,這份欠據已經過了有效申訴期了,就是說你無權……」
「我知道。」Lisa美女急于在情郎面前表現的心情她可以理解。
「你知道?」
「你知道?」
許漢癉和Lisa一樣驚訝。他剛才一眼就看出「毛病」所在,按下沒說只是以防被這小表諷刺為不認賬而已。
這小丫頭一看就知道不好打發。
江小小眨眨眼,那麼怪異地盯著她干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種事情八卦劇都演濫了。
「我想許伯伯之所以一直沒還我爸爸這筆錢,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失去聯系,他找不到我爸爸沒辦法。再說許伯伯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應該不會賴賬不還。」
許漢癉被削得很沒面子,更加厭惡Lisa的多事。
「Lisa,你該走了。」若無其事地扯回復印件,語氣淡漠得不及萍水相逢的路人。
周末的同台亮相肯定泡湯了!
狠瞪一眼江小小,Lisa咬啐銀牙返回紅色小轎車。
「啊——我的Prada皮包!」
小鳥驚飛出噪聲污染區,卻沒有半個人來關愛她傷痛的心。
江小小遺憾地遙望小紅車消失在地平線,回過頭正好遇上許漢癉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現在急需用錢?」
「如果我說是,你會替你爸爸還我一百萬嗎?利息我可以不要。」江小小試探地問。
「不會。」許漢癉坦率地搖頭,「首先是我不能肯定欠了令尊一百萬的人就是家父,所以江小姐,我會聯系到家父之後再給你答復,如何?」
按印件物歸原主。
「也……只能這樣了。」江小小不得不同意。
「還有……」
「嗄?」
「我父親並不是你的‘許伯伯’。」
江小小搔搔鼻頭,笑得很皮——
「這可難說。」
鏤空雕花鐵門「當啷」一聲關起。
許漢癉第二厭惡的就是亂套近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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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早!」
江小小臉上的笑容燦爛到太陽公公完全沒有升起的必要。
「又是你。」
江小小猛點頭,「對,是我。你給許伯伯打電話了嗎?」
「許伯伯?」許漢癉眯起眼。
「噢,令尊,令尊,你給令尊打電話了嗎?」
「還沒。」
「什麼?那你倒快打呀!」江小小在鐵門外跳腳。
「是這樣的,」許漢癉不緊不慢地道出原由,「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和家父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彼此也不大聯系,家父是位攝影家,四處漂泊,很少在國內逗留,我從小在祖父身邊長大,只有過年才能見家父一面,而自從我大學畢業以後,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Shit!他為什麼要向一個不及他下巴高的小表解釋這些家長里短?!
但效果很明顯,江小小的臉馬上晴轉陰,語氣也陰沉沉的︰「別告訴我你連你老爸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家父沒有固定住址。」所以沒有固定電話。
「手機呢?」
「藝術家都痛恨被束縛。」
好深奧,江小小皺皺小臉。
「你老爸不會也沒有E-mail吧?」
「有,不過……」
「不過等他回復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江小小沒好氣地替他說完。
「對。」許漢癉發現自己開始有點兒喜歡上這個小丫頭了。
「對什麼對?誰知道你們父子倆是不是算計好了,合起伙來騙我?明知道我一個女孩子拿你們沒辦法,告也告不了你們,所以就硬賴賬!哼!果然是越有錢人越黑心!」江小小 里啪啦吼出心里的不滿。
許漢癉不怒反笑,「我還是那句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我一聯系到家父就會通知你。」
「你看!你看!空口說白話。」江小小棒著鐵門指著他的鼻子,「通知我?你怎麼通知我?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你有我的住址電話嗎?」
「我知道令尊名叫江鵬,到時候很容易查到你的姓名、住址和電話。」
許漢癉微微一笑,輕松駁回她的置疑。
兩個人隔著鐵門無言對峙。
半晌——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流落街頭,無家可歸?」軟軟的言語中流露出無限的委屈。
這……許漢癉語塞。
江小小低下頭,踢起一塊小石頭。
「算了,反正我來找你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也沒指望你們能還錢。」
瑟瑟冷風是她的伴奏,蕭蕭背影是她的獨唱,唱她的孤苦伶仃,唱她的淒苦無依,唱她的走投無路……唱著唱著,憂郁哀怨的曲調陡然變成驚險緊張的逃生曲。
許漢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瘦小的身影漸行漸遠,良心正忍受萬針穿扎的遣責時,驀然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掉轉方向,並且正朝著他這里狂奔。
「快!快開門!」
「出什麼事了?」
「別問那麼多了,開門讓我進去!」淚水已在眼眶的邊緣。
許漢癉打開門,放她進來,沒等他關上門,江小小已經緊挨著圍牆蜷成一團。
她在害怕!許漢癉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顫抖,然後他突然明白她在害怕什麼。
不遠處緩緩駛來一輛轎車,漆黑 亮得不尋常,而且明顯帶著股壓抑的氣息,像是慵懶的猛虎一步步逼近無辜的羔羊。
許漢癉偏過頭,對上一雙汪汪淚眸,內心深處有一股叫做憐惜的成分在蠢蠢欲動。
烏漆抹黑的轎車在許漢癉門前停下,走下四個黑衣黑褲黑鞋黑鏡的男人,就差沒在腦門上綁條白帶子,上寫五個墨黑大字——我是黑社會。
許漢癉嚴陣以待。
有件事他大概不知道,其實四個黑漢會在他家大門前停車僅僅是因為他是他們一路過來見到的惟一一個大清早——真的是大清早——佇立在大門前一動不動盯著他們瞧的……人!
「你見沒見過這個人?」
為首的一個光頭男人遞過一張照片,余下的三人分開四下搜尋目標。
江小小瞪大眼楮,望著許漢癉接過照片,瞧了半天,然後搖頭說道︰「沒見過。」
扁頭男人環顧四周。朝陽還沒升上樹梢,柏油路上只有三個黑影在做不規則運動。
「你在這里多長時間了?」
「四年。」
「我是說你站在這里多長時間了。」
許漢癉不說話,定定地瞅著太陽鏡。
「我很敬佩你的勇氣,但是我們……」光頭男人「變」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薄刃。
江小小瑟縮了一下,蜷得更緊。
許漢癉又看看照片,再看看太陽鏡——
「沒見過,真的沒見過。我不喜歡說謊,也一直沒機會。」
扁頭男人重新對鐵門後的男人做出評價,薄刃又變回去。
「你在這里干什麼?」
「看你們。」許漢癉視線落在黑色轎車上。
「我們怎麼了?」
「你們很奇怪。」許漢癉抬頭望望天,說道,「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三十八度,當心中暑。」
說完,許漢癉像沒事人似的走進屋里,扔下江小小一個人與黑衣大漢相近咫尺。
別走!別走!江小小無聲地吶喊,卻不敢動。
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大哥,沒有。」
「找不到,大哥。」
「我也是,大哥。」
江小小心跳如擂鼓,一雙耳朵豎得尖尖的。
「走吧。」為首的男人發話。
「可是……」似乎有人猶豫。
腳步聲遠離,然後是車子發動的聲音。
江小小壯著膽子,小心地探出頭,驚喜地發現他們「真的」走了。
呼!手腳發軟。亡命天涯的日子真的不是人過的!
毫無預兆地,一只大手驀地伸到她的面前,江小小還沒來得及嚇出一身冷汗溫和的男中音已在頭頂響起︰「進來喝杯茶,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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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對媽媽沒什麼印象,也就無所謂,反正還有爸爸嘛。想不到八年前爸爸竟然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到處找也找不到……」
「還要吃嗎?」許漢癉指著空盤子問她。
「不了,我吃飽了。」
許漢癉收掉髒盤子。本來只想她讓進屋喝杯熱茶,然而當江小小無意中透露昨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的事實後,他無法听她的肚皮在他面前咕嚕咕嚕亂叫。
「法律規定失蹤滿七年的人可以認定為已經死亡。」
就是說江父——江鵬已經「死」了一年了。
「不過我總覺得老爸還沒死,有時候又覺得他已經死了八年了。」江小小言語之中不無落寞。
「令尊失蹤時你多大?」許漢癉點燃一根香煙。
「十二歲。」江小小開始研究餐桌的質地。
「這些年你都是怎麼生活的?」
「一個人生活唄!」哇塞,比鏡子還亮!
「一個人?」心莫名地動了一下。
「是啊。」江小小抬起頭,「我是有家有業的人,干嗎非要去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家看人臉色過活,孤兒院打死我都不會去,我老爸又沒死!再說爸爸失蹤時留下不少存款,我好吃好喝一直到高中畢業。然後錢花光了,我就找了份工作自己養活自己,比孤兒院強多了。」
江大姑娘此前的生活雖說不太平凡但絕對清純。許漢癉不明白了,「那你又是怎麼惹上黑社會的呢?」
江小小對著餐桌直點頭。
「我問你話呢!」
「听見了!真是的,比高中的數學老師還凶。」江小小拍拍胸口,輕松自在的神情與半小時前驚慌失措的她判若兩人,「我才沒去惹他們呢!大約兩個月前我家突然來了幾個模樣很凶的人,說我爸爸失蹤前在他們那里借了很多錢……」
「地下錢莊?」
「對。他們說‘冤有頭,債有主’,本來不打算為難我,可是既然我爸爸已經‘死’了,他們只好找我要錢。我當然不信,什麼時候地下錢莊變這麼好心,等了八年才來要錢?但是他們有我老爸畫押的借條,還說不還錢就挑斷我的腳筋……」
「你沒報警?」許漢癉點亮一盞明燈,為她照亮前程。
「大哥,你有點兒常識好不好?」江小小皺眉拍桌子,「如果報警真的管用,還會有這麼多人心甘情願地被地下錢莊吸干血汗錢嗎?我還沒走到警察局,八成就先被剁成肉醬了!」
許漢癉連吸幾口香煙,摁熄煙蒂。
「令尊欠了他們多少錢?」
「連本帶利一共二百萬。」江小小又研究起煙灰缸。
推算起來當初江父最多不過借了幾十萬,是被害死還是故意出走許漢癉不得而知。算了,又不是他被地下錢莊追著要錢,他何必為這種事煩心?不過……老天!這瘦不拉嘰的小表能不能專心點兒?是她欠了一債無路可逃,怎麼心煩意亂的人反倒成了他?
「就算家父還了令尊一百萬,剩下的一百萬你有辦法解決嗎?」
江小小推開煙灰缸,「所以說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嘛!地下錢莊的人說如果我這個月底再不還錢,就把我賣給蛇頭,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嘍!再說,沒準許伯伯願意把利息也還給我,那樣的話我還了錢還有得剩。」
許漢癉戳破她美好的憧憬,冷著聲道︰「江小姐似乎認定家父就是欠令尊一百萬的人?還有,別隨便亂攀親戚!」
「我哪里亂攀親戚了?剛才你明明承認你爸爸欠了我爸爸的錢的!還有,別老是‘令’來‘尊’去的,繞得我頭疼!」
這死丫頭!
「我從來沒有承認我父親欠了你父親的錢。」許漢癉稍稍修正用詞,起身送客。
這是他的家,他無需在自己的家里受一個牙尖嘴利的小表的氣。
輸人不輸陣!走就走,誰怕誰!但是,在不久的將來,江小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他求她來他家!
「你自己說的——就算你爸爸還了我爸爸一百萬,還不就是承認你爸爸欠了我爸爸的錢嗎?」
許漢癉沉默以對。兩次交鋒,兩次都被她佔到上風。他什麼時候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指著鼻子訓斥過!活了三十幾年,只有許家太爺敢罵他,連親生父親和同胞大哥都沒這個膽。
江小小苞著他離開餐廳——
「我能夠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當初地下錢莊找到我時我也不相信我爸爸會欠人家的錢,可是他們手上有我老爸畫押的借條,又有黑社會撐腰,我哪有膽子不還錢,哎——」末了還送他一個「你真好命」的眼神。
「你有許多方法不受地下錢莊的壓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和警方合作,尋求警方的保護。」為什麼他要忍受一個小表的奚落?就因為他父親「可能」欠了她父親的錢嗎?
「是啊,你也有許多方法賴掉這一百萬的老賬,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做,等我被地下錢莊賣給蛇頭或者有那麼一天不知餓死在哪條大馬路上就行了。」
平心靜氣!許漢癉告訴自己,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怎麼可能讓如此拙劣的激將法得逞。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給你一百萬的!」要他說,她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五百萬!」
「什麼?」許漢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見過這等平地起價的。
「我改主意了。我要你爸爸連本帶利地還我錢,一毛也不能少。」江小小得意地笑著。
「隨便你。」
許漢癉打開大門,讓她出去。
又回到起點,他和她,一個鐵門里,一個鐵門外。
「喂,那個……」江小小模模鼻子,「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應急?」
「為什麼?我欠你的嗎?」有股不妙的感覺沖上他的頭頂,此時不斷,往後可就沒完沒了了。
許漢癉狠下心,他不是慈善家,沒工夫操心別人的冷暖疾苦,他能做的只是給她碗飯吃,讓她不必餓著肚子在街上亂晃。
「現在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江小小很識時務地裝出一副可憐相。
「你可以去找工作。」
「拜托!我正在逃亡……」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剛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
「不是找你的。」
什麼?江小小呆呆地接住棒空扔過來的照片——光頭男人忘記拿走的那張。照片上是個溫文婉約、長發及腰的年輕女子,無論氣質外形都和她相差十萬八千里。
好一個溫柔似水的大美人!
「他們找她干嗎?」她問他。
她還有閑情關心別人!許漢癉啼笑皆非。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不斷不斷,其後必亂!
「啊?噢,我叫江小小,‘江河’的‘江’,‘大小’的‘小’。」
許漢癉掏出隨身攜帶的皮夾,挑出駕照、身份證、信用卡……情況有點兒失控……
「我不會借給你錢,不過我會不小心把錢包丟在這里,」他把皮夾放在盤成花狀的鐵條上,「撿不撿隨你。」
終究,他還是無法看她餓肚子。許漢癉搖搖頭,轉身走開。
江小小瞅瞅鐵條上的皮夾——
「當然撿了。」
江小小滿意地數著皮夾內的鈔票,這男人和她預想的一樣難搞定。不過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