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根本沒有小說、電影中描述的那麼溫暖。
回憶也許美好,不過,很多東西只能留在回憶中,才能美好。
「你到底跟彤彤說了什麼?」
狄御明抬頭,冷冷地看了氣急敗壞沖進辦公室的弟弟一眼。
他手下員工有上千名,平日要面對多少突發狀況與重大決策,這樣一個小毛頭--就算在外面,現在人人稱一聲狄導演--在氣勢上,也永遠壓不過他。
他們之間有七年的距離,這是改變不了,鐵一般的事實。
「我說了什麼,她應該都告訴你了吧。」狄御明低下頭,繼續批他的公文。
她怎麼可能不在第一時間惡狠狠地告狀?他帶點澀意地想。
送她回去之後,接下來好一陣子,狄御明幾乎快被這件事逼瘋了。
當夜的情景、對話、她的動作、表情……都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而且會在很奇怪的時候,突然佔據他的思緒。
比如說,在視訊會議中,討論上千萬的合約時。
或是在听演示文稿的時候。
吃飯的時候,在車子里的時候……
老實說,他非常後悔。
那一天他的表現,根本差到極點。每每回想起來,懊惱的情緒就濃濃包圍住他,比合約沒談成,或得知投資狀況不佳時還要嘔。
明明可以好好說幾句話的,為什麼克制不住,一直批判她呢?
可是,看著她的時候,肚子里莫名其妙一把怒火,就燒得讓他不說不行
「喂!不要轉移話題,故意裝作沒听見!」狄御亮的拳頭,重重落在桌面上,把他從懊悔不堪的情緒中拉回現實。「你到底說了什麼?我怎麼問她都不講,只好來問你。」
她沒說?狄御明微微訝異。
讓她那麼難堪,怎麼可能沒有哭訴、告狀?
「只是勸她幾句而已。看在以前認識的份上,這也沒什麼吧,難道你不會講她嗎?」
久久沒有響應,狄御亮只是瞪著他,講不出話來。
「怎麼了?」
「你……」狄御亮清清喉嚨,試探性地問︰「你覺得她現在這樣不好?」
「有什麼好?一個女孩子,為什麼不端莊一點?」
狄御亮年輕英挺的臉上,表情高深莫測。「你是對她跳舞有意見?可是她從小就學跳舞啊。」
「跳舞就跳舞,何必在眾目睽睽之下,穿得那麼露、跳那麼浪蕩的舞?」狄御明毫不客氣地批判,一張俊臉又板了起來。
他手下的高階主管們只要看到這個表情,就會開始頭皮發麻、手腳發冷。
堂堂「訊海」的副執行長,眉頭一皺,就有多少生意、多少人的生計受到影響,真正是跺個腳就會地震的人物。
所以他平常並不輕易顯露太多情緒,要看到狄御明發火,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此刻,他的火氣卻顯而易見。
狄御亮其實非常震驚。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他哥哥都是一副淡然處世,情緒穩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就連他一個人被送到美國,父母根本不在身邊的青少年叛逆期里,舉凡 車、撞車、打架、喝酒、逃課……種種壞事做盡,他老哥還是不動如山。
案母忙得昏天暗地,總是派狄御明到美國探望弟弟;面對染了一頭古怪顏色頭發,耳朵上打滿洞,連鼻子、眉毛都穿環,一身破爛打扮的弟弟,狄御明什麼都沒說,也沒表達同意或不同意。
本來以為他回台灣後會告狀的,結果也沒有,風平浪靜,非常文明。
申請大學時,狄御亮選的是與父母期望背道而馳的電影,當時他心里暗暗在想,至少會造成一點波濤吧!畢竟大家都期望他選擇商業、管理相關的科系,以後可以回來幫忙家業。
結果,狄御明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在父母生氣時,雲淡風清地勸了幾句。之後,狄御亮要錢就給錢,要怎樣就怎樣,完全沒有任何意見。
他以為他哥哥的血液,早就已經結冰了!
結果最近,他眼睜睜看見了結冰的血液重新解凍。
為了陶以彤!
「眾目睽睽……」狄御亮重復著他哥哥的用詞。「可是那是拍片,只有工作人員,很單純啊,這樣也不行嗎?」
狄御明玄冰一樣的臉色,已經清楚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嗯……」狄御亮的大手撫著下巴,也學哥哥板著臉,不過,一雙太過靈活的眼眸,閃爍著難解的光芒。「那她的另一個工作,你一定會更有意見了。」
狄御明抬眼,盯著故意欲言又止的弟弟。
「對不起,狄先生,你三點的會議……」他的秘書敲門進來提醒。
「先等我一下。」狄御明擺擺手,示意秘書出去,視線依然盯著弟弟。「什麼另一個工作?」
真的上鉤了?!狄御亮簡直不敢相信。
開會從來沒有遲到過的狄御明,居然對秘書的提醒置之不理,還追問!
這是怎麼回事?
狄御亮清清喉嚨,「另一個工作……就也是教舞嘛。她的學生……怎麼說呢,有你認識的人,比如說『聯國』的焦董,你知道吧?」
焦董,業界有名的老豬哥,已經六十好幾,名字卻常和年輕美艷性感女明星連在一起。
苞焦董這種人有瓜葛,會是什麼好事!
「她跟焦董有來往?」狄御明眯起眼,冷冰冰地問。
狄御亮低下頭,故意做個猶豫的表情,講話吞吞吐吐的。「好象就是跟彤彤學跳舞……你要不要去看看?」
聞言,狄御明驀然驚醒。這才領悟到,他已經失態了!
他怎麼一步一步被逼到這里?怎麼一時不察,讓自己對陶以彤莫名其妙的不諒解,都暴露在弟弟面前?
他弟弟的眼神、態度非常可疑,先前還沖進來拍桌子叫罵,現在卻一副溫馴吞吐、有話不敢說的模樣。
見鬼了,狄御亮怎麼可能溫馴、吞吐、有話不敢說?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年長七歲可不是白活的,花招他看多了,早就練就了一身「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沉穩,狄御明眯著眼,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弟弟,「你前幾次把我騙到片場去就算了,現在又搧風點火的。她教誰跳舞是她的事,我為什麼要管這種閑事?又為什麼要去看她上課?」
「現在又會撇清了。」狄御亮低聲咕噥。「不知道是誰一直在猛管閑事,還嘴硬什麼……」
狄御明那雙沉冷俊眸眯得更細,散發出可怕的寒意。「你說什麼?」
頓時,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很緊繃,甚至有些僵住。
「狄先生,真的要開會了。」秘書再度冒死進來提醒,她看著僵持不下的兄弟兩人,眼神也流露出困惑。
好奇怪,老板居然沒有準備去參加會議的樣子,而老板的帥弟弟,平常很少來公司的,居然在這里出現。
而且,一向客客氣氣,兄友弟恭的兩人,好象在吵架!
真的是……太奇怪了!
沒錯,一切都太奇怪了!
狄御明停好車,走向位于僻靜巷弄里的舞蹈教室時,一面不斷地這樣想著、自問著。
他到底在做什麼?
陶以彤和他非親非故,她就算真的讓人包養了,也不關他的事!
他每天早上被惡夢驚醒時,都一肚子不爽地坐在床上這樣告訴自己。
夢里的她有千百種面貌,或哭著、或笑著,或撒嬌、或疏離……重點是,他幾乎每天都夢到她。
每天早上都下定決心,他不要管她,就像他不管所有人的閑事,恪守「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鐵律一樣,讓過去的都過去,他絕對不要再當誰的保母了!
可是到了傍晚,他就開始坐立不安,焦躁煩悶,好象有火在燒一樣;在經歷幾個小時的掙扎之後,他還是會屈服,然後很郁悶地板著一張俊臉,好象誰欠他幾百萬似的,開車來到位于小巷中的舞蹈教室。
只是順路經過、只是剛好要到這附近談公事、只是……
好吧,這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的理由,他就是沒辦法把陶以彤拋在腦後。
「對,肩膀要平,手肘不要往上抬喔!」輕快明朗的嗓音,伴隨悠揚旖旎的華爾滋音樂聲,在教室中回蕩。
場地並不是很大,但因為一面牆瓖滿落地鏡,感覺上大了一倍。鏡中人影搖曳,長長的舞裙在旋轉間揚起華麗的弧度,頓時,仿佛紳士淑女正在舉行舞會。
狄御明暗暗松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又皺起眉頭。
柄際標準舞分兩大類,拉丁舞的肢體動作奔放、大膽,舞衣也相對暴露、性感得多。狄御明只要看到她今天是教拉丁舞,光打量那又短又露的舞衣,他的血壓就迅速往上飆升。
另一類,就是現在在上的摩登舞,主要是教社交場合會用到的華爾滋,頂多加個探戈。跳摩登舞的話,舞衣明顯「從良」,飄逸長裙過膝,男士們當然不用穿著正式燕尾服,但襯衫長褲是標準裝扮,感覺上保守許多。
不過,另一個問題來了。教華爾滋時,陶以彤常常必須擔任舞伴,配合驗收學生的進度。
也就是說,被別的男人摟在懷里。
非常刺眼。
「焦董,別忘記要吸氣、縮小骯喔。」一身淡藍紗質長舞衣的陶以彤,微笑糾正著學生--年紀大她三十多歲、身材「中廣」的學生。
用說的還不打緊,她還略彎腰,伸手探向焦董的肚子輕按,指示著。
狄御明走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以及焦董臉上色迷迷的微笑。
他覺得自己的血壓開始往上狂飆,額際隱隱刺痛,好象哪根神經快繃斷了。
「對,就是這樣,很好喔。」陶以彤沒有注意到這個黑著臉的不速之客,她很專心地在教舞。「那我們從頭再來一次,記得,手肘不要抬!」
禿頂圓肚的矮胖中年男子,臂彎里擁著一個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孩,翩然起舞之際,兩人還靠得很近,粗短的腿與修長美腿貼在一起……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滑稽。
不過狄御明可沒有發笑的心情,他站在門邊,死命盯著那對正在跳舞的男女,眼光簡直像是可以放箭一樣。
旁邊一位秘書模樣的女子走了過來,她向狄御明點頭打招呼。
「狄先生也來學舞啊?」年紀已經接近中年的女子,熟絡地說著。「最近滿流行的,我听說好幾個董事長都來報名了,我們焦董應該算是前幾名……工作那麼忙,還每個禮拜固定來上課,很值得佩服吧?」
狄御明沒搭腔,而是皺著眉,不太理解地看著這位羅秘書。
他和焦董算是點頭之交,對焦董身邊得力助手羅秘書也算了解。這位精明能干的秘書,等閑是不開金口的,頂多是點頭微笑;今天卻是他一出現,就自動迎上來,還說了這麼多話……這實在不尋常。
「焦董已經學了三個月?」旁邊一位男士接口,一面在筆記本上寫著字。「是準備在年終尾牙晚會上面表演嗎?還是……」
「我們集團年終尾牙的節目,怎麼可以隨便告訴你?要是明天就見報怎麼辦?」羅秘書呵呵笑著,語氣相當虛偽。
「就聊聊嘛,我們也不一定會寫啊。」
狄御明這才弄懂,原來有記者在場,難怪羅秘書忙著刻意解釋、強調她主子風雨無阻、充滿恆心毅力的學習精神。
學習精神?狄御明在心里暗暗嗤之以鼻。明明是色心大動吧!
眯細了眼,他盯著場中央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兩人。雖然身材有很大的差距,可是,該說陶以彤教得好嗎?焦董居然還跳得有模有樣,看來焦董還真是寶刀未老。
他就站在門邊角落,板著臉,看著這堂在眾目睽睽中上完的課。
「進步很多喔,焦董。跳得越來越好了!」陶以彤最後還不忘贊美一下學生。她紅潤的臉蛋微微出汗,帶著甜甜的笑容,甜美得讓所有男人都骨頭酥軟。
焦董就吃這一套,肉餅般的大臉上,笑得滿是皺紋,開心得好象要飛起來一樣。他走到旁邊拿毛巾的步伐,都好象還在跳舞,滑啊滑的。
羅秘書和記者都湊上去,簇擁著焦董,一面往門外走,一面忙不迭地詢問起來,把老師--以及老師的客人--都丟下不管。
狄御明雙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看著陶以彤走近。
「你怎麼又來了?」她已經沒力氣質問,只是無奈地看他一眼。
那冷冰冰的臉色,鐵打的漢子看了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是她。
「焦董都能來了,我為什麼不能來?」狄御明開口反問,語氣比臉色更冷。
「我沒有說你不能來,只是,焦董是我的學生,你不是。」陶以彤仰起頭,看著比她高上一截的英俊男子,暗自嘆了一口氣。
這一陣子,她常常這樣看著他。
眼前的他和印象中的御明哥哥,到底該說是像,還是不像呢?
那個老是看起來很煩、很不愉快的表情沒變,變的是他的氣質,以及外表。
記憶里的他,是個清俊的大男孩;雖然不是很甘願,不過,卻還是個很稱職的大哥哥。
那一直是她童年時快樂的回憶,自從離開他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現在,被歲月和歷練刻洗禮過之後,清俊輪廓更為深刻,帶著一股成熟的男人味,會令每個看著他的女人心跳加快。
包括她。
狄御明的眼眸深沉,帶著一絲不悅,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被他這樣盯著看,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甚至全身都繃緊了,一股莫名的熱流,開始從身體深處涌現,然後,蔓延到胸口、脖子、臉……
「你到底為什麼……要一直出現?」她的嗓音弱了,帶著一點絕望。「我已經告訴過你,不管學生是誰,我都只是一視同仁的教他們……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你一視同仁,別人未必。」他冷硬地說,濃眉皺得更緊。
她全身繃得更緊,呼吸略急。「我已經教了五年的舞,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妳知道?!」狄御明往前跨了一步,縮短兩人之間已經很近的距離。
他高大精壯的身軀帶來一股可怕的壓迫感,讓身體感覺很敏銳的陶以彤,忍不住往後退縮了。
「你要是知道,就不會穿那麼暴露的舞衣教課;你要是知道,就不會讓那些老男人摟你、抱你,還乘機偷模!妳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麼!」
「拉丁舞的舞衣,全世界都是這樣,不是只有我暴露。」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回答。「學生是來上課學舞,還是有邪念,我自問還分得清楚。教舞過程中肢體的踫觸是無法避免的,旁人要帶著有色眼光批判,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講到後來,她的嗓音已經拔尖,略略顫抖。
教舞以來,承受過無數類似的指控,但她已經不是昔日愛哭愛撒嬌的小女孩,面對現實的丑陋,她只能挺胸面對。
但此刻,在狄御明的批判下,她內心築起的防御堡壘慢慢的崩解了。
她必須在堡壘外牆崩壞之前離開,躲到安全的角落,好好重建,抵御更尖刻、更殘酷的誤解與指控。
陶以彤轉身想離開,但僵直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高跟舞鞋從來沒有給過她麻煩,此刻卻像是燒紅的烙鐵一樣,灼燙著她已經疲憊的雙足。
才邁開步伐,尖銳的疼痛便從右腳底爆開,蔓延到小腿--
肌肉繃得太緊,教完一天的課又沒有適度放松、休息,她的腿抽筋了!
踉蹌兩步,在跌倒之前,陶以彤仿佛溺水的人般,慌張地抓住身旁唯一的依靠。
也就是狄御明迅速伸出的結實手臂。
「怎麼了?」狄御明挨近她,手臂環住她的細腰,穩穩地撐住她。「怎麼回事?你不舒服嗎?哪里痛?」
她的小臉褪成慘白,毫無血色。抽筋來得又快又猛,腳底、小腿肌肉都仿佛打了結,緊緊糾纏,陣陣刀刺般的巨痛一直涌上來,她只能猛吸氣,試圖忍耐,完全無法開口回答。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狄御明強壓住莫名的驚慌,冷靜地扶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的腳……抽筋。」陶以彤微弱而斷續地說。「讓我……坐下……」
他毫不考慮,一彎身,另一條手臂繞到她顫抖的腿下,然後毫不費力地攔腰抱起了她。
教室旁邊散落幾張椅子,狄御明選了一張坐下,然後把陶以彤安置在自己腿上。
「哪一腳?」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問。
陶以彤痛得沒辦法掙扎,她指指右腳,又指指旁邊的椅子,「請……幫我拉那張椅子過來。」
她費力地把抽筋的右腳伸直,小心地擱上椅面。先月兌掉舞鞋,然後攀住腳趾,開始使勁扳住,試圖伸展糾結的肌肉。
那是很疼的,看她慘白的小臉,緊咬住下唇的模樣就可以知道。
「嗚……」雖然極力克制,可是她還是發出像小動物受傷時的微弱悲鳴。
狄御明胸口好象被人刺了一刀,根本無暇辨認那尖銳的心疼感受,他伸出手,溫熱大掌按在她緊繃的右小腿,開始輕柔地按撫著。
「沒事了,只是抽筋而已。」他一面輕哄著她,一面按摩著,而幾乎在同時,他敏銳地察覺,他的全身都對懷里這個窈窕芬芳的嬌軀起了反應。
被這樣的認知嚇了一大跳,狄御明撫著她小腿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陶以彤也察覺了,畢竟她就坐在他腿上、懷里。他堅硬肌肉繃緊的感覺、呼吸開始微微不穩的節奏,並不是那麼難以發現。
待她的腿稍微好轉之際,陶以彤立刻推開他略顯粗糙的大掌,掙扎起身,逃離那個溫暖迷人的懷抱。
動作那麼突兀、驚慌,讓狄御明眯起了眼,雙眸進射危險的光芒。
有必要逃得那麼快嗎?她依然慘白的小臉上,震驚而慌張的表情,活像是剛剛遇到!
一股怒火開始在他胸口、月復腔焚燒。
「我只是想幫忙。」他仰視著她,冷冷地說著,剛剛的溫柔細心全部煙消雲散。
「我已經……我沒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
連站都站不穩,就想轉身逃跑,這樣叫沒事?
不用躲他像躲瘟疫一樣吧!
「不必這樣看我,好象我是要吃你豆腐的。」他已經不愉快到無法克制自己,尖銳的話語自動流泄出來,像一支支傷人的箭。「我不是焦董、劉董他們……還是說,付錢來上課的才有資格踫你、吃你豆腐?那我也可以……」
啪!
清脆的巴掌響聲,仿佛還在空蕩蕩的舞蹈教室里回蕩。
兩人都震驚到呆住了。
他在做什麼?她又是怎麼回事?
他從來不曾這樣,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用言語傷害人;而她也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人。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掌心火辣辣的灼熱感、他左頰清楚的指印,都證明了剛剛那一巴掌,並不是他們平空的想象。
令人窒息的僵硬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我……」
「請你住口。」陶以彤努力平穩自己的語調,試圖用很冷、很成熟的語氣說話,卻毫無辦法,被微微顫抖的嗓音出賣。「我的教室……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