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人,把手絹還我!」慕容芫氣得眼圈兒都紅了。
小廳內負責伺候的丫頭們,听見小姐這麼凶悍的語氣,全都緊張得要命;沒看她們特別殷勤地端茶水、送點心,全都是為了巴結討好未來的姑爺,就怕準姑爺一個不開心,不娶了,也多虧準姑爺脾氣好,一趟二趟的來看小姐,總是笑吟吟的一點也不介意。
「不要笑!快把我的東西還我!」慕容芫看他一副自在樣,氣得想拍桌子。
玉手高高舉起,重重拍下,不過還沒踫到桌面,就給另一只溫厚的大掌給接住了。
別看他斯斯文文,手勁還不小,用力握住就不放,桌子當然也沒拍成了。氣勢突然弱了下來。
「放、放手!」她咬牙要抽手,卻文風不動。
「別這麼拉扯,小心手疼。」景熠凡輕描淡寫說︰「這手還是我救回來的,要拍桌之前,得先問過我。」
這是什麼話「什麼意思?」
「小時候你被將軍責罰,手給打腫了,還病了好久呢。夏先生說,如果不是我的話,你的手已經廢掉了。」事隔多年還邀功邀得那麼理所當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慕容芫漲紅了臉,辯解著。
「可是你沒忘,我也沒忘。」景熠凡界面。
景少爺真正厲害,三兩句話,就讓小姐說不出話來。而且,看他們拉著手的模樣……可真甜蜜哪!在一旁伺候的丫頭們忍不住抿嘴偷笑。
快走快走,讓姑爺跟小姐可以好好聊點貼心話——
慕容芫給笑得別扭萬分,就算丫頭們都走了,還是硬要甩月兌景熠凡的手,卻怎麼甩都甩不開。大掌有如涂了膠一樣,卻又小心地沒有捏疼她。
「放開!」
「我不想放呢,怎麼辦?」
「那……」她氣得直瞪眼,卻又拿這個斯文無賴沒辦法。冒火冒了半晌,才恨恨說︰「那你把我的手絹還我。」
看她心心念念就是不甘願手絹被騙走,還演變成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的私訂終身下場,景熠凡也忍不住同情起她來了。
思忖片刻,他悠然道︰「好呀,就還你。」
結果他拿出來之後,卻不肯老老實實遞還,只是拿在手上,慕容芫哪管得了那麼多,撲過去伸長手就要搶。
完全正合心意,女敕女敕的臉頰自己送上來,景熠凡毫不客氣地湊過去偷了個香。嚇得她立刻要退,卻一個踉嗆,險些摔倒。
此時若不乘勢繼續佔便宜,那就不是景熠凡了。等到慕容芫回過神來,人已經被他摟在懷里,還被同情地叮嚀︰「小心點,別摔著了。」
「你……」真是大惡人,沒信用、沒道德、滿嘴謊言——
成串的罵詞根本來不及出口,偷香惡人變本加厲,堵住了她的小嘴。
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驚嚇;慕容芫從來沒跟男子如此接近過,整個人都僵住了,動也不敢動。
景熠凡也沒有太過分,淺嘗即止,然後只是沖著她微笑,笑得她忘了要喘口氣,憋得小臉兒通紅。
「真的不想嫁我嗎?」他說,「我是認真想娶你的。」
「可是你听我爹娘講了,我不是個會操持家務的賢妻。」說著,剛被輕薄餅的小嘴嘟了起來。想到全家人奮力阻止景熠凡的場景,她就有氣;自己到底有多麼劣等,讓至親都忙著勸人?
景熠凡還是微笑,又親了親那嘟起的小嘴,「我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叔父漂泊,之後又在邊疆沙場闖蕩了多年,看過太多生死離別,深感人生無常。若不能好好把握、及時行樂的話,那真是白活一遭。所以,想把喜愛的人留在身邊,真的不可以嗎?」
他溫柔低沉的嗓音,說著不輕易示人的幽微心思,讓慕容芫听了,險險要掉下眼淚。
那麼瀟灑的男人,卻也有脆弱的時刻,而且一點也不在乎讓她知道。心腸已經軟成了一攤泥的慕容芫怔怔地听著,烏亮的眼眸眨啊眨的,全然沒發現自己乖乖依偎在人家懷里,柔順得跟小貓一般模樣,有多惹人憐愛。
「我知道你還不太甘願;不過沒關系,我們慢慢來。」他好有耐性地哄著懷里的人兒,「反正過了年,只要軍令一下來,我又得離開。這一去,大概也生死未卜,如果……」
溫軟小手粗魯地按住他的薄唇,「不許胡說!」
她橫眉豎目阻止他的模樣,真是可愛透了。景熠凡忍不生握了她的縴腕,略略拉開小手,然後低頭再度攫取她女敕紅的小嘴。
這次可就不是淺嘗了,而是輾轉索討,溫柔但堅持地以唇舌誘哄,讓她輕啟櫻唇,任他長驅直入,待她被吻得細細嬌喘,氣都換不過來,才罷休。
「我們選蚌日子,好嗎?」他摟著軟綿綿伏在他胸口的人兒,輕聲勸說,「不如,明兒個我就請算命先生來——」
「不要!」說到底,女孩子家臉皮還是薄,她漲紅了小臉,「不成,這樣大家都知道了!」
景熠凡失笑。成親這種大事,哪可能瞞著人?但看她認真約神氣,他還是溫言哄道︰「別擔心,我會盡量小心,不讓太多人知道。」
結果,別說將軍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姑爺終于說動了小姐,放眼京城,也全都听說啦
消息傳得可真快,上門來道賀的客人絡繹不絕,賀禮也一箱接著一箱。府里頭眾人忙上忙下,慕容芫就覺得奇怪,哪來那麼多事情可忙?以前一天到晚聒噪羅唆的女乃娘、丫頭們這會兒全不見人影,也沒人來煩她。
這一定是陰謀!就像某人一天到晚來訪,說是公務繁忙,卻也很少見到他跟父兄一起討論邊疆駐軍大業;說是討論成親事宜,看來看去也沒什麼好討論的,一切都是將軍府里弄得妥妥貼貼,他只要當現成的新郎倌。
「彩禮嘛,不用麻煩,什麼絹三百匹的,我們又用不上。八字請先生合過了,沒問題。而這幾個好日子呢,只要令叔能趕回來主持婚禮,就選那日。」將軍對這個準女婿真是好說話到極點,什麼都不刁難;手上還捧著一個紙卷,興匆匆的說︰「不過,你來看看這個單子!」
單子上列明的是為女兒準備的嫁妝,長長一串,紙卷攤開了比他們常常畫的地圖還長,整個拖到地面,太夸張了。
「將軍,這實在太多。」景熠凡委婉地說︰「何況,家叔已經托人在京里幫忙打點,絕對不會虧待芫小姐的。」
「我不是怕你虧待她。」將軍不耐地揮揮手,大有「虧待也沒關系」的味道,「只是嫁妝本來就該給的,何況又剩一個女兒了,不用省。」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們,或是想反悔!」虎眼一瞪,多少敵人望之喪膽的氣勢便出來了。景熠凡只能苦笑。
這一切都在書房里發生。最嘔人的是,慕容芫就在旁邊,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她爹根本不怕她听見,說得可理直氣壯了。
到了這個時候,慕容芫已經沒力氣發飆了。反正全家人都把她當滯銷貨,忙不迭的要推銷給景熠凡。男方要下聘的彩禮不收,日期等等一切沒意見,還要奉送豐厚嫁妝,深怕好不容易上門的肥羊跑了。
待將軍離去之後,景熠凡一回頭,就看見慕容芫坐在窗邊、身子趴在窗欞上,懶洋洋往外看。無精打采的,跟平常大異其趣。
「怎麼了?什麼人又惹你不開心?」他走過去輕聲問,指尖忍不住輕輕撫過她柔女敕的頰。
這段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他的踫觸了,所以只是看他一眼,「有嗎?我以為現在不是普天同慶,比皇上過大壽還值得慶祝呢。」口氣那麼無奈又無精打采,卻把景熠凡逗笑。這小妮子在鬧別扭,他哪會看不出來?
「將軍跟夫人是疼愛你,才會這樣。」他溫言安撫,一面在她身旁長椅坐下,順手拉過她的小手,捏在手心。
「是嗎?我看是疼愛你、怕你變卦。巴不得日子也別看了,把我捆一捆要你帶走算數。」
「這樣也好,我回頭跟將軍建議去。」他順口調笑。
沒想到這麼簡單輕松的話,卻把慕容芫逼紅了眼。一雙大眼楮隨即水汪汪的,淚珠兒將墜未墜,咬著小嘴,強忍著不哭。
「這是怎麼了?」景熠凡這才真的慌了,摟著她的肩迭聲︰「到底哪里不開心,真的這麼不想嫁我嗎?」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高興?一點也不會舍不得?」她賭氣地死忍著不肯掉眼淚,忍得聲音都發抖了。「一開始千求萬求你再多考慮,好像我有多糟糕似的;然後現在又這樣,想盡辦法要把我早早趕出家門——」
說著,有如大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她真的好受傷好受傷,自小不得父母歡心就算了,真沒看過哪個大閨女要出嫁是像這樣,被家人貶低再貶低,之後又像燙手山芋一般,只求月兌手,不擇手段到極點。
自小到大累積起來的委屈,竟是如此深重,她哽咽著,停都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