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冷冷的黑暗里,好多年了。
我安分于此,習慣如此。我將不再改變。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許久不曾做過的夢。
十二月的街道,冰冷的雨,渾身濕透的她,在雨中接過一朵溫暖的火焰。于是衷愁絕望的她,在夜燈朦朧的街頭,看著溫暖的火光,輕輕地微笑。那笑容淡得仿似隨時都會消失,在微弱的火焰中幽幽地搖晃。
就在笑容消失的時候,她醒來了,也听見了現實里輕輕的叩門聲。虛弱哀愁的眼神看向窗外晴朗無雲的天空、刺眼的艷陽,蟬聲淙淙透過玻璃窗泄進來。她有種寧願停留在夢里的惆悵。一旦醒來,總覺得所有煩死人的事都會落到她頭上。
「小灩,嬸嬸可以進來嗎?」季錦茵帶著試探,輕聲問道。
「喔!」
已經七點了,不得不起來。甩甩郁悶的情緒,用力拍拍臉頰,認真對著鏡子淺淺微笑。一切準備就緒,才去開門。她從不在家人面前露出傷心的瞼。
「這麼早?」很奇怪,除非有事,媽媽跟嬸嬸都恨不得她多睡一點,很少一大早喊她。
季錦茵帶著心事重重的臉,欲言又止坐在她床邊。低頭半天,才囁嚅出一句。「我昨天喝得很多,好像太多了?」
她輕輕失笑。這不就像老社會人安慰初出社會的新鮮人嗎?「同學會嘛,盡興一點沒什麼關系。媽媽也說難得你這麼高興,早知道就干脆晚上都趕你出門去瘋一瘋了。」嬸嬸竟然喝了點酒就有罪惡感!都年近中年了,嬸嬸還是這麼純真。
「大嫂真是的。」季錦茵靦腆一笑。
皇甫灩對著鏡子梳頭,從鏡子里望出去才發現,她的嬸嬸一直低著頭,都是因為臉龐那片彩霞一樣的紅暈。怎麼回事?她不由得停下來轉過身,專心的注視她。
「送我回來的時候,我有沒有說了什麼?因為喝得太多,昨晚說過什麼做了什麼,已經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你在車上睡得很好,什麼都沒說。」皇甫灩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嬸嬸,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只是昨天晚上做了些怪夢,以為自己發酒瘋。既然沒有最好了。」季錦茵掩飾尷尬的笑笑。「對了,人老了,重要的事都忘了說。樓下有個男孩子來找你。說他跟你約好了,要出去旅行,大嫂現在正跟他說話,兩個人聊得很起勁呢,大嫂就要我來喊你。」
「旅行?」不詳的直覺在皇甫灩腦里蔓延。一定是他!「這個無聊又大膽的混帳!」
她忿怒的忘了身旁還有親愛的嬸嬸,用力擲下精致木梳,連拖鞋都沒穿,光果著腳、氣白了臉往樓下的大廳沖。
季錦茵對佷女突來的狂怒有些愕然。自從小灩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大怕過世後,小灩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強烈的情緒反應。她愣了好一會,才匆匆趕上去。
皇甫灩一口氣沖到大廳玄關,目睹客廳中和樂融融的氣氛、笑聲,她突然有點不知所措,稍稍遲疑後,她已發現自己面目僵硬的躲在玄關大花架後面,隔著一段距離觀察大廳動靜,以調適心情。
不過,還是被發現了。
「咦?小灩,躲在那里于什麼?袁先生一大早來接你,你反而還睡懶覺。快整理整理,出發啦!」雖然年過五十,但王令鵑依然保養良好,有著雍容華貴的氣質,身材依舊縴瘦窈窕,跟女兒站在一起一就像一對年紀相差大一點的姊妹。
不過女兒看來比較冷酷艷麗,她反倒像個養尊處優的優雅貴婦。她拉著女兒的手,將女兒的肩膀往里推。
「年輕人就應該好好地玩。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只會在公司、家里兩邊跑,要不就是應酬。我都快覺得你比我還老了。」
「媽……媽,等一下啦!」皇甫灩好不容易才掙月兌母親,轉向大廳中那個微笑看她窘態的臭男人。
「你到底來干什麼?你對我媽說了什麼?請你趕快離開,這里不歡迎你。」為了不讓媽媽听到她說的話,她站得離他很近,聲音也壓得極低。而更因為他的身高,讓她不得不抬高頭說話,盡量把頭靠近他耳邊。姿勢太過暖昧,使一邊旁觀的皇甫媽媽更加認為這兩人的關系密切。
袁勛麒低頭看她一眼,揚頭對吟吟含笑望著她們的王令鵑瀟灑一笑。「伯母,阿Pan覺得我第一次拜訪您居然挑了一大早,非常失禮。希望不會太打擾您。」
皇甫灩仰著頭瞠目結舌瞪他。她發誓在他眼里看到一絲挑戰的笑意,她得非常忍耐才能忍下回嘴的。
「怎麼會呢?跟你談話有趣得很。小灩,還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麼?快收東西,不然我跟你嬸嬸就幫你收拾了,到時候別怪我們收錯東西。」王令鵑看著這一對郎才女貌,心里十分滿意。
這是隔了六年後,女兒才再把男朋友帶回家。雖然很心疼女兒以前受的感情傷害,但因為從前的錯誤而導致怯弱,不敢追求幸福,這是錯誤的。女兒也不小了,都二十四了,應該再重新戀愛。況且,這個男孩子不錯,眼神很幽默,不輕浮。兩人的個性可以互相彌補彌補,小灩就是太過認真、太過死心眼了一點。一點都不能放輕松。
為了避免在家人面前爆發脾氣,皇甫灩決定先把這家伙弄出家門,再來算帳。于是,她很听話的進房收拾東西,大略梳洗一下,換上一套簡便的白襯衫、牛仔褲。匆匆向家人道別,坐上袁勛麒開來的跑車。
她很安靜的坐著,袁勛麒則一勁微笑的開著車,非常悠哉。
一等大宅離開視線,她開炮了。
「我絕對不會跟你去度什麼莫名其妙的假。待會在山下放我,我自己坐計程車去上班。」她示威性的打開旅行包包讓他看,里面淨是文件公文、化妝品。她陽奉陰違,根本沒帶半點跟旅行有關的東西。
「嘖!」他很無可救藥的看她一眼。「現在到處都是商店,你要買什麼還怕沒有?沒帶東西一樣可以玩,別擔心,我會幫你買。話說回來,你穿這樣真好看,剛才看你下來,我以為看到了一個女學生。不過,你之前的長衫睡衣更可愛,其實你很適合不上叫……麗質量天生嗎?」
「我會跳車。你盡可以試試看。」她毫不客氣截斷他的贊美,將手放在車門上,虎視耽耽。
「我有點事跟你商量,可以表現出一點和平嗎?」他根本不理會她的威脅。「你的叔叔……過世了?」
「想研究我家的族譜嗎?」她戒備的看他,不忘諷刺一下。「你的追求方式還挺特殊。」
「不是針對你,是你嬸嬸。你嬸嬸……應該沒有男朋友吧?」他淡笑看她的反應。
「你……?」突來的錯愕,令她忿怒的張大了眼。「我不會準許的!不是一心一意、真心真意對待嬸嬸的人,我是不會讓他接近的。」
昨日才說要追求她,只見了嬸嬸一面,馬上就改變主意。這種人一點都不可靠!她鄙視他。
「我沒說是我。」惡作劇得逞,他笑得很開心。「是昨天你看到的那個老頭,令嬸的學長。緊張啦?我可沒有‘見、異、思、遷’。你很保護家人?很像一只老母雞。不過,她是長輩,你是晚輩。被人疼愛、呵護的,不應該是你嗎?」
他隱約洋腔的成語,說得怪里怪氣,她忍不住白他一眼。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跟宋先生是什麼關系?」努力搜索前夜的模糊的印象,隱約中她只覺得那是個很帥氣的中年人。成熟、老辣,兼具知性的優雅,當下的印象里,她其實很排拒純真的嬸嬸跟他在一起,怕被騙了。
「你在探听?」袁勛麒斜睨她一眼,淡淡微笑。「你真像個老母雞。」
「如果你跟宋先生不是那麼熟,只是沾帶了一點關系,也無所謂的。」她冷笑瞪他。「前面下車。」
「激將法啊!」他慵懶的橫出右臂,不勝愛憐的攏攏她肩膀。
星甫灩嫌惡的左門右躲,卻總避不開。
「我這個人是沒有什麼脾氣的。你不必裝出張牙舞爪的樣子來對付我。宋老頭的事,我會告訴你,是念在你一片護嬸心切的心意上。不過,你得陪我度度假。」
他一副很好商量的表情,她又氣又無奈,但也無法拒絕。畢竟,她真的很擔心嬸嬸。
她賭氣不說話,車里除了悠揚流奏的交響樂,一切都那麼的安靜。開上了高速公路後,她看著窗外,終于忍不住問了。
「你跟我媽瞎掰了什麼,讓她這麼喜歡你。」她很難理解這一點,媽媽很少對第一眼看見的人這麼放心的。
「喔!只是告訴她一個關于我們的小秘密。」
他回過頭來,笑得神秘叉淘氣。她心髒突地一跳,差點說不出話。
「我們之間有什麼秘密?」她壓根不信他的話。
「因為是秘密,當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別想我現在說,只有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才會說出來。」他皮皮地笑說,神秘得讓人生氣。
而他打算不說,就真的把嘴巴鬧得很緊,一路上皇甫灩威脅利誘加激將,試了不下幾十次,最後只能放棄。
到底是什麼呢?問不出所以然,生氣看著窗外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兩人相識以來的情景,怎麼也找不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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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南駛,連開百公里,到了公路的盡頭,才轉向一條小山路。然後,他們又沿著山路繞,像沒有止境的在山里迷失一樣的繞路。
坐在涼爽的車子里,皇甫灩有種似乎會一直開下去,直到天長地久,溫暖的生命永遠不會停下來的美好感覺。她有很久不曾這麼悠閑了。剛剛打電話回公司去請假,連翌昕都一再勸她玩得久一點,不必顧慮公事。想來她真是太緊繃了。
這一路上,她都賭氣不說話,但氣氛卻不顯得特別僵,因為身邊的人老是在說笑、開快車、跟著音樂哼哼唱唱,中途還不忘買便當給她,雖然她連謝謝也不說,整路上就听他一個人自言自語逗她開心,還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有幾個好朋友,他們是誰,他喜歡開跑車競速、騎馬奔馳有的沒的亂說一通,不管她是不是听得進去。
她並不特別喜歡山路,除了通往她家里的那一條,但此時此刻,生著氣的她競覺得這條陽光燦爛的山路也是挺可愛的。
如果她的人生避開了一切,就在這輛車子的行駛中過下去,似乎,也是一件可以令她接受的事。
「快到了。可別暈車喔!我自認技術是很平穩的,從來沒有人坐得暈車過。」看她倚在車窗邊的瞼,在陽光下蒼白,他有點擔心。開了這麼長的路,也許,她會不適應。
「我很好。」她懶懶地白他一眼。雖然心里感激他,但她可不會對他太友好。畢竟她是被人的要脅架來的。
他聳聳肩,把窗戶按下,微涼的山風灌進來,舒服得令她忍不住眯起眼楮,在心里嘆息。
「很舒服吧,」他好像介紹自己孩子一樣的得意。「這座山很大,要把它整理得又自然又美麗,可是要花很多功夫。其實呢,我們在山下已經到了這個家的門口。不過,要開到大宅,還要花上很多時間。」
「這是你經營的度假山莊?」那他可不是普通有錢了,而是超級有錢。一整座山呢!
「不算我的,是朋友的。不過,我們四個人一起整理它、規劃它,所以,像自己的一樣、,我們四個,什麼都可以分享,比親兄弟還親。」
他稍長即肩的頭發在山風里飛揚,看來有點驕傲、意氣風發。可以感覺他口中那些朋友的感情。
「連女人也是?」但她不相信這些富家公子會有什麼純潔的感情。
丙然,他臉色略變。「這個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
她沒看過他這麼嚴肅的臉,一向開朗的眼楮現在冷銳得像把刀,但她不怕。「有什麼過分的?這世界上很多人都這麼做,早死而且該死的甘乃迪兄弟共享瑪麗蓮夢露,蘇丹王宮里多的是各國政商名人聚在一起亂搞,而本國商圈里的知名人士恐怕也有不少人這麼做。我從不了解你們,調查調查你們的性傾向難道不可以?」
他笑了,笑得好像她剛剛說的一切都很荒謬,讓她不由得生氣回瞪。
「你的防衛心真強,對男人的印象也不太好。是誰讓你這麼失望?」問得很隨意,但是他最在意的問題。
「這跟你沒關系。」她一臉防衛,像只面對敵人張滿了刺的刺蝟。
「是沒關系。」只是沒套出話有點失望。「終點站到了,下車的旅客,請準備下車。」
打開車門,燦爛的陽光立刻流映在他帥氣開朗的臉上,而他的笑臉甚至比陽光還亮眼。皇甫灩一時失神,回神後只能氣惱的瞪著他。
她對他,也對自己生氣。該死的,長這麼好看真讓人心煩!
這座山園大得驚人,一整座山的範圍,听說三天才能逛完。山的向陽面是牧草地,佔了山園的大半部分,山園不養牛、豬、雞、鴨這些典型農家動物,只養馬。耗費巨資鏟平一大片山土,細心養了一大片草地,只為了幾匹馬。皇甫灩覺得這真是資源的最大浪費,空間的奢侈。
而主宅在正山頂上,大得更是嚇人。平片開展的兩層樓拓荒期美式長樓,光建坪大概就不下幾百坪,簡直像座博物展覽館。皇甫灩家傳的山頂別墅也不小,但與這棟大宅比起來似乎也算是迷你。
「有錢人!」皇甫灩朝他冷哼。
「不是每個有錢人都懂得過這種生活的。」袁勛麒不以為意笑笑,領先進門。皇甫灩冷冷地跟在他背後。
皇甫灩一直以為這段時間她將單獨與袁勛麒相處,畢竟男人約女人通常存心不良,處境當然愈尷尬愈曖昧愈好。因此,當她進人大廳意外看見圍著野餐桌滿滿一圈狀若悠閑聊天、喝下午茶的人群,頓時傻了眼。
「坐吧!喝什麼?」袁勛麒拉來兩張造型古典的藤椅,自己坐了以後,也拉她坐下,然後跟在場所有人熱絡招呼。大哥、大嫂、凌老三、小葉、清清、漾漾,一片亂喊。
皇甫灩尚未適應這突然的一切,但廚工已在身旁等候,她只好點了一杯熱咖啡,袁勛麒忽然又遞給她一盤蛋糕,並且很享受地喝起他的茶,吃他的蛋糕,與他的朋友閑扯淡,完全不顧她的窘態。她驀然有些生氣。
「皇甫小姐不必客氣。」皇甫灩身邊叫大嫂的女人笑盈盈地對她說。說是大嫂,但看來清秀幽雅而且年輕,幾乎比她大不了多少。而最讓她驚訝的是,袁勛麒沒有為他們互相介紹過,他們竟知道她。
「你怎麼知道我?」
「馬痴袁早說過要帶你來,大家都知道呀,這家伙沒通知你會有很多人跟你們一起度假嗎?」小葉側著俊美冷酷的半邊臉挑眉瞪著袁勛麒
「Suprise!驚喜!這是個禮物。Didyougetit?」袁勛麒聳肩攤手,一副「這不是我的錯」的模樣,很討打。
「這一點也不幽默。」皇甫灩低聲在他耳邊警告。
「既然來了,就放輕松點。這里很舒服,而且漂亮,不用太在意我們,也許會過得很愉快喲!」老三凌克煻敏感的嗅出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勁,別有意味睹了袁勛麒一眼。
皇甫灩環視周遭,不得不同意凌克塘的話。撇開她個人情緒的話,這真的是個令人放松神經的好地方。四周風景不必說了,她一路上山已欣賞過,房子本身大卻不顯空蕩,布置得很有鄉村家庭的溫馨感,而里里外外的花卉植栽設計得相當自然而且養得非常健壯,跟一般公司行號或豪宅巨戶買來充數的盆栽完全不同,讓房子看來可親可愛。她想若讓同樣喜歡植栽的媽媽、嬸嬸看到了一定很高興。
如果放松心情,而且對身旁的討厭鬼置之不理的話,的確是適度過一個好假期的地方,甚至她還有點希望能讓媽媽、嬸嬸來看一看。
這麼一想,她竟感到全身放松,心里也悠閑起來。
下午茶時間很快便結束,因為他們到達時其實已近黃昏。皇甫灩話很少,多半安靜喝茶、吃點心,听這群陌生人說話。她頗喜歡這群年輕人在一起的氣氛,沒有心機,沒有算計,雖然很會斗嘴,互揭瘡疤,但這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只增加了笑聲,沒有任何人多心的計較。他們是很自在很從容的一群人,很難得,跟她目前為止在商場上接觸的人都不一樣。由他們的姓氏,她猜想大概就是商圈里流傳的騎士聯盟那一伙人,久聞大名,但她沒想到這群人竟然很不同,他們很精明,但不算計,也不輕易被人算計,不能用以往的方式對待。于是她選擇最低最安靜的姿態,靜觀其變。
午茶結束袁勛麒才帶她到客房讓她安頓東西。他環胸倚在門邊,微笑著,看她在床邊整理帶來的稀少行李,以及佣人送上來的日常用品,足夠一個星期用的分量。
「很高興你終究願意留下來。」
「你很得意?」皇甫灩停下來回過頭瞪他。「我留下來的原因你很清楚!如果不是為了嬸嬸,我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女孩子家不要大常說謊話。」袁勛麒嘖嘖搖著手指頭。「我想我的意識很清醒,應該沒看錯,從剛剛到現在,你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都是很放松的。其實你很喜歡這里吧?」
「這里是很好。」皇甫灩微笑,隨即收斂轉過身不理會他。「但有你在就顯得很討厭。」
她不友善的回應,袁勛麒似乎不在乎,一徑盯著她看。「我無所謂呀!只要你心里可以享受這個地方就OK了。」
「我已經按照約定留下來了,希望你不但懂得中文,還要懂得守信。」
皇甫灩再度轉身並走近他,淺淺冷冷一笑,袁勛麒很捧場的相應微笑。
「請出去,我要換衣服。」
袁勛麒被當面甩上了門,但他心情還是不錯。一直走到門外,笑容的燦爛度直可比擬炫力的夕陽。
他有一整個星期的時間,他相信必定可以解開她的秘密,讓他們彼此更加了解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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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野餐?
皇甫灩這兒天閉的被袁勛麒拉著在山上亂逛,他甚至想說服她騎上他那匹見了人就直磨蹭的怪馬!皇甫灩覺得這真是開玩笑,她才不玩危險又難控制的動物,讓自己難堪。而每次一到吃飯時間,這群人就喜歡聚在一起,他們好像特別喜歡在荒郊野地吃飯,尤其是燒烤。大概有很嚴重的西部生活妄想癥!
雖然不排斥,但皇甫灩覺得她一輩子野餐的次數可能都在這幾天里用完了。皇甫灩端著啤酒罐,撥去沾在布鞋上的動物毛發。又是黃昏,他們群聚在牧場邊緣,生起營火,趁著夕陽的背景,還真有幾分西部拓荒者的情調。
皇甫灩愈來愈覺得這群說得上是本國商業菁英分子最頂尖的人,其實像一批太過聰明的過動兒。看他們投入玩樂的模樣,工作好像是他們的休閑調劑,玩樂才是正事。想來十分令人嫉妒,但上天從來就是這麼不公平。
「你的精神松懈了不少,這幾天看起來臉色比較好了,馬痴袁帶你來度假是對的。」音樂家葉繼青的漫畫家太太夏清清端了一盤烤肉給她,更一大刺刺在她身邊坐下,陪伴她享用大餐。
皇甫灩對這群商業青英的女眷都印象良好,而且靠近她們很容易放松神經,因此很大方的攀談。「我臉色很難看?」
「嗯!看起來就像是壓力很大的模樣。」夏清清嘴里含著飲料,口齒不清的說。「我很清楚身上有太大壓力的時候,女人看起來是什麼樣的,就像我趕畫稿趕得熬夜通宵的那個樣子,面無表情、臉色枯黃、六神無主,簡直就像一具僵尸。」
「我看起來有那麼丑?」皇甫灩不由模模自己的瞼。她覺得自己一樣這麼漂亮,沒什麼差別。
「不是呀!你很漂亮,只是氣色有點不大好。」
夏清清大約與皇甫灩同年,皇甫灩看著夏清清燦爛的微笑卻覺得她樣子像個小女孩,不論是氣質或者談話,天真得不可思議,而且說話跳月兌正常邏輯,讓人听得模模糊糊。皇甫灩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樣一個迷糊天真、性格開朗的女孩,居然會是整天板著一張酷臉。說話犀利又辣口的搖賓歌手葉繼音的太太!
「她的意思是,你很漂亮,可惜生活得太緊張,看起來神經很緊繃,讓人覺得你不快樂。」柳光耘也走過來與她們坐在一起,並且擔任翻譯的角色。
袁勛麒與他一伙兄弟圍在火堆邊七手八腳烤肉兼吵架,很男孩氣的倪漾漾跟調皮的凌克塘並肩作戰,與袁勛麒、葉繼音舌戰,成熟穩重的凌克嘩微笑看他們胡鬧。皇甫灩坐得離火堆有一段距離,依然像這幾天一貫的遠遠看著袁勛麒與他的朋友們玩鬧。三十幾歲的人,又管這麼大的企業,居然能夠玩得這麼率性自在,很難令人相信,但也令她有些羨慕。
可以這麼輕松卻又放肆天真的玩的場面,似乎離她很遠了。
「你是我看過最不苟言笑的女孩子。不管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好象都心事沉沉。看來阿Ben之前向我們介紹你,說得直是貼切。」柳光耘文靜幽雅淺笑。
「他怎麼說我?」皇甫灩很好奇。
「blue、blue、blue」
皇甫灩忍不住翻白眼。
柳光耘溫柔的看著她。「我倒覺得形容得很貼切,他下了很多功夫來了解你。以前我以為他是玩世不恭的浪子,但想不到他這麼細心。看來他是真的遇到真命天女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皇甫灩冷哼了聲,「你們真是一群天真的女人,因此也很容易快樂。但這世界上不快樂也不代表這個人過得不好,至少我很滿意自己的狀態,不覺得有什麼妨礙。」
「但你不覺得這樣放輕松的過日子很好嗎?不讓壓力壓在肩上,不把事情放在心里,不要說心情變好了,連人也會清爽開朗,遇到挫折也會樂觀得多。」夏清清一瞼天真好奇的望著皇甫灩。
「也許吧!但性格是天生的,我這人天生就是這樣,改不了的。」
皇甫灩不想再與她們多有牽扯,事實上不希望再感受她們的溫情關懷,因此微微一笑自行走開,轉到牧場角落的花園。即使相處愉快,她還是希望獨處,她相信假期結束後,她也不會再與他們有交集。
「你又躲起來了,這麼害羞?」袁勛麒不顧好友的嘲笑,拋下熱鬧的聚會找到她。看到她又自閉別扭的躲在偏僻地方,他心里一陣好笑。
「我不喜歡太多人的地方。」皇甫灩冷冷的,不太搭理他。
「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那這幾年你怎麼應酬?」袁勛麒故意坐在她身邊,對她射過來的衛生眼視若無睹。
「現在我不想應酬,尤其是你。快滾吧!」
「原來你不想听有關老宋的事。」袁勛麒故意裝得很無辜可憐。「那好吧!我只好滾人了。」
皇甫灩只好臭著臉將他拉回來,開始听他鬼扯。
到這里住了三天,每回只要她悄悄從熱鬧的聚會離開,他就會跟著找到她,然後以這相同的理由威脅她不得不坐下來听他鬼扯一些年少時代的豐功偉業。什麼賽車、騎士聯盟、摧毀邪惡的奧亞集團……他把自己的經歷說得像童話故事。
她當然曾經拒听這些沒營養的故事,但他卻有一個很爛理由讓她不得不听。據說,對茵茵嬸有意思的宋廣家先生,跟他們騎士聯盟的關系可以扯到高中時代那麼遠,所以,他必須話說從頭交代清楚。
宋廣家與他們之間的關系,簡單歸納,就是一部少年勵志電影的情節。四個游手好閑的小混蛋,被一個賽車高手感化,不但從此迷上玩車、賽車,還收拾起不務正業的心態,終于本本分分的做了一些該做的事。皇甫灩覺得實在非常老土,但袁勛麒自己說得一副很感動的樣子。
「希望你這次真的長話短說。」皇甫灩不抱什麼期望的調侃他。她覺得所有從他口里敘述的事件,用意都在吹捧他自己,因此他總是極盡所能雜七雜八、添油加醋、灑狗血的說一堆,有效用的訊息整理以後沒剩多少。
「這次真的只說重點。中午我們談到哪?」袁勛麒把帶來的啤酒開一罐給她。
「說到你們決定開一家道地的騎士酒吧,所以就有了我曾經去過的那一家店。」
「是了。所以就有了那家店。」
「然後呢?」皇甫灩很不耐煩他拖拖拉拉。
「說完了。」
袁勛麒兩手一攤,皇甫灩也兩眼一瞪,火辣地殺向他。
「別生氣,真的是說完了,我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要不一你問吧!看你還有什麼疑問,你問,我答,比較符合你的需要。」
皇甫灩嘴一扁,頗為無奈。「宋先生年輕時候的異性關系怎麼樣?是不是很花心?」
「不知道。那老頭嘴巴又壞又緊,我們幾個套他好幾次,也套不出他的風流史。老實說,我也很好奇他到了這把年紀還沒有女人,是不是有一段感情的創傷?至于我呢!對感情的觀念是很開朗的……」
「那麼他對家庭的觀念呢?」皇甫灩毫不客氣截斷他的自吹自擂。
「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一個好丈夫,又浪漫,又體貼。也會是一個好爸爸,因為我有童心,而且觀念開放。」在皇甫灩來得及阻斷他之前,袁勛麒趕緊將推銷自己的形容同說完。
「我看沒必要談下去了,你什麼也不知道。」皇甫灩干脆走人。
袁勛麒拉住她。「喂!買賣不成仁義在,陪我談談也不過分吧!你肯跟著我來度假,除了替你嬸嬸打听,多少也對我有點好感咯?」
「你挺會做夢的。」皇甫灩拉開他大手,撿個離他有點距離的位子坐。
「這麼問好了。你住在這里幾天,對我的印象一定大大轉好了。為什麼呢?因為你已經不記得看見我的時候要皺眉頭,是不是?」袁勛麒不識相的坐到她身邊。
「不是呀!我現在就皺眉頭給你看。」皇甫灩立刻把一雙有個性的眉間蹙得緊緊的。
「真听話。」袁勛麒剛說完.皇甫灩馬上垂下眉毛,別過頭去。他笑看她一顰一怒,愈看愈覺得可愛。「相處這麼多天,難道你不覺得我們會是一對很有默契的情侶?」
「我這麼討厭你,不可能當你的情人。」皇甫灩橫了他一眼。「你對每個看上眼的女人都是這麼追求的嗎?好像不是很高段。」
「我從來不需要追求女人,都是女人看上我。但是目前只有一個女朋友,不像你想得那麼多。」袁勛麒靠在樹于上斜眼看她。
皇甫灩以為自己對他的話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怎料心里竟一陣陣的酸澀,極不舒服,悶悶望著黑暗中散發甜香的夜合花,悄悄地輕捶著石椅。
袁勛麒看著她的表情,肯定她對自己是有點在意。他暗里高興。「我那個女朋友脾氣很大,大概跟你差不多,不過呢!很貼心,而且粘人,又可愛。曖,我只要一下沒看見她,就非常的想念。」
「不要臉。」皇甫灩低聲的說。
「罵我嗎?」被罵了他還是嘻皮笑臉的。
「你真是無恥,有了女朋友,還在這里釣女人。」他就像那些貪得無厭的下流男人,她應該打從心里鄙棄他,但她發覺自己很難由衷的去討厭這個人。
「吃醋?」
皇甫灩白眼回敬他。
「我女朋友很喜歡你,如果讓你當我老婆,她是不會有意見的。」
「你這人從頭到尾都惡劣到了極點,我沒興趣跟你談下去。」皇甫灩決定結束這段無聊的談話,也不想再讓自己的心情有起伏。
「原來寰宇精明能干的女總裁這麼容易吃醋,跟馬也生氣!」袁勛麒跨一步就站在她面前,笑得很賊。
皇甫灩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氣得朝他穿著皮靴的腳尖用力一踱,踱得他抱腿大叫。
「耍得人團團轉很高興嗎?無聊!」
袁勛麒笑了一笑,捏捏腳尖後站直。「踩了這一腳,氣消了嗎?」
「沒有。」如果她方才看見他疼的樣子還有點後悔,現在也消得差不多了。
「那麼……用這個還你。」
他矯健的手臂突然向她伸出,抓住她縴細的手腕,往前一帶,讓她掉人懷里。皇甫灩重心不穩之余雙手抓緊他領口平衡身體,繼而聞到他身上特殊的牧草芳香,心神一蕩,機警的神經立刻意識到兩人之間曖昧的姿態,但要掙月兌已來不及。
袁勛麒舒臂握住她腰間,騰出大手輕撫她細女敕的後頸。皇甫灩剛變臉色,斥責的話正要說出口,溫潤柔和的觸感已將她的話語吞沒,她驚訝的怔忡,腦中一片空白。
香甜、溫暖,他淺淺初嘗她微涼的紅唇,舌尖就像融入了一碗醇和的熱湯,既迷人又溫馨,溫醇的感受彌漫互相依偎的舌齒,流連久久。
袁勛麒打從心里嘆了口氣!親密的親吻就應該是這種感覺,神魂迷亂,不能自制。如果對她還有點不確定,在這一吻後,怎麼也不必懷疑了。他手掌使勁將她更靠近自己,更便于深人的吻她,更親呢的沉醉,但吻觸之下的她,似乎稍嫌生澀。
皇甫灩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吻嚇傻,臉上所有器官都籠罩在他牧草的清爽氣息下,不知所措。但他再度緊切的擁抱卻喚醒了出神的她,抓住他領口的雙手一撐,離開他溫熱令她臉紅的唇,右手一揮,一個響亮的巴掌。
袁勛麒從她離開唇邊那一刻便清醒過來,他知道她準備反擊,而他打算一點也不反抗。于是,清脆的疼痛應聲而來,他眼閉也不閉,甚至掛著一絲笑意看她。
商場里傳說她擅長桃色交易?商場里說她吃男人不吐骨頭?但吻觸中細微的生澀反應又代表什麼?袁勛麒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這是警告。」皇甫灩恨死了他嘴邊的笑意,但看著他頰邊突兀的泛紅,暗地里有些後悔用力太猛。
「警告你?還是警告我?」他笑意不改。
「明知故問!」皇甫灩白他一眼。
「那一定是警告你咯!說來,你真是很緊繃。偶爾放松一下傍自己一個陶醉的片段.又有什麼關系呢?」他毫不在意的輕輕撫了撫面頰。「力道很好,看你這麼瘦弱,沒想到力氣挺大。」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皇甫灩惡狠狠怒瞪他。
他以無辜的眼光注視她。「性騷擾?你把我一片好心當成性騷擾?唉!早知道就不親你了,還不如去親我那匹乖巧的丫頭。」
「性騷擾也算好心?」皇甫灩冷哼,壓根不信他胡謅。
袁勛麒神秘微笑,拉住不情願的她往花園一角的蓄水槽,指指水面要她看。月光清亮,照人平靜的水面,就像一面光滑的鏡子。
「看什麼?」真是莫名其妙!混血兒果然思想都怪怪的。
「你呀!看看你變得多漂亮。雙眼有神,朝氣蓬勃,看起來精神飽滿。一邊生氣,一邊害羞的你看起來最漂亮。」他一瞼欣賞的看著水面,反而令她有點被注視得不好意思。
「你國籍哪里?」皇甫勛麒看水面,轉眼斜看他,淡淡的問。
「冰島。很驚訝嗎?那里的春天可是漂亮得很。我說過身上有八種血源,要把我生得這麼handsome,也只有集合各個人種的優點了,是不是?但是我親愛的媽咪恰好跟你同種,所以我身上還是有很多中國的味道,對不對?」他也斜過臉對她笑,眼里淨是自豪。
「你根本是外國人。」皇甫灩再踩他一腳,得意萬分的看他痛得目瞪口呆。「記住了!這種行為在華文國家叫做性騷擾。我們不是閑著沒事就玩親吻的民族,隨便對女人做這種事,不管什麼理由,都是要受罰的。」
皇甫灩甩了甩頭發,性格十足的離開。
「嘖!特級小辣椒,虧你受得了。」凌克塘從樹叢後走了出來,拍拍他看來受創嚴重的好兄弟,也不知在樹叢里躲了多久。
袁勛麒橫他一眼。「你不懂。就是這麼有個性的女人才有精神。」順腳也踩了他一記,讓凌克搪齜牙咧嘴回瞪。
「記著!下次別躲在樹叢里偷看別人親熱,會遭天譴的。」袁勛麒跟著皇甫灩離開的路徑走了。點瑕疵,午餐還不得閑,只能讓文翌昕幫她帶個漢堡,好讓她邊吃邊做。
文翌昕把漢堡可樂拎到她桌上,對埋首企劃書里的她嘆口氣。
皇甫灩聞聲抬起頭淺淺一笑。「回來啦!謝謝,你忙你的吧。」一手撥開包裝,一邊看企畫書,一邊咬起漢堡。
文翌灩低下頭來,冷不防拿開她手上的企劃書。「吃完再看吧!也不必這麼急。」
皇甫灩無奈看他一眼,神情嚴肅,把企劃書拿回手上。「你知道我不喜歡讓事情堆著。」
「我以為放了一個長假,應該會讓你懂得怎麼放松自己,沒想到,好像適得其反。」
上個禮拜突然接到皇甫太太替皇甫灩請假的電話,雖然有點措手不及,但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文翌昕覺得這個長假放得很應該。從以一筆小資金重新創業,到為了鞏固寰宇的規模四處擴充業務範圍,這幾年皇甫灩似乎沒放過什麼假,工作、應酬佔去她所有的時間,文翌昕有時都覺得她狂熱得過分。以前他就常勸她休息,沒想到突然這麼一天,她就放了假,沒來上班。但他是替她高興的。
「別再提了。」皇甫灩皺起鼻子嘟著嘴,易于平常的可愛樣。「好端端的放什麼假呢!真是的。看看這堆文件,多得讓我頭痛。」
「不過你看起來清爽不少,我很久沒看到你有這麼俏皮的表情,好像……回到學生時代的你。」文翌昕頗有感慨的說。
皇甫灩愣了一下,五官板回往常的嚴肅。她心里有點尷尬。「當回一個笨女人不是好事。你希望我回到那個天真卻愚蠢的皇甫灩?你們男人好像比較欣賞笨女人。」
文翌昕被她挖苦,只能無奈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多多享受生活,不要只顧著工作。」
「如果工作就是我的享受,不也一樣?」皇甫灩不置可否一笑。「你不必擔心我,我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文翌昕雙手一攤,無奈的聳肩離開。他總是說不過她。
皇甫灩看著門關上後,輕輕柔撫自己的臉頰。是真嗎?她真的改變了?不過是一次假期,與那個人相處了幾天,難道真有這麼大的影響?皇甫灩搖搖頭,將那個這幾日來老是浮上心頭的臉抹去。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變化,她依舊是冷靜、理智的皇甫灩,除了媽媽、嬸嬸,這家公司,沒有什麼是值得她留戀感情的。
只是,明明是被強迫去度假的,怎麼她對那段假期有一點懷念?
電話內線響起,皇甫灩抹去多徐的思慮一專心在公事上,但接起電話後,櫃台傳話紀允倫來訪,除了令她意外,更勾起她使壞的好興致。
「阿Pan,這人從你度假那天開始,每天都來等門,不知打什麼主意。我覺得他看來不怎麼誠懇,你要見他嗎?」文翌昕接到消息馬上撥內線給她。
「見啊!我想沒什麼人是我應付不了。趁早解決他,免得一天到晚煩人。」皇甫灩按下櫃台內線,滿心期待這個工作之外的調劑。
很快的,紀允倫提著一盒紙袋推開辦公室的門,眼光直盯著她。皇甫灩見他驚艷的表情,心里一陣冷笑,但臉上卻立刻浮起艷麗動人甜美的笑靨。
「好久不見。」她的聲音甜得像糖。
「是呀!」紀允倫被她笑得心里一陣暈蕩。「躲了這麼多天,沒想到你終于願意認得我。我幫你帶了一份凱華餐廳的鮭魚沙拉、馬鈴薯冷湯,你一直喜歡吃這兩道菜。」
皇甫灩看他熱心的在一旁沙發茶幾上布置,心里一陣好笑。
「我吃過了。」她悠悠涼涼地說,頗有袖手旁觀看跳梁小丑好戲的閑情逸致。
「漢堡?漢堡怎能算是正餐?女人要懂得好好保養自己。我覺得你憔悴了許多,是不是太忙了?」紀允倫一副體貼模樣,幫她把辦公桌上剩余的漢堡、可樂收拾打包。
「你太太好嗎?我見過她幾次,她很喜歡出席義賣宴會,手筆也大,很有愛心。」她大方不客氣坐到沙發上,拿起叉子便率性的吃了起來。
「她很天真,不懂得我的辛苦。」紀允倫坐到她身邊,開始吐起苦水。「雅文是千金大小姐,從小花錢是不需要考慮的,捐款跟逛百貨公司沒有差別。我岳父寵女兒什麼都順著她,就算公司營運狀況不佳,也不允許我限制雅文的開銷。唉!有時候,更是很為難。」要一個女人傾心!首先要得到她的同情,尤其是這種委屈是因為另一個女人的錯誤。
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敵意,有時真是男人征服女人的好武器。紀允倫數年穿梭女人叢,非常了解這個道理。
「這麼痛苦,干嘛不離婚?」皇甫灩一口氣將桌上食物掃個精光,對他說什麼似是興趣缺缺可有可無的听著。
「她總是我太太,她對我不好,我卻不能對不起她。」紀允倫痛苦的凝視她,但皇甫灩機靈流盼的眼神卻不符合他的期望。她應該帶著傷感的看著他,但她表現的似乎是——很愉快?
「真偉大。」皇甫灩一臉不可思議的佩服,憐憫而且同情的說。「沒想到你這麼堅貞忠烈!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分上,也許我改天找你太太談一談,讓她改一改,也別讓你這麼痛苦。我想你太太一定也很愛你,也許她願意為你做一切犧牲呢,放心吧,你們一定會沒事的。」
紀允倫沒想到會听見她勸解,整個人傻了,支吾半天,終于說出一句謝謝。皇甫灩笑得甜美嬌艷,要他別客氣。
紀允倫清了清喉嚨,這跟他預期設定的情境完全不合,他不得不另起開頭。
「小灩,我以前很對不起你,但看到你過得這麼好,我很慚愧又放心。你今天願意見我,是不是願意原諒我呢?」
「你沒對不起我,為什麼需要原諒?」看到紀允倫瞠目結舌的蠢樣,皇甫灩十分痛快。「我還覺得應該向你道謝呢!這幾年我才開竅,原來自由自在這麼舒服,人生就是要過得痛快一點,享受自己。我這麼年輕,又漂亮,更可貴的是單身,每天光約會的邀請部推不完,整天玩宴會,比起以前孤孤單單的日子真是熱鬧了很多,而且我覺得自己愈來愈是漂亮。你說是不是?」皇甫灩別有惡意的挑眉睨他。
「這麼說好像我這幾年的自責和擔心,顯得有點多余了。」紀允倫根本沒想到皇甫灩會變得這麼犀利,難以對付。一番話,說得他背上寒毛豎立。
皇甫灩突然輕盈如鈴一串笑聲,響亂了紀允倫的冷靜思緒,目光凝滯望著不知所以笑得燦爛無比的她。
「謝謝你的午餐,我吃得很愉快,停了這麼久,我想我需要工作了,再見咯!」皇甫灩飛快按下內線請秘書文翌昕來替她送客。
紀允倫在一陣莫名其妙的懊惱挫敗情緒中被請了出去,相較于他,皇甫灩則是過了她一整個早上最愉快的一段時間,直到文翌昕送走了紀允倫回來向她報備,她嘴角濃濃的笑意都還未散去。
「這麼高興?」文翌昕當然看出她笑容里的惡作劇成分。「看來他得罪你很深。什麼淵源呢?」他狀若無意的試探。
「學生時代的蠢恩怨,不值一提,我只是拿他來殺殺時間。」皇甫灩看看手表,笑意盡斂。
「工作了。」
文翌昕看著收起好心情的她,又像帶了一層冷酷的面具,忍不住輕輕嘆口氣,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打入她心里,了解她真正的內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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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在這里。」
皇甫灩遠遠便看到袁勛麒舉著酒杯對站在酒吧門邊的她大喊,喊的她覺得幾乎酒吧里一半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令她頰邊赤艷艷地,有些困窘。但她絕不會在他面前示弱。
「早看到了,你一定要鬼叫鬼叫的嗎?」皇甫灩瞪他一眼,向吧台要了一杯馬丁尼,接著眼光便在酒吧四周掃來掃去。
袁勛麒嘖嘖出聲看她,動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對準自己,恰好正視她的白眼。「約會的時候要專心。」
「誰有空跟你約會?你答應帶我見宋先生我才來的。」她拍掉他老是不規矩放在他自己身上的手。
好不容易利用一個上午幾乎解決了一半放長假所累積下來的公文、企劃書,下午居然又接到他邀約的電話。她當然是當下一口回絕。但這狡猾的男人又利用了她的弱點,讓她不得不上鉤。不過這次在赴的前她心里已有準備,十分鐘內見不到人,她一定走人,絕不再上當。
「對我來說就是約會。你今天很漂亮,嗯!丙然純淨自然、剪裁適當的白襯衫還是最適合你。我老覺得你穿小禮服、或者套裝,好像很不舒服,眉頭皺得緊緊的。」袁勛麒眼光停留在她領口下方黑珍珠瓖鑽的薔薇別針上,她清瘦未施脂粉的薄臉趁著珍珠溫圓的光華,在吵鬧的酒吧里像浮起一輪安靜的光圈。袁勛麒第一次覺得安靜是美麗的。
「你這嘴除了說廢話,好像不太會使用其它功能。」皇甫灩一對上他就無法克制的展現毒舌本領。
對于她不甚中听的評語,袁勛麒听了也好似毫不生氣,帶著優雅微笑喝干了酒,突然伸出手指將皇甫灩薄薄兩片俏唇夾緊,惹得她眼楮幾乎瞪出火來。
「這麼漂亮的嘴唇,要好好地保養。說話這麼沒氣質,會污染它的美麗喔!」他諄諄教誨的模樣,像在對一個小孩說教,但搭在他略帶斜氣的臉上,偏偏十分的滑稽沒有說服力。
皇甫灩本來想生氣,一直瞪著他的臉卻終究忍不住笑出來,一把推開他手指,半捂著臉,笑得燦爛開朗。
「真可愛。」袁勛麒除了眼光欣賞,也不吝贊美。「你現在跟昨天在山上一樣可愛。」
「別再提了。」想起那段被拐走的假期,皇甫灩馬上收起笑臉。「人呢?你休想再騙我一次,見不到人,我馬上就走。」她背起手袋威脅他。
「听說皇甫小姐想見我。」宋廣家從吧台的酒櫃後轉出來,溫和笑容一樣的瀟灑從容。
「老家伙!筆意躲起來整我。」袁勛麒懶懶地埋怨一下。「人給你引見啦!這次不會再擺瞼色給我看吧?」趁著她的注意力放在宋廣家身上,他將身體悄悄地,不知不覺地偎近她。
皇甫灩靜靜地觀察宋廣家,她小心翼翼提醒自己,事關嬸嬸的幸福,千萬要保持清晰的思路,不要被他任何的討好言詞、動作給敷衍成功。但十分意外的發現這位中年男人身上居然有一股能讓她信服的氣質,而且令她感到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她對他實在是有意外的好感。
「宋先生是不是真心喜歡我的茵茵嬸?」最後她決定開門見山的問,心想面對這樣的人物用不著左拐右彎的刺探。
「是的。」宋廣家似乎不意外,淺淺的、和藹的微笑。「我曾經錯過她一次。現在上帝給了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而這一回,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離開身邊。」
「你很自信。但我該怎麼信任你?茵茵嬸很愛叔叔的,雖然叔叔過世了這麼久,一直也沒有改變過。叔叔生前留下的花房,這幾年她維護得就像叔叔生前一樣,有時還待在花房里對滿屋子的花說心事,想念叔叔。你有把握從一個死去的人手里將她的心搶過來嗎?」而這是皇甫灩與王令鵑期待的。
「我不必與任何人搶奪她,更不會要求她忘記令叔父。」宋廣家莞爾一笑。「活到我們這個年紀,回憶是很可貴的,尤其是曾經天真幸福的歲月。人呢!常會覺得自己多半時間里都過得不好,所以那些印象深刻的幸福記憶是很可貴的,至少會帶給人安慰的日味。我很感謝令叔父給她一段這麼美的記憶,我知道令叔父很愛她,他們的感情很好。正因為她曾經如此幸福,也一直珍惜這分幸福,所以現在的她很美,而且天真快樂,一點也沒變,就像二十年前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我打算一直珍惜她,珍惜她現在的天真,還有她過往的快樂。」
樂手吹奏小喇叭獨奏,樂曲低沉幽蕩,宋廣家成熟輕緩的感性陳述,飄搖薰然的眼光,臉上神情就像面對著心愛的女人,柔情款款。皇甫灩其實不曾預期會听見他這番誠懇的表述。她想自己不過是來要求一個保證,或者達成一項協定,以保障她最愛的茵茵嬸。但听著他成熟的感嘆,她既感激且陶醉,忍不住居然有些感傷。
「如果連年輕時候的天真幸福回憶都沒有,那麼這一輩到老,豈不是很慘?連一點值得留戀讓人珍惜的都沒有。」她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青春。
「你還這麼年輕,又漂亮,擔心什麼?想戀愛,隨時都有機會。」宋廣家有意無意的瞄向悄悄偎近皇甫灩的袁勛麒。
「這世界上好男人是很少的。嬸嬸跟媽媽是太過幸運。」當然,還有昨天才分開的凌家那群家眷。
「你身邊就有一個。」袁勛麒微笑搭上她的肩,預期中的吃了她一記白眼。
「離我遠一點。」她右肘一拐,卻被他一手抓住動彈不得。
「你真是粗魯,一天到晚對我動手動腳。」他一臉無辜的指控。
「動手動腳的是你。」既掙月兌不了,又無法封住他的胡言亂語,她只好轉頭向來廣家求助。「這人很討厭,可不可以幫我趕他走?」
宋廣家含笑看了皇甫灩一眼,笑得她心里發毛。「你真的很討厭他?」
她義無反顧的點頭。
「但是我听說你們一起度假過得很愉快。」宋廣家一臉疑惑。
袁勛麒立刻大笑出聲。「是啊!我可以作證。」
「度假歸度假。而且我又不是單獨跟他過。」皇甫灩一時間竟然有些詞窮。
「小灩……容許我這樣喊你嗎?」
皇甫灩默然頷首。
「如果不想荒廢一輩子,讓未來後悔,要試著坦率一點,不要讓過去不愉快、痛苦的記憶綁住自己。」
宋廣家微笑拍拍她肩膀後,轉人吧台里。皇甫灩望著宋廣家背影,怔怔出神。
「發生過什麼?」袁勛麒收起笑臉,正經溫柔的注視她。
「不知道你們說什麼。話談完了,我該回家了,放開吧!」皇甫灩仍推不開他。
「Whathadhappened?」他更認真的注視她,口氣是她不曾听過的嚴肅低沉。
皇甫灩別過頭去不理他。
「跟紀允倫有關,還是跟你指甲上已經洗掉的故事有關?或者,都是?」他大膽將所有疑問聯想。
「你挺會幻想的。」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幻想,要不然,要等一個心理受傷的女人治愈傷口,再接受另一段感情,要花很長時間的。」他夸張的嘆氣。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皇甫灩打定主意,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回應。
‘不如你跟我交往試試看,也許會讓你忘記過去,忘記不愉快。相信我,我很可靠的。」他似真似假的說,邊擺出一副夸張的誠懇模樣,很逗人。
「可靠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皇甫灩忍不住轉過頭對著他又帥又痞又自大的模樣挑剔一番,手指頻頻點向他胸口。
「哦!需要人證嗎?」他一臉正經往吧台那邊喊︰「小吉,這位小姐此刻需要證人,你願不願意馬上對上帝發誓,我是一個本性樸實、善良,絕對可以信賴的可靠男人?」
吧台里正在調酒的小吉聞言馬上放下酒杯,舉起右手大聲發誓,袁勛麒則得意的望著皇甫灩。
「狐群狗黨,不足為信。」雖然心里拼命克制回應的念頭,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與他社一杠。
「狐狸也要有狐狸格,才交得上狗朋友,是不是?」他一點也不介意她說話刁鑽,她能對他說的話有回應,已經讓他覺得足夠。至少,不再那麼冷冰冰。
「你根本只是貪得無厭的,連狐狸都比不上。」
「on!no,你誤會我了。」他舉起手指輕搖。「我是,但我是很容易滿足的。我記得上次只偷到一個吻,接下來啥事都沒做了。是不是?」
「你還想做什麼?」她凶巴巴的端起酒杯,做撥出去的預備動作。「是不是上一回的巴掌還不夠讓你清醒?」
袁勛麒皮懶的直朝她笑,十分欣賞她被逗起來後活潑的眼光,生氣時生動的表情。不過好興致沒能持續很久,他眼角余光瞄見門口一道人影,覺得十分掃興。
皇甫灩也敏感的發現他沉下來的眼光,回頭去看,跟著嘆了口氣。
‘小灩,跟袁先生談生意嗎?吃飯沒有?」紀允倫熟捻的走到皇甫灩身邊,一副親近的模樣。
「朋友啊?」袁勛麒則老實不客氣的將頭靠在皇甫灩肩上。下馬威的示範法則,他一點也不陌生。
「很久以前的,六、七年沒見了。」她不但沒推開袁勛麒,還將手輕輕擱在他綿密芳香帥氣的頭發上。
當日之內第二度見到紀允倫,令她感覺非常不耐煩,而且很累,已沒有心思和他瞎扯。
紀允倫臉上熱辣辣地,但強把怒氣壓下去。「我有話跟你說,出來一下。」
「但我還沒介紹我的新男友,阿BEN,袁勛麒先生。你一定認識吧?商界里大概不會有人不認得他,也許這個國家也很少人會不認識他,他太有錢了。」
皇甫灩對袁勛麒裝出一副親熱表情,還熱情的鉤住他手臂。袁勛麒很有默契的搭配她演出,冷眼旁觀的他,不但觀看她演出,也在觀看她的感情、她的過去。
「我想了一個下午,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有話要跟你說。」紀允倫避重就輕。
「我男朋友在這,我想他不喜歡我跟別的男人出去。」她用手指輕刮他面頰。袁勛麒則回以帥帥懶懶的微笑。
袁勛麒魅力十足的邪俊外表已帶給紀允倫很大壓力,加上這麼一笑,紀允倫居然有些自慚形穢。一般來說,他也算長得不錯,只是年近三十,富裕的這五六年又酒色不禁,不免在身型和外表上都有些老態和憔悴。反觀袁勛麒,三十剛剛出頭,在身體狀態與外表上,卻像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這里是公共場所,你的行為太隨便了?我記得從前你很天真可愛,雖然太過保守古板,但至少懂得矜持。」紀允倫終究壓抑不住被輕視和比較之下的窩囊。
「跟男朋友親熱叫隨便?」皇甫灩斥之以鼻。「你從前不是想得很?難道一個人老了,就會開始變得清心寡欲?我只听過老不修,沒听說過人老了會比較不這種說法。」
紀允倫變了變臉色,突然深吸一口氣,既感性又慈悲的望著她。「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傳你?他們說這個商界沒上過你的男人大概找不出幾個。你知道我多心痛?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只是生我的氣。」
皇甫灩翻了翻白眼,正想反嘴,袁勛麒突然哈哈大笑,她奇怪的看著他,不知他想干什麼,但靜觀其變。
紀允倫羞怒交錯,臉色脹紅。
袁勛麒攬住皇甫灩,打了個呵欠。「阿Pan,這是你前男友?你以俞會不會眼光太差?找了一個有羅嗦老頭個性的男人來談戀愛?」
皇甫灩看著紀允倫臉色更差,嬌艷一笑。「不是呀?他以前挺前衛,不知道是不是結婚讓人老化得快,幾年不見。最近才見面,他就變得這麼像老頭。看起來是不是比宋先生還老?」
紀允倫畢竟是一個中小企業的高級主管,被他倆接連的奚落面子上十分掛不住,卻又不好發作,因為這兩個人目前都不能得罪,禁忍不住也只得咬牙忍氣,默默離開。
「其實我們不是沒有重新來過的可能。」
皇甫灩羞辱夠了,突然又在紀允倫離開前放下這句話,不但紀允倫驚訝,連袁勛麒都放開了攬住她的手,帶著研究的眼神看她。
「我從不不介意你有太太,我想你對婚姻也不見得有多在意吧?」皇甫灩走到紀允倫面前,犀利目光盯著他轉,壓低聲音說。
紀允倫默然。
「但是,你必須記住。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由我主動,我想見你就見你,我不想見你,你也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別想教我什麼道理,也別跟我兜圈子、耍心機。我的生活、我的人,不是你可以干涉的。怎麼樣?玩得起嗎?玩得起就乖乖等我的電話,不要隨便的跑來煩我。」皇甫灩巧笑倩兮,媚媚地長眉挑起。
紀允倫心里撲跳,在她近距離的注視體竟綿綿地發熱。面對這樣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棄,而且在袁勛麒面前,不知怎地,他有種勝利的虛榮感。他悄悄遞出名片,但皇甫灩沒有收,瞅著他一笑,讓他尷尬的收回名片。
「我自然找得到你。」
紀允倫忐忑懷疑的離去,皇甫灩回到吧台上握著酒杯,唇邊帶著惡作劇成功的笑意。
「無論如何,你應該想想他的太太。」袁勛麒收起了微笑,冷靜的看她。
「是嗎?你每交一個新的女朋友都會先想想他們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對于袁勛麒撲朔迷離的風流情史,她也曾略有所聞。
「我們動機不同,我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才會展開追求。而且如果她們非常愛自己的男人,那些男人也很愛她們一我就不會介人。你不愛他,只是恨他。據我所知,在社交場合很活躍的紀太太非常深愛她的丈夫,雖然有點愚蠢,但我心疼一個很願意付出愛情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個混蛋,如果因為我而導致紀太太認清紀允倫,我覺得是件好事。」皇甫灩冷哼。
「是嗎?你對紀太太不帶一點恨意?小心玩出問題。」袁勛麒機敏無比的注視她。
「謝謝關心。我想我的事自己可以處理。」皇甫灩留下酒錢離開。
皇甫灩一離開,宋廣家便從酒櫃後的房間走出來。宋廣家替低頭沉默的袁勛麒再斟上一點威士忌。
「那個姓紀的看起來心術不正,我怕他使手段對小灩不利。我拜托你一件事,照顧她。」
「不必你開口,我一定會照顧她。但我一定要查出來姓紀的跟她發生過什麼事?季女士沒提過嗎?」
「既然你問了,我當然幫你查。但從茵茵那里,問不出所以,皇甫家的人不會把太痛苦的事告訴茵茵。我想我會找小灩的媽媽談一談。」
「謝了!」袁勛麒喝盡杯底的酒,拍拍宋廣家肩膀。「我走了。」
走出「騎士聯盟」,一陣涼風讓袁勛麒酒熱的面頰微微發涼。對著夜燈燦爛的街道,他長長吐了口氣,又想起六年前那個寒冷的聖誕夜。
他不會只靠家廣家來幫他。他相信六年前那個聖誕夜發生的事,一定對皇甫灩產生了極深的影響,他一定要完完全全的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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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贊成,這樣太冒險了。我們這段時間全力擴充企業體,好不容易建立起規模,你竟然想放出資金吃緊的消息?讓股票跌價,我們有可能因此一撅不振。」文里昕像看怪物一樣盯著皇甫灩。
「是冒險了一點,但我覺得這是將那些老家伙趕出寰宇的好機會。」皇甫灩雖然有點擔心,但很有自信。
自從與紀允倫巧遇,而他又自己找上門以後,她一直考慮該怎麼給這個不知羞恥的混蛋一個徹底的教訓。經過幾天的考慮,恰巧那些老股東又為了寰宇和袁勛麒的報社合並合作案鬧上門,指責她不懂得利用籌碼向袁勛麒多要點錢。
只不過是給了一套書的版權而已,並不是很重要的企劃過失。她很清楚那些老家伙找機會宣威的心理,然而她也很不耐煩。如果可以利用他們的貪心和沒良心,將這些老東西的股份完全收回,就算有點冒險,她都覺得值得。
「阿Pan,不要就為了幾個討厭鬼,拿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心血來賭注。」文翌昕不期望皇甫灩收回念頭。她一向固執,下定了決心,就會非常堅持。他只希望她听他幾句後,能多一些小心。
「不會有事的,照我的話去做吧!」皇甫灩堅決的說。
直到文翌昕出去,她才卸下強硬的姿態。對于文翌昕出的問題,她當然也幾經考慮,但她對自己有信心,而且必須嘗試。
為了進行下一步,她打電話約紀允倫,听到電話里他略帶興奮與期待的聲音,她暗里好笑。
他們約在凱華餐廳喝下午茶。紀允倫這凱子為了討她歡心,讓她挑餐廳,她當然老實不客氣的海削他頓。
罷走出停車場的電梯,皇甫灩意外看到袁勛麒等在她車前。
「我有約會。請長話短說。」基于他對並購出版社一事退讓,讓她順利的接手,她選擇給他一個微笑。
「真巧!我繞過來想找你喝咖啡。一起吧!「袁勛麒半倚著車蓋,雙手插口袋里,不羈的及肩卷發輕飄,爽颯的豐采像個賽車少年。
「這是私人約會,恕我不能請你相陪。改天再約你吧!」她繞過他去開車門。袁勛麒卻抓住她的手,她回頭看他,想掙開但掙月兌不掉。
「我送你。」
「我自己有車。」
袁勛麒淺淺一笑後,莫測高深的注視她,看得她心里不舒服。
「你約了紀允倫?想報復他嗎?」
皇甫灩揚眉一瞪,冷冷一笑。「你的聯想力真豐富。」
「我不反對你整他,不過他很狡猾,在商場上這麼多年,他不只是你前幾天看到的蠢樣,也不是六年前的紀允倫比得上的。你真的有自信?」
「你調查我?」皇甫灩怒氣沖沖,用力甩掉他緊握的手。
「我想了解你。因為你看起來非常不快樂,心底像藏著一個痛苦的秘密。既然我決定要愛你,當然要查清楚是什麼讓你這麼不快樂了。是不是?」面對她的怒氣,袁勛麒好像更開心,因此笑得十分瀟灑。
而事實上也是。他寧願看她對目己怒罵,也不願對著她客氣的假笑。
「你怎麼查到的?」皇甫灩隔開與他的距離,全身都像處在防備的警戒狀態。
「不難。」袁勛麒故意靠近她。「老宋告訴我你媽媽。嬸嬸都知道你失戀,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而那個男人的確是紀允倫,還在你父親手下做過事。既然知道他在哪做事,查起來就不難了,只要找人問問紀先生從前的同事,他怎麼跳槽、怎麼忘恩負義、怎麼拜金,都一清二楚了。」
唉!少女情懷。愛得深,所以跌得痛。袁勛麒暗里搖搖頭。其實失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特別是為了一個混蛋,實在沒必要搞得自己幾年里痛苦萬分。
「你覺得我很蠢嗎?」皇甫灩听完他一串話,不怒反笑。
袁勛麒淺淺一笑,不回答。
「我也覺得自己很蠢。論長相,他不出色;論才華,他更差,根本是個草包。但我當年是很愛他,愛得死心塌地、是非不分。他離開我,我當然恨他。不過,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愚蠢、死心眼,看不透一個披了羊皮裝好人的混蛋。我本來是不想找他麻煩的,自從分手以後,我根本當他是陌生人,但他自己找上門來讓我要,我沒道理不玩。是不是?」她一古腦說完,才猛然驚覺自己說得太多。她從未對人說起自己這一段心事,今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就這麼自然的對他吐露。說完,她有點懊惱。
「讓我插一手,我們合作?」
「你跟他有過節?」
袁勛麒微笑搖頭。「反正都是玩,多一個人也無所謂吧?」
皇甫灩看著他,思前想後,突然明白了他不過是假借名目,想幫自己。「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應付得很好,不需要幫忙。」
「看在我把出版社讓給你的分上也不行了?」
皇甫灩一臉為難,袁勛麒嘆口氣拍拍車蓋。
「好吧!那讓我送你一程可以嗎?」再說下去,可能讓她躲得更厲害,他只好退一步。
皇甫灩不好拒絕,只好接受。「只能送到門口。」
「當然。」
一路上皇甫灩很擔心袁勛麒會不守信用跟進餐廳,幸好一到餐廳門口,他很紳士地扶她下車後便開車離去。看著他的車離開,她感到一陣放松,卻也若有所失。
今天的她依然穿著上班的標準打扮,一件細肩帶的性感小洋裝,外罩絲質小斗篷。艷光照人的她,整理心情赴約,一進入餐廳,就引來大半男人欣賞的眼光,連帶位服務生的眼光都特別殷勤。
紀允倫早在位置上等候,當他起身等待皇甫灩入位那一刻,看見所有男人羨慕的眼光集中在他身上,感覺分外驕傲。
皇甫灩一坐下,老實不客氣點了一壺特產的新鮮大吉嶺、幾份維也納宮廷蛋糕。
「臨時約你出來,不妨礙你做事吧?」話說得客氣,但她心里可沒有半分歉意。
「完全沒有妨礙,我很高興再見到你。」紀允倫完全不掩飾對她身材與裝扮的欣賞,若有所圖的眼光直繞著她身上溜。
即使對著他不禮貌的眼楮,她心里也很明白那雙賊眼里想些什麼,但仍是笑得嬌艷自若。
「第一次約會,你想到帶我去哪里玩嗎?」
「約會?現在嗎?我傍晚有會要開。」紀允倫愣了愣,無法會意。
「是嗎?」
皇甫灩略微皺眉,果然紀允倫馬上大感不安。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延期。」
皇甫灩間言馬上笑靨燦開,艷麗得讓紀允倫離不開眼光。
「你真是體貼。那麼喝完午茶,我們上山去吃晚飯吧!我想吃點清粥小菜,看看夜景。你……抽得出身嗎?」
「當然不會沒時間。」紀允倫沒想到她的態度轉變得這麼快,暗地為自己這段時間苦苦等候電話感到值得。別說只是吃飯、看夜景,就算要他陪著去國外旅行,他也得想出方法騙過他老婆。
是好的開始嗎?皇甫灩看著紀允倫欣然上鉤的蠢樣,不知怎地,心里不如預期的涌上復仇的快感。曾經她恨眼前的混蛋,恨得夜夜失眠,直想沖動的做傻事;也在夢里作過幾百次看到他悔恨的蠢樣,看他有朝一日對她言听計從,像只听信的小狽,忙她驅使。但落實到現實里,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些空蕩。
扮狐狸精勾引男人她做慣了,但沒有一次這麼不踏實。究竟是什麼原因?是她計劃得太危險了,還是……
皇甫灩心里驀然浮出一張令她不安的瞼,一張邪邪懶懶,卻又好看得讓人失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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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上望下,台北盆地的夜街美得像聚集了一整盆亮麗的珍珠,璀璨耀目。皇甫灩端著淺碟,淺碟里是溫熱的清酒,搭配清淡的腌山菜。這家日式料亭臨山而蓋,窗外就是懸空的山崖,與一整個盆地的燈光。近年來,半夜加完班,她常一個人到這里,看燈光,靜一靜。
這幾年她都無所謂快不快樂,反正只是忙,為了把家業拿回來,為了替自己贖罪,為了對父親的愧疚,拼了命的工作。有時覺得忙過頭,上山來看看,疲倦會少一些。很多自己心里的感受,她不敢想,也不敢太陷溺,只能稍稍放任自己在這個地方暫時憂郁。
紀允倫坐在她對面,面臨她一上山之後就陷入沉靜緘默的表現,他顯得不知所措,只好拼命吃菜、喝酒。
「有什麼心事嗎?可以告訴我,看看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第三次了,紀允倫其實有點不耐煩。未免太過羅嗦,他每隔十五分鐘問她一次,但變得陰陽怪氣的皇甫灩,連一點回應都沒有。他一直捺著性子,勉強壓住不耐煩。若換做他老婆,他早翻瞼了。
皇甫灩覺得吊夠他胃口了,淡淡笑了笑,將漫飄的思緒收回來應付他。
「你覺得我現在過得怎麼樣?」
「不錯吧!事業成功,愛情順利。至少比起我這個老社會,你的成績好得嚇死人。」
這倒不是奉承的話。紀允倫自與她相遇之後,曾經好好地對她的事業歷程調查了一番,除了那些似真似假,多得讓人霧里看花的緋聞,她重新創立寰宇的過程精彩成功得讓他眼紅。
「那些都是表面。外面人都只看的到風光,怎麼看得到我的苦處。為了擴充公司,我借貸了很多錢。最近市場景氣不好,資金有點調不過來。支票又快到期了,我真的很煩。所以找你上山喝喝酒,算是解悶。」皇甫灩黯然的說。
「開公司總是這樣,熬一熬就過去了。別擔心。」紀允倫漫不在意的順回安慰她。她有困難?如果是真的困難就好了。紀允倫不由得希望這是一個大機會。
皇甫灩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著急的抓住他的手。「今天我跟你說的,千萬別說出去。我怕公司里那群老家伙會趁機把股權賣給別人,到時候寰宇就真的垮了。我花了六年的心血,絕對不可以垮台的。知道嗎?」
紀允倫微笑保證︰「我是這種人嗎?我很有商業道德,一定守口如瓶。」
皇甫灩看來好似放下心,抽回手,繼續看著窗外。
「你找我陪你,就因為心煩?」
「還需要其它理由嗎?」
「我們的包廂這麼隱密,你不怕我亂來,就這麼的信任我?」紀允化靠著窗框。兩人的倒影在黑夜的窗片上看來非常親近,紀允倫看著有些陶陶然,他心里最幻想的,當然還是當前美色。
「怕我還帶你來?」皇甫灩挑眉微笑。話雖說得輕松,但她暗自戒備,手悄悄地放在桌子底下的喚人鈴上。
苞個浪蕩風流的男人上山吃飯,她當然會有一點防範。
「因為我們交情非常。最了解你的是我,而能明白我的也只有你。」紀允倫悄悄移近她,再次按住她的手。
「我們各有男人女人在身邊,你這樣說,會不會太對不起別人了?」男人看得多,話說不到十句便想著調情的,比比皆是。在皇甫灩眼里,紀允倫算是色心重而色膽小的。熬了近一個鐘頭,才敢放肆。
「不是每個在身邊的人,都能夠了解我們。只有命中注定的,才會有這種默契。」紀允倫深情注視皇甫灩,情意綿綿。
「我們已經分過手。當然是沒有默契,才會分手的。不然,干嘛你當年會甩掉我?」她不輕不重的戳了他一下。
「因為曾經分離過,所以才更懂得彼此。」紀允倫也接招得很快。
皇甫灩低下頭,考慮該怎麼擺月兌他。目的已經達到,她懶得跟他耗時間,何況——
而就在她低頭微微沉思的時候,紀允倫身手矯健的移到她身邊,將她因在桌椅與窗台之間。她在一瞬間感覺他接近,但沒來得及避開,只好靜觀其變,沒麼表情的抬起頭望他。
「離開你是不得已,當年的決定,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愈靠近她,紀允化心跳就愈快。聞到她身上芳馥的神秘香味,更是心族蕩漾。
「意思是你很愛我咯?」看著他瞳孔顏色漸深,神態漸痴迷,仿佛陷入迷醉。皇甫灩悄悄按下喚人鈴,以防萬一。
「我當然愛你。」
他將唇湊上去,皇甫灩皺眉擋住。「話都沒說幾句,就動手動腳。如果真的愛我,應該多了解我一點吧!難道你不想知道,當年被你甩了的我,日子過得多痛苦?或者,我嘴上雖說已經不介意,但現在倒底還恨你多少?」
「言語是沒有意義的。我知道你受的苦,所以我現在來補償你。」
他拿住她雙手,準備強吻。皇甫灩抬起右膝,準備給他來個致命的重擊。
「砰」地一聲,門被撞開了。紀允倫與皇甫灩都看向門口,門邊站著目光里殺氣銳利的袁勛麒。
紀允倫頓時不知所措,皇甫灩卻反應得很快。
「你來啦!」擺出一張甜蜜而釋然的笑臉。事實上,她也覺得很奇怪,他怎麼會在這里?
「紀先生的手是不是讓你很不愉快?」袁勛麒直盯著紀允倫不規矩的手,眼光狠得就像要在上面釘出洞來。
紀允倫趕緊放開雙手,向外挪開。袁勛麒學過武術的身手,他略有所聞,既然偷情被抓,他還是老實點,免得挨上一頓冤打。
皇甫灩趁機離開紀允化身邊,站到袁勛麒身後,只探出一顆頭,瞪著紀允倫。
「我要跟你說的話都說完了,請記得我們的約定。你走吧!」
袁勛麒反手抱住皇甫灩,手掌一攤,讓出門口,請紀允化走人。
看著紀允倫模模鼻子走人後,皇甫灩馬上把袁勛麒推開,指控他︰「你竟然跟蹤我!」
「幸好我跟蹤你,不然你就真的被吞下去了。」袁勛麒在桌邊坐下,竟直接拿起酒瓶就口喝起來,而且酒一入口就直皺眉頭。「什麼東西?這麼甜?」
「清酒啊!甭陋寡聞的外國人。」真浪費!皇甫灩搶回酒瓶,坐在他對面,看看瓶口,可惜里面還有半瓶酒,現在只能倒掉。
「原來你喜歡喝這種東西?那這碟又是什麼?」這回他拿起筷子在盤子里亂翻,活像個沒教養的壞小孩。
皇甫灩皺眉想頂嘴,轉念一想,不能讓他如此狡猾的轉移注意力。「謝謝你及時出現,英雄救美。現在問題解決,是不是可以請你留給我個人空間?」
「不行!救人當然要有報酬,我還沒向你要。」他竟拿起皇甫灩的筷子,開始夾東西吃。
皇甫灩淺淺一笑。「那麼你想要什麼禮物?」
「你。」他拋下筷子,帶著深情的注視她。
「原來是正宗趕走了黃鼠狼。搞了半天,我還是叼在狼嘴上的肉。」皇甫灩板起面孔。
「怎麼你曾經很放心我?很信任我?」袁勛麒突然眼楮一亮,像個剛剛被稱贊的好孩子。「其實你也開始有點喜歡我了,對不對?」
「外國人果然自戀。」皇甫灩閉起眼,別開頭,沒發現又被他轉移話題了。
「我知道你喜歡我,不然剛剛干嘛躲在我背後?」袁勛麒移到她身邊。「老實說,你剛剛躲在我背後的樣子很可愛,就像個小女孩。」
「你想太多了,外國人!中國女孩子在這種場合,通常會偽裝成弱者,好讓自己省點力氣,讓別人來解決問題。這只是偷懶,跟個人感情完全無關。」她點點他胸前,凶巴巴的說。
「我不在乎。」袁勛麒賴皮一笑。「我只在乎你欠我一次。現在,我要你付現。」他指指自己的嘴唇。「來一下吧!當作我關心你的回報,如何?」
「無賴!」皇甫灩臉一紅。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很難對他生氣。
「我天生熱情而且直接。」他又指指自己的臉頰。「不敢親嘴,親親臉頰可以吧!」
一番歪辯,被他東拐西歪亂說一通,皇甫灩居然也覺得合情合理。
欠他人情是真的;他的追求看來還滿有誠意,親一下臉,想想也不過分。于是,她瞪了他一眼,慢慢把唇湊過去。
接觸到他面頰的前刻,她將眼楮閉起來,隱隱然居然有些緊張。他身上的香味刺激她的嗅覺,令她不自禁從腳底發熱起來,她感覺心跳加快,手腳有點發麻。
只是親親臉頰而已!吧什麼緊張?她心里咒罵自己沒用,咬牙用力親下去。
但她觸踫的竟是完全不同的熾熱綿軟,並且像一個漩渦的中心,引起她一陣發暈。她睜開眼楮,驀然發現與他四目相對,驚然一驚,推開他。
「又耍詐?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老實的時候?」她故意抹抹嘴唇,斜眼瞪他。
「我最老實不過了!」他一副大受冤屈的無辜。「想親你就親你,不是很老實嗎?」
她兩眼一翻,把他推得更遠站起來。
「干什麼?說不過我想逃嗎?」他當然粘在她身後。
「我發現跟你說話,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一件事。我要回家了,別再跟著我,警告你!」她忽然定止,怒氣沖沖的朝他吼,吼完就真的像逃難一樣飛奔去開車。
由于逃得太快,又太過生氣,她沒發現站在原地看著她狂吼大怒的袁勛麒始終掛著欣賞的笑瞼。甚至在她開車離去後,還滿足的嘆了口氣,似乎是回味方才那個匆匆忙忙的吻,又或者,因為他們言談里愈來愈親密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