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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戀情曲 第十章

送走了燕騰風,濃情蜜意的生活過了半個多月。曲鉸楚的身體一天好似一天,憔悴的臉色早被煥發的神采給取代,比之過去他多了一份滿足,也多了一份生氣。他不再是沉潛的溫和,全身散發著的是旬陽般的暖意。

風戀荷也變了。她變得快樂自信,那曾經佔據她眼底眉間的輕愁早已不見蹤影,換上的是奪目的光彩。曾經蒼白的臉頰染上豐潤的淡紅,唇角的笑意沒有斷過,荷莊里不時听到她清脆的笑聲和慧點的戲語。

燕騰風來訪過乓,曲鉸楚開始留心京城和朝廷的動態,他知道奪位之事已如箭在弦上,而他設法想盡量置身事外,就在他開始準備,也就在老駱郭龍向他報告小城里來了許多可疑之人時,荷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長公主燕蘭玉。

當她一身縞素,神情陰沉地來看荷莊時,所有的人都沉下了臉。

苞著她的有五名小婢和十二名僕役。看來,四年來雖然曲鉸楚已不再為官為將,但她的揮霍習慣並沒有改變。

曲鉸楚和風戀荷在大廳上迎接她,燕蘭玉恨恨地瞪著風戀荷,看都不看她奉上的粹雪,只冷冷說了一句︰「你還真會撿高枝爬呀。」隨即她把茅頭對準了曲鉸楚︰「你要成親竟也不通知為娘,這唯道是你作兒子的孝道?婚姻大事當由父母作主,你連這點禮都不懂!"

曲鉸楚笑了笑,母親的勢利與苛求,對他都再也沒有影響了,有的只是淡淡遺憾。

「母親遠道而來,所為何事?"他不意外母親會知道他成親的事,既然燕騰風都知道了,皇帝也不可能置若罔聞。

燕蘭玉冷冷道︰「我要見自己的兒子,難道還要有理由?"

曲鉸楚微微一笑︰「窮鄉僻壤,沒什麼好觀賞的。母親若不嫌棄就在這里小住幾日吧。晚上我在小廳設宴替娘接風洗塵。」他心想要是跟大伙兒一塊用餐,只怕最後軍兒不先翻臉,衛子喬也肯定把燕蘭玉氣得七竅生煙。

燕蘭玉「哼」了一聲,瞥了風戀荷一眼︰「我可不跟這賤丫頭一起用餐。」

曲鉸楚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自然是跟我一起用餐。」

燕蘭玉柳眉一揚便要發怒,但又忍了下來,站起身道︰「我累了!"

風戀荷心知自己多說一句話,便是多制造一點紛爭,于是她沒接口只是眼望著丈夫。

曲鉸楚明白她的顧忌,對她微微一笑,道︰「駱嫂子,麻煩你帶長公主去她的房間。」駱嫂子一臉不豫。她以前曾在曲府住餅一段時間,吃了燕蘭玉不少苦頭。她對著燕蘭玉冷冷道︰「長公主請。」也不等人,逕自往前走。燕蘭玉眼看要勃然大怒,但又忍了下來。

風戀荷直到人都走光了,她才走到曲鉸楚的身邊,悄聲道︰「鉸楚,你娘不太對勁。

像她那樣的脾氣竟能忍著都沒發作,也沒對我發飆,看來她來的這件事並不單純。」

曲鉸楚嘆口氣︰「沒錯。希望她只是因為在京城不得意,來叫我幫她的。」

風戀荷伸出縴白的手指戳戳他的胸,半開玩笑地道︰「曲大爺,如果她為了求人就會低聲下氣,就不是堂堂燕國的長公主了!你在作夢哦。」曲鉸楚一笑,嘆口氣︰「你說的沒錯。」風戀荷知道他心里其實並不好受,正準備轉移話題。

「那勢利女人又來找什碴了?"兩人轉過頭,就見衛子喬一臉嫌惡地走進大廳︰「燕騰風前腳才走,長公主後腳就來,沒這麼巧吧。」

曲鉸楚嘆了口氣︰「只怕是來替皇帝作說客的。」衛子喬「哼」了一聲︰「那狗皇帝殺不了你,又想攏絡你了?我看是因為最近局勢燕騰風漸漸佔了上風,萬一你倒向齊王他就玩完了,所以才又來打你的主意吧。」

曲鉸楚眉心微皺:"燕騰風來荷莊一事,只怕讓皇帝寢食難安吧。其實我根本不想介入這件事……」

衛子喬冷笑道︰「誰相信你呀?大嫂之前不也說了,朝里那票人想的都是爭權奪利,你清高,誰信呀?只會覺得你是另有所圖而已。」

曲鉸楚沉默不語,風戀荷也嘆了口氣,悄悄握住他的手。

衛子喬走到曲鉸楚身邊,低聲道︰「老大,不如早點兒跑路吧。反正左右都是要走人的,就早點跑吧。讓荷莊來個壽終正寢,叫他們找也找不到!"

曲鉸楚點點頭︰「你叫他們動作快點。」

衛子喬「啪」地一聲,把扇子合起來,邪邪笑道︰「交給我吧。那個狗皇帝,我等著看他沒戲唱。」

接風宴在冷淡的氣氛中匆匆結束。燕蘭玉不屑地瞪了風戀荷一眼,對曲鉸楚道︰「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

曲鉸楚淡淡道︰「我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戀荷。」

燕蘭玉怒道︰「那是你的事。我可沒有承認她!"說著調頭走了出大廳。風戀荷伸伸舌頭,輕笑道︰「你去吧,別讓她又不小心失了身份,大吼大叫的。」曲鉸楚苦笑了一下,握了握風戀荷的手,跟著燕蘭玉走進她住的客房。

一走進房間,曲鉸楚就在心里嘆了口氣。原本樸素的房間早被燕蘭玉的奴婢們弄得碧麗堂皇,想必自從他離開曲府後,她又恢復了原來的擺設生活。

不過,那都與他無關了。

燕蘭玉坐在小婢們墊著軟呢的椅子上,示意叫婢女們倒了兩杯酒,她舉起一杯,冷笑道︰「恭喜你大婚呀!"

曲鉸楚拿起酒杯︰「多謝母親。」說著,一飲而盡。

燕蘭玉只嗅了嗅酒香,然後冷冷道︰「我來叫你回去的。」

曲鉸楚平靜地道︰「不可能。」

燕蘭玉怒道︰「皇上說了,只要你回去,官復原職一切照舊,皇上寬宏大量,不計較你一聲不響掛冠而去的罪名,你還不識好歹?"

曲鉸楚淡淡道︰「事情沒母親想的那麼容易……」突然,他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伸手按住心口,只覺得氣血不穩,像是……

他霍地站起,椅子翻倒在地。他一手扶著桌沿,不可置信地瞪著燕蘭玉︰「你……下毒……」

門外衛子喬和風戀荷等人都在,听到椅子翻倒的聲音,衛子喬二話不說推開門,就看見曲鉸楚手撫著胸,臉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風戀荷嚇得沖到他身邊︰「怎麼了?"

曲鉸楚瞪著燕蘭玉,心痛地道︰「為什麼?皇帝給你什麼好處,讓你來下毒害我?"

此言一出,風戀荷的臉色慘白,緊緊抓住了丈夫的手臂,衛子喬和鐵烈等人發出狂怒的喝罵,鐵烈幾乎立刻就要沖上前串了燕蘭玉。燕蘭玉不禁怕了,她站起身踉嗆地退到床邊,強自維持高傲的神情道︰「皇上怕你不識好歹,不肯回京。你只要回京,向皇上陪個罪,皇上就會給你解藥,一切照舊,豈不是好?"

曲鉸楚心冷了,他雖然早對母親死了心,但卻從來沒想過母親竟會下手加害自己。原來母親不只是不愛他,把他當成得取榮華富貴的工具,甚至連他的命都毫不在意。

他淡淡道︰「我絕不會回京任皇帝宰割的。」說完,他扶著風戀荷的肩轉身而去。燕蘭玉的臉色微微發青︰「你不回去,就是死路一條!你想作叛徒嗎?皇上給你思典,你就該叩首謝恩!"

鐵烈怒吼道︰「叩你個頭!那狗皇帝說話像放屁,誰要听他的?"

燕蘭玉嘶聲道︰「你大逆不道!曲鉸楚,你一定要回去。不回去,你就只有一個月可活!我叫你回去,你敢不听娘的話?"她不能讓曲鉸楚死!曲鉸楚一死,她的榮華富貴就全都沒了。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風戀荷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眼神冰冷地望著她,燕蘭玉一向沒把她放在眼里過,這時卻不禁縮瑟了一下。風戀荷沒說話,頭也不回地扶著曲鉸楚走了。

衛子喬瞪著燕蘭玉,冷冷地道︰「來人,把這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給扔了,把這些僕人全給關到牢里去。派人守住這里,不準燕蘭玉踏出房間一步。」

燕蘭玉全身顫抖︰「你敢對我無禮?我是堂堂燕國的長公主!"

衛子喬冷冷嘲笑道︰「很好,你可以去皇上跟前撒嬌發癲,只要你能活走著出這房門一步。」他不再理會無風度的燕蘭玉,任老駱等人粗暴地在屋里抓人丟東西。他拿著酒壺和酒杯,急速地奔往曲鉸楚的新房。

新房里,軍兒、星兒和陳大夫父子都在,風戀荷站在曲鉸楚身後,雙手緊握著他的肩。衛子喬把酒壺遞給大夫︰「這是毒酒。」

陳大夫打開酒壺蓋子聞了聞,又用手指點了些酒嘗了嘗,臉色變白︰「這似乎是‘穿心絞’。‘穿心絞’有十種配方,不是原下毒者,無人知曉解藥如何配制。」

風戀荷身子一晃,靠在曲鉸楚的背上,輕聲道︰「你的意思是……」

陳大夫痛切地道︰「請恕老夫無能為力,莊主還是快找下毒人要緊。」

衛子喬怒氣如狂︰「那個狗皇帝!我要把他千刀萬剜!"說著,轉頭向曲鉸楚道︰

「老大,你還是回京去吧。等他給了你解藥,咱們就殺了他!這次再也沒什麼情面好講了!"

曲鉸楚握住風戀荷的手,沉聲道︰「你覺得皇帝會守諾言嗎?"登時,衛子喬住了口臉色鐵青。而站在曲鉸楚背後的風戀荷面色慘白。他們的心里都知道,曲鉸楚沒有說錯。

曲鉸楚道︰「我不會回去向他搖尾乞憐的。」他向衛子喬道︰「讓我靜靜。」

衛子喬許多話哽在喉中,卻說不出口。難道他們窮心盡力,好不容易救回了老大的命,就又要這樣前功盡棄?才不到一個月的好日子……他不甘心!

他默默把所有人帶出房間,只留下曲鉸楚與風戀荷。

曲鉸楚拉著風戀荷坐在自己懷中,輕撫著她微微顫抖的背,輕聲道︰「你會怪我嗎?"

風戀荷緊摟著丈夫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她怎能忍受讓這個溫暖的胸膛變得冰冷?讓這個心跳消失?

「真的……沒有別的方法可想嗎?"

曲鉸楚沉默半晌,把臉埋進她涼涼的發絲里,低聲道:"我如果回京,皇帝一定會逼我去,對付燕騰風,且不論他曾救過你,就算我真要對付他,絕不是一時三刻就能解決的事,這點皇帝最清楚,他沒有護身符在手上,怎麼可能輕易給我解藥?說穿了,他沒有立刻殺我,不過是想看我求他!看我受折磨,報復我不服從他。」而且,他已曾狠狠地折磨了他四年了。他在心里自語。

但如果他有了個護身符呢?風戀荷在心中想著。

曲鉸楚吻著她的發,他說過要守護她一輩子的……沒想到

「你就連試一下也不試?真的一點方法也沒有?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想想辦法。」她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對不起,真的是……無法可想。」也許只有一個方法,但那唯一可能的方法……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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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決定了?"

「不要恨我,戀荷。」

風戀荷抬起頭,她的眼中噙著淚,但神情卻很堅強,沒有他以為可能會有的崩潰。她輕輕撫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我知道不論你作什麼都是為我好,我是你的妻子,我尊重你的決定。」她輕吻著他,一滴淚水落在他的唇上,咸的。

曲鉸楚緊緊抱住她,兩人的唇和著淚,貼緊在一塊兒。

深夜,曲鉸楚服下藥睡了後,風戀荷走出了房門往廚房走去,不意外地發現衛子喬和鐵烈等人都在廳上等著,看到她來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周二急問︰「你說服爺上京了嗎?"

風戀荷搖搖頭︰「他心意已決,我尊重他的決定。」

鐵烈看著她平靜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吼道︰「你有沒有搞錯?這樣的話老大只有死路一條!你會不會是腦袋壞了!"

老駱怒道︰「可你難道要老大回去受那狗皇帝的侮辱?你真以為那狗皇帝會給解藥!"

鐵烈狂吼一聲︰「老子這次一定要剝了那狗皇帝的皮!不,老子現在就去剝了那老太婆的皮!"

貝彥叫道︰「你別吵!"轉頭對風戀荷道︰「嫂子,你還是勸老大上京吧。就算是向皇帝低頭也好,說不定那狗皇帝一時高興,就給解藥了也說不定呀。」

冰龍在一旁怒極反笑︰「你還不如說皇帝就高興得把皇位讓給齊王算了!"

風戀荷嘆了口氣,不再理會吵成一團的眾人,轉望著衛子喬,問︰「如果鉸楚幫助燕騰風,要多久才能拉下皇帝?"

衛子喬先是有點驚訝地望著她,然後眼神閃過一絲了解︰「如果燕騰風早已準備妥當,只欠時機,那麼最快也要二、三個月吧。」

「加上趕到京城的時間,還要再加半個月。」她極輕極輕地自語。

衛子喬看著她,低聲問︰「嫂子,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想……煮一點藥膳。」她輕輕道。

莊里喧嘩了一夜直到天亮。煩躁的眾人沒有注意到莊子的後門悄悄開了,一個縴細的人影閃出了門。

「你確定要這麼作?"

風戀荷抬頭看著那個人,眼中沒有一絲驚訝︰「我必須這麼做。這是唯一的路,你和鉸楚都知道;他不忍讓我冒險,可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

衛子喬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你千萬小心。」

風戀荷輕輕一笑︰「我可沒打算送死。鉸楚,就拜托你了。」

衛子喬目送著她的身影沿著小徑慢慢變小,喃喃道︰「老大會剝了我的皮……」

風戀荷來到山下小城,很快就找到了那群不明人士,或者說那些不明人士立刻找上了她。天還沒大亮往京城的船就啟航了。

半個月後,風戀荷到了皇宮,站在了燕釋的面前。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個曾經要殺死她,而現在要殺死她的丈夫的人。

她的仗……從現在要開始了。

第十一章

燕釋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

濃艷俗劣的裝扮,脖子上掛著個黃澄澄的金項圈,長得也不美。這樣的女人哪里贏過了明珠?曲鉸楚怎麼會要這個女人?他無聲地看著把人帶回來的侍衛長趟承忠。趙承忠點點頭,表示沒有抓錯人。

燕釋瞪著這個跪在身前的女人,道︰「你要見朕?"

風戀荷尖著嗓子緊張地道︰「皇上,把解藥給我家相公!民婦會叫他什麼都听你的!"

「你?"燕釋忍不住露出諷刺的笑容︰「你有什麼本事讓他听你的?"

風戀荷瞪大眼︰「民婦說的話,他怎麼會不听?就是民婦要他去死,他也不會說個不的!四年前民婦被強盜傷了失了連絡,他可難過得要死。」

燕釋听出了興味,他知道曲鉸楚為了這女人拒絕指婚,又為了這女人辭官,看來這個女人是他心頭的寶。他正愁沒有籌碼威脅曲效楚,這女人自個兒送上門來,倒是省了他的麻煩。

他故意皺起眉頭︰「你說謊!如果他真的听你的,你怎麼不叫他來京晉見?"

風戀荷扁了扁嘴︰「那個怕事的人任民婦說破了嘴,他都不相信皇上會給他解藥,不相信皇上會讓他官復原職、一切照舊,所以他怎麼也不肯來。」

燕釋听她說得直接,臉色上流露出對榮華的渴望,言語中對曲鉸楚諸多輕視,突然覺得有些熟悉。他皺眉想了想,知道她像誰了。

她雖然沒有那樣的美貌,但是那對曲鉸楚的輕視,說起話來目中無人的樣子,像極了他那個好面子的皇妹。原來……曲鉸楚討不到母親的歡心,就找了個替代晶?他決心再試一試︰「朕金口一出自是駟馬難迫。但是就怕曲鉸楚不肯來。」

風戀荷舒了口氣,露出自信的笑容︰「民婦寫封信叫他來就是了。他發現民婦不見了,一定就快馬加鞭迫過來的。」

燕釋點點頭,和顏悅色地道︰「只要他來,朕一切都不再追究。」

風戀荷大喜,磕頭道︰「謝皇上恩典。民婦一定叫相公從此對皇上效死。」

燕釋滿意地笑道︰「那最好。曲府現在沒有主子在,你就留在宮里,免得下人照顧不周,讓曲將軍來了責怪我委屈了曲夫人。」

風戀荷登時眉開眼笑︰「民婦可以住在皇宮里?真的?民婦早想看看花園里的奇花異草。皇上如果恩準,可不可以也讓民婦看看皇宮里的珍藏寶貝?"

燕釋看她雖然拼命掩飾,但還是遮不住急切深怕自己拒絕似的,心里更是放心,微笑道;「當然可以,來人,帶曲夫人去休息。」

看著風戀荷興高采烈地跟著宮女走了出去,燕釋稍稍安了心。

這樣貪權貪財的女人很好控制。只是他還是不放心,還要再試她一試。他轉頭對侍立一旁的趙承忠說︰「你去把她住到秋水閣的事,傳給明珠知道。」

「皇上的意思是……」

「明珠要怎麼作,你都別管,只管來告訴朕她們的反應就成了。」

第二天,趙承忠滿頭大汗地稟告了皇帝,昨晚公主大鬧秋水閣,兩個女人為吃醋大打出手的經過。燕釋微微一笑,轉頭再問秋水閣的太監︰「怎麼樣?"

太監苦著臉報告了風戀荷事後氣得掀翻食桌,怒罵奴才把所有人都踢趕出房,現今沒人願意去服侍她的事。

燕釋甚是滿意。秋水閣就是當年燕蘭玉的住所,風戀荷的舉止除了粗魯了些,和燕蘭玉簡直如出一轍。但那女人既是平民出身,動作粗魯也是在所難免。

曲鉸楚會看上這樣的女人……看來,他真的是高估了他。

五天後,曲鉸楚來到了京城。

丙然夠快。不用等那女人寫信他就來了,燕釋在心頭冷笑。

「我的妻子呢?"曲鉸楚見到皇帝,只淡淡地說了這一句。

丙然很重視那個女人。燕釋滿意地眯起了眼楮︰「她在宮里過得十分好,曲將軍不必多心。」

「我來要回我的妻子。」

燕釋向身邊的太監了個手勢,不一會兒那個太監就把風戀荷帶了來。

曲效楚和衛子喬看到身穿綾羅綿緞,頭插珠花金步搖像只孔雀般飛來的風戀荷,兩人眼底都閃過了一絲錯愕。曲鉸楚沒有顯露自己的驚訝,只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

「你還好嗎?"

風戀荷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麼見了皇上不下跪?快跪下呀!"邊說邊拉著曲鉸楚跪下。曲鉸楚沒有任何掙扎,順著風戀荷跪了下來,衛子喬看曲鉸楚跪了,也就跪了下來。

風戀荷向燕釋磕了頭,說︰「皇上,我相公來向你請罪了。皇上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家相公計較了。」說著又低聲輕斥︰「相公,你快向皇上賠罪,皇上答應了一切照舊的。」

曲鉸楚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氣,抱拳道︰「皇上,草民當時因誤以為妻子已死,心亂如麻,失了禮數。請皇上恕罪。」

燕釋心中高興,表面上仍一臉不悅︰「你的部屬口出狂言,叫朕這樣就算了?"

風戀荷驚道︰「衛子喬那渾小子也得罪了皇上?"她轉頭怒瞪衛于喬︰「相公,你叫他快向皇上賠罪,我就說他沒上沒下,遲早會惹事的。」衛子喬幸幸地白了她一眼,抱拳垂首︰「皇上,請恕草民無禮。」風戀荷立刻得意地向他揚揚下顎,然後轉頭向皇上道︰

「皇上,那相公就又是將軍了嗎?"

燕釋笑道︰「只要他認真替朕辦事,何愁不官復原職?"風戀荷大喜,叩頭道︰「多謝皇上。」她見曲鉸楚不磕頭,忙拉著他的衣袖,小聲怒道︰「還不謝恩?"

曲鉸楚道︰「皇上,草民身中劇毒,只怕無力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風戀荷「啊」了一聲,抬頭道︰「皇上,你答應要給相公解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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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釋點頭道︰「這個自然。朕還有事要與曲將軍討論,曲夫人還是請先回避吧。」曲鉸楚道︰「我的妻子要跟我回去。」

燕釋淡淡笑道︰「皇後很喜歡曲夫人,曲夫人,你就再留在宮里作作客吧。」

風戀荷樂得眼都眯了起來,強自鎮定道︰「謝皇上恩典。」她轉頭看著曲鉸楚,不太高興地低聲道︰「我‘又沒要待多久’,你這麼小氣干嘛?記著,不準找那些美貌丫頭去!"

說完,她向皇上告了退,看也不看曲鉸楚一眼就走了。

燕釋彎起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微笑道︰「曲將軍好眼光呀。」

曲鉸楚望著他︰「皇上要何時才讓臣夫妻團圓?"

燕釋笑道︰「朕並沒有強留曲夫人,是曲夫人自己願意留下的。朕接下來要曲將軍辦的事多如繁星,曲夫人獨自在曲府,豈不危險?不如讓她陪陪皇後吧。」

曲鉸楚微一沉吟,道︰「皇上要臣辦什麼事?"

燕釋陰側側地道︰「齊王意圖叛亂散布謠言,朕要你把他的黨羽一網打盡。」

曲鉸楚低頭道︰「臣遵旨。只是齊王勢力龐大,掃蕩一事只怕非短時間內可成。臣身體……」

燕釋打斷他︰「曲將軍不用擔心,朕對你自是再放心不過的了。來,這是賞賜你能迷途知返。」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由太監交給了曲歟楚︰「曲將軍,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呀。」

曲鉸楚接過瓷瓶,叩首道︰「謝皇上恩典,曲某定當為皇上效死。」

等曲衛兩人告辭後,燕釋眯起眼笑了。那個女人是個好牌,她只一句話,就讓曲鉸楚向他屈服,早知如此他當初根本就不該去殺她,而該早點給她些蠅頭好處。只要他掌握住那個女人,就不怕曲鉸楚不乖乖听話,那麼他也就不必急著殺掉曲妓楚了。

一個多月間,曲鉸楚除去了燕騰風手下兩個重要的資金來源,燕騰風還擊,毀了荷莊,隨即曲鉸楚又將齊王的一個親信部隊收編為己用。朝中大臣見曲鉸楚又回到燕釋的手下,原本焦躁的氣氛隨著燕騰風的敗退而平靜了下來。

燕釋得到消息,大是欣喜。他等著曲鉸楚與齊王來個鷂蚌相爭,讓他能盡收漁人之利。而風戀荷待在宮里也沒有想走的意思,每天跟明珠公主爭執,責罵奴僕,再不就是到御花園看花、藏珍閣看珠寶,三不五時拐著彎要賞賜,偶爾再到御膳房去吵鬧,監看御廚有沒有如她的意作膳食,他更安下了心。

這一夜天色將明,燕釋正在好夢甚酣之時,忽然間寢宮外一片吵雜囂嚷,他才坐起身,十個戎裝兵士舉著長劍圍住了他。

燕釋嚇得大喊︰「來人!快來人!"

「不會有人來了。」門外走進一個一身黑色鐘甲的高大男人︰「整個皇宮都在我的手里了,你省省力氣吧。」

「你!"燕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個男人是他以為早已不成威脅了的燕騰風︰

「你……你不是敗在曲鉸楚手上了……」

燕騰風黑眼閃著冷酷,大笑道︰「那還得拜你所賜。要不是你下毒害他,又扣留他的,心肝寶貝,他怎會這麼輕易答應幫助我,演這一場戲?"

「幫你?演戲?"燕釋的臉色變得蒼白︰「不可能!朕的手上有王牌。」

「王牌?"燕騰風不屑地︰「你睜大眼楮瞧瞧吧。」

燕釋順著他的眼看去,只見曲鉸楚挽著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站在門邊,那個女人清清雅雅,明眸雪膚,他沒有見過……

驀地,他瞪大了眼。

是她!是那個在皇宮里待了兩個月的風戀荷!只是此時她身上完全找不出一絲類似燕蘭玉的高傲與貪利,難道……他被一個小女人給騙了?他滿盤棋子,就輸在他看錯了這個女人身上?

「你……竟敢騙朕!"燕釋指著她,氣得語音顫抖。

風戀荷靠在丈夫懷中︰「禮尚往來,一報還一報,皇上也沒吃虧。」

燕釋還想作垂死的掙扎,他對曲鉸楚道︰「你別以為贏了。她在宮里的飲食早被朕下了劇毒,朕就知道你這小人不可信靠,你如果幫朕殺了燕騰風,朕會考慮給她解藥。」

燕騰風眼神微黯。他不希望到最後竟得殺死曲鉸楚。

曲鉸楚握著風戀荷的手一緊,但風戀荷在他還沒開口前就發出清脆的笑聲,側著頭看著皇帝,臉上有著憐憫的笑容︰「皇上,你以為我為什麼每天花那麼大的力氣砸你送來的飯菜?還要跑到御膳房去發飆?我只是個女人,可不是君子,你會下毒害我相公,我再不防著你,豈不是笨蛋了?"

曲鉸楚眼光柔和得像朝陽,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轉頭望向他曾效忠的皇帝時,目光卻變得黯淡︰「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參與皇室的紛爭,只可惜你始終不相信。」他嘆了口氣,摟著妻子就要離開。燕釋知道他一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于是試圖作最後一搏︰「你以為齊王就會相信你?"

燕騰風露出嗜血的笑容︰「你再繼續說吧,我不在乎多為父王討一點公道!"他眼神一動,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黑衣人手上使勁,燕釋的左肩琵琶骨立刻被挑了,血流如注,他不理會燕釋緊緊咬牙不肯叫出的模樣,轉頭向曲效楚道︰「我料理了這邊的事,再去曲府拜會。」

曲鉸楚微微一笑︰「應當是我來宮中晉見才是,請容曲某先告辭。」他等燕騰風點頭後,摟著風戀荷走出寢宮,他心中對燕釋有小小的不忍。

如果爹還在世,也許會對他說,君要臣死,不能不死吧。

只是……他畢竟只是個凡人。那些聖人行徑,他還是作不來的。

風戀荷輕聲道︰「都過去了。」她打了個輕顫︰「我只希望這一切都結束了。」

曲鉸楚沒有多說,只是摟緊了她走下階梯,衛子喬等曲家軍都在前頭等著,看到他們出現都發出一聲歡呼。衛子喬笑著向她豎起大姆指︰「大嫂好演技,差點連我也給你唬住了,以為你被那個長公主附身了呢。好在我聰明過人,怎樣,我配合你演得夠窩囊了吧?"

風戀荷望著他,眼里閃過一絲頑皮的光芒︰「我發現呀,砸東西罵人還真挺有樂趣的呢。要不要試試呀?"衛子喬拍拍曲鉸楚的肩,滿是同情地道︰「老大,你千萬保重呀。」

曲鉸楚真心開懷地笑了。

眾人回到了曲府。風戀荷毫不奇怪他們沒有各自回房休閑,而是開始喬裝。

不一會兒天亮了,城門開啟後,化了裝的曲鉸楚等曲家軍分批到了街上。皇宮被破,先皇之子奪位成功之事竟已沸沸騰騰地傳遍了整個京城。許多百姓都開始驚惶地收拾家當,擠到城門口準備出城避難,守城門嘶罵推擠也擋不住,百姓們紛紛逃出了京城。

曲家軍也混在人群中,順利地通過了京城的大門。

城外七里處的扛邊,幾艘小船已在等著,船上漁夫打扮的貝彥、老駱和陳老四等人看到他們來,立刻揮手叫他們快,沒多久,他們已經朝著海口航去。

風戀荷直到坐進船里,才吁了口長氣,邊撕下喬裝邊笑著對曲鉸楚說︰「一定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對吧。齊王還沒站穩,怎麼可能讓風聲走漏得全京城都知道?還偏挑在城門開啟後。」,

曲鉸楚除下長須和假發,嘆了口氣︰「他現在不殺我難保以後。伴君如伴虎,我只好先逃到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再說。,’說著,他把風戀荷緊緊抱在懷中,低語道︰「再也不準作這種事了!我發現你真的去京城時嚇得三魂掉了六魄。」說著,他的雙手不禁輕輕顫抖。

風戀荷貪戀地吸著丈夫身上的氣息,長長地嘆了口氣︰「誰叫你那麼固執。我不是要你呵護的小花,你該多相信我一點的。要是你死了……我難道還活得成?"曲鉸楚又是心疼又是感動,他曾經不懂愛也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一個愛他的人。然而上天不但給了他心愛的女人,還是一個願意與他同甘共苦的女人。

風戀荷靠在丈夫胸前,听著他穩定的心跳,輕聲問︰「你娘呢?"

曲鉸楚淡淡道︰「我把她留在雪峰山下小城的一間莊子里。等我們一出了海,看守她的人就會來和我們會合,以後她要怎樣,我也管不著了。」

風戀荷知道他是徹底心死了,她嘆口氣環住曲鉸楚的腰。曲鉸楚忽道︰「有件事我一直沒空跟你說。」

風戀荷「嗯」了一聲,沒有費力抬頭。曲鉸楚低頭在她耳邊道︰「你父兄的事。我派人去查過了,他們得罪了和官府勾結的土豪,風家被查封是遲早的事,你的事有沒有發生都不會有差的。」風戀荷吃驚地猛抬起頭,差點兒撞著曲鉸楚的下顎︰「真的?"

曲鉸楚看著她臉上的不信,心微微地抽痛,他知道即使她嫁給了他,心里的一角始終壓著深深的罪惡感,即使再快樂她也還是抱著贖罪的自責。

捧著她的臉,他輕聲道︰「是真的。幾年前我就派人暗中幫助你哥哥的生意,也想法子毀了那個土豪,前陣子我接到訊說他的生意作起來了,即使沒辦法像過去一樣風光,至少能過著蠻不錯的生活。」

風戀荷怔怔地看著他,淚珠兒又掉了下來。她這麼多年來的夢魘,終于能解開了嗎?

並不是她害得風家敗了的嗎?但是她對娘說即使娘用死相逼也留不住她,而娘就真的病死了……

「你娘的病,主要還是因為家產一夕全無,丈夫和兒子又被關進牢,並不是你的錯;不要太自責了。」

忽然,風戀荷不知如何是好。她自責、悔恨、痛苦了這麼多年,結果……

看著她茫然的眼神,曲鉸楚知道她需要時間接受這個事實,于是他再把她擁進了懷里,輕輕撫著她背。良久,她僵直的身軀終于放松了下來,忽然一股強烈的睡意襲來,她小小打了個哈欠,問︰

「我們要去哪兒?孩子們呢?"

曲鉸楚愛憐橫溢地看著她困倦的小臉,低聲道︰「咱們的大船停在海邊,我們換了船出海後就往東邊去。二叔和郭九、衛大娘他們在那里安排好了,孩子們都在那兒等著你。」

「哦……」風戀荷把臉埋進丈夫的懷里,困困地道︰「到海口要多久?我可以先睡一下嗎?"

「你放心睡吧。」曲鉸楚輕柔地說。

風戀荷又打了個哈欠,在丈夫懷中找到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楮嘆了口氣︰「好困,在皇宮里根本不敢好好睡,就怕有人來找碴。晚上燭火熄了,我又開始怕了。」

曲鉸楚有些擔心︰「又怕黑了?那盞琉璃燈已經不能用了。等安定下來,我再買一個新的給你。」

風戀荷睜開眼朝他嫣然一笑︰「誰要燈呢?有你陪我就夠了。」

曲鉸楚凝望著她,黑眸中柔情似水︰「是的,有我陪著你。」低下頭,他深深吻住了她。

船外,水波蕩漾,風涼雲淡,遠遠海天一線之際,已隱隱看得見大船揚帆的形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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