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從朝中傳來一則消息,不算驚人卻引人注目——令狐笑稱病沒有上朝。
要說是人就難免有個小病小災,只是令狐笑入仕以來一直都是群臣中最早到朝廷上的,所以他這一次的生病讓眾人有點驚訝。
原來令狐笑也並非是鐵打的?
再然後,令狐笑竟然一連七天都沒有上朝,群臣的議論就開始變成流言蜚語,越傳越邪。
一方面有人猜測是令狐笑與聖皇之間鬧了矛盾,所以故意避開下上朝;一方面更有人說是令狐笑染上怪病,已經不治。
流言很快就傳遍了皇城,而且慢慢地傳向皇城之外的更多地方。當這則流言傳到宇文府內,傳到賀非命的耳朵里時,她不由得怔住,問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病的?」
「反正是有七日沒上朝了。」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是宇文化成,看他的表情簡直是開心到了極點,巴不得令狐笑早點死。
等他走後,宇文柔憂心仲仲地說;「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知道他的病嚴重不嚴重?算起來,就是救了咱們之後他就開始病了。」
「嗯。」賀非命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你說,他生病不會和咱們那晚有關系吧?」宇文柔連聲嘆氣,「唉,我真想去看看他,但是只怕我爹不答應。」
「想去也並非不能去,」她慢慢地開口,「只要別讓宇文大人知道我們去哪里就好啦!就說我們是去上香拜菩薩。」
宇文柔眼楮一亮,「你也同意我去看他?你肯陪我一起去?」
「你一個人去,宇文大人可能會不放心,也容易起疑,還是我陪你去比較容易掩入耳目。」她的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卻心虛得要命。
她真的是為了讓宇文柔去看令狐笑才出這樣的計策嗎?還是……她心中其實也很想見他一面呢?
那天晚上留在衣服上的血跡一直讓她心神不安。既然他是從那晚之後稱病下上朝,那麼他的「病」,很有可能和那晚的事情有關。
劍傷很嚴重嗎?可是當時他還能說能走,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啊。
到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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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今天很安靜。
以往這個時候都有大量的官員上門詢問各種事務,請令狐笑代為決斷,但是自從他稱病不上朝以來,所有造訪的客人都吃了閉門羹,被告知「丞相身體不適,不能見客」。
但是再決然的拒客依然擋不住所有的人,比如此刻,就有一個人坐在令狐笑的床前,那張俊秀精致的面容此時被濃重的愁雲籠罩,眼中都是陰霾。
「陛下,還是先回去吧,若是七哥有好轉,我會立刻派人通知您的。」令狐琪小聲安慰。
但是聖慕齡卻固執地坐在原地不肯動。
「不,我一定要看到他睜開眼,確定他平安無事。」
「可是,七哥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不知道還要昏迷多久,難道陛下就這樣不吃不喝地一直陪下去嗎?」令狐琪勸道;「七哥一直說,身為王者要以國事為重,現在七哥不能輔政了,一切重擔都壓在陛下的肩上,朝內大小事情這麼多,如果陛下再倒下去可怎麼辦?」
聖慕齡看了他一眼,嘆道;「難為你年紀輕輕已經這麼懂得體貼人意,不枉你七哥疼你一場。」
令狐琪見說動了他的心,立刻再勸,「昨天太醫們都看過了,說七哥雖然中了毒,但是好在中毒不深,毒性是緩發的,所以不烈,現在昏迷不醒只是因為七哥一直身體很好,很少生病,也就沒有多少抵抗力,所以這一次顯得病勢沉重,恢復的時間久了些,但總會好起來的。」
他嘆口氣,「這件事說到底是朕不好,那一晚如果……如果朕不讓他那麼早就回去,也許他就不會撞到那幫匪徒了。」
「這是天命,天命不可違。」
聖慕齡再搖搖頭,「你七哥總說他的命不在天,而是在自己手里,這一次……看來神算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令狐琪伸手扶他,聖慕齡終于起身,但是大概是坐得太久了,腿已經麻木,幾乎走不動路。令狐琪身子小,差點沒扶住,門口的令狐舞人沖進來一下攙住他的胳膊,但是聖慕齡卻重重地甩開他的手,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令狐琪將一瘸一拐的聖皇扶出房間,令狐舞人回頭看了眼靜靜躺在床上的令狐笑,低聲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讓他憎恨我、厭惡我,不再理我?」
他的聲音雖低,但是隱隱的有些激動。
奇異的是,原本雙目緊閉的令狐笑竟然慢慢地睜開眼,雖然容顏憔悴,但是那雙眸子卻分外清亮,「這是你為自己做錯事所要付出的代價。」
因為被毒折磨,他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好好進食,嗓子都是干啞的,但是因為干啞而更多了一份壓迫感。
「他讓你殺賀非命,你居然也不問一下我的意思就去做。如果那天那把劍真的刺到她的身體里,你預備怎麼面對我?」
令狐舞人艱難地說;「我……我畢竟是他的臣子。」
「所以就不必理會我了是嗎?難道你忘了,那個女人是我要保的,我要留的,任何人都不得動她分毫,否則,我會要那個人死無全尸。」他的臉微微側過來,一字一頓,「你听好了,是任何人!」
「你是指我,還是指聖皇?」令狐舞人甚為震驚地瞪著他,「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袒護那女人?你想陪她玩,也算玩了一些日子了,難道還沒有玩夠?難道一定要把自己的命都賠進去才肯罷休?」
「我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插手過問?」令狐笑又閉上眼,不想再和他費氣力說話。「你出去,陛下還在等你。」
房門關上,但是屋內依然有腳步聲,是令狐琪恰好走進來。「七哥,那個……又有客人來了。」
「不見。」這兩個字真的懶得說,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案,難道還要他每次都重復一遍。
「這次的客人有點特別。」令狐琪的神情古怪,「是宇文家的馬車,來的人是宇文柔和……那個賀非命。」
令孤笑的眼楮又再度張開,直勾勾的看著房梁上的雕花,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句話,一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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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柔的馬車來到丞相府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幾位朝臣被擋回去,所以立刻變得惴惴不安,回身問;「我們該不會也進不去吧?」
賀非命也拿不準。按照眼前的情形,她們很有可能也會被擋在門外。
好在守門人還是進去稟報了,而且是令狐琪親自出來迎接她們。
他與宇文柔是舊識,快步走出來的時候拱手道;「家兄病重,不便見客,怎敢有勞宇文小姐過府探望。」
初听這句話,她們還以為令狐琪是叫她們回去,心一沉,不料他緊接著又說︰「請兩位姑娘先進來說話吧!」
走進丞相府,這里並不如賀非命想象的那麼豪華奢侈,古樸凝重的格局布置讓她在心中暗暗地對令狐笑有了一個重新的審視。
就在她看周圍景色的時候,一轉頭,恰巧對視上令狐琪的眼楮。他對她微微一笑,「賀小姐,久聞大名了。」
賀非命怔了怔。當時令狐琪到飄香樓的時候,她其實是見過他的,只是那時候茶樓里人多事多,她並沒有留意到這個少年富家公子,而令狐琪剛才出來接她們的時候並未報出自己的名字,只能透過他的話猜到他是令狐笑的弟弟,所以他的這一句「久聞大名」讓她先是怔住,繼而了然對方所指。
「不敢當。丞相大人是生了什麼病?如今情況如何?」她的話正是宇文柔想問的。
宇文柔眼巴巴地看著令狐琪,「十三少,丞相大人為什麼會生病?」
「唉,」他重重地嘆口氣,「其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兩人同時驚呼出來。
「是啊,我也不瞞你們,就是那晚七哥去救你們,被敵人的劍刺了一下,想不到劍上居然已經淬了毒,所以……」
宇文柔用手掩口,淚眼盈盈地拉著賀非命說;「怎麼辦?都是我們不好,連累了他。」
她攥緊手指,指尖嵌進掌心的肉里,「現在丞相身上的毒是否已經解了。」
「太醫多方努力,現在情況是有好轉,不過七哥已經昏迷多日,一直未醒。」令狐琪說話的同時將她們引進了一座小跨院。
賀非命和宇文柔走進去的時候又都愣住,因為院內的石桌旁正坐著聖皇。他垂著頭,滿臉愁容,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宇文柔先出聲叫道;「陛下,您、您也來了?」
聖慕齡抬起眼看到兩人,眸中有某種光芒閃過,「你們也來看他?唉……」
快步走過去,宇文柔坐到他旁邊,一邊安慰他,一邊自己也跟著掉淚。
賀非命剛要邁步,卻被令狐琪拉了一把,听到他在旁邊說;「賀姑娘請跟我這邊走。」
她詫異地跟隨著他轉了幾個院子,最終在一間房門前停住。
令狐琪推開門,「姑娘請進。」
走進去,此時她才明白為什麼他帶她來這里,因為令狐笑就躺在床楊上。
看來這一場病讓他所受的折磨不淺,原本那張逸麗中帶著幾分陰柔的俊容,總是風神如玉得讓人仰慕又畏懼。
但是,現在這個在聖朝呼風喚雨的人,居然如此憔悴無助地躺在這間小小的斗室中,雙目緊闔,無聲無息。
她的心頭像是被什麼人的手抓了一把,將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打了個結,雙腳不由自主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我是不是應該高興呢?」她喃喃低語,「把你打垮是我的目的,但是,這樣的勝利你讓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令狐笑,難道你認輸了?否則為何躺在這里一動也不動?
「既然你給了我這麼好的情勢,我是不會因為自責而丟掉機會。你不在朝中,所有的大小事都必須由聖皇處置,聖皇的耳根子向來很軟,別人說什麼都認可。所以……如果你醒來,大概會震怒這幾日里發生的一些變化吧?我很期待看到你生氣的表情。」
賀非命不停地低語,雖然說的都是些讓她得意的話,但是語氣里卻帶不出半點笑容。
「不過……令狐笑,我告訴你,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對決方式。你不接招地躺在這里裝死,讓我揮出去的拳頭打不到你,這對我來說依然是不公平,不公平!」
她抱怨了一大堆,把心底的郁悶和憤恨都拋出來,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哩嗦地說了一大堆之後,她總算是有了幾分暢快的感覺。看到他的被角已經滑開了一些,雙手都落在被子外面,或許是內疚之情,抑或是本能的習慣,她抬起手去給他拉被角,不經意間看到他的左手半張半闔,掌心處有點紅紅的影子,像是有字。
他的掌心中怎麼會有字?
她去翻他的手掌,指尖踫到他的手指時,一股冰涼的肌膚觸感讓她的心底輕顫了一下。還記得那天他救她月兌險的時候,聲音是冷的,但身體是暖的。怎麼如今他的身體都冷得像玉了?
終于握住他的手掌,向外翻起,猛然間,竟是她的手被反按住!
她驚呼一聲,轉動眸子,看到那兩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深潭,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你想做什麼?」
他在說話?「你、你不是……」
她明明記得令狐琪說他昏迷數日,還未醒過來啊!
「你醒了?」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已經月兌離險境,不由得大喜道;「我去告訴你家人。」
「站住。」他冷冷地喝住她,嚴判的目光梭巡在她的臉上,語氣中有種嘲諷,「你現在這麼開心是不是因為我不會早死在別人的手上?」
巨大的怒氣陡然涌上心頭。這個人說話為什麼這麼刻薄?難道他以為別人都和他一樣嗎?
「是啊,我是這樣慶幸的。」為了回應他的冷漠,賀非命不得不用更冷漠的口氣來回應,「原來你的確狡詐,什麼昏迷不醒,都是裝出來騙人的。」
「對你我用不著這樣的手段,」他用眼神指了一下旁邊的桌子,「幫我把藥碗端過來。」
他在使喚他家的下人嗎?她暗地里翻了個白眼,但是看在他畢竟是為了救自己而中毒,勉為其難地將藥碗端給他喝。
令狐笑坐起身,從動作上看得出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從來都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早已散開,那頭黑發披散在肩膀上,讓他本來就俊冷的容顏又多了些動人心魄的清柔。
賀非命不得不承認,他之所以能夠傾倒那麼多貴族女孩兒的芳心,絕不僅僅因為他獨攬大權的霸氣和算無遺漏的精明神準,單是他這張臉就足以打動人了。
藥已經擱在那里許久,溫熱中帶點甜味的藥湯應該並不難下咽,但他卻喝得很慢,她猜可能是因為毒傷所致,不由得又問;「那個毒……很厲害是嗎?」
「如果刺到你身上,你現在應該不會再有嘴巴說話。」他終于將藥都喝完,藥碗遞回她手里,「听說你這幾天做了一些有趣的事?」
她捧著空碗,看他這麼囂張的神情和剛才那般虛弱完全是截然相反,頓時猜不出剛才他究竟是在假寐,還是真的睡著了。
「是啊,是做了一些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
宇文家最近有七、八人因為宇文化成及宇文家心月復臣子的推薦而升遷或調任,令狐家倒是有兩、三人因為辦事不利受到了處罰。
就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在令狐笑這里全無回應,她更堅信他這一次病得不輕。但是,他既然知道這一切,為什麼還全無動靜?
「我有點累,最近想休息一下,你想做什麼就接著做去,反正等我恢復過來也有辦法扭轉局面。」
他說得很淡,但是骨子里的狂妄還是盡顯無遺,她很想挫一挫他的銳氣,于是說;「好啊,我也等著看丞相大人如何應對,只是你現在半死不活地躺著,我真擔心等你能下地行走的時候,這個聖朝已經不再是你的天下了。」
令狐笑挑著唇角,嘲諷地笑,「你以為憑你,就能毀掉我們令狐家族嗎?」他冰涼的手指不知何時捏住了她柔細的下巴,將她的臉拉近了幾分,「知不知道那天是誰要殺你?」
這麼貼近他的臉,讓她的心底有種莫名的慌張,因為雙手捧著碗,她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向來伶牙俐齒的她就好像舌頭被人打了結一樣。
她吞吞吐吐地說;「可能是……是你們令狐家的人。」
「哦?為什麼這麼想?你以為是我故意派刺客殺你,然後還做戲給你看?」
「不是,我是說,是你們令狐家其它想讓我死的人。但絕不是你派去的人,你要想殺我早就殺了。」
她終于流暢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同時在他的眼中看到某種復雜的情緒,好像是激賞,又或許是諷刺?她說的到底對不對?
「那天晚上我告訴過你一句話,若不能了解透徹人心和人性,你永遠也贏不了我。而就你的判斷說明,你還不夠了解人心和人性。」他幽然說道,「這個朝廷里有許多錯綜復雜的關系,你以為你已經看明白了,其實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個皮毛。我用了八年的時間來建構令狐王朝,你想用一夕之力就摧垮它,那是不可能的。」
「無論如何,我總要試一試。」她盡量讓自己不著痕跡地向後坐,藉此掙月兌開他的「掌控」。
他的手指本來已將要離開她的臉,卻突然向前一伸,將她的頭都托住,再一次拉到自己面前,「你知道人心和人性到底是什麼嗎?它們為什麼那麼難以掌控?因為……它們太善變了。」
他的黑眸停滯在她驚詫的眼楮里,那抹嘲諷的冷笑帶著冰涼的藥香侵入了她的身體——他吻了她。
很深的一個吻,深到她的咽喉好像已經窒息,心跳卻狂亂到不行,所有的神志都只感受到他這一次侵略所帶來的震撼。
原本以為他病弱太久不會有太強的攻擊力,結果事實告訴她,她錯了。
他的身體是清瘦的,容貌是陰柔的,但是隱藏在他身體內的力量卻足以摧城滅國。當她發現他僅用一個深而短的吻就將自己的意志擊垮時,她的心中立刻冒出一股寒意。
原來,要殺一個人,不需要武器也同樣可以。
賀非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驚駭地、慌張地逃出令狐笑的鉗制,還是他最終放開了自己而讓她得以逃走。
就在她轉過身要沖到門口去的時候,卻發現房門早已大開,宇文柔、令狐琪,甚至是聖皇,都站在那里,靜靜地盯著他們,盯著她。
她的心,一沉再沉,跌到了看不見的深淵里。
宇文柔怒而離開,她急切地想叫,卻被聖皇攔住。
「賀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木然地,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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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走到令狐笑身邊,令狐琪低,「七哥,照你的吩咐,他們都看到了,但是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警告一些人,讓他們死心。」他真是有點累了,躺在床榻上又闔上了眼。
令狐琪囁嚅著說;「可是,你這樣做……那個女人說不定也會轉變心意,喜歡上七哥。七哥是想這樣嗎?」
「喜歡我?」他忍不住冷笑道;「不,我不想讓她喜歡上我,如果她對我動了心、動了情,就沒辦法全力以赴地繼續和我玩這個游戲。我寧願她因此而恨我,恨我恨到骨頭里,然後絞盡腦汁地對付我、打敗我,這才有意思。」
「嗯……七哥,你不會喜歡上她吧?」
那樣輕的一句話,讓令狐笑睜開眼,死死盯著他,「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七哥以前從來不曾對哪個女人這麼看重,也從來沒有隨便親過什麼女人。我以為七哥會非常珍視那個能和你肌膚相親的人,可是你卻讓那女人吻了你的唇,我覺得……有點怪怪的。七哥,萬一她沒喜歡上你,而你卻喜歡上她,那怎麼辦?」
令狐笑靜默了很久,幽冷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你記住,如果男人和女人作戰,誰先喜歡上對方,誰就先輸了一陣。我不可能喜歡上她,因為我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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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慕齡的眼楮非常認真地停在賀非命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說了一句,「你是很有姿色的。」
「謝謝。」平靜了心緒,她終于又恢復到那個淡定從容的賀非命,只是沒想到聖皇一開口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我從沒見笑對哪個女人像對你這樣專注的,仿佛和你斗就是他現在活著的樂趣和目的。」他困惑地說,「以前我不明白你身上有哪些地方打動了他,不過那天在宮中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
賀非命的臉上終于有了絲動容,第一次听別人評價她和令狐笑現在這種奇怪的關系,猜不出對方要怎麼說。令狐笑為什麼會同意與她斗?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能想得明白。
「你也不知道嗎?」聖皇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心思,「其實答案很簡單。他這個人向來自負,誰都入不了他的眼,就是朕,他也是敷衍地應對我,從沒正眼看過。」
說出這句話對他來說實在是很艱難,所以每一個字都是從牙根兒咬出。
「朕剛才說你有些姿色,你也不要誤解了朕的意思,並不是因為這一點,笑才會對你另眼看待。」
「民女明白。」她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雖然她的容貌尚可稱得上漂亮,但是還不到驚天動地、顛倒眾生的地步。更何況令狐笑每次看到她也沒有露出過半點沉迷的色欲,他對她是不可能因容貌而動心的。
只是……剛才那一吻又算什麼?她惱怒地咬著唇,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了紅暈。
聖慕齡的眼楮如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微微笑道;「真可惜現在手邊沒有鏡子,否則讓笑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說不定他會有所動。」
「陛下找民女相談,是有很要緊的事要說吧?」她試圖轉移話題。
他聳聳肩,「朕前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不過……好吧,那句話朕先留著,以後再告訴你。其實是朕覺得你好像有話要對朕說,所以才單獨約見你。」
「我?」賀非命有點吃驚,「陛下怎麼會這麼想?」
「那天在餞花神會上,朕問你是否願意另找個棲身之所,你還沒有回答。」
她在瞬間沉默下來,然後開口,「那天陛下的話,民女還不是很明白。」
「真的不明白?」聖皇的笑容甚至讓她感覺到一絲不安的狡詐,「一定要朕挑明?也好,女孩子該有女孩子的矜持,那就讓朕說明白吧。你大概也知道,朕的後宮一直空虛,不僅後位空懸,連嬪妃也沒有幾個。朕一直想找特別的女人陪伴,找來找去卻沒有一個順眼的。
「普通王公們的女兒多是驕縱任性,脾氣又大,或是蠢笨如牛,胸大無腦。朕喜歡那種外表溫柔解人,內在又滿是智慧的女人。而你,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賀非命大大地被震動,雖然已經有預感,但還是不敢相信聖皇會直接提出這樣的要求。
「陛下……此事不宜開玩笑,而且,民女也不認為自己有這個才德可以匹配陛下。」
她的回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笑道;「朕知道讓你現在決定是有些為難,不過你想清楚,如果想對付令狐笑,在宇文家總不如跟在朕身邊更方便。還有,看宇文柔剛才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朕看你在宇文家也未必會有好日子過了。」
她望著他,「難道陛下您……」
「難道朕會樂見你和笑斗,是嗎?」聖慕齡笑得很古怪,「以前朕不喜歡,但是今天朕改變主意了。朕很想看到你和笑到底誰能斗過誰?而且朕也非常想讓你站在朕的這一邊,你明白嗎?」
「陛下……」賀非命的心高高提起,「難道您也不希望看到令狐笑再繼續掌控聖朝?。」
「令狐家得意太久了,朕也安逸太久了,如果局勢能夠有所改變,有什麼不好嗎?而且,朕,非常不喜歡有人明目張膽地背叛朕對他的一片‘愛護之情’。」
賀非命听他說得如此咬牙切齒,像是要把什麼人咬碎一樣。那個在他口中背叛了他「愛護之情」的人是誰?令狐笑嗎?
「好了,朕給你十天時間考慮,你自己想吧,想好了就給朕回答,朕的耐性向來不多哦。」
聖慕齡向外走,一直佇立在門口的令狐舞人深深地看了賀非命一眼,轉身跟在聖皇的身後。
「陛下真的喜歡那個女人?」忍不住低聲問。
他頭也不回地說;「當然不是。」
「那陛下為什麼要招她入宮?」
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很奇怪朕為什麼一會兒要你去殺她,一會兒又要給她天大的榮耀?很簡單,都是因為令狐笑那個混蛋!」
他冰冷的笑著,又說;「朕為了他好才要殺這個女人,朕不想看到那個無所不能的令狐笑,讓朕心動了多少年卻得不到的令狐笑,竟然會栽在一個女人的手里,結果他居然不顧性命地去救她,甚至還當著朕的面吻她……簡直不能容忍!既然他這麼看重她,朕就偏不讓他如願!哪怕違背朕的心意,納這個女人為妃,朕也一定要拆散他們!」
「也許……七哥未必是真心喜歡她,只是陪她玩一玩。」
聖慕齡狡黠地笑,「舞人,你是怕這個女人和你爭寵嗎?你放心,朕從來都不喜歡女人,當然也不會對她怎樣。而你七哥是不是真心喜歡她,現在還很難說,但我絕不會給他機會去認清這件事的。」
「萬一這女人不同意陛下的建議怎麼辦?」
「她一定會同意的。」他斬釘截鐵地肯定,「如果她真的想打敗令狐笑,就必須找到一個強大的靠山,如今除了朕,再也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而且,現在的她對令狐笑已經是愛恨交織,你沒看到她剛才被令狐笑親的時候,那份沉迷其中的羞澀嗎?」
說到這里,他更加惱怒,「可恨!朕都還沒有得手的人,為什麼會讓她佔了便宜?」
令狐舞人幽幽嘆了口氣。
聖慕齡一轉身,看著他俊美沉郁的臉,挑眉一笑,捧住他的臉,「舞人,你知道朕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男寵,卻獨獨對你最鐘情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有自知之明,但是不敢承認。那好,就讓朕說破,因為你很像他,朕既然得不到他,得到他的弟弟也好。可是他居然一點都不在乎,還把你雙手送到朕的面前。那個女人,朕如果說對她全無興趣也不對,朕對她有一絲的興趣,這也應該是笑之所以會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因為——她有一雙和笑一樣的眼楮。」
令狐舞人困惑地看著他。
「那雙眼楮很狡黠、很冷,即使她對人笑,都是因為笑的背後另有目的。她不掩飾自己對權力的,坦白而赤果地做人,就是壞,也壞得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的。這就是朕迷戀笑的原因。笑喜歡上她,應該就是因為這個賀非命和他自己有許多相像之處。他還真是個自戀的人啊。」
他緊緊抓住令狐舞人的肩膀,有些興奮又有些殘忍地說;「你等著看吧!這一場龍鳳斗里,誰也不會是最後的贏家,因為只有朕才是那個左右戰局,改變戰局的人。」
令狐舞人低垂下頭,身如僵石,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