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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龍 第十章

潘龍美本以為自己去看童把和清妃的事情只是一段插曲,除了她和當事人之外,沒有別人知道。

沒想到第二天皇甫朝下朝回來之後就笑眯眯地看著她,問道︰「听說朕的梓童昨天晚上發了一回威?讓清妃和童妃都當場嚇得不敢說話?」

「梓童」本是戲文中皇上對皇後的愛稱,但是讓潘龍美吃驚的是,自己昨夜之事居然會傳得如此快。

「宮中的事情都瞞不過皇上的耳目。」她嘆口氣,「本來只是去閑聊而已,但是……一時間臣妾情緒激動,失了口。」

「能讓童妃吃啞巴虧的人,朕以前還真沒見過,相信童妃自己也沒想到。」皇甫朝幽幽笑著,「是去閑聊?還是為別的什麼?」

她咬咬唇,「只是想到以前絲縈和我念過的一首詩。」

「詩?什麼詩?」

「淚濕羅巾夢下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燻籠坐到明。」

他臉色一變,又笑道︰「這麼悲涼的詩啊,是朕最近冷落你了嗎?」

她嘆了口氣,「皇上何曾冷落我?只是……皇上對我越好,這首詩就難免在別人身上有所印證。」

「這麼說你是去安慰她們咯?原本你是想拿朕做交換禮物,和她們談和解條件的?」

「你知道我不會。」潘龍美的十指交纏在一起,「但是……我既然是女人,就會知道她們心中的苦,也不忍听她們的哭聲。」

他點點頭,將她摟在懷里,「還記得上次那個白毓錦嗎?在朕面前很大膽的那個慶毓坊的老板。」

她點點頭,不明白他怎麼會忽然將話題扯到那人身上。

「幾年前,朕認識他的時候,和他說過幾句知心話,不過卻反而被他嘲笑了,那時候朕有些生氣,現在想來,他說的未嘗不是道理。」

「萬歲說什麼了?他又說了什麼?」

「朕當時是布衣,和他說,我家妻子雖多,但是沒有一個是紅顏知己,這也是那時候我和他起了爭邱劍平之意的原因,因為那樣的女子是宮中沒有過的。」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听他說下去。

「但是他冷笑著回答說,是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偏以為家花沒有野花香。」

潘龍美就是性格再淡漠也不由得微微變色,「這個人說話果然大膽。」

「是啊,不過朕以前的確沒有關注過身邊的女子到底有誰真的適合做朕的紅顏知己,或者,是朕沒有找到,所以宮中雖然佳麗眾多,朕還是不開心,直到你出現在朕面前。」

「我……有什麼值得皇上器重的。」她垂下眼瞼。

「在妃冢時朕和你說過,若能找一個讓自己心滿意足的伴侶,生同寢,死同槨,相偕到老,至死不渝,也未嘗不是一件美妙的事。你明白朕指的是誰嗎?」

他灼灼的目光總是讓潘龍美心慌意亂,但是今日這目光卻好像帶給她無限的勇氣,讓她拾眼面對,「皇上說的是我嗎?」

「不要問我宮中佳麗眾多,為何是你?也不要說你無才無色、無權無勢,不足以堪當重任,在我的眼中,你是唯一一個,是個極為特別的女子,是專為我而活在這世上的,所以我必須好好珍惜,不能放棄,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他與她說話,並不是總以「朕」自居,每當他改口為「我」字時就代表他要拋棄皇帝的身分,只以夫妻的身分與她相對。

听他說著這番話,她不知為何鼻子一酸,泫然欲泣。從生下來,懂得人事之後,娘就教導她不要哭,因為哭不能改變任何事情,所以即使定在爹娘去世的時候她都不曾哭過。

為什麼這一次,只是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觸動了她的心弦縴細之處,讓她有想落淚的感覺?

她努力吸吸鼻子,讓那份酸楚收回,一笑道︰「皇上這番話,臣妾記得了。」

「不僅要記得,還要牢記在心,今生不忘。」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也許,總有一些人是我要辜負的,但是,我不想辜負你,這一點你也要牢記。身為後宮之主,應該有一定的胸懷,可是……不要太大方了,否則我會以為你的心中沒有我。」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鬢邊。

「皇上下一步要做什麼?」今天他回來,雖然故作輕松,但她卻能感覺到在他眉宇間積壓著一層淺淺的陰郁。

「老四果然上當了。」他沉聲說︰「帶著你的書信去找神兵山莊的人,意圖借助江湖力量和朕對抗。哼,朕已經在半路設卡攔阻,不會讓他得逞的。」

「神兵山莊那里……」她思忖著問︰「未必真的不能為我所用,萬歲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呢?」

皇甫朝的眼波震爍,「你的意思是……」

「神兵山莊已改了主人,現在的莊主是當年的少主,他與萬歲無冤無仇,為何不能聯合?萬歲只是怕他們的江湖勢力坐大,但是從古至今,從沒听說什麼江湖力量能真正動搖朝廷根本的,萬歲如果和他們示意交好,說不定可以把他們攬做自己的力量,真正為我所用。」

皇甫朝凝視著她的眼楮,「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臣妾……想為萬歲做一次信使,以不辜負萬歲對臣妾的這份情意。」她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堅定,目光懇切,顯然她做出這樣的打算已非一時三刻之事。

但在她的堅定面前,他下再像平時處理國事一樣迅速果決,他只是握緊她的手,深深地蹙著眉,一時間難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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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英疇收到潘龍美命人帶來的口訊,立刻急急地入宮。

這一次她沒有在自己的宮殿見他,而是把他叫到西城門一間供侍衛休憩的小匡。

「出什麼事了嗎?」衛英疇見她的神情比當日還要嚴峻,這個地方更是偏僻又詭異,若非萬不得已,表妹絕不會約他到這里來的。

「四王爺是不是已經派人去神兵山莊了?」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肘,「我今天听萬歲說,四王爺似乎意圖不軌,派人出了東都,懷疑他里通外國,更懷疑他已經與神兵山莊有關系,已經下旨捉拿了。」

衛英疇臉色頓變,「他的耳目這麼靈敏?」接著他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龍美,王爺是派人出去了,但是那不過是個幌子,我們得到消息,神兵山莊的當家莊主其實就在東都城郊,今晚我會去見他。」

潘龍美低聲道︰「你去只怕不能說明白,不如我和你同去。」

「你去?」他不禁疑問︰「你怎麼可能月兌身?」

「今晚皇上要會見西岳的使節,商議兩國罷兵之事,說是要談一整夜,酉時二刻他用罷晚膳就會離宮,最快也要子時才能回來,我們有四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了。這邊的校尉張大人是我叔叔的摯交朋友,我從這里出入皇宮不會有人阻攔。」

他思忖道︰「可是這事實在是太冒險了,萬一你出宮被人說出……」

「我已和叔叔打了招呼,事後他會說我是回家去看望他們,因為臨時起意,又仗著自己受寵,所以沒有上報皇上。」

見表哥還在躊躇,她連忙表示,「就這樣定了,事情緊急,不容我們多想,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四王爺。」

「為什麼?」衛英疇現在心中的明君幾乎就是四王爺,因此對四王爺言听計從,從無隱瞞。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只怕四王爺利用你之後會對你不利,若是讓他攥到我們的把柄,對你我有害無益,更何況這件事多一人知道就會多傳一張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一咬牙,「好,今晚酉時二刻我在西城門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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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衛英疇接出潘龍美,準備離開皇城去東郊的時候,在外三城的城門口有一個全身黑衣,武士打扮的蒙面人站在那里,擋住了去路。

「你是什麼人?」他拉住馬頭,警惕地問。

那人抱劍拱手,聲音有點嘶啞,「在下吳次仁奉潘大人之托,隨護玉妃娘娘左右。」

衛英疇一擺手,「不必了,她有我照顧,會很安全。」

「在下受人之托,自當忠人之事。」

那人的態度強硬而執拗,讓衛英疇皺緊眉。

「我說不必,你難道听不懂嗎?」

潘龍美在馬車中開口,「讓他跟著吧,這是叔叔的一番好意,否則叔叔會不放心。」

「那就到馬車後面去。」衛英疇還是不滿,只覺得這個人的到來無形中帶給他一種壓力。

那黑衣神秘人就這樣靜靜地跟在馬車後面,一車兩騎就這樣乘著夜色來到了東郊。

東郊的山區中有一片很大的林地,這里對外說是某富商的私宅,但是誰也想不到它其實是名震東岳的神兵山莊的產業。

距離大院三里之外,衛英疇已經感覺有人在悄悄跟隨關注著他們。

當他們來到門前時,又有幾個護衛持刀問道︰「什麼人?」

「在下衛英疇,已經與貴莊司馬莊主通過信函,約好今晚相見。」

其中一人道︰「原來是衛將軍,莊主有命,衛將軍若到了,立刻請進。」

衛英疇將潘龍美扶下馬車,那吳次仁也跟隨上來。

神兵山莊的人問︰「這兩人是誰?」

衛英疇回答,「這是我表妹,也是宮中的玉妃娘娘,今夜要與莊王談的事情與她有關,至于這一位,則是玉妃的隨侍護衛。」

神兵山莊的人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人,才讓開身體讓他們進去。

里面之寬敞開闊是衛英疇和潘龍美都沒有想到的,而周圍護衛之嚴密,也一樣讓他們心中一凜。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在這里,就是麻雀都插翅難飛,萬萬想不到,就在東都附近,居然會有這麼一片神秘可怕的地方,潘龍美不由得握緊拳頭,掌心都是汗。

衛英疇察覺她有點異樣,低聲詢問︰「龍美,怎麼了?是不是有點害怕?要不然你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她搖搖頭,「沒事,只是有點緊張。」

「女孩子家沒見過大場面,大概都會緊張。」

衛英疇拍拍她的肩膀想再安慰一下,旁邊一言不發的吳次仁忽然開口,冷冷道︰「我們已經到了吧?」

他們一抬頭,前面是一間燈火輝煌的大殿,格局規模不亞于皇宮中的金鑾殿。

在大殿的最上方,放著一把高背寬椅,但奇怪的是,椅子中並沒有坐人。

「莊主呢?」衛英疇走進殿中,依然看不到人影,下由得疑問道。

在殿門口有人回應,「莊主已在殿內等候各位,各位有什麼話就盡避開口,莊主能听到。」

說完,那人居然將殿門一關,「啪啪啪」幾聲之後,殿門完全關閉,將他們三人就這樣關在大殿之中。

「這是什麼意思?司馬莊主看不起人嗎?」衛英疇勃然怒道。

大殿之中,清幽幽地,有個人聲傳來,「衛將軍別誤會,這只是我神兵山莊的規矩,外人不便與我會面。」

衛英疇一驚,驚的是這聲音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又不知道到底來自哪里,更分不出說話聲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見說話之人的內功之高。

「司馬莊主,前次四王爺派人送來的信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這次我帶來了我的表妹,也就是那封信真正的主人,玉妃潘龍美。」

「哦?就是當年叛逃出神兵山莊的聖女蕭玄音的遺孤?」那聲音頗玩味地在空中回蕩,「我很好奇,你怎麼還有膽量敢來見我?你可知當年老莊主下令,無論生死,都要將你們母女抓住,以消本莊數百年來未曾有過的奇恥大辱。」

衛英疇緊張地看了一眼潘龍美,只見她鎮定自若地回答,「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後來老莊主撤回了追殺之命,所以才能留得我一條性命存活于世。」

「那你又怎麼知道如今我會同意留你一命在世?」

這幽幽的質問聲,讓衛英疇心頭緊張,就在此時,原本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個黑衣人先他一步邁到潘龍美的面前。

「你今天敢只身來見我,說明你眼中還有神兵山莊。」那聲音一緩,「好吧,前塵往事不提,我只問你,寫那樣一封信給我,是想做什麼?」

「那封信……其實只是一個幌子。」潘龍美的話讓衛英疇一驚,緊接著听她說道;「我的本意是想見一見莊王,勸莊主不要幫助四王爺,因為那無異于助紂為虐。」

「龍美?你在說什麼?」衛英疇忍不住叫出聲來。

「對不起表哥,這是我的真心話。」她充滿歉意地望著他,「我不能坐視東岳內亂,四王爺狼子野心,不僅會對萬歲不利,更會對東岳不利。」

「原來你是在利用我做你的信使?」他暴跳如雷,鐵掌一抬,恨不得立刻打在潘龍美的臉上。

但她只是昂著頭看著他,不躲不避。

站在她身前的吳次仁此時反手一拉,竟將她帶離三尺之外,護在自己的身後。

衛英疇盯著那雙露在面紗之外炯炯有神的眸子,喝道︰「別以為你是潘大人派來的就敢如此目中無人!」

「衛將軍欺負一個弱女子,也有失英雄本色吧?」

這個叫吳次仁的人真是膽大,竟然挑釁衛英疇的虎威。

「龍美是我表妹,我們兄妹之間的事情哪兒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他長臂暴伸,五指如勾抓向潘龍美的肩膀。

吳次仁腳步一滑,輕飄飄又將她帶離幾尺。

「衛將軍,我不掠你鋒芒,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為了朝廷的面子,在神兵山莊莊主面前,你正事未談,先要和表妹發難,是何道理?」

衛英疇滿面青紫之色,咬牙切齒道︰「好,好,我現在不與你計較,回頭自然會找你算賬。司馬莊主,我表妹一介女流,滿口胡言,不必理會她的話。」

幽幽聲音又起,帶著幾分戲謔之意,「你們的戲就這麼短嗎?真可惜,我還想看看兩虎相爭,或者……龍虎斗?」

衛英疇皺眉,不懂對方的意思。

那聲音再道;「你說你表妹是一介女流滿口胡言,但是你今天卻這麼辛苦地把她從宮中帶出來見我,你如此苦心,只為了帶這麼個不必理會的人來見我?不覺得自己做事前後矛盾,太可笑嗎?」

衛英疇被一嘲再嘲,恨不得即刻拂袖而去,但是凝于大業未成,不得不捺著性子說︰「莊主,我和四王爺是敬仰你的為人,所以特來相見。前次在信中我們也說過,當今皇上對神兵山莊極不客氣,神兵山莊在朝廷的打壓之下幾乎難以施展抱負,難道莊主就甘心這樣一直下去嗎?」

「那你們有何妙計?」

「我們四王爺英明神武,仁義愛民,比之當今皇上不知好了多少倍,若是神兵山莊可以助四王爺奪宮成功,日後四王爺絕對下會虧待神兵山莊。」

「哦?那你們要怎樣報答呢?」

「四王爺說,可以封神兵山莊為朝廷御莊,招兵買馬將不受限制,莊主另封兩品武官爵位,封‘護國將軍’之名。」

「果然是個豐厚的條件,讓人不動心都難。」

這位鬼魅般莊主的話讓潘龍美不由得緊張起來,「莊主!神兵山莊當年創立本是為了止干戈,救百姓而存在,當今皇上沒有任何的不義之舉,治理國家更是為世人所稱道,就算是皇上與神兵山莊沒有深厚的情意,也不至于讓神兵山莊與皇上為敵吧。」

「你們說的各有一番道理,到底我該听誰的好呢?」

听到莊主好像有遲疑斟酌之意,衛英疇急道;「龍美!皇上現在是寵你,但你還是要分清楚親疏遠近,表哥自小就很照顧你,就算是我們這份情意不足以讓你站到表哥這邊,最起碼也不要和表哥為難吧?」

潘龍美正色表示,「表哥,情意放兩邊,公道在人心。我不能讓表哥為了一己之恨成為千古罪人。」

「一己之恨、一己之恨……說得好!說得好!」衛英疇連連冷笑,甚至是慘笑,「你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你卻還要和我作對,在你心中,那個男人的的確確是重過我了,我不敢相信,你我十幾年的兄妹之情,還比不過他這一個月的恩寵。」

她柔聲道︰「表哥,你既然知道我們是兄妹之情,就應該知道我們之情與我和他的情是完全下一樣的,這不應該比誰輕誰重,但是既然你的話到這里,我也只好給你一句知心話,表哥如果有難,我自然會全力相救,但是如果朝有難,我只能以命相隨!」

衛英疇一震,這句話讓他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這豈不是在告訴他說,她與皇上已是生死之情,而于自己,不過是手足之義?

沉寂中,神兵山莊莊主的聲音又起,「這番話真是精彩,讓人不得不為之感動。那位仁兄,你覺得呢?」

衛英疇以為問的是他,哼道︰「莊主只對這種男女之事感興趣嗎?這豈是一莊莊主所好?」

「我不是問你,而是問那一位黑衣朋友,請問貴姓大名?」

他沒好氣地代為回答,「他叫吳次仁。」

「吳次仁?」莊主笑道︰「听來怎麼好像是‘無此人’?」

衛英疇猛地一震,指著那黑衣人問︰「你、你到底是誰?」

那雙黑亮的眸子中露出幾分笑意,但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揚聲問︰「莊主以為我是誰?」

「剛才我已經說過答案了,龍虎斗,你與衛英疇,誰是龍,誰是虎,還用我說嗎?」

那黑衣人朗聲笑著,「神兵山莊莊主果然名不虛傳!」

他抬手一揭,揭下蒙面黑紗,露出的那張俊容讓衛英疇幾乎將眼珠子瞪出來,「原來是你!」語聲未落,一雙鐵掌已虎虎生風地招呼過來。

潘龍美驚呼一聲,想用自己的身體攔開兩人,但是她身邊的人更快,將她輕輕一推,擋在兩人的拳腳之外。

緊接著,只見「吳次仁」與衛英疇的身影裹成一團黑霧。

她急得直跺腳,「表哥!別打了,這是什麼地方,難道你們要自相殘殺嗎?」

「誰和他是自相殘殺?」衛英疇在拚斗之中大喊,「我恨不得立刻就讓他死在我眼前!」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吳次仁」的語調更加悠然。

沒多久,砰的一聲響,兩條身影撞開,潘龍美急忙扶住退到自己面前的人影,急切地問︰「朝,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這位大膽變裝潛入神兵山莊別院的吳次仁竟然是皇甫朝本人。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珠,笑道︰「衛將軍的神力果然了得,所以震傷了我一點,但是我也沒讓他佔到便宜。」

就在距離他們幾步之外的地上,衛英疇已經昏倒在地。

潘龍美驚呼,「你……把他怎麼了?」

「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當然不會殺他,只是點了他的穴道,讓自己省點麻煩。」皇甫朝扶著她,俊眉微挑,「司馬莊主想看的龍虎斗也看完了,沒有什麼話要對朕說嗎?」

他雖然身子不穩,但氣勢已不同剛才。

莊主開口道︰「你身為一國之君,貿然深入險地,是不是太輕率了?」

「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這樣做,怎能表示朕的誠意?」他直起身子,「朕只身來見莊主,莊主卻躲避不見,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萬歲不用激我,我若不想見人,自然不會見的。不過剛才衛英疇帶來四王爺的口訊你也听到了,不知有何要回應的?」

「老四許諾你的,我做不到。」皇甫朝慨然回答。

「哦?」這一聲回得更加悠長。「皇上不怕這句話會激怒我嗎?」

「任何王朝都不會縱容別的勢力坐大,任憑它動搖自己國家的根本。老四的許諾本就是空口白話,若他能坐上皇位,也必然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到時候是過河拆橋還是兔死狗烹,莊主應該想得到。」

「但是皇上近年來對我們山莊的確很不友好,與先帝對我莊的禮遇大不同。」

皇甫朝道︰「這是因為先帝給你們的優待實在太多,神兵山莊雖然在東岳和西岳兩國之爭上出了不少力,但是神兵山莊卻過分使用朝廷對你們的信賴,將自己的手甚至伸到朝廷官員之內,你捫心自問,若你是朕,你會怎樣做?」

潘龍美听他質問得如此尖銳,不由得暗暗為他的安危擔心,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沉寂片刻之後,莊主回答,「這麼說萬歲是容不下我們了?」

「只要你們能恪守江湖門派的基本規矩,朕不會為難你們。」

又是一片沉寂,然後莊主才開口,「我若不滿皇上的話,可以現在就殺了你。」

潘龍美暗暗心驚,緊緊抓住皇甫朝的胳膊,雙臂像雌鳥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想將他保護周全。皇甫朝將手環繞到她的腰上,給她安心撫慰的一笑。

「但是皇上這份氣度讓我佩服,若是今晚我趁勢殺了皇上,讓東岳百姓陷于戰火,的確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皇上請回宮,我會派人隨行護持。」

皇甫朝瀟灑一笑,「不必,回宮的路朕認得,只是要煩請莊主將衛將軍平安送回,因為朕還有話要和自己的愛妃說,不想讓第三雙耳朵听到。」

「好,就依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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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片莊院中走出,回到馬車上,潘龍美急忙扶住步伐略顯虛弱的皇甫朝,「表哥傷你不輕是嗎?」

他走進馬車中,笑道︰「他一直在心中恨我,今日又被我們合伙這樣戲耍,當然出手不會輕了,我是故意讓他出口氣才和他動了動拳腳。不過你放心,我這點小傷休養幾日就好了。」

「表哥今日傷了萬歲,萬歲要怎樣處置他?」她不由得為之擔心。

他依舊笑著說︰「我剛才沒有殺他,以後自然也不會殺他。你說過,他不過是個實心眼、直心腸,現在鬼迷心竅才信了老四的話,等他日後想通了,還是朕的一員上將。」

听他這樣保證,潘龍美方放了放心,但是眼見皇甫朝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又有血珠滾落,急道︰「不行,看樣子你真的傷得不輕!我們得盡快回宮去,叫太醫來為你診視!」

他在車中側身躺下,將自己的頭枕在她的雙膝上,輕聲道;「只可惜這里沒有梔子花。」

梔子花?她一怔,「皇上現在怎麼突然想看梔子花?」

「自小我受傷,就會找一朵梔子花來嗅聞一口,那花香就好像神奇的藥,可以幫我止痛,若是有什麼煩心事,我會到樹下站一站,站得久了,心境也清明許多,那時候我就覺得,梔子花香其實可以幫人解開許多煩惱事。」

靶覺到枕靠著的那個身體在輕輕地顫抖,他闔著眸問;「怎麼了?」

「沒、沒事……」她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聲音。

為何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為何他會說出與十年前那個少年一樣的話?但那本應該是三皇子皇甫昭說的話啊?難道他們兄弟是孿生的,所以就可以心靈相通?還是,她,又錯了?!

他忽然睜開眼,從下往上直視著她還在錯愕的面龐,輕輕一笑,將她的身子拉低,一吻印上。

這傻女孩向來聰明,怎麼在這件事上如此的不開竅?好吧,既然她還不明白,他就暫時不點破,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到時候再看她或感動、或生氣、或哭笑下得的表情吧……

總算,一切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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