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哪兒?」他問。
「我要先……去個地方。」她支支吾吾地,不願說出春滿樓的名字。
「哪兒啊?」等了一陣兒沒听見她回答,他急了,「說話,別這麼費勁,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呢。」
周靜陽要不是腳疼,真想狠狠踹他一下。又不是她求他讓她上馬的,真要說礙事,也是他礙了她的事才對,怎麼說得好像是她沒理似的,一怒之下,她索性豁出去了,咬著牙根說︰「春滿樓。」
他以為自己听錯了,從後面打量了她一番,「你要去春滿樓?」
「嗯。」她不會騎馬,也不知道怎麼讓馬走快點,他們一男一女共乘一騎,已經夠引人側目了,再這麼耽擱下去,不知道還要招來多少流言蜚語,而且此地離她家也很近,萬一被鄰居看到了,跟她娘說去,她娘不嚇死才怪!「你快點,不送我就放我下去自己走。」她不耐煩地催促。
皇甫蒙笑著,「你今年才多大,這種身材也可以在春滿樓混嗎?」
她漲紅了臉,反駁道,「我只是在那里端茶遞水,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說,我都快十八了,也不是小孩子,你這人才奇怪,做事能不能爽利些?」
「哎呀呀,居然還會發脾氣,」他的眉挑得更高。「不就是春滿樓嗎?行,我送你過去,你在誰的手下做事?」
「肖艷艷。」她的聲音又恢復原本的輕巧。
「哦,那就算老四的半個家人了,肖艷艷的心這麼粗,都不好好照顧你這個小妹妹,傷成這樣還讓你出門?」皇甫蒙猛地一夾馬肚,催馬前行。
「艷艷姐她對我很好,是我早上拿熱茶時不小心弄傷的。」她急忙替肖艷艷辯解。她不認得他是誰,因為平時只在院子外伺候,也不會多看客人一眼,但是听他的口氣,似乎和艷艷姐很熟,她生怕給她惹事了。
一轉眼便到了春滿樓的角門,因為白天沒做生意,只有一個伙計在門口打著盹兒。
皇甫蒙率先下了馬,接著再抱她下來,那伙計听到聲音,抬起頭,揉了揉惺忪的眼,先看到周靜陽,「咩咩玩累了,回來吃草啦。」
伙計和她相熟,一站起身便上前和她打趣,伸出一只手就要拍她的肩,可還沒有拍到,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往旁邊一拉,差點摔了個跟頭。
伙計正要怒罵出聲,定楮一看,驚得急忙躬身跪下,「王爺,怎麼您……」
「我今天可不是來玩的,你們樓里的人,我是給你們送回來了,她既然腳受傷就別讓她干活了,好好歇著才對。」
他輕描淡寫地交代著,臉上掛著淺笑,但伙計卻驚怕得連連點頭說是。
皇甫蒙側目笑道︰「你怎麼叫咩咩這麼怪的名字?」
伙計忙接話,「她叫周靜陽,性子文靜,說話又小聲,偏偏生肖還是屬羊的,所以艷艷姑娘就給她取了這個綽號。」
他抿嘴一樂,「挺有趣,咩咩倒是比周靜陽好听,艷艷越來越有才了。」
周靜陽倒是滿臉驚詫,瞪著他半天無語。
皇甫蒙低看著她,輕輕捏了她白女敕女敕的臉頰一下,「身子這麼單薄,小臉倒是滿有肉的,記得把腳傷養好,但日後可別見了我掉頭就跑。」說完,便又翻身上馬離開了。
等他走遠了,伙計才站起來長吁一口氣,「你怎麼會認得這位大人物?還讓他親自送你回來?咩咩,你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你知不知道,咱京城中,不,咱東岳里最了不得的人物就是這位蒙王了,不僅皇上寵,皇後疼,連太子都要讓他三分……」
伙計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周靜陽已經扶著門慢慢往里走,小聲嘀咕道︰「我倒覺得他像是我的災星,日後別再讓我踫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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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一進兵部大門,差點被人迎面撞上,「老四,怎麼慌慌張張的?」
看到他,皇甫東神情嚴肅,「二哥,我剛得到消息,幾個吏部元老正翻查我去年的事呢,我怕把你也牽連進去,所以過來知會一聲,讓你早做防範。」
「去年的事?」他想了想,「你是說去年在江東修河堤……老四,說實話,你是不是貪銀子了?」
皇甫東的臉忽地漲紅,「也沒貪多少……就三千兩而已。」
皇甫蒙臉色一沉,「胡鬧!平日我是怎麼教你的?」他大步一邁,就要往內堂走,「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自己去和父皇認錯。」
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二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也知道我沒有大惡,其實那三千兩,我也沒干什麼壞事,只是我的田莊那陣子要修繕,我挪用了一下而已……」
「你需要銀子修田莊,何必挪用修河堤的銀兩,和二哥說一聲,難道二哥不給你嗎?」皇甫蒙冷著臉瞪向他,「你說實話,那筆銀子你到底拿去干什麼用了,該不會是孝敬給肖艷艷了吧?」
皇甫東眼一垂,「艷艷那會兒看上一顆夜明珠,我手頭又正好有點緊……」
他怒斥,「都說姐兒愛俏,鴇兒愛鈔,你是個又有俏,又有鈔的冤大頭,不宰你宰誰?我看你趁早去找肖艷艷把銀子討回來,你堂堂一個皇子,挪用公款討好妓女,傳出去能听嗎?」
「二哥,可是……你讓我怎麼去和艷艷說?回頭她該不理我了。」
見四弟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皇甫蒙更氣了,「老四,你平日說起話來也張狂得很,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窩囊?罷了,二哥就幫你這一次,但你自己也要長記性,事情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壓下,但你得記住「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老話,再怎麼幫,也是有底線的,不能任你胡作非為,明白嗎?」
他都還沒進到兵部大堂,便轉身出了門上馬,又折回春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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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樓里,肖艷艷正用藥酒幫周靜陽涂抹傷處,一听蒙王來了,她整個人都慌了,急忙收起藥瓶,叫別的丫鬟打來干淨水洗手,忙不迭地埋怨,「這位王爺怎麼這會兒來了?」
周靜陽听到「蒙王」的名字,也嚇了一跳,連忙說,「艷艷姐,那我先到外面去。」
肖艷艷不疑有他,隨口應著,洗干淨手又用香燻,剛忙了一半,皇甫蒙已經冷著臉直接走了進來。
「行了,別對我使狐媚子那一套,我不是老四那種痴情的紅帳客。」
他冰冷的目光看得肖艷艷連堆在嘴角的笑都變得僵硬起來。「蒙王大駕光臨,是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皇甫蒙開門見山地問道︰「去年老四是不是給了你三千兩銀子?」
她臉色微變,囁嚅著,「這個——」
「有還是沒有?」他不耐煩地打斷。
「四皇子是體恤我辛苦,說我伺候周到,所以給了我一筆體己錢是真的,可是那筆錢我……」
「限你三日內,把那筆錢吐出來。」皇甫蒙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肖艷艷慌忙追了出去,「蒙王、蒙王……這件事我……」
「別說你辦不到,否則我叫人封了你們春滿樓。」
皇甫蒙往門口走,忽然听到耳朵邊有人叫著——
「周靜陽!你這死丫頭做事怎麼磨磨蹭蹭的,請你來是當大小姐嗎?我還沒叫你賣身呢,你別一臉的不情願!」
他霍然回頭,只見小丫頭手里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茶壺茶碗,顯然腳疼拖延了她的步伐和速度,而一個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鴇,正站在前院的後門處,手擦著腰,毫不留情地數落著。
她低著頭,不發一語,但手中的托盤還是在微微的晃動,使得茶碗茶壺也跟著叮叮當當發出響聲。
「你小心點兒!這是從中原買來的上好瓷器,若是碎了一個,你就算賣身給老娘,也不夠賠。」
「知道了。」周靜陽小聲應著,但還是走不快,上台階的時候,身子一歪,眼看茶碗就要從托盤上滑落,怎知一旁突然快步走來一人,伸手將托盤接了過去,同時扶住了她。
「呀,蒙王,您、您怎麼這時候來?」老鴇堆起的笑容讓她眼角的脂粉都起了折子。
皇甫蒙看著惡心,不耐煩地問︰「她有賣身給你嗎?」
「啊?您問這丫頭?沒有,她是肖艷艷以前的鄰居,艷艷看她貧苦可憐,所以求我在這里為她安插個事兒做,但這丫頭也不知道是耳朵不好還是怎的,叫她也不應,說話又小聲,做事還慢吞吞的,真像是請了個大小姐一樣費勁,唉,我真是倒霉啊,發什麼一時的善心——」
老鴇一個勁兒的嘮嘮叨叨,他越听越煩,皺眉打斷,「既然沒有賣身給你,那這個人從今以後就不在你這里幫忙了,也免得你再倒霉。」
他將托盤轉手塞給老鴨,也不管上面的茶壺傾灑,熱水燙得她驚叫連連,轉身拉起小丫頭就往外走。
「我、我不能走……」周靜陽著急的用手扳開他的手指。「我娘腳不好,我爹不在家,家里還要我照顧,我要是不做了,每月沒有銀子拿回家……」
「原來你也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啊?」皇甫蒙回頭一笑,本來冷如寒霜的表情轉瞬就化成了春水,「你怕什麼,我帶你走,會讓你餓肚子嗎?」低頭看了眼她的腳,他忽然背對著她蹲,「上來吧,我背你。」
周靜陽詫異地看著他寬闊的後背,眼皮一眨,忽然有熱液從眼角流出來。「這樣不好。」她低低地說︰「你是王爺,不能背著我這個賤民。」
「難道要我抱你出去?」他難得的耐心一瞬間又快沒了,「快點,你既然知道我是王爺,就該知道我很忙。」他懶得等她在那里磨蹭,雙臂從後面一拉,將她硬生生按到自己背上,然後一抄手,把她的兩條腿托在自己的腰側,大步走出春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