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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上) 第3章(2)

姬明煙想了許久,「東遼人向來是勇猛有余,但智謀不足。和這種人為敵最為麻煩,只能恩威並重,一邊懷柔一邊鎮壓。前些日子,听說他們在招兵買馬,應該是為了和天雀開戰,只是在找時機而已。」

「幫我把東遼人解決掉,我會給你一個提心願的機會……」軒轅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尾余音悠長,簡直是誘惑。

她陡然精神一振,月兌口而出,「當真?」

他從自已手上摘下一枚碧玉戒指,拉過她的手。因為她的手指比他的細,所以那戒指只能勉強戴在她的大拇指上才不敢滑落。

「憑這戒指你可以任由進出臨江侯府,差使我的人。只要在臨江界內,不會有人攔阻。」

她驚訝地看著那枚戒指,「你可知道你一下子給了我多大的權力?」

軒轅策笑道︰「你這句話說對了一件事,再大的權力,都是我給你的。」

因為嚴冬來臨,臨江外面的松月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又被積雪履蓋,遠遠看去,已經是「欲渡黃河冰塞川,將冬太行雪滿山。」的景象了。

此時,有一乘朱紅色的馬車由遠至近緩緩來到江邊。趕車的車夫穿著朱紅色棉眼,頭載皮毛帽子,對著車廂內說道︰「姬姑娘,這江面都凍上了,勸您還是不要下車比較好。去年這條江面凍冰後,有好幾個孩子調皮誤踩薄冰而落水溺斃。」

車內沉默片刻之後,才有個女聲輕輕傳出,「那就先回去吧。」

馬車吱吱呀呀滾過積雪往回返,不出幾刻就進了臨江城,此時因為雪天路滑,有一匹運糧食的騾子腳下不停地打得,在路面上走得顫顫巍巍、東歪西歪,幾乎把一條路佔去了三分之二。

車夫見狀急忙一勒緩繩,將馬拉住,然後高聲喊道︰「這騾子是誰的?還不趕快拉住了!」

騾子的主人瑯瑯蹌蹌地從後面跑過來,急忙拉住了騾子的緩繩,陪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轉身去買個燒拼,這騾子自己跑了。」

「騾子跑了丟了貨是小事,若是沖撞了不該沖撞的,平白給自己惹上禍事,你可不要後悔喊冤。」

騾子的主人這才看清車夫的穿著,不禁嚇了一跳,「您……您是侯爺府的?」

車夫哼了一聲。

「那,車內坐著的……難道是侯爺?」那人已經嚇得口齒不清了。

「若是侯爺,你小子現在就不會好好站在這里說話了。趕快走吧?」車夫揮著手中的鞭子。

車門這時忽然開了,一名圍著白色孤裘的女子走下來,或許是因為天寒地凍之下,人的眼楮看什麼東西都太模糊,又也許是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氰氫了視線,騾子的主人只覺得這女子的臉孔雖然被厚重的衣衫遮住了泰半,卻依然自有高貴氣質教人移不開視線。

「老徐,他的騾子沒有在蹄子上綁東西,你幫他找點稻草來綁一綁,免得一會兒還要打滑,可怎麼走路?」

听那女子開口,車夫為難地說︰「姬姑娘,不是我不幫他,是咱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侯爺那邊肯定等得著急,再不回去,只怕侯爺就要派人來找了。您雖然不怕,可是侯爺的家法小人承受不起啊。」

「我就在這里,又不會跑,你怕什麼?」女子淡淡說道,「若是侯爺派人來,我自會和他解釋。」

她踱步到路邊的一個小首飾攤予上,從中拿起一條珍珠項鏈,隨意詢問。

「這項鏈要多少錢?」

女攤主瞧著她笑答,「是您要,我就不要錢。我怎麼能和未來的侯爺夫人要銀子?您喜歡盡避拿去戴,這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難得您能看得上。」

姬明煙卻又把那項鏈緩緩放回去,「我不白拿別人東西,您的好意,我擔當不起。」

那女攤主見她神情幽冷,比冰雪還不宜親近,不禁尷尬地瞧著那條項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上個月臨江侯軒轅策和朝廷于怒江一戰之後,不僅沒有受到重創,反而勢才更大,儼然已擁有半壁江山。

而軒轅策在這一戰之後,從江北帶回一名女子的傳聞不隆而走,成了臨江百姓街知巷聞的一個話題。

偶爾他們能看到這名女子出入臨江侯府,雖不知她的真實身份,但人人都知道侯爺對她不但信任而且很是寵愛,故紛紛猜側這是未來的侯爺夫人。但奇怪的是,他們幾乎從未見她笑過,好像有天大的憂愁籠罩在她身上。這下子人們不懂了,不管是什麼出身的女子,能做侯爺夫人都是天大的榮耀,她又有什麼好不開心的呢?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不明白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究竟是誰。

一轉眼,姬明煙來到臨江已經一個月了,她知道關于自己的傳聞多半是軒轅策叫人散播出去的。而這樣的流言如果能傳到江北去,成為對岸人盡皆知的事,便是軒轅策最樂見的結果。

面對如此局面,她從不多做爭辮,因為她知道,憑自己一人之才與他相抗實在太過微弱,而且……全無意義。

人,已經住到了府里,若說兩人清白,誰信?

街邊有一處茶肆,她找了個靠著欄桿的位置坐下,要了杯最簡單的清茶。

能在寒冷的冬天里喝上一杯暖呼呼的熱茶,實在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對街正在幫騾子主人綁玲子的車夫老徐,或者說,老徐同樣可以清楚地看到她。

她不知道軒轅策是怎麼汾咐老徐的,只要她出門逛逛,都由老徐陪同。雖然她不懂武藝,但看得出來老徐必然是個功夫高深的練家子。有一次她在城外的樹林里閑逛,明明距離她很遠的老徐卻在眨眼間就來到她背後。

于是她知道,別說想從軒轅策的手里跑掉,就是想在老徐的眼皮和翅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一會,小二將茶杯端上,她看了眼黃潛的茶水,輕吸一口,分辮出茶卡雖是最便宜的那種,但是因為此刻的愜意,使她覺得這茶香比名責的茶更沁人心眸,于是不禁閱上眼,唇角緩緩揚起一抹微笑。

天空開始飄雪了……

她感覺臉上有點冰涼,雪柔柔地落在肌膚上,瞬間又化開,成了水,沿著臉頰得落下去。

這是雪,不是淚,從她被俘到現在,沒掉過一滴淚,但並非心中就沒有悲戚。這雪花,是知曉人的心意吧?

因為天地雪白,即使她閉著眼,依然能感覺到一片茫茫白光,但是忽然間,白光之中有團黑影,緩緩逼近眼前,將那一片光亮沉沉遮蔽。

姬明煙眉心輕擎,這一個月的相處,令她太熟悉這股氣息和這種感覺,因為不想面對,所以沒有立刻睜眼。直到那人開口——

「府中有的絕頂好茶你看都不看一眼,卻冒著大雪天坐在這樣簡陋的茶肆中喝茶葉渣?」

再不面對是不行了。

捷毛揚起,她平靜又無奈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軒轅策,「侯爺日理萬機,怎麼也有閑工夫到這茶肆中來小坐?」

「有人整日不歸,我總要出來看看是什麼東西絆住了她。」他淡淡笑著,黑眸凝視著她,神態慵懶卻又致命銳利。

她嘆口氣,「你總是怕我半路跑了。既是如此,倒不如給我拴上一條鏈子。」

「即使是我侯府的的,我也不會用鏈子拴住,更何況是我請來的貴客。」

「貴客?」她鄙夷地挑著眉毛,「我真不知道堂堂臨江侯府竟是以這種待客之道招呼客人。」

「那好,我可以換個頭餃,就算是我未來的女人好了,正因如此,我更不會以強硬手段迫你屈服。我說過,我要的是你的心。」

她垂著頭,不知道是否將他的話听進去了。

餅了好一陣,姬明煙才緩緩開口道;「東遼人擅打冬戰。這個春季他們將許多草原整改為稻田,強行引水灌溉,秋季收獲了不少的小麥和苞米,我懷疑他們是在囤積糧食,就為了冬天這一仗。」

「你這是從哪里探听來的?」軒轅策問。

「剛剛出城轉了轉,遇到一個從東遼來的老人,說是自已的家因為釗草無法放牧,只好四處打打零工,一路來到了這里。」

「這件事倒不算什麼秘密。」他並未贊許她,「為了大戰而提前備糧,我們天雀也是這樣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們準備何時出兵,用什麼樣的借口出兵,重兵都安排在哪里?」

她微微一笑回應,「這都是絕密情報,你只讓我在這里轉轉是探听不到的。」

「那你準備怎樣?」

姬明煙歪著頭,臉上滿是笑,她許久沒有笑過,現在卻笑得燦爛到讓軒轅策心生孤疑。

「听說東遼太子是個之人,不如我以使節的身份替你出訪一次,如何?」

她的話引得他的眉心一皺,盯著她的眸色更加幽深,「你在我這里固守堅貞,卻不惜去敵營用美人計?」

「你這里對我來說,就是敵營。」她握著茶杯竊笑。他的表情倒像是吃醋。

他猛然從桌子對面探過手來,一把抓住她握著茶杯的柔美,「那我不介意你先在我身上用一用這美人計。」

她模然地看著他的手,「侯爺若是想要一個百依百順的美人,隨處可得,又何必一定要為難我?」

軒轅策恨得幾乎想狠咬她的手背來消火,但是最終只能恨恨地甩開,「你真是不怕惹怒我。」

「侯爺千方百計想要我為你做事,便不會和我生氣。」她輕輕笑著,因為難得的嫣然笑意,所以令她顯得更艷麗。

若非時刻提醒自己,記得她笑容背後那顆恨不得馬上逃離他的真心,他幾乎就要迷失在這份笑意產生的嫵媚之中。

「先回府再說。」軒轅策忽然站起,順手將姬明煙面前的茶杯拿走。

她詫異地看著他,「我只買了茶,沒有買這茶杯。」

「我不喜歡你用過的東西,日後落到那些販夫走卒、或是山野村夫的手里,尤其是……」他彎下腰,詭笑著以食指一點她的紅唇,「能一親你芳澤的東西。」

姬明煙一時呆住,不知道自己是該怒還是該笑。

軒轅策這個人總讓她模不透。他在下屬面前,一張臉總是陰沉沉、冷冰冰的,即使是他最得才的連建澄、宋石龍那些人,也很少博得他的贊譽,他們也像是習慣了,即使他冷著臉,他們也能說說笑笑,自己播料打渾找樂子。

而在與她獨處時的軒轅策,卻是個霸道牙「魅的危險人物,她必須打起十足的精神,才不至于讓自己在口舌之爭中落于下風。

說來也真是可笑,她從來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怎麼會與他計較起言語上的勝負?

起身之時,看他真的拿著那個茶杯往外走,那店主認得他自然不敢開口多問,姬明煙苦笑著,只好多拿出幾個銅板放到桌上。

兩人雙雙回到馬車前,他忽然停下,回身去扶她。這一個小動作讓她瞬間有些恍惚,仿佛感覺他們不是敵人,她也不是他強擄來的俘虜,他們更像是一對故友,或者……就是一對平凡的夫婦?

這念頭在腦海中乍現,就將她嚇得在寒冬之中冷汗直流。

原來她不是怕輸了口舌,而是怕輸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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